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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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确信,没有错吗?”毛文龙双手抓住一个伤兵的胳膊,观察着他的伤势,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傻瓜?放着敌人不打,专门来打自己人?
“没有,大帅,包围我们的舰队确实是咱大明的,旗帜上清清楚楚写着,虽然我们不认识字儿,可是军中有兄弟们认啊,交战之时,他们一连声地呼喊着株杀叛军,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死里整。又是炮轰又是箭射,好象我们比靼子更可恶。”士兵心有余悸地抚摸着伤痕说。
这兵的脸上有深深的箭伤,箭拔出以后,嘴角儿的伤处持续不断地冒着血水儿,肩膀上也有两处,一处是刀砍的,可见当时作战非常激烈,双方不仅进行远距离的攻击,还在船头短兵相接,做了殊死搏斗。
军医涂抹黑草药的时候,士兵痛不可当,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搀扶他的士兵用力才将他架住。
在船舱里,还有几名重伤的士兵,可能是刀砍炮击,弄断了双腿,肚子上湿透粘连的血衣也预示着,那里可能也有个大窟窿。面色如纸,奄奄一息,在这时候的医疗条件下,想要救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大帅?”伤兵们斜着微弱的目光看着毛文龙。
“兄弟!”毛文龙赶紧上前,热泪盈眶地抓住他的手:“别动,好好休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士兵摇头:“大帅,给我们报仇!”
“报仇?”
“嗯!”说着,那兵就昏过去了。从逐渐衰弱的呼吸来看,可能永远地不再醒来了。
两艘船上,一百多个汉子没有一个完整的。许多都成了血葫芦,悲惨的场面震撼了每一个亲临其境的人。
岛上的官兵没有任何讲究,都行动起来,有的站岗放哨,有的去弄水,有的驱赶苍蝇,有的整理竹席和布单儿,把他们套到干燥的地方,帮助他们擦拭血痕。
“到底是谁的部队截杀我们人的?”
毛文龙轻轻地疑问。
他不是莽撞的人,在辽东海外,形势异常复杂,他绝对不会轻易就做出结论,作为东江镇最高级别将领,他的一个小小失误,疏忽大意,就可能就给数万将士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甚至是灭顶的灾难。
“旅顺方向来的是袁崇焕的兵,天津镇兵也受他的管辖,山东巡抚治下登州兵马则是另外一股。”
毛文龙难以置信地看着两艘破破烂烂的战船上伤痕累累的士兵,沉思默想良久,终于爆发了。
“我日他妈的SB,居然敢截杀老子忠心耿耿为大明出生入死的兄弟?这和靼子贼兵有什么两样?”
毛文龙已经很久不用粗口了。此言一出,让所有的军官都紧张得不敢大声呼吸。
两千精锐水师部队大部被歼灭,太惨了。陈良等死难的几个将领都是大家所熟悉的,耳熟能详,亲如一家,士兵也是从各部抽出来功勋最大的官兵组成的,目的是让他们得到京城军民夹道欢迎,皇帝亲自奖赏的辉煌荣誉,各部将领都认识这些兵,早几天派出时还生龙活虎,真人真事,眨眼间就葬身大海,渺茫如烟,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谁也不知道,可是,不管怎样说,明廷水师正规军队截击杀害了他毛文龙的近两千名部下,让他一下子就改变了对袁崇焕,对朝廷的态度。
怪只怪那两个假和尚真杀手,受伤昏迷的毛文龙没能指示对京师的报捷策划`活动,要是他在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傻地直接派兵送去。
把伤兵救援回岛上休养,毛文龙立即招集众将商议,将领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反他娘的王八蛋!”孔有德第一个跳起来,拔刀乱砍。“这样的狗屁朝廷保它何用?”
“是啊,太可恶了。”李九成拉住了孔有德,不使他把面前的桌子直接给劈成了柴草:“末将想,一定是朝廷他妈的舍不得奖赏咱的银子,干脆下黑手抹了。”
尚可喜也站起来,大声咆哮:“父帅,李将军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末将以为,一定是袁贼子怕皇帝知道了咱的功勋,做下的月黑风高勾当。”

又有几个军官也随声附和。
一干少壮派军官们主张立即起兵,向朝廷兴师问罪。
沈世魁和陈继盛等几个老将则主张再派人乔装打扮潜入京师问个明白。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袁崇焕的意思。如果是袁崇焕或者其部将嫉妒东江镇的功劳而暗下狠手的话,则千方百计给朝庭申辩,通过正常渠道惩治他们。如果是皇帝的意思,则立即起兵,直接和朝廷对着干了。
“大帅,奸人当道,豺狼横行,我等必须挺身而出,为国家拨乱反正。”沈世魁小心谨慎地说:“下官以为,以崇祯爷的聪明仁慧,绝对作出这样有违天和的事情来。所以,咱千万不能诋毁朝廷,那是要犯忌讳的。”
陈继盛也说:“千万不要莽撞,更不要和朝廷真的大起冲突,我们大家的家属大多在朝廷手里,一旦起事,必将连累无辜家眷,那是最下之策。那样的话,正好坠入阴险邪恶的小人豰中,给贼人以口实。”
孔有德很不耐烦,上前责问:“要是真的是皇帝在捣乱呢?所谓功高震主,功高不赏,末将觉得,是什么也不懂得的小皇帝不舍得拿出那么一大笔的内帑。”
陈继盛鄙视地盯着他:“不要胡言乱语,信口开河。本将猜测,一定事出有因。不过,若是真的为朝廷阴谋,则我等绝对不怕生死攸关危机事情,一定会追随大帅,血战到底。”
看着军官们一个个虎视眈眈,视朝廷如无物的神情,毛文龙有了信心。
“你们看,会不会是海盗扮演成官军?”
“不会,海盗哪有那么多人?哪能有炮船?”
“会不会是朝鲜海军来报复?”
“他们不来皮岛报复,跑到渤海那儿干什么?难道他不怕我军截击?”
“不会是倭寇吧?”
“不,万历年那几仗打下来,倭寇们这些年可老实多了。现在日本幕府将军德川家平定了各地,把全国的大名藩主们都牢牢地控制住,武士们也各安本分,哪里还有倭寇?”
“到底是谁的意思?”毛文龙认真地分析了形势,一种可能是袁崇焕和他的系统内将领们的主意,既然已经策划了杀毛行动,就要斩草除根,彻底清理,另一种是皇帝的意思,因为,他要是承认了这个功劳,就需要撤回前面所颁发追认袁蛮子斩将的上谕,对刚愎自用,死爱面子活受罪的崇祯皇帝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
将领们虽然对他的分析很佩服,可是,谁也不敢轻易断言。
明朝末年这个朝廷弊端丛生,积重难返,已经腐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崇祯皇帝虽然勤勉为政,却刚愎自用,残酷驭下,绝不是中兴之主,英明之君,再跟着它干有什么出路?毛文龙本来就对这个政权没有多少好感,现在遭遇的空前惨案,破灭了他的最后一点儿幻想。
以不世之功来换取朝廷的信任,缓和同袁崇焕的关系,是他既定的方针,可是,连这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他还能对大明做些什么?
毛文龙的忍耐是有底线的。
“哼!”毛文龙在议事厅里凶猛地走来走去,皮靴将干泥地跺得咚咚直响。“诸位兄弟,将军,我毛文龙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都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唯宰割!从今天起,我东江镇的所有兄弟,都和大明朝划清了界限!大家听着,不管是谁在捣鬼,老子都要把他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剁成杂碎!”
“大帅,你说吧,你要怎样做,我们都愿意跟从!”
毛文龙最痛恨的是刘兴祚这个反复无常,首鼠两端的家伙。
“报仇!兄弟们不能白死!”
当下,皮岛紧急动员,加上附近的各岛,一天之间先后征集到了一百五十多艘战舰,一万七千兵马。
毛文龙没有耽误片刻,把皮岛留守的重任交给沈世魁统管,负责后方的安全,粮食军饷的保管,负责对刚从辽东大陆解救的壮丁的训练,自己率领一百艘战舰,八千名官兵,先向长山群岛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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