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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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节过后,即便入了夜,也不像以往那样凉快了,虽然有风却是热流涌动,这也提醒着人们马上就要步入最热的季节了。
街道上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喧嚣,此时仿佛只剩下了尼罗河边那一串串的蛙声与昆虫们此起彼伏的鸣叫映衬着安静的夜晚。
几道人影从远处走来,虽然都身着黑衣却显得突兀,他们抬着一顶轿子左拐右拐来到一所被茂密的树木包围着的院子前,放下轿子,穿着斗篷的人朝门里走去,这些人马上隐藏到暗处,几乎只在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透过正殿未关严的门,不出所料的,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屋里徘徊踱步,他一脸焦急,时不时拿起桌上棕榈叶制的扇子挥几下,嘴里也闲不住地说着什么,而在上座的年轻人则一脸阴郁,并不与他接腔,只是沉默着。
他摇头,双手推门而入。
“大人,怎么到现在才来?”听到声响,穆巴特收住脚步盯着刚刚进来的人。
“大人。”埃布尔也回过神。
脱去外套,迪亚苏特向埃布尔弯腰行礼,得到许可后又不紧不慢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他的这一举动使那两人有些疑惑。
“大人,真是想不通。”穆巴特也坐下来,不过并未放下手中的扇子。
“什么?”
“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不着急么?”
“着急有用么?”
“……”
“这是父王设计好的,您认为呢?大人。”埃布尔问道。
“呵呵,或许王上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这次机会见到塞索斯,并且通过观察后再赋予他更大的权利。”迪亚苏特自嘲地一笑,“而这机会恰恰是我们创造出来的,真是个讽刺。”
“那么与赫梯的合约呢?对于此他没有理由偏袒塞索斯。”穆巴特插嘴。
“王上恐怕早就想结束这场战争了,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这怎么可能?王对赫梯国一向是以征战为宗旨的。”
“但却收效甚微,赫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击垮的,相反,埃及付出了太多,军费也已经陷入危机,所以暂时休战才是上策。”
“如果依您的看法,父王等到了结束战争的契机,却是因塞索斯看了我们的信后,与赫梯签了合约?”埃布尔不禁蹙紧了眉。
“王对战争想法的转变不知使于何时,不过的确是我们促使塞索斯为王铺了一个台阶。”
“一方面利用这次事件休战,另一方面又削弱了我们的实力,父王真是……”
“英明。”
“这么说,从一开始反而是我们落入了圈套?”穆巴特依然显得无法理解。
“不,我认为法老只是顺着我们的计划来试探塞索斯。”迪亚苏特微眯双目,唇角撇了撇。
“王知道并相信了塞索斯的无辜,缘于那个女人……”穆巴特忽然如此说。
“殿下,不能让那个女人留在塞索斯身边。”没有直接回答他,迪亚苏特将视线转移到埃布尔脸上。
“现在不只是穆巴特,连我也被罢了官职,您认为王是怎么想的?”见他紧锁着眉头,迪亚苏特提醒道。
“要,怎么做?”埃布尔没有抬头,只轻轻问了一声。
“时间紧迫,请您一切听从我的安排。”说完这句话,迪亚苏特把声音压到最低,三人围拢于中间的桌案边。
“明天晚上,都准备好了么?”穆巴特不禁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会将他们送到底比斯西岸,虽然可能不会同时到达。”迪亚苏特的眼中闪了闪。“过了明晚,当尼罗河畔再次笼罩在初生的阳光中时,我希望看到一位新的王者。”
昨天听说塞索斯只在朝议的那一个短短的瞬间便继任了帝国的维西尔之位,想必法老一定要交待给他更重要的任务,因此过了一天,甚至是到了今夜还不见他回来。萧莹独自站在回廊边吹着风,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议,塞索斯从一朝的重臣沦为判国者又再度恢复声誉并取得了更高的权利,说起来……这一切,莫非只因自己在法老面前的一席话?窃笑,没想到这三寸不烂之舌倒是找到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乐归乐,但她也清楚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虽然自己的努力有那么小点成份,可是,当她面见法老的时候,在心里真切地感觉到,完全没底,他的确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王者。
“在发什么愣?”
耳边忽然出现一道声音,低沉如磁石般吸引着她回过神,转头,塞索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不禁绽开笑容,乖巧地偎进他的怀里。
“什么时候变得像猫一样?”抚弄着她柔软的发丝,口气中满是调侃。
“所以喽,”她抬头看着他,嘟了嘟嘴,“我才不是彪悍的女人。”
“知道了。”他爱怜地轻轻捏了一把她的粉颊。
继续埋头在他的肩窝,她笑,“对了,还没恭祝你继任了维西尔之位。”
没有回答,他忽然沉默起来。
“怎么?”她疑惑地抬头。
“权利越大,所要背负的重担就越大,王赋予了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他一定有他的打算。”许久,他轻叹。
“塞索斯,关于……帝国的继承……”或多或少地听到了一些流言,萧莹有些不置可否,此时面对着他,她不知该不该问。
“有第三王子殿下。”虽然是平静地回答,但他的眼神却略显凝重。
埃布尔,真正的王子却好像没得到过法老的重视,在这里受到人们敬仰的,不是他而是塞索斯,他的内心一定充满着痛楚或许还有无边的恨,初遇时那个拥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脸庞一直在她脑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迹,如果他当真如那外表一样爽朗快乐……
或许原本那才是属于他的本性,只是被一些外在的力量扭曲肢解了。一个生就阴冷怪僻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拥有那样的笑容。
“你认识殿下?”看到萧莹忽然心重重的样子,塞索斯试探性地问。
她点头,“在拉娜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孩子。”
“难怪,他好像很在意……”
“什么?”

“没什么,”他收了收双臂抱紧她,“你是我的。”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如果说这世上还存在着某种让他感到无力的东西,那便是与这帝国第三王子针锋相对的关系,虽然并非自己所愿,但在让人察觉不到时,两人已经成了实质意义上的政敌,一直避让着甚至找些理由远离底比斯,然而这样的逃避又将到什么时候,他终有一天要面对,如法老所说,如果不去面对,恐怕就只有等待灭亡。
自取灭亡,这的确不是他的作风。
“在想什么?”一声低语拉回了他的思绪,怀里的人抬起头望着他。
他笑,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在想死里逃生后,是否要庆祝一下?”
“好啊,要的。”她的眼神中来了兴致,“说,要怎么庆祝?大吃一顿?还是安排什么节目?”
亏她能有忽如其来的如此之高的兴致,果然还是对美食比较来劲吧,塞索斯貌似无奈地摇头,还是老样子。
“干嘛摇头?说啊。”
……
“快说。”
“我,只要你好好陪我,今晚,还有日后……”
如果不是夜色的掩盖,萧莹脸上瞬间涌上的滚烫恐怕会显露无疑,她没好气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把,好像又被他占了便宜。
“很痛啊,你果然还是很彪悍。”塞索斯脸上一副痛苦的模样。
“痛?怎么会?我只是……只是很轻的……”
“真的很痛。”忽然恢复了平静,他的眼神中透出一分严肃。
“塞……塞索斯,你……”
看到她一时的不知所措,他还是禁不住地笑了出来,在方面少了一根筋的某人好像总是轻易上当,“骗你的。”他的笑更加张扬。
难道调戏她真的值得这样开心么?这个死男人,不由分说,张牙舞爪地抡起拳头朝他挥去,却被他嬉笑着截住,既而再次将她带进怀里环得更紧了些。
“听我说。”他的气息就在耳边,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檀香味让她有些迷醉,“莹,我不想失去你,永远在我身边好么?”
一怔,真应了先前对他的感觉,变脸如翻书,说不出什么,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又被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低头,轻柔地吻住她的双唇。
一直持续着,直到她开始加深了喘息才放开,凝望着那双在此时漂亮而迷离的眼眸,让他有些难以自恃。
“将军。”此时远处忽然听到有人呼唤,他回过神,转头看到一个身影正急急朝这边跑来。
离得近了些,那人单膝跪倒在地,是扎克。
望了一眼萧莹,他轻轻笑了笑,走出厅廊来到扎克身边,“起来吧,有什么事?”
“王宫里派来了一名信使。”站起身再行礼,扎克说。
两人往外走去,萧莹只远远地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于黑暗里,心中有一丝疑虑,她也走出厅廊站在院子里,门边有三个人,塞索斯在听信使带来的讯息。
“大人,请速速跟随在下到王宫一趟。”来者再次催促道。
塞索斯的脸色沉了沉,但他很快便做出回应,一边安抚几句信使,一边与扎克一起回身朝萧莹所站的地方走来。
“将军,该如何是好?”近前了,萧莹听到扎克低声讯问塞索斯。
“您从王宫回来时法老状况怎样?”他又近一步地问。
“不管怎样,我势必要去一趟。”眉端微蹙,塞索斯回答。
“出……什么事了?”见那二人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站定,萧莹走上前问。
“没什么事,你先休息吧。”塞索斯固作轻松地一笑。
他最后拍了一把扎克的肩膀,又冲萧莹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将军,已经联系上隼了。”萧莹听到扎克这样跟正欲离开的塞索斯说,好像在警惕着什么,他说话的同时朝门边看了看。
“怎样。”没有回身,塞索斯低声问。
“里卡多将军已经把塞特军团的精锐拨给他了,他们已经到达底比斯附近,必要时我们只要控制城门就可。”
“见机行事。”
抛下这句话,塞索斯急急地向门口走去,信使依然在那里等,不能再多做停留。
望着他匆忙离开的身影,萧莹越发的疑惑不解,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不等扎克向她请辞便先开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其实也没什么,您不必忧心。”扎克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他并没在正面回答。
“如果你不说才是让我忧心知道么?”
看到正如她所说的,萧莹更加急切的表情,扎克犹豫了片刻。
“信使传将军马上去王宫,法老身体抱恙。”
“是这样,的确有些突然……”萧莹皱眉,“那么,你说联系上隼是……”之前只知道在确保塞索斯获释后隼就悄悄离开了,不知道他的行踪,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莫非他秘密地去了孟斐斯?
“只是为了确保将军的安全,现在我们周围充满了太多危险。”
离开了孟斐斯,离开了自己的军队,塞索斯的确处于孤立中,萧莹点头,她隐隐意识到他们在步署着什么计划,不便再多问,扎克向她行礼,随即离开。
在一下子安静下来的院子里,萧莹感到心里也如同周围的环境一样空落起来,如果按常理,即便法老身体有所不适,也不至于在黑夜传唤臣子,难道已经到了要托负身后事的地步?但以她前段时间所见,怎样都不会相信法老会突然病倒甚至无力支撑。
抬头望了望,月亮清冷地挂在那里,一切都很平静,但人却难平静,胡思乱想的不知所谓,闹得她心烦意乱,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她有这种感觉,看来今夜如果见不到塞索斯的回返,自己是无法放下心了。
正在院子里徘徊着,忽然听到有些异样的动静,她惊诧地发现暗处好像有几道黑影,如果不是自己的错觉的话,“谁?”她叫了一声。
忽然身后一股风带过,一只手牢牢地捂住她的嘴,双臂被束缚到身后,她感到一阵眩晕,很短的时间里,好像天与地整个倒了过来,眼前发黑,她无力地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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