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桃源——武汉——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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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振之在学校接受思想文化教育的年代,正是西方社会各种思潮大量涌入中国境内的历史时期,科学、民主、自由观念已深入人心。他深知一朝登龙门身价百倍,他成了一个怀有强烈的、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意识的湘西农村青年。他养成了积极上进的品格,对个人幸福的追求与社会责任感在他的身上有了合理的融合。读书就是为了当官,他的个人奋斗目标进一步明确了。
来到杨再杰的手下当参谋后,年青的唐振之仍然没有养成官僚、懒散的习惯,总是一身戎装,穿戴准齐,显得年轻英武,精神饱满;他准时参加操练,按时上下班,不参赌、不逛窑子、不汹酒,生活简朴有规律;他待人随和,处事稳重干练,颇有君子风范;他积极上进,努力工作,善于思考和解决问题,是高素质的参谋人才,很快就赢得了杨再杰的真正器重。
杨旅长常常邀请唐振之到自己家中小喝两口,他十分欣赏这个性格沉稳、直爽、务实的小伙子。他们两个老乡因此常在一起散步、谈心,讨论对时局的看法,交流思想感受。年轻的唐振之胸怀祖国,情系黎民,满腔热情,希望有所作为,渴望用自己所学尽心尽力地服务和回报社会。他认为现在军阀混战,社会动荡不安,各地军队大多军风军纪败坏,自己没有势力,恐怕很难在军中有出头之日。杨再杰深有同感,他对带兵连年征战的动荡生活已十分厌倦,希望自己能尽早改变这样的生活状态。可因看不到前进的希望,又不敢把手中的打狗棍丢了,只好无可奈何地混日子。他鼓励唐振之:“你年轻有为,前途无可限量,一定要选准自己的前进方向,为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好好奋斗一番,你的明天肯定会比我的现在强得多!”
开春不久,杨再杰部被调往湖北武汉驻防。部队进入城市后,官兵参与索拿卡要、吃喝嫖赌、欺压百姓的现象更多了。唐振之对军纪松驰,军队**深为不满。他建议杨再杰要加强军容军纪整顿,队伍再难带也要带好才行。杨再杰当然同意了他的主张,授权唐振之着手抓队伍的纪律整顿。他拿出了严禁索拿卡要、严禁吃喝嫖赌、严禁欺压百姓的几条硬措施,并严格抓落实,督促官兵共同遵照执行,惩处了几个屡犯。也像冯玉祥一样,同时加强了对官兵的思想教育,提高了士兵的生活待遇,丰富了士兵的文化生活,从而在较短的时间内,军纪整顿收到了明显的成效。
武汉警备司令部和省政府高官到该部视察,对杨再杰等将领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唐振之把在北平高等警官学校学到的本事,灵活地运用到军队管理上,因此收到了意料不到的令人兴奋的效果。原来,现任武汉警备司令官是杨再杰的老朋友,他从杨再杰处了解和发现了唐振之,得知他是北平高等警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之前在湖南黔城镇当过警察所长,也比较赏识他的才华,他亲自找唐振之了解了他的思想工作情况、人生目标及向往,发现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便有心要栽培他。唐振之很快时来运转,意想不到的被湖北省政府内务司任命为了公安县的警察局长。
白鸽子朝亮处飞,1926年4月,刚满24岁的唐振之,走马上任,当上了维护一方安宁的县警察局长。他欣喜万分,人生仿佛如同这鲜花烂漫、阳光明媚的春天,充满了生机。
唐振之到了湖北以后,几乎每个礼拜都要给马声义和欧阳冰一写信,汇报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述说自己对她们的思恋和感激。他不断地给她们寄钱寄物,表现得坚毅大方、殷切诚挚。不管马声义对他的态度如何,他都照写、照寄不误。他坚信铁杵能磨成针的道理,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相信她最终会被自己的热诚所感动。
不论唐振之对自己如何用情,马声义对他依旧表现得不冷不热。一个像炉膛内的火焰,一个似火炉内的生柴,总有些不那么对路子。唐振之送给她的鞋袜、衣物、其它生活日用品,虽然接受了,但她就是不给他回信,也不承认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为了表示自己并不爱唐振之,在学校里,她还把他所有的来信,都交给了同班好友张敏、杨德淑、张礼静几个人去处理,她连唐振之写的是些什么内容都很少看。但不论怎样,她的态度总算有了一个明显的大转变,不再把他的来信丢进厕所里去了。
欧阳冰一接到唐振之托她转给马声义的皮衣、信件和学习日用品,总是要拿到同学中去炫耀。“马声义交了个当官的男朋友,又给她寄东西来了,好让人羡慕啊。”在同学们的心目中,她就是要造成马声义已交男朋友的声势,仍然不遗余力地为唐振之效着力,忠实地履行着朋友之间订立的盟约。她知道马声义太优秀了,追求她的人肯定不少,时代毕竟已进入了自由恋爱的时代,学校里又集中了那么多优秀的青年人,不帮他看紧一点,就是自己的失职。知恩图报,她觉得自己能进省立女子第二师范来读这个书,完完全全是唐振之帮的忙,她有责任为唐振之做好自己应做的工作。
张敏、张礼静等人先是不相信欧阳冰一说的话,后来,她们看见唐振之的来信接连不断,竟然也被他的真情和热诚打动了。她们经常阅读唐振之写给马声义的那些言辞间充满深情、积极上进、无限关爱、情意缠绵的来信,陶醉在了他的那份痴情里。她们为唐振之超凡的文才,不懈的追求,真切的表达,如一的执着所感动,反过来做起了马声义的工作。她们都说,“马声义,你若是能嫁如此真情郎君,将来必是不枉此生啊!”
自己的做法与结果适得其反,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马声义的脸红了,对她们有些娇嗔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哎,想不到你们也成了叛徒,亏我对你们这么好,我不理你们了。我这个人在求学期间下定了决心只读书,毕业以前绝不谈个人感情。你们认为他好,你们去谈好了,我不反对。”
张礼静说:“你不要,我真的就要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抢了你的男朋友!”说完,她十分开心地笑了。
马声义眉头一皱,装出了要生气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个坏家伙,不肯体量我内心的痛苦,还拿我开玩笑,太让我失望了!”
张敏笑着说:“我要是你,高兴都高兴不过来,人生道路上有了如此知己,你还跟我们说痛苦,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好吧,你不要,让我和张礼静来跟他谈谈,看你以后怎么说。”
就这样,马声义的好友,两个高官家庭出身的娴淑时髦的美女,也加进了与唐振之的通信交流中。他们之间随着通信话题的扩展,从单纯的谈情,到谈生活、谈工作、谈学习、谈社会、谈将来,有了越来越多的话题,有了更加广泛的沟通和理解。唐振之凛凛于事业追求,烈烈于中流奋击,诚挚于情感交流,在与马声义的几个好朋友之间,从此建立起了难能可贵的稳固的友谊。

江山不曲水不流,没有几个朋友的参与,就造不起这种氛围。正是这样,马声义看到了唐振之的大度、大方与魅力,从排斥、拒绝,到不予理睬,最后发展到接受,前后经历了整整两年的艰难时光。唐振之刮断桅杆不落篷,碰破船头不转舵,靠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打开了阳光通道,见到了人生绚丽的光辉前景,赢得了常德佳丽——窈窕淑女马声义的芳心!
以后的恋爱时光是那么的温馨,美丽得令人陶醉和羡慕。是的,她曾执着于自己的目标,听信于自己的感知,他给她写过多少封求爱信?至少不下100封!她竟然能不理不睬。她本能地抵御过,那是她暂且不愿萌生的感情。没有就是没有,她纯朴、自然、真切!而他,矢志不渝,持之以恒,以不屈不扰、不亢不卑的坚韧、智慧、大度,以积极、乐观、豁达的生活理念,以率真、钢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最终巧妙地征服了她那颗,不能不算禁锢而又顽固的心灵!令人感叹,让人回味无穷!
她无法想象,爱情的力量竟然有如此奇特的魔力!思念一个人,牵挂一个人,被那个人爱恋着、关照着,是如此的幸福,如此的美妙!她始终还有些不敢相信,男女之间那份美妙的爱情,竟然能从那些浪漫的小说中溜进自己的生活里,居然给了自己那么巨大的力量!自己这块不接火的湿柴片,居然被他烘干了点燃了!每每想到此情此节,她就幸福得脸热心跳!
得到了马声义的回应,唐振之兴奋得不能控制自己的冲动。他很快实施了清除他们之间距离的每一个障碍。他从湖北公安专程跑到了常德,申请加入了回教组织,解决了他与她之间,回汉不能通婚的最大障碍;他又以警察局长的身份,极力拢络常德回族的上层人物,终于做通了马声义母亲的工作;他承诺一定要为老人家养老送终,说服了马家兄弟,解决了马家母亲和兄长思想观念比较封建的一系列大问题。他快速而又出色地疏通了他与马声义之间今后要走在一起的爱情阻力,消除了不利影响,为自己追求这份爱情的成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唐振之给马声义寄钱寄物,常来探望,对她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十分尊重;又争取了她身边好友的支持,让她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特别是帮她彻底解决了求学阶段的生活费、学杂费等等生存大问题;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使得他们之间的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他们之间的感情障碍也就这样彻底消除了。唐振之的所作所为,充分体现和展示了他的能力及诚意。通过她母亲、兄长、朋友,大家反过来多方做马声义的工作,他们的恋爱关系终于得以明确了下来。
马声义这个在艰苦的环境中奋斗着的、有着一定要摆脱贫穷和低贱地位强烈愿望的美貌女孩,似乎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程。曾经那么矜持、自立的女孩,当她把生命中最美丽、最圣洁的心香、的花瓣奉献了出来的时候,她当然和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样,表现出了恋爱中的女人所特有的那份柔情和依恋。她品味到了那种人性中最珍贵、最美好的幸福。
他们一个少年得志,前程似锦;一个如花似玉,青春活泼。因为学习和工作,他们虽然相隔200多公里,但这段距离却被他们用思念和书信架起了一座鹊桥。他们的心相通、情相连,通过那些更多的书信,更好地感知、把握、沟通了双方的情感与依恋,从对方那儿获得了生活的力量和勇气。
他在信中对她说:“你过得好吗?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能够守护在你的身边,轻轻地捧着你那秀丽的脸庞,尝过够、吻过够啊!声义,我爱你,你知道的,我是多么的爱你哟,我的心永远永远为你而跳动,我坚信,美好的未来一定属于你我,你要为我好好地生活每一天呀!我痴情地爱着你,并为你祝福啊,你听见了吗?”
她回信对他说:“你太坏太坏了,是你让我无数次地因思念而失眠。我不能再上你的当了,否则我怕自己无法毕得脱业了。其实你已经把我的心摘走了,我好无奈呀,我能吗,我什么时候能够依靠在你那宽阔的胸膛前,听凭你用坚实的双手拂去我心中的忧伤。幸福真正属于我吗,它真的存在吗?我被你害苦了!”
接到她的回信,他流泪了。继续写信对她说:“声义,你不应该担忧,是真的,你不应该担忧,你要相信,我们的幸福就在眼前。从今往后我们风雨同舟,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任它风浪起,我们一定能携手共创美好的明天。只要有了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又何所惧!幸福靠我们去创造,光明靠我们去追求。有了你,我们就会无往而不胜啦!我相信你,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我在等待着那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
她说:“你说的虽然不错,可我心依然疲惫,每天的生活都这样平淡无奇,前程似明似暗,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摆脱自己,我真的能够追求得到什么呢?幸运之神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来吗?”
他说:“我的心肝,生命因为有了爱才更有价值,我拥有了你最珍贵的爱,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美好前程不能开创呢?请你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我们的明天会更加美好!生活是不会辜负你我这些奋起的青春的,让我们携手共同奋斗吧。今天的月光是那样的柔美,我闭上眼睛,满屋子里都是你的身影。你知道吗,能够读到你的来信,我是多么的幸福啊!你也闭上眼睛细细一想,我就在你的身旁啊!亲爱的,我的感觉好美好美呀。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吧,担心它做什么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哇!有明确的目标,有奋斗的毅力,皇天绝对不负苦心人呢!”
爱着,让他充满了**;爱着,让她充满了向往。他感激她,是她给予了自己快乐的心情和无比的力量;她敬重他,是他给予了自己战胜艰难的勇气,看清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沉浸在恋爱着的幸福当中,此时的唐振之早已把被李若洲接回了通道的李鸿莲,忘得一干二净。而马声义对他的过去,仍然是一无所知,她无法预料得到自己将来的情感之路、生活之路,竟然还有那么大的一个险滩要爬涉!自从唐振之开始追求她的那一刻起,无数的波折正在等候着她,只是她并不知晓而已。
1927年的上学期,湖南省教育厅下令,撤销设在桃源的省立女子第二师范学校,高师各班迁往长沙,合并入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初师各班迁往常德,合并入省立第二师范。马声义上的是初级班,她当然与全班同学一起迁回了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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