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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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馆度过的这一夜让人身心畅快,却也疲累不堪。
除了美昧的烤牛肉薄片、奶油茄子和吃不完的蛋糕之外,还有一位四十岁、艳丽动人的利比亚女人,她逃离自己的国家到这里来取悦埃及士兵。战车尉的确没有骗苏提,光是一个男人,对她而言是不够的。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是男人中的男人了,结果也不得不投降,让他的长官接班。这个利比亚女人喜欢打趣说笑,艳火撩人,采取的姿势也都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
战车重新上路时,苏提才勉强睁开眼睛。
“孩子,要懂得放弃睡眠。”长官给他来一段机会教育,“别忘了,敌人总会趁你疲倦的时候展开攻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是前锋的前锋。第一场仗是非我们莫属了。你想当英雄,机会来了。”
苏提将弓紧紧楼在胸前。
战车沿着“王墙”(护卫着埃及东北边界所有防御工事的总称)前进。这一列固若金汤的边界堡垒,最初由中王国时期的君主建成,后来历任帝王又不断地加以巩固,而有了现今的风貌。由这面高大城墙连接起来的各项防御工事之间,都以发光信号互通讯息,贝都英人和其他的亚洲人根本无法跨越雷池一步。从地中海岸绵延至赫利奥波利斯的王墙,不仅有军队长期驻守,而且还有专门保卫边界的特种部队与海关人员加人防守的行列。每个进出埃及的入都必须呈报姓名与理由;商人也要注明商品性质并须缴税。警察会将来历不明的外国人驱逐出境,否则也会详细检查其证件,看他是不是已经由首都的移民官员正式核发签证之后,才会发给通行证。
就像法老在石碑上所刻写的:“通过边界的人,就是我的子民。”
战车尉向城堡的指挥官出示了证件。这座城堡的墙有两道斜面、墙高六公尺,四周护渠环绕。雉蝶上有弓箭手,主塔上则有哨兵。
“守备加强了。”战车尉观察了一下说道,“不过各个看起来都贪生怕死的模样。”
有十个武装的卫兵向战车这边围靠了过来。
“下车。”卫兵长命令道。
“你开什么玩笑?”
“你的证件不合规定。”
战车尉抓紧了缰绳,随时准备策马狂奔。所有的长枪与箭都对准了他。
“马上下车。”卫兵长又喝令了一声。
战车尉转身问苏提:“你觉得怎么样,小子?”
“将来还有更美好的仗要打呢。”于是他们跳下了车。
“你们少了王墙第一座小堡垒的通行章,折回去吧。”卫兵长解释道。
“我们已经迟了。”
“规定就是规定。”
“不能打个商量吗?”
“到我的办公室吧,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
没过多久,便看见战车尉从办公室跑出来,冲向战车抓起缰绳,朝往亚洲的道路飞奔面去。
车轮吱吱嘎嘎辗过沙土路面,扬起了阵阵尘土。
“为什么这么急?我们现在都符合规定了埃”苏提莫名其妙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我已经敲得很用力了,不过那个白痴可能很快就会醒来。像他这种顽固的人,怎么也讲不通。所以我就自己盖了章了。小子,在军队里,一定要懂得变通。”
一开始的几天倒是颇为平静。每天总是要赶很长的一段路,然后照料马匹、检查装备、露宿野外,到了小镇上补给粮食的时候,战车尉都会和一名军队的信使或者秘密勤务的成员接头,所谓秘密勤务是专门负责为军队主力打前锋,探听行进路线的情况。
风突然转向了,变得凛冽刺骨。
“亚洲的春天通常很凉,穿上外套吧。”战车尉对苏提说。
“你好像有点担心。”
“危险渐渐逼近了。我的嗅觉很灵敏的,像狗一样。我们还剩多少粮食?”
“还有三天份的烘饼、肉丸、洋葱和水。”苏提看了一下答道。
“应该够了。”
说着说着,战车驶进了一个静悄悄的村子,大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苏提忽然感到全身一阵痉挛。
“不用担心,人也许都在田里。”长官安慰他说。
车子缓缓前进。战车尉紧抓着长矛,以锋利的眼神扫射四周,最后在一栋官郧前停了下来,这里是军方代表与翻译员的住处。还是空无一人。
“军方收不到报告,就会知道出了严重的事故。这狠明显是叛乱。”
“我们要留在这里吗?”
“我想应该继续往前赶,你觉得呢?”
“看情形。”苏提没头没脑地应道。
“什么情形呀,小子?”长官果然不懂。
“看看亚舍将军在哪里?”
“谁跟你提到他的?”
“他在孟斐斯很有名埃我想投效到他的麾下。”
战车尉听他这么一说,笑开怀道:“你的运气真好,我们就是去跟他会合的。”
“会不会是他撤走村民的?”
“绝对不是。”
“那么是谁?”
“是贝都英人(贝都英人和利比亚人从早期的王国时期开始。便是埃及的主要乱源。
古代埃及人称他们为“风沙游人”)。“战车尉咬牙切齿地说,”最卑鄙、最疯狂、最狡猾的人。掠夺、洗劫、强押人质,全都是他们的作风。如果不能消灭他们,他们马上会搞垮亚洲、埃及和红海间的半岛还有附近的省份。他们已经准备跟任何侵略者联手。我们有多爱女人,他们就有多蔑视她们,而且还唾弃所有的美丽事物与众神。我什么都不怕,就只怕这些人,这些胡须像一堆乱草、头上裹着布条、身穿长袍的人。小子,你要记得:他们全是些小人,随时会从你的背后偷袭的。“
“他们会杀了所有的居民吗?”
“很可能。”
“那么亚舍将军不就脱离了军队主力,被孤立起来了?”
“可能。”
苏提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飞舞着。即使他长得虎背熊腰,内心却不禁感到脆弱而无力。
他又问道:“将军和我们之间,有多少贝都英人?”
“十个、百个、千个……”
“十个,可以上。百个,要考虑。”苏提很认真地说。
“有一千个,小子。这样才是真英雄。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吧?”
战车尉鞭策了马匹再往前奔走,直到一个细谷入口处才停下来。细谷两旁崖壁高耸,谷底岩石上胡乱长着一丛丛的灌木,只空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马儿直立了起来,仰天嘶鸣,战车尉连忙加以安抚。
“它们感觉到了前面有陷阱。”苏提不安地说。
“我也有预感,小子。贝都英人就躲在灌木丛中。他们会趁我们经过时,用斧头砍断马儿的脚,让我们跌落,然后割断我们的喉咙,切下我们的睾丸。”
苏提不禁打了个冷颤。“我觉得当英雄的代价未免太高了一点。”
“不过幸亏有你在,我们不会有危险的。你只要向每个灌木丛射箭,我再快马加鞭,就能安全通过了。”战车尉计划得信心十足。
“你有把握吗?”苏提还是不放心。
“你不信?想得太多不是好习惯。”
战车尉一拉缰,马儿也只好不情愿地冲入细谷内。苏提还来不及害怕,便一箭接着一箭地射向灌木丛,头两箭都扑了空,第三箭则射中了一个贝都荚人的眼睛,只听他一声惨叫,从隐蔽处冲了出来。
“继续射,小子。”战车尉命令道。
苏提紧张得头发倒竖、血液逆流,只是下意识地左转右转忙着射箭,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贝都英人也一一例下,有的被射中腹部、有的是胸部、也有的是头。
到了细谷的出口时,许许多多石头和荆棘形成一道藩篱,挡住了去路。
“小子,站稳,我们要跳了!”
苏提不再射箭,牢牢地抓着车身边缘。这时候,有两名没有被他射伤的敌人,拿斧头朝他们扔了过来。
两批战马全速冲越过这道障碍的最低处,但是荆棘伤了马的脚,右轮的轮辐也被一块石头撞坏了,还有另一块则捅穿了右侧车身。霎时间,车子摇晃了起来。最后,战马奋力一跃,终于越过了障碍。
战车继续又跑了几公里。速度并未减缓。苏提在颠簸晃荡的车上惊吓得已经有点昏沉,但还是极力保持了平衡,弓也牢牢握在手中。两匹战马已然气力使尽,全身冒汗,鼻孔也喷着白沫,到了一座山丘脚下便再也跑不动了。
“长官!”苏提着急地唤着。
有一把斧头深深嵌进了战车尉的肩肿,他整个人倒卧在缰绳上。苏提试着将他拉起来。
“小子,你要记篆…这些卑鄙小人总是从背后偷袭的”你别死啊,长官。“”现在,你是惟一的英雄了……“话一说完,他两眼翻白便断气了。
苏提紧紧地搂着尸体,好久好久。战车尉再不会动、再不会鼓励他、再不会向不可能挑战了。只剩下他一人,迷失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他是英雄,而唯一能赞扬他这个英勇事迹的,却是他怀里的死人。
苏提埋了长官之后,仔细地在脑海里记下这里的一景一物。假如他能生还,他一定会回来把战车尉的尸体运回埃及的。对于一个埃及的子弟来说,人生最残酷的事莫过于远葬他乡了。
现在回转的话,又会再度落人陷阱。但若要继续前进,却可能遭遇其他的敌人。
几番考虑之后,他做了第二个选择,只希望能尽快和亚舍将军率领的队伍会合,当然了,如果他们没有被歼灭的话。
战马也可以重新上路了。但是若再有一次埋伏,苏提绝不可能一边驾车一边拉弓。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沿着一条碎石子路走到一间倾圮的屋子。他随手抓起一把剑跳下车来。只见一缕缕的烟从简陋的烟囱冒出来。“出来!”
屋子门口站了一个衣衫槛楼、蓬头垢面的女孩,她手里挥动着一把制作粗糙的刀子。
“你不用害怕,刀子放下。”苏提轻声地说道。
她的身影看起来很纤弱,似乎毫无抵抗之力,因此苏提也不放在心上。他走到她身边时,女孩突然扑了过来,把刀子对准了他的心脏刺下去。苏提侧身躲开,但立刻感到左上臂一阵灼热。女孩突见一刺不中,狂怒之下又刺了第二刀。苏提见情形不对,一个飞脚将女孩手上的刀踢落,然后将她按倒在地。这时,血已经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了。
“你冷静点,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
女孩像发了狂似地不停挣扎,苏提忍不住把她的身子翻转过来,在她的颈背上用手肘猛力一撞,女孩便昏了过去。他在女人这方面的纪录向来辉煌,如今却多了这项不良的前科。他把女孩抱进屋内。屋里的地板是结实的泥土地,四面墙脏中今的,家具也破旧不堪,壁炉上还结了一层厚厚的烟苔。苏提将这名可怜的俘虏放到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上,然后用绳子把她的手脚绑了起来。
经过这番苦战,苏提真是疲惫不堪。他背靠着壁炉坐下,全身不住地发抖。他是打心里害怕。
到处的灰尘话垢让他狠不舒服。刚好屋子后面有一曰井,他打了水,先清洗手臂的伤口之后,又把屋内冲洗得干干净净。
“你也需要来一次大扫除了。”他看着女孩自言自语地说。
他把水往女孩身上泼,女孩惊醒后又开始尖叫。第二桶水再泼下去,她才安静下来。
当苏提动手去脱她的脏衣服时,她却像条蛇般钮动个不停。
“我不是要强暴你,傻瓜。”
她看出他的用意了吗?总之,她是顺服了。她全身**地站着,享受淋浴的快感。
苏提替她擦身子的时候,她还微微一笑。见到她满头金发,苏提还真是吓了一跳。
“你好美。有人吻过你吗?”
一待看到她张开双唇、搅动舌头的模样,苏提就知道这不是她的第一次。
“只要你答应乖乖的,我就放开你。”
她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于是苏提解开了绑在她脚跟处的绳子,然后开始抚摸她的小腿、大腿,并轻吻着她下体处姥曲的金色毛发。她全身有如一张紧绷的弓。
接着她伸出被松开的双手,楼伎了苏提。
苏提安安稳稳睡了十个小时,一个梦也没有。突然伤口的刺痛使他惊醒,他急忙跑出屋外。
那个女孩把他的武器偷走了,还割断缰绳,两匹马都跑了。
他没有了弓、没有了匕首、没有了剑,没有了靴子、没有了外套。晌午时分,开始下起倾盆大雨,车子只能继续陷在那里,毫无用武之地。这个受野女孩愚弄而沦落至此的英雄,只得迈开脚步往北走去。
愤怒之余,他拿石头将战车砸毁,免得落人敌人手中。他只穿着简单的缠腰布,身上背着一大袋的东西,像只笨驴慢慢往前走。大雨依然下个不停。袋子里装的是已经发硬的面包、一段用象形文字刻着战车尉姓名的辕木、几瓶清水和那张破烂的席子。
他来到一个山口,穿越一座松林,走下一段渐渐没入湖中的陡坡,然后沿着高高的堤岸绕湖而行。
山路越来越荒凉。他在岩石下安度过没有东风侵扰的一夜,翌日,爬过一条滑溜的小径后,来到一个贫瘠的地区。他的存粮眼看就要空了。他开始觉得口渴得好难过。
他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咸水塘,正喝几口水解解渴,忽然听见树枝喀嚓折断的声音。
有几个男人正向他这儿走来。他赶紧钻到一棵巨松的树干后面躲起来。有五个人推着一个双手反绑的俘虏过来。为首的那个人身材矮小,他抓住俘虏的头发,逼他跪下。苏提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他说的话,但俘虏遭刑求所发出的哭喊声,很快便划破了山中的宁静。
如今的形势是一对五,而且没有武器……苏提根本不可能救出这可怜的家伙。
为首的人将俘虏痛打一顿后,又质问了一次,没有结果再打,然后他叫手下把那人拖到山洞里去。最后一次的讯问结柬后,便割断了他的喉咙。
等到这些杀人犯走远了,苏提仍继续在树后待了一个多小时。他想起了帕札尔,想起了他对正义与理想的热爱,如果面对这场野蛮行为的人是他,他会怎么做?他不知道就在离埃及不远的地方,存在着这样一个无法无天、草管人命的世界。
苏提努力地朝山洞往下爬。他脚下跟跟路跪,脑中却还回荡着那人临死前的呼喊。
从此人的缠腰布和外表看起来,应该是埃及人,也许是亚舍将军的手下落到了乱贼的手中。苏提用手在山洞内帮他挖了个坟。
他怀着难过、疲惫的心,再度上路,一切就听天由命吧。若再遇上敌人,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了。
当两名带着头盔的士兵叫住他时,他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一片湿润的土地上。
是帐棚,有床,有枕头,有被。
苏提翻坐起来,可是锋利的刀尖抵佐他,要他躺回去。
“你是谁?”问话的是一名脸上已经出现皱纹的埃及军官。
“苏提,战车弓箭手。”
“你是从哪儿来的?”
苏提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军官却问:“你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我的袋子里有一块战车辕木,上面刻有我长官的名字。”
“他人呢?”军官继续追问。
“被贝都英人杀了,我把他埋了。”
“你呢,你逃走了。”
苏提当然不容他如此侮蔑,愤愤然道:“当然不是!我用箭射死了至少十五个人呢。”
军官听他说得神勇,便问:“你什么时候入伍的?”
“这个月初。”
“才两个星期不到,你就已经是杰出的弓箭手了!”
军官的讽刺口吻,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但苏提也只简短答道:“这是天赋。”
“我只相信训练。你还是说实话吧。”
苏提甩开被单,怒道:“这些都是实话。”
“战车尉该不会是你杀的吧?”
“真是胡说八道。”苏提气愤地说。
“让你到地牢里待一段时间,你也许会想得清楚一点。”
苏提急急冲向门外,却被两名士兵分别抓住双臂,另外一名士兵则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接着他的颈背上又挨了一记重拳,马上便晕死了过去。

“我们是应该好好照顾一下这个间谍,这样他才会多说点话。”军官看着昏倒在地的苏提,狞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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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帕札尔进到底比斯最受欢迎的小饭馆坐定后,便开始谈起哈图莎——拉美西斯大帝经由外交途径娶得的妻子。在与赫梯人缔结和平盟约时,这个亚洲小国的国王为表诚意,便将自己一名女儿送给了法老作为妻子,她就是哈图莎。她身为底比斯后宫的第一摈纪,自有辜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般人接触不到也见不到的哈图莎,并不受民众欢迎。市井之间,有关于她的闹言闹语更是广为流传。她可能会使妖法,也可能跟夜魔有关系,她一定有问题,不然为什么每次盛大庆典都不出席?“都因为她,香脂的价钱贵了两倍呢。”饭馆的老板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她?”
“她的女侍一整天都要化妆,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后宫里使用的上等香脂多得不得了,买的价格又贵,市面的行情也就跟着哄抬起来。油也是一样。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外国女人呀?”
连连的抱怨声中,没有人出面替哈图莎辩解。
河东后宫的建筑群四周环绕着草木青葱,运河从中穿流而过:丰沛的水流灌溉之处,包括有几个专属于宫中年长、守寡的女眷的庭园、一个大果园和一个供纺纱与织布女工休憩倘样的花园。底比斯的后宫也和埃及其他地方的后宫一样,拥有许多工作坊、舞蹈、音乐与诗词学校,并且有一个香料与化妆品制造中心;有许多专家在这里制作木材、珐郎与象牙加工品;也有服装师专门设计高级亚麻长袍,以及花齐大师致力于精致的插花艺术。气氛积极活跃的后宫也是教育中心,为埃及与外国培育高级行政人才。因此,来往于后宫中的除了佩带着璀璨宝石的仕女外,还有手工艺匠、教师以及为所有人准备新鲜食物的管理员。
帕札尔——大早就到了主殿。由于他气宇非凡,轻易便通过了守卫那关,见到了哈图莎的总管。总管收了法官的求见函,交给女主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女主人竟然没有拒绝。
帕札尔被带进一间有四根柱子、墙上绘有花鸟图的房间。彩色的石砌地板更增添了几分亮丽。哈图莎坐在一张木制镀金的宝座上,身旁有两名忙得晕头转向的梳妆女侍。
她们先搬来了彩妆用的瓶瓶罐罐,拿着小匙一下子舀这瓶,一下子舀那罐的,还要用好几种香料调配成特殊香味,最后还有一道最困难的晨妆程序:调整假发,她们将略有理疵的发卷一一换掉之后,手比较巧的那人还要再加贴上几绍假发丝。
约莫三十来岁的赫梯公主,拿起一面手柄有如金色莲花茎的镜子,欣赏着自己美丽的容颜,一派得意、倔傲的神气。
“这么早,就有法官到我这儿来了!我很好奇,你来见我有什么目的?”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帕札尔开门见山地说。
她放下镜子,将女侍遣退。
“我们一对一谈谈,可以吧?”
“再好不过了。”
“总算有点消遣了!富里的生活好无聊。”
皮肤白督、手指修长、眼珠黝黑的哈图莎,虽然令人着迷,却也令人不安。她爱开玩笑、言词尖刻、反应机敏,对人毫不留情面,总是喜欢直接揭发他们的缺点和外表的缺陷,并谴责他们用词不当、行止笨拙。
她仔细地打量帕札尔,说道:“你不算是顶好看的埃及男人,不过女人却会疯狂地爱上你,而且一辈子不变心。你没有耐心、心中又充满了热情与理想……这些全都是严重的缺点。你也太认真了,甚至有点严肃,根本没有青春的气息。”
帕札尔不理会她,还是一本正经地绕着主题转:“我可以开始问你了吗?”哈图莎果然被他不敬的态度激怒了:“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有多冒失吗?我可是拉美西斯大帝的纪子。我随时可以撤你的职。”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在首相主持的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而你则会因为滥用权力而被传唤出庭。”
“埃及这个国家真奇怪。民众不但相信法律,而且还会遵守并关心法律的施行。
这种奇迹维持不久的。“哈图莎又拿起了镜子,开始一一检查起假发发卷。
“你的问题有趣的话,我才回答。”
“为你送新鲜面包来的人是谁?”
哈图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吃的面包你也关心?”
“不只是面包,还有河西那位想为你工作的面包师傅。”
“每个人都想为我工作!大家都知道我很慷慨。”
“可是他们并不喜欢你。”
听帕札尔这么说,哈图莎却有另一番见解。“我也不喜欢他们埃不管是底比斯或其他地方的人,都一样笨。我是外国人,我也以身为外国人为傲。现在我底下有数十个仆人,因为国王让我掌理这个后宫,而我也把这里变成了最活跃的一座后宫。”
“能说说面包师傅吗?”帕札尔仍不忘拉回正题。
“去找我的总管,他什么都知道。如果这个师傅送面包来过,他会告诉你。这个很重要吗?”哈图莎有些不耐烦,但又不解。
“你知道发生在吉萨斯芬克斯附近的一宗惨案吗?”
“你是不是话中有话啊,帕札尔法官?”
“没什么重要的。”
“这种游戏真无聊,跟那些庆典一样,也跟朝里的大臣一样!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回家。要是赫梯的军队能侵犯埃及,击垮你们的士兵,那该有多好埃好好打一场漂亮的复仇仗!不过,我恐怕只能者死在这里,一辈子守着这个最强势的国王,守着这个我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面的男人。更可悲的是这场政治婚礼出席的全是外交官与法学家,他们只关心确保两国人民的和平和幸福,那我的幸福呢?又有谁来关心?”哈图莎一阵意气风发过后,想到自己的遭遇与未来不禁悲从中来。
帕札尔不愿多作评论,行了礼便打算告退。
“谢谢你的合作,王姬殿下。”
这个法官如此不懂礼数,哈图莎着实为之气愤。“结束谈话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并无意冒犯你。”
“出去吧。”
哈图莎的总管证实,他的确曾向河西一位手艺很精湛的师傅订过面包,可是他一直没有把面包送来。
帕札尔满心困惑地走出后宫。这次他还是不改旧习,为了探查一点点的线索,便毫不犹豫地惊动了高高在上的王纪。她是否多少和这个阴谋有所关联呢?又是一个无解的谜。
孟斐斯市市长助理张开了嘴巴,表情十分苦恼。
“放轻松一点。”喀达希对他说。
喀达希老实对患者说了:臼齿必须拔掉。虽然经过一连串密集的诊疗,还是挽救不了。
“再张开一点。”
喀达希的手的确不橡以前那么稳健,可是他还是会努力不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为患者做了局部麻醉后,他开始进行第一阶段的拔牙程序,用钳子钳住臼齿的两侧。
他钳牙钳得不精准,手又抖个不停,以致弄伤了牙龈。但他还是使劲地拔。由于过度紧张,喀达希这次的拔牙十分失败,因用力过猛而导致牙根出皿。他赶紧拿起一个尖端插在挖了洞的木头里的钻子,再利用一副牵钻弓让钻子飞快地转动,产生一些火花。
等到火焰够大的时候,他才将柳叶刀放到火上加热,然后用刀侥烙患者的伤口。
市长助理捧着又肿又痛的下巴离开了牙科诊所,一句谢谢也没有说。喀达希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患者,而他也一定少不了要说说牙医的坏话的。
其实,喀达希现在正面临一个抉择的时刻。他无法接受自己已老的事实,也不愿承认技术退步了。不错,再去和利比亚人跳跳舞便又能够提振他的精神,为他灌注一点短暂的精力,但是这些已经不够了。解决之道仿佛每日近在眼前,却总是可望不可及!喀达希必须使用其他的武器,使他的技术更臻完善。证明自己依旧宝刀末老!另一种金属:这就是他所需要的。
渡船启程了。帕札尔用力一跳,安全地降落在平底船参差不齐的甲板上,旁边挤满了牲畜和人潮。
渡船不停往来于两岸之间,虽然行程很短,但乘客仍趁机在船上交换消息,甚至商谈生意。帕札尔被牛**挤了一下,撞到一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并没有反应。
“对不起。”
她不理不睬,而且还用手遮住了脸。帕札尔觉得奇怪,便特别看了她几眼。
“你不是莎芭布女士吗?”
“别烦我。”
莎芭布穿着一件咖啡色长袍,披着栗色披肩,头发蓬松杂乱,看起来就像个穷苦的女人。
“我有话跟你说,你应该也有话跟我说吧?”帕札尔盯着她况。
“我不认识你。”
“你记得我的朋友苏提吧。是他说服你不要散布谣言中伤我的。”
她越听越惊慌,转身就要往湍急的河水里跳。帕札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尼罗河这河段很危险,你跳下去很可能会没命的。”
“我不会游泳。”
渡船一靠岸,有几个小孩等不及立刻便跳上岸去了。随后跟着的是驴子、牛和农夫。
帕札尔和莎芭布最后才下船。他还是不放这个妓女走。
“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女佣,我……”“你的说词真奇怪,你不是跟苏提说我是你的者恩客吗?”
“我不懂。”
“我是帕札尔法官,你记得了吧?”
她吓得拔腿就想跑,但是帕札尔的手还是紧紧抓着她。
“你理智一点好不好?”
“你让我觉得害怕。”
“可是是你要诽谤我的。”
莎芭布顿时哭了起来。帕札尔不知如何是好,便松开了手。
即使她是敌人,但看着她现在的处境,帕札尔也心有不忍。
“是谁叫你毁谤我的?”
“我不知道。”莎芭布无力地摇摇头。
“你说谎。”
“跟我联络的只是下面做事的人。”
帕札尔仍不死心地追问。
“是警察?”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问。”
“他们给你什么报酬?”
“让我平平静静过日子。”
“那么你为什么帮我?”
她苦笑了一下。“多美好的生活和回忆……我父亲曾经在乡下当法官,我很爱他。
他死了以后,我开始厌恶我佐的村子,便搬到孟斐斯。一次又一次遇人不淑之后,我成了妓女,一个有钱又受人尊重的妓女。有人会付钱打听我啤酒店老主顾的**。“”是孟莫西,对不对?“
“你自己想吧。没有人能够强迫我污蔑法官。为了保持对我父亲的敬意,所以我放过了你。如果你有危险,也只能算你倒据了。”
“弥不怕他们向你报复吗?”
“我过去的经历会保护我。”
“如果这个主谋人不吃你这套呢?”
她垂下双眼黯然说道:“所以我才离开孟斐斯躲到这里来。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切。”
“亚舍将军到你那里去过吗?”
“没有。”
“真相一定会大自的,我向你保证。”
“我已经不相信什么保证了。”莎芭布闷闷地说。
“有信心一点。”
“为什么他们要毁了你,帕札尔法官?”
听她这么一问,帕札尔故意坦承:“我在调查一起发生在吉萨的意外事件。那里的五名守卫都死了,至少官方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没听过什么谣传埃”
突然,她右手按佐左肩,发出了一声痛苫的叫声。
“你怎么了?”帕札尔紧张地问。
“急性风湿痛。有时候手臂会痛得动弹不得。”
帕札尔稍稍考虑了一下便决定了。她曾经帮过自己,现在他也该救她。
帕札尔向奈菲莉介绍莎芭布时,她正在医治一只脚受了伤的小驴子。莎芭布答应了帕札尔要隐瞒身份。
“我在渡船上遇见这个妇人。她肩膀痛,你能不能帮她看看?”
奈菲莉很仔细地洗了手,然后问道:“以前就痛吗?”
“已经五年多了。”莎芭布回答得很冲,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我现在要医治的病人。”
“我叫莎芭布,是一间啤酒店的老板,也是妓女。”
帕札尔的脸整个都白了。不过,奈菲莉倒似若无其事。
“性行为太频繁,加上性伴侣也许卫生习性不好,都可能是你病痛的来源。”
“替我检查吧。”
莎芭布脱去了长袍,全身一丝不挂。帕札尔不知道自己是该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还是挖个地洞钻进去?奈菲莉绝不会原谅他带给她的这番羞辱的。引介了一位欢场女子当病人,多么意外的“惊喜”呀!他若出口否认只会更显得荒唐而多余,一点作用也没有。
奈菲莉摸摸莎芭布的肩膀,然后用食指沿着一条经脉而下,按了几处的**道,又摸一摸看肩胛的弯曲度。她说:“你的情形很严重,风湿已经让你的肩胛变形了。如果再不治疗、你的四肢就会瘫痪。”
莎芭布刚才的威风全不见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我应该……应该怎么做?”
“首先要戒酒,然后每天吸一点纯的柳皮酊,再者要每天抹一种由天然含水苏打、清油、笃薅香脂、**、蜂蜜、河马油、鳄鱼油、六须鲶油和鲻鱼油(六须鲶和鲻鱼都是尼罗河产的鱼类)混合成的油膏。这些都是很昂贵的产品,我这里没有,所以你要到底比斯找医生。”
莎芭布穿上了衣服。
“要尽快医治。”
帕札尔送莎芭布到村口,心里有如万蚁钻动般的难过。
“我自由了吗?”莎芭布怯怯地问。
“你不守信用。”
“说来你也许不信,可是有时候我很怕说谎。面对她这样的女人根本无法作假。”
帕札尔往路边一坐,任由尘土飞扑得满头满脸。他太天真了,才会落得这般悲惨的下常莎芭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终究还是完成了任务,而帕札尔觉得自己全毁了。他这个自命清廉的法官,竟然和一个妓女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奈菲莉一定觉得他是个放荡的伪君子。
可人儿般的莎芭布,为了怀念父亲而尊重法官的莎芭布,机会一到手,她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明天,她也会将他出卖给孟莫西,如果她还没有这么做的话。
据说溺死的人到了另一世出庭时,会受到奥塞利斯神的赦免。尼罗河水将会洗清他们的罪。失去了爱情、名声有了污点、理想也受尽蹂躏……帕札尔不由得有了自杀的念头。
突然,奈菲莉的手搭着他的肩膀问道:“你的感冒好了吗?”
他动也不动,只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难过?”
“那个女人……我发誓我……”他舌头像打了结似的,话怎么说也不完整。
“你带来了一个病人,我希望她赶紧去医治,不要拖延了。”
奈菲莉柔声说道。
“她本来打算毁谤我,但是她说她愿意放过我。”
“这么说她是一个好心的妓女?”
“我本来也这么想。”
“谁会怪你呢?”
“为了庆祝我朋友苏提从军入伍,我和他去了莎芭布的酒店。”
奈菲莉没有把手拿开。帕札尔继续说道:“苏提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全身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最喜欢酒和女人,一心想成为英雄,不愿受任何约束。我们俩是生死与共的朋友。那天,莎芭布带他进房间以后我一直坐在外面,想着我的调查工作。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奈菲莉没有回答,只说:“有一个老人很让我担心。我得去帮他洗澡和消毒房子,你愿意来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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