第三章 第五节 殷勤花下同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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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汉闻果然很准时,午时三刻,便候在厅外,这个家伙,总能找出不同的花样让自己渡过无聊的时光,前夜筹谋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出手,虽然护军末到,不过只将楚齐天和陈永泰扔进牢里,就足够让他们手忙脚乱了,也许几天这内,就会对那两人下毒手,不过没关系,算准了护军明天就能到达,即使那两人真的死了,于大局而言,也无关紧要。“主子,今天想到哪里?”
“你定吧!不过傅恒还没有回来,等他一块儿吧!今天他可忙坏了。”
“是,不过傅大人可能不会那么快就回来,适才奴才到行馆时,见到傅大人陪着小游姑娘到戏园子去了,小游姑娘似乎不太高兴,想必傅大人正在想怎么讨小游姑娘欢喜吧!”
戏园子?弘历微觉吃惊,虽然要傅恒去打点的事,并不需要回报,可是以傅恒的个性,办完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回来向自己汇报,事无巨细,可是今天却这般的反常,小游不太高兴?她当然不会高兴,楚家出了这般的事,她怎能高兴得起来,不过她不求傅恒救楚齐天,到戏院做什么?
强压着内心的不悦,缓缓站起身子,“是吗?傅恒这么好的兴致,那咱们也去吧!”
刚要举步,又觉得不妥,转目细细打量着钟汉闻,“钟汉闻,你说傅恒接近小游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奴才可说不清楚,不过奴才觉得傅大人似乎……,”一边说,一边抬眼察看弘历的神情,随后飞快的垂下头,“奴才觉得傅大人似乎把周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奴才听傅大人提起过有一个与周姑娘年纪相仿的妹妹。”
“妹妹?”弘历若有所思的坐了下来,闭目沉思良久,微微一笑,“傅恒这几日也累了,就让他好好的玩半天吧!”
没想到扬州的戏院竟然这般的华丽,初夏的天气也不如何的炎热,摇摇晃晃的珠帘割碎了阳光,只余下点点的淡金,也许是下午,所以戏园里的人并不多,少数的雅座里,垂着淡黄色的纱帘,大红色的戏台,掩映在青色的帐帷中。精致的茶点,放在白色的瓷盘上,有淡淡的清香,紧紧抱成一团的茶叶,在热水中伸展着叶片,最终张开成一片完整的叶子,看着那薄薄的叶片在水中旋转,傅恒觉得眼晕,似乎这就是摇晃不定的人生。“小游,为什么要到戏园。”
已换成男装的小游,安静的坐在傅恒身边,微微的笑,将适才的失意与沮丧掩饰得天衣无缝,心无挂碍的少年纨绔,走马观花,只愿在风花雪月中渡日,“我一直想来看这出戏,可是娘不喜欢,我也没有钱。”听她清脆的声音缓缓诉说着自己的尴尬和困境,这般的心酸,可是看上去,她却很兴奋,眨着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满目的期待,只是盯着戏台,嘴角顽皮的上扬,“你知道吗?如果让娘知道我到了戏园,她一定罚我半个月之内不准出房门。”
没想到小游的娘亲待她这般的严厉,若小游是自己的妹妹,无论做错了什么,额娘和阿玛都不会忍心惩罚她,对于小游这般的可爱的孩子,无论做出什么,都只是因为顽皮,何需这般严厉的待她?
“小游,你喜欢京城吗?”“喜欢,我一直想到京城去玩,可是娘一直不肯,京城是什么样子?”
“京城,你若想去,我处理完扬州的事,就带你回去,京城很好玩,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知道吗?琉璃厂是淘古董的地方,紫禁城,是皇上住的地方,你若喜欢,我都带你去。”
“好啊,娘也去。”顽皮的小游始终在娘挂在嘴边,想必即使到了天边,娘也是她心头的牵挂,细心的为她挑选一块最爱的点心,小心的拈到她嘴边,“好啊,如果你娘想去,就一块儿去。”
戏台上的戏子打扮得千娇百媚,无论台下如何的低贱,上了妆,换了行头,威风八面、倾倒众生,谁还能看到台下的失意与潦倒,台上的霸王一步一步的被汉刘邦逼上绝路,在垓下被团团围住,垓下?那里一处绝岗,半夜的时候,汉军在楚营外唱起楚歌,这人间最恐怖是人心的涣散,因此,一世英雄的楚霸王最后身边只剩下一个女人虞姬和一匹马,可怜那位绝世的美人儿虞姬为了不成为霸王的拖累,在那天夜里,最后一次为霸王斟酒,最后一次为霸王舞剑,最后拔剑自刎,从一而终。

多么的美妙的传说,丝竹的声音很悦耳,角儿出场,娓娓动听的讲述着人已去,香却留的前尘故事,演戏的人心无旁鹜,看戏的人热泪盈眶,不知不觉间戏已接近终场,虞姬在台上悲凄的为霸王舞剑,雪亮的剑光挽成一道绵密的光幕,将虞姬团团的笼罩,如同困囿其中,没有一丝的余地。
曲终人散,戏园子越加的安静,傅恒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盅,微微笑道:“小游,这出戏如何?”
半晌没有回应,转过头,小游眨着灵活的双眸,满目的失望,“你没有看懂吗?没关系,此刻华灯以上,我听闻扬州的灯市是为一绝,小游,不如咱们去灯市一游如何?”
夜风习习,戏园子外,两旁叫卖的小贩们分外的殷勤,挡住卖绣球花的小贩,细心挑了一串,给小游系在衣襟的扣上,对她微微一笑,“小游,下一次,咱们不看霸王别姬吧!”
沿着河道缓缓向前,人流如织,两旁是卖灯的灯铺,挂满了璀璨得令月光都黯然失色的水晶灯,这是洋毛子最爱的玩艺儿,七七四十九片琉璃片儿,透过那发丝般轻薄的灯片,就连手指上最轻微的细纹也会纤毫毕现。
为了吸引客人,灯铺的当中都会悬挂一个硕大的跑马灯,灯下挂着红绸的谜题,只要猜中绸上的迷语,店主便会赠送一盏绸灯,护着小游走进人群,站在灯下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极瘦男子,摇头晃脑的盯着红绸,人虽瘦,声音却大,“七月七日长生殿,我对八月十五广寒宫。”
眼看那瘦子得意洋洋的模样,禁不住便笑了出来,人群中有人大声笑了起来,“胡说,现在是背诗,七月七日长生殿,接下来就是夜半无人私语时。”
一条街走下来,满是欢声笑语,走到最后一个铺子,只觉得那盏跑马灯尤其的大,一丈长的红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上联,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好难的对子,怪不得别处都是人声鼎沸,偏偏这里鸦雀无声,作为酬劳的灯笼与众不同,是价值千两的五彩琉璃灯,转念便有了一对,转过身,傅恒已然排众而出,“下联对: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六峰峦色,有色皆空。”
众人的赞叹声中,提着灯走出人群,小游满面的笑意,却清楚的知道她为何而笑,“听湖居的上联是主子所做……。”
这般的解释,可是在小游冰雪一般的容颜映衬下,自己显得异样的污秽不堪。
回到行馆,迎面而来的,是弘历愤怒的目光,“傅恒,你玩得挺高兴……?”
不待回答,他已走远,莫明其妙的转头看着一脸奸滑笑容的钟汉闻,“傅大人是聪明人,咱们主子的性子你最清楚,那小姑娘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虽然年纪尚幼,可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现下已然迷花了主子的眼,在下虽然相信傅大人对这小姑娘的爱慕只是出于怜悯,不过主子可不会这么想,傅大人这般的聪明,不需要在下解释什么是明哲保身吧!”
是吗?主子竟然喜欢上了小游?不过两面之缘,小游虽然玉雪可爱,以主子的眼光,京城的名媛贵妇中的美人儿何止少数,怎会偏偏喜欢上小游?
似乎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已然越过自己数步的钟汉闻猛的顿住了脚步,回转身,“傅大人,你一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主子偏偏喜欢了小游,因为她与主子在京城见过的女子迥然不同,与京城的女子相比,小游有一颗鲜活的心,和自由自在的灵魂。”
仍然不能相信,咄咄逼人一般的迫视着钟汉闻,“你如何知道主子喜欢小游?”
“眼神!主子看小游的眼神与看他人的不同,你也许没有发现,可是在船上,我已然看出了,主子的眼神看小游的眼神很奇特,所以我猜想,主子对这位小姑娘一定对他人不同,主子给了她两个机会,第一个,就是那辟邪,可惜,被蠢人浪费了,另外一个,便是那柄扇子,主子既然要彻查扬州的盐案,本应不留任何的情面,可他却又给与盐案有莫大关系的人两个可以约束他的把柄,这是为什么,傅大人是聪明人,这个也不需要在下解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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