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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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皓晚上一连吐了几次黑色的淤血,双手撑在水池的边沿,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想起自己那被诅咒了的为日不多的生命,也许已经在倒计时,酆都其实并不远,但一想到自己那无常的生死已经被注定,会连累到月儿的终身幸福,便已经十分头痛了。
翌日上午,况皓敲响了月儿的房门,小月将况皓请进客厅。两人坐在一条沙发上,靠得很近。小月问道:“今天下午就启程去酆都吗?”
况皓沉默地点了点头。小月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看你这几天都是精神恍惚,你要节哀顺变呀。”
况皓又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像下定决心一般,对月儿道:“其实我本来想你和我一起去的,票都买好了。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感到很幸福,也很充实。”
敏感的小月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氛,问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不让我也去送伯父入土为安?”
况皓道:“也许是我们今生有缘无份吧。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或者一个人,或者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了。我,我一个人去酆都就可以了。”
小月闻言立马就站了起来,拦住况皓道:“不是吧?你病得不轻了吗?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
况皓怔怔道:“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算了,就当之前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也别问了好吗?这是车票,我们下午就出发吧?”说着将一张火车票递给月儿。
小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道:“好,我不问就是了。我去把收拾好的行装拿过来,吃过中饭后我们就带着伯父一起出发吧。”
两天后,酆都,安然居所在的街道上。
“吱”的一声刺耳的紧急刹车声,紧接着一样重物被撞倒在地的声音。见到此情此景,刚买好炸鸡腿准备赶来的小月脑袋里一片空白,盛着食物的快餐盒也坠落在地上,鸡腿也适时的滚落出来,制造了一些车祸现场的气氛。
从车子里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姑娘,倒在血泊之中的况皓用眼角的余光一看,便知道是芸鸢。芸鸢向倒在地上的已经死透七八分的况皓淡淡一笑,便消失在空气之中。围观的群众在发出一片不可思议的惊叹。小月冲开人群,抢了进来,蹲下一把抱着扶起况皓,嚎啕大哭,泣道:“你早知道会这样的是吗?”
况皓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黑色的血已经淌了一地。小月道:“这血!怎么是黑色的?”
况皓这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道:“我的财产早就全留给你了。记住,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不要再想我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古墓的诅咒始终是躲不过去了。恩,我要走了,记得让我和我父亲的骨灰都能放进安然居的棺木中,才能下葬。”言毕气绝身亡。
小月哭着道:“我嫁不嫁关你什么事?”说完已如同泪人,只觉得这天地间再无色彩,生命也为之黯然失色。
当天午夜时分,芸鸢来到况皓日间死亡的位置,对仍旧躺在地上的古代儒装打扮的况皓道:“本尊终于来了,天玄,怎么还不起来?穿着白色的衣服躺在这里很显眼。安然居要开门了,你这样挡在门前,会阻碍别人做生意的。”
天玄爬起身来,对芸鸢道:“我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是你撞死我的?”
芸鸢还未答话,安然居的门已经“吱呀”一声开了,与白天的金属卷拉门不同的是这门是木板门。浓厚的阴冷的绿气涌了出来,一位坦腹的老板模样的中年胖子笑颠颠地走了出来,对天玄道:“错了,错了,你错了。不是芸鸢小姐驾车撞死你的,而是另一位女士酒后驾车撞的,那司机头部被挡风玻璃重伤,现在还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待着呢。”
芸鸢施礼道:“多谢凡仁安凡掌柜金口解释,免了我再多费口舌解释。”
凡掌柜道:“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他,以他现在的情形,鬼界恐怕会有意见。”
芸鸢道:“多谢凡掌柜为我的事操心,请代我向凡老爷子问声安好。至于这件事,我还有些分寸,应该不会太过得罪鬼族中的朋友。”
凡仁安“哈哈”一笑置之,道:“小子,叫‘天玄’是吧?进来吧,别让芸鸢小姐在门外久候了。”

天玄和芸鸢这才一同进了安然居,芸鸢轻声道:“别在意,凡掌柜一直就是这样,进去吧。”
凡掌柜笑着对芸鸢说:“不知芸鸢小姐这次要在冥界逗留多长时间?我好替您准备下起居用的上房。”
芸鸢一边坐下,边回答道:“承蒙凡掌柜长久以来的关照,这鬼界都城确实不宜待上太长时间,以免惊动了内城王宫里的天鬼皇他老人家。我来此地是有些事必须办妥才安心,快的话大概也要住上个把子月,真是打搅你了。”
凡掌柜笑道:“这是哪的话,芸鸢小姐能住在这安然居,那是我凡仁安的荣幸才对,地极房就留给您了,这是客房的钥匙,您收好。”说着将客房的钥匙交给芸鸢。
芸鸢接过后,凡仁安又问道:“那他?”
芸鸢俏脸微红道:“他就和我同住地极房吧,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凡仁安道:“这……”
芸鸢正色对天玄道:“和我住一间房是保证你的安全而已,你可别想歪了,我布下的结界,凭现在的你是根本无法穿越的。”
天玄道:“我想在这住上几天,行吗?”
芸鸢向凡仁安打了个眼色,凡仁安知趣地先行告退。芸鸢走在前面,天玄紧随其后,一起去楼上的地极号客房。
在房间里的客厅坐下后,芸鸢轻声道:“三天时间够不够?如果她会来的话,该就在这三天了。”
天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芸鸢坦然道:“只是一场交易罢了,我帮你的本尊在正确的维度重生,算是解除你身上的诅咒。你帮我拿回幽冥之珠,就是这样。”
天玄沉默良久,道:“好吧,可是即使是本尊,也只能算位列仙班,如何有能力帮你拿回幽冥之珠?”
芸鸢笑道:“我的直觉告诉我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天玄叹了一口气,道:“那就给我三天时间吧,月儿一定会来的,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见我?”
叩门声响起,然后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凡仁安道:“当然看不见你了,人鬼殊途嘛,何况你还是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几乎保不住的新鬼。诅咒可不是开玩笑的,要解除的话,不但需要实力,还需要惊人的代价,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来,芸鸢小姐,这些都是我亲手备上的您最喜欢的菜式。”后面的话自是对芸鸢小姐说的。不等芸鸢答谢,便自行退出去了。
白天正如天玄生前所见,一位阳气十足的凡掌柜专做活人买棺材让死人入殓的生意;黑夜也如天玄死后所见,一个阴气甚重的凡仁安专做五族住宿的生意。截然不同的两个维度的世界却几乎平行存在。
小月在第三天果然依照自己临终时的嘱托,来到安然居定制上好的黑木棺。布满血丝,哭得红肿的眼睛,让人瞧着就心疼。见到她如此伤心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只可惜人鬼殊途,还是不要以这样的姿态相见为好,转身走进地极号客房。
楼下的小月办完手续后,准备离开。凡仁安叫道:“小月姑娘,请等一下。”
小月回到店里的柜台前,凡仁安道:“可否让我看下你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珠子?呃,我知道这很冒昧。”
小月不知所以,但还是将水晶球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递给凡掌柜。凡仁安双手接过水晶球,仔细观察,然后不露声色地还给小月。小月将它重新戴上后,凡仁安从柜台里取出一封信,对小月道:“这个水晶饰物做工很精致,但可惜,冰山木然失色,我父亲很懂这类水晶制品的形成方法。如果你有时间,又信得过我安然居的招牌信誉的话,不妨按信封上的地址去一趟,也许我父亲能告诉你让这水晶球更加富有生命感的方法。”
对于小月来说,这个水晶球可以说是未婚夫生前送给她的定婚信物,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若果真能让它更富生机,那将会是心灵上的一大慰籍。小月郑重地接过那封信,这才一边道谢一边离开了安然居。
凡仁安依着柜台,望着小月远去的背影,脸上挂满了鼓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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