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节 舞困榆钱烟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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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戏园外,才知道原来纳穆也没有银子,恼怒的看着他挠着头,“什么是银子?我在京城的时候,没有用过,所有的东西都是人家安排好了,我还需要用吗?”
气得说不出话,这个家伙真真的可恶,这世上怎会有人不知道银子的用途?难道这世上有人不需要银子就能过一生吗?可是他的神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在说谎,可是没有银子,怎么才能看到戏呢?
“小游,不如把这个拿去卖了吧!”
纳穆手中是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用金丝镶嵌着边缘,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正想接到手中细细察看,一个穿戴富贵的胖子突然冲了过来,“你这块玉佩要卖吗?”
“对啊!你出多少银子?”
胖子目光闪烁,不住的打量小游和纳穆,眼神满满都是贪婪,面前这对孩子,长得真是粉妆玉凿,惹人怜爱,男孩子穿戴不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女孩子穿着朴素,可是气质出众,落落大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难保不是有钱家的小姐,两人年纪都这般幼小,定是从家中偷溜出来玩耍,怎知这宝物的价钱?
未及细看,女孩子已伸手将玉佩接到手中,转眼便消失在她的手袖中,贪馋似的咽了咽唾沫,“小兄弟,你这块玉佩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要不这样,我给你二百两银子……。”
“好啊!拿来吧!”
欣喜的转过头,本想向小游吹嘘一番,没想到迎面来的,却是小游的凝满了寒霜的眼眸,“二百两银子,连玉佩上的金线都买不到,这位大爷,你既然不是成心想要,何必虚耗时日,若您有其他事,咱们就不打扰你了。”
“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真是成心想要,”心下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上去诸事不通,对这玉佩却甚为了解,“如果你觉得少了,我出五百两银子,这可是最高的价了。”
眼前着面前的小姑娘冷冷一笑,“纳穆,咱们走吧!”
“唉,别走啊!不是要卖玉佩吗?”伸手拦住两人,转身对自己身后的家人连连示意,无论是强买,还是强抢,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玉佩弄到手。
那小姑娘猛然抬起首,不知怎的,一接触她的目光,就觉得打从心底里觉得恐惧,“光天花日之下,你想强抢吗?”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眼看着四周的人围上前来,胖子急忙满面堆笑,“不是正议价吗?
“议价?好啊!七百万两银子,一钱都不能少?”小游淡淡一笑,转头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慢慢从袖中将玉佩取出,托在掌中,缓缓的展示一番,“各位叔叔伯伯,懂古董都帮咱们看看,小游眼拙,识得这是唐代的寒玉四君佩,因为年代久远,玉佩的边缘有些许的裂纹,后人为了护住主玉,就用上好的金丝绞成九龙通天网罩住玉佩,单单这层九龙通天网,值一百万两纹银,这位大爷想用五百两银子就将玉佩买去,大家觉得咱们应该做这生意吗?”
四周的人群议论纷纷,无论懂或不懂小游所说的玉佩,可是看着小游的模样,不由心生怜爱,万不相信这般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会诬陷这位面目可憎的胖子,眼看众人受小游的鼓动,人群中附和小游的人越来越多,胖子怒道:“什么九龙通天网,本爷藏那许多的玉器,从未听过四君佩?这世上哪有一块小小的玉佩就值七百万两的?”
“这位大爷,这块玉佩是前朝圣祖康熙爷在康熙四十七年的圣寿节上赏给彻查了江南科考案主审四阿哥,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不要说七百万两,就是一千万两,也值。”
一听这玉佩原是皇上之物,四周立时安静了,胖子的面色一会儿涨红,一会儿发青,过了良久,勉强道:“胡说,皇上的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好小子,”纳穆长眉飞扬,“连你纳穆大爷都敢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纳穆?一听似乎是满人的名字,虽然觉得小游是在讹自己,这块玉佩虽然是难得一见的宝物,究竟属不属于皇上?若果真如此,那么这男孩子的身份就大得吓人,若不是……,可是这小姑娘说的话,总令人觉得信服,似乎她的,便是金科玉律,不可违抗一般。
“怎么?还想骗人?”纳穆捋着袖子,“来,让大爷教训教训你。”
“哼,不卖就算了,咱们走。”

“干嘛!”纳穆伸手拦住胖子,一脸的无赖模样,“虚耗咱们这许久的时日,说走就走?咱们闲得无事儿,和你说笑呢?”
这孩子满口的京片子,腰带上绣着精致的满文,也许是那家王公贵族的子弟,偷偷溜出来玩耍,若得罪了,可真没好果子吃,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语气恭敬,“这些许的碎银子,拿去买糖吃吧!”
看着胖子急急的,如逃一般的走了,四周的人谈论着胖子前倨后恭奇怪的态度散开,这才垂首细看手中的银票,银额不大,两张加在一块儿才一百五十两,纳穆满面喜色,“小游,咱们可以去看戏了。”
“纳穆,这玉佩从哪儿来的?”皱眉将玉佩交还给纳穆,“你是满人的贵族?”
“皇上给的,有一次在承德,我打到了第一头鹿,皇上赏给我的。”满不在乎的纳穆,语气轻松自若,如同这世上任何人都认识皇上,都会从皇上处得到这般价值不菲的赏赐一般,“我是满人,你不是知道吗?”
这般的隐瞒身份,真是可疑,难道与楚家的盐案有关吗?他与宝亲王和傅公子是什么关系?满人和汉人姓名习惯不一样,否则从他的姓氏就能知道他与那两人之间的关系,纳穆却不知道小游的重重心事,只是兴奋的催促,“走吧!”
“我要回去了。”
“为什么?咱们有银子了。”
“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一块儿去看戏?”
看小游的神情,便知道她不在说话,一阵大急,自己就是纳穆,从小就叫纳穆,没有其他的名字,“我,我就叫纳穆,小游,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啊!”
“你是满人?那么你阿玛是谁呢?”
“我阿玛?他叫李荣保,是察哈尔的总管,我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小游,京城很好玩,待我回去的时候,你和我一块儿去……。”
察哈尔的总管?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纳穆能够接触到皇上,那么他一定满洲的贵族吧!打断纳穆滔滔不绝的介绍,“纳穆,你有兄弟姐妹吗?”
兄弟姐妹?真奇怪,小游知道这些做什么,她只要认识自己就好了,“有啊!有一个哥哥,从不陪我玩,对我管束得比阿玛还严,很烦人,还有一个妹妹,她叫猫儿,一直生病,我们这一次到江南,就是为了找一个郎中帮她看病的。”
原来是这样,那么纳穆和盐案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放心的笑了,“纳穆,你喜欢看什么戏?”
“闹天宫,很好看,你知道孙大圣吗?他是一只猴子……。”
“快点,快点。”小游吃力的爬上书院的后围墙,今儿个戏园子有新戏,所以逃了默书,悄悄从屋里溜了出来,纳穆早在墙下伸长手臂,“跳下来,快跳下来,先生要追来了。”
跳?这么高的围墙,跳下去会不会出事?小游犹豫着,纳穆跺着脚,“小游,快跳啊!放心,我会接住你的,要不我躺在地上,做你的垫子。”
垫子?跳吧!闭着眼睛,还是不敢跳,只是向前倒了下去,风声在耳边呜呜的响,又猛的顿住了,睁开眼睛,是纳穆得意洋洋的脸,“怎么样?我就说我能接住你。”
轻轻拍了拍刚才爬墙时衣襟上沾上的灰尘,未及抬首,围墙上突然出现先生苍老的脸,因为恼怒,满面涨红,那朵布满皱纹的怒容如同一朵开得过盛的菊花,气势汹汹的怒吼声就是巷外也能听见,“你们两个……。”
不待他吼完,纳穆拉着小游的手,飞快的跑出了巷子,小巷幽深,青石的墙角几株花开得灿若云霞,绯红的颜色中,巷外的阳光异样的灿烂,先生不及抬高眼眸,两个孩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中。
胖子给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只余了四钱,其余的都给了城外的穷人,四钱银子只够看半场戏,走出戏园子,太阳已渐西斜,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凉风习习,江风轻拂,将偷来的烧饼分开,举高手,眯着眼,认真的比了比,然后将大的一半分给小游,大方的说:“小游,给你大的,一会儿我到果子铺偷果子给你吃。”
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新月,从小到大,从末有此刻这般愉悦的感受,和一个年纪相差不多的朋友一同玩耍,这种感觉可真真的算得上顶快乐,如果早早儿的认识纳穆,那么人生中的快乐会不会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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