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农场遗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晨曦初生的朝阳倾斜地洒下,将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分为二,一匹疾驰的马正迈过阴影与光明的界限。绿油油的青草散发出清新的香气,与早晨的清爽空气相结合,钻进了特蕾西的鼻孔中,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未经工业污染的空气的确要清新得多。她与那位瞳亚忧先生上路已经五天了,此时此刻她回想起来,也非常庆幸当时自己没有因为无谓的小心谨慎而拒绝与瞳亚忧一同前去埃那果城。瞳亚忧显然为了他们的这次旅程做了充分的准备,尽管是匆忙出来寻找她,他还是准备了一路所需的补给品,而且还给她带上了几套换洗衣裳。虽然款式全与她之前穿过的那套骑手装相同,但是她依然非常庆幸自己不用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衣裳只身穿过那些庞大的森林。特蕾西一度对这些衣裳的来源感到疑惑,为什么他们出来时会带那么多女孩子衣服,但是瞳亚忧对这个问题守口如瓶,特蕾西最终也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努力。
瞳亚忧带来了两匹老马中的一匹,这匹马看起来又老又瘦,但跑起来却是健步如飞,几天的旅行要不是靠它,恐怕特蕾西一定不能适应。在简单的学习之后,特蕾西很快掌握了骑马的窍决,但是因为只有一匹马,因此特蕾西只好和瞳亚忧同乘。特蕾西坐在瞳亚忧的前面,由瞳亚忧来驾马。特蕾西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规矩,他和自己身体近距离的接触时,从来没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这让特蕾西稍稍放了些心。但另一方面,瞳亚忧从来不会同情特蕾西,尽管旅程让特蕾西筋疲力尽,但是瞳亚忧依然催促她每天一早上路,直到深夜才得到几个小时的休息。
这个男人善于打猎,除了吃干粮以外,他也偶尔打些野兔或是其他小动物来当作晚餐,特蕾西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像肥皂剧里演绎的一样,在树林深处的火堆旁烤野兔吃。在最初的尝试之后,她发现这种野味真的很好吃。瞳亚忧熟知在野外生活的技巧,因此每晚他在野外弄的地铺还是挺舒服,幕天席地有一番别样的情趣。另外,瞳亚忧教会了特蕾西分辨有毒或是有害的植物和动物,这让特蕾西很兴奋,她之前一直担心会一不小心闯进那些植物的陷阱中,不过现在这个问题总算圆满解决了。若不算上每天辛苦的赶路、深夜造访的昆虫以及旅伴的沉默寡言,这还能算是特蕾西所经历的一次有趣的旅行。
在森林深处宿营的一天晚上,他们偶尔听见了几声狼啸,这让特蕾西受到了不小的惊讶,但是幸运的是有惊无险,在森林里露宿的那些晚上,他们一直没有受到野兽的袭击。
瞳亚忧说话总是神秘莫测,经过几天的相处,特蕾西发现这个中年男人并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样冷酷无情,他毫无疑问对人不热情,但是特蕾西认为他其实并不是蔑视生命的冷血杀手。与他的有限交谈中,特蕾西注意到他并没有刻意去批判国王,有时候甚至还会说几句国王的好话,但特蕾西可以听出,每当他谈起这些问题时就有些言不由衷,有些造作的成分。而且说得太过粗略,从没有具体的东西。自从那天讲述了大西洲的漫长历史后,瞳亚忧就没有再对亚特兰蒂斯如今的政治格局多说什么了,有时候甚至对特蕾西的提问也缄口不答。
特蕾西深知自己不能信任这个神秘的男人,但是她并不想现在离开他,他从没给过自己大西洲的地图,也没有向她解释大西洲的地形,想必是不希望特蕾西擅自逃走。当然特蕾西也没有向他透露自己懂得观察星星辨认地理位置。从这几天晚上的观察,特蕾西知道他们在朝西南面走,这倒和他之前提过的方向没有出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特蕾西知道轻信的下场。
这几天的旅行对她来说是新鲜有趣的,就像眼前的这片草原,便让有丰富航海的经验的特蕾西大开眼界,除了在海上航行之外,她没有去过更多的地方旅行,而像这样广袤无垠的草原,就更是只从电视上看过了。
“这片草原到底有多大啊,这里有很多这样大的草原吗?”特蕾西问道。
“这些你以后便会知道了。”瞳亚忧淡淡的声音从特蕾西身后飘过来。
她不满地做了个鬼脸,但并没准备就此打住:“我们往哪儿走啊,这儿这么大,你找得到路吗?”
特蕾西常采用这样的手段来套取瞳亚忧口中的只言片语,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问他旅行的路线之类,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不过自信满满的特蕾西可不会就此放弃。
“去一个老朋友家看看。”瞳亚忧回答道。
这样明确的回答着实让特蕾西大吃一惊,她完全没想到瞳亚忧会如此坦率地回答她提出的问题。“真的吗,他是谁,为谁效力?”
“他是国王的大臣。”瞳亚忧说。
看见今天瞳亚忧这么爽快,特蕾西狡猾的无声地笑了笑,然后便开始新的一轮问题攻击,不过让她深感失望的是,除了刚刚那两个明确的答案之外,瞳亚忧就再也没有透露关于他的老朋友的其他信息了。

特蕾西逐渐对这样无休止的旅程感到厌烦了,不过显然她的问题无法骚扰瞳亚忧,因此她也不再白费唇舌了。
正当特蕾西百无聊赖之时,一抹不同于绿色的颜色闯入了她的视线中,从远处看,那是一种焦黑色,像是远方的建筑被火烧光了。
突然那匹老马没来由地加速了,特蕾西在最后一刻紧紧拉住缰绳才没有被甩下马背,她发现一向冷静到冷酷的瞳亚忧先生的面部竟然流露出焦急的神情。特蕾西知道此刻任何问题也得不到答案,于是干脆不再提问,不过她可以猜测那栋建筑的主人是谁了。不过看起来,这位瞳亚忧先生应该和他的老朋友关系很不错吧,因此此刻他才会流露出这么强烈的情感。
随着朝建筑的遗骸一步步逼近,特蕾西可以仔细观察了,那应该是占地面积极广的一个农庄,不过现在变作了残垣断壁。等他们终于到达农场的废墟前时,瞳亚忧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然后疯狂地跑进了残存的建筑遗骸中间茫然地寻找着什么,特蕾西则不慌不忙饶有兴致地开始打量这曾经辉煌的农庄。显然这里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火灾,像这种荒僻落后的时代自然没有先进的救火措施了,这场大火烧毁了整个农场。从瓦砾中穿行而过,特蕾西大致分辨着过去动物居住的地方,当然现在只剩下焦黑一片。从地上残留的痕迹看起来,很多逃避不及的动物都已经被火烧得尸骨无存了。当然更多的建筑结构她就分辨不出了,因为大部分建筑都毁灭在了烈焰的怀抱中,一股淡淡的糊味钻进了特蕾西的鼻孔,这场火灾看起来是在不久之前发生的,也许就是昨晚。
“这场火灾可真够惨烈的。”特蕾西走到瞳亚忧身边,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毕竟事不关己,她可不是那种经常悲天悯人的女孩,再加上,她希望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来激怒瞳亚忧,既可以报复一下他一路上的冷淡沉默,十问十不答,又说不定可以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来。
不过瞳亚忧并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跳起来怒斥她,而是深深地低着头,双眉紧锁,目光深沉阴郁。
“好了吧,说不定他逃出去了,别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特蕾西继续口不择言地说道。
瞳亚忧终于开口了,但是声音却带着一丝令特蕾西震惊的软弱:“我知道他们一定没有逃出去,他们决不可能逃出去。”
特蕾西捉摸起这番话来,难道说,这场火灾在瞳亚忧这个忧郁男人的预料之中,这不是单纯的火灾,而是谋杀!不过特蕾西很快丢掉了这个念头,最近的经历让她有些神经紧张了。
“最终他还是那样做了。”瞳亚忧喃喃自语道,口气中包含着几分同情与几分埋怨。
特蕾西飞快地转动着她聪明的脑子,但无论如何她也猜不到这番话的意义,他的朋友做了什么事遭来了杀身之祸。她最多也就猜得到这一层了。
“这是有人刻意这么干的吗?”特蕾西开口问道。
瞳亚忧噔得站了起来,用一种凶狠的目光注视着特蕾西,让特蕾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不干你的事,也许我应该告诉你,在这个地方,知道的越少,越容易生存下去。”
瞳亚忧说得很激动,与他一同上路以来,他从没有这样凶巴巴地吼过特蕾西。但特蕾西清楚他是在发泄,而当一个人发泄情感时,往往他们的谨慎是最低的,因此特蕾西并不生气,而是换了另一种口气说道:“我本以为伙伴之间应该有一定的信任,可是现在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却似乎希望我能无条件的相信你。”
“相信我,你能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至于这件惨剧的原因我真的不能说。”瞳亚忧的语气缓和下来。
“你的嘴真严啊。”特蕾西嘟囔道。
瞳亚忧苦笑着喃喃道:“在国王手下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特蕾西听出这句话里有隐隐的埋怨,尽管相当不着痕迹,但是凭着特蕾西敏锐的观察,瞳亚忧并不满目前的状况。
“不过这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也是必须的,若不是因为这样,我恐怕现在也不可能站在你面前了。”瞳亚忧说。
这分明是在为刚刚的话作掩饰,特蕾西暗自揣测,瞳亚忧内心深处一定对国王不满,但是表面上又要拼命掩饰,这是为什么呢,他如果真的是莎塔娜的人,为什么要替国王说话呢?还有眼前这场火灾的策划者,会不会跟国王有关系,也是因此才会让瞳亚忧口不择言。
“走吧,别在这里多呆了,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西亚。”瞳亚忧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是特蕾西发现,隐藏在他那冷漠的面具背后如今平添了一丝悲伤与怨恨。
两人很快上马继续他们那漫长的旅程,特蕾西注意到瞳亚忧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对自己的问题一律采取回避的策略,显然他怕自己不小心再说出些什么不想让特蕾西知道的事。另外,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远方,特蕾西知道,他在瞻望农场的废墟,在凭吊不幸身故的朋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