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欢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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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不知未来的命运如何,更不知自己的抉择是对是错;我只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为了故去的家人,亦是为了自己……
那日,四阿哥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要见胤祥的要求。 我明白他这样是要担风险的,可那又如何?当初胤祥为他受圈禁之苦,如今……算作补偿吧。
终于,时机到了。他受了康熙的旨意,去给胤祥日常用度的物品。
我带着准备好的东西,乔装改扮,混在抬东西的小太监中,随他一同到了圈禁胤祥的地方。那里……连咸安宫都不如……望着窄小的院落,心中压抑不住地悲愤——康熙好狠心!胤祥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受如此的责罚!难道为自己心爱的人据理力争就那样入不得他的眼?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可曾爱过?
四阿哥进了屋子,许久才出来,却不见胤祥,只有小福子跟在身后。他走过来吩咐道:“东西方这儿吧,小福子近日身子不大爽利,伺候不了十三爷,你们中留一个下来替他。”他目光扫了一圈,定格在我身上,用手一点:“你,留下吧。”
我赶紧低头领命。四阿哥便带着其他的小太监连同小福子一起走了。走过我身侧时,他低声道:“别忘了,只有三日,你……好自为之!”最后,空落落的院子里,只有我和那几只箱子。
快步走向虚掩的房门,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抱住胤祥痛哭一场。可手指触到门板的一刹那,竟没了力气……终究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去。
阳光随着我缓缓流进来,将阴暗的房间点亮了些。他,倚在床头,低着头,看不清面目,但身子越发清癯,本来挺拔的身姿,如今竟似乎有些孱弱。心抽痛起来,泪水忍不住模糊了视线。
想要喊他的名字,张开口,却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想要奔过去,身子轻飘飘的,双脚却似乎踩在云端,无论如何也走不快。我在门口,他在床头,这短短的距离,我却走了许久……
颤抖地伸出手,却猛然停在半空——他……在雕花簪……手中的花簪和小指上的指环在我模糊的泪光中放大,竟异常清晰起来。
再也忍不住,身子颤抖起来,用手捂着嘴,呜咽却仍是从指缝中宣泄出来,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一愣,抬起头,目光滑上我的脸,眼中竟是一片茫然,稍后便是讶异、疑惑、狂喜……手中的刀子和簪子不觉间滑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缓缓起身,伸出手,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抚上我的面颊,拭去我的泪,那般轻柔,仿佛生怕不小心,就碰碎了。粗糙的手掌在脸上磨蹭的感觉那样真实,那样温暖。
我笑了,将手压在他的手背上。他也笑了,却流下泪来,泪光中,亦有我流泪的脸……
猛然间,他一把将我扯到怀里,双臂一环,几乎要将我揉碎了。我撞在他胸口上,猛地窒息,抬头刚要开口,他的双唇灼热得像火焰般重重压过来,带着数不清的相思、道不尽的渴望……嘴里是咸咸的味道,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无力地攀附着他,感受着他的真实……
“重华,真的吗?我没做梦吧!”他握着我的肩膀,撑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下下地打量着我,目光中有着孩子一样的迷乱,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多少次了,都是在梦中,我这样吻你,这样将你紧紧抱在怀中……可,醒来却是梦!重华,你真的来了吗?”
含着泪微笑着点点头,环上他的颈项,柔柔地吻上他的唇。这一次,是我温柔的思念和眷恋……
……
“重华,若是有你陪着,我宁愿在这儿圈禁一辈子!”他搂着我,语气中的幸福和满足却重重捶在我的胸口,让我无法呼吸。强压住心头的苦涩,不忍心打破他得美梦,只是靠在他胸口聆听他澎湃的心跳——如果可以,我宁愿守着他在这个小圈子呆一辈子!
二)
入夜了,笑着将他推出门,自个却在屋里忙活起来。
龙凤双烛垂喜泪,鸳鸯交颈卧锦衾。今夜,这里是我的新房,我是他的新娘。
褪去旧衫着新裳。亲手制成的大红的嫁衣上绣着锦绣的龙凤呈祥,密密的针脚都是我浓浓的依恋,这一生,只为了他披上这件红装!娥眉淡扫,朱唇轻点,幸福的红晕比胭脂醉人,盘起我的长发,插上他亲手雕刻的花簪,小指上套上我们缘定的红线——镜中的女子,娇艳如花,媚眼迷离,我的美丽,只为他一人绽放!
喜帕轻轻蒙在头上,端坐在床边,忽然涌起一股娇羞的渴望。稳了稳心神,轻声唤他进来。
门,开了。
一阵寂静,良久无声。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缓缓的,一步一步踏过来,随后和我的心跳一同急促起来,来在我的面前,又顿住了。
似乎有什么压在胸口,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呼吸了,喉咙有些干涩,双颊烧得厉害,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大得震痛了耳膜,胸口涨开似的疼起来。
喜帕下,他的手伸过来,微微颤抖地捉住一角,缓缓挑开;我的心也随着他的手慢慢提起。
“光儿,我想等到我们大婚。你披着嫁衣坐在洞房里,我挑开喜帕……那样的美丽一生只有一次,所以,我会等……”他当初的誓言在脑海中回响,胤祥,这样的美丽一生只有一次,这一次我只为了你!
盈盈的泪光中,是他双眸中的惊艳和款款的深情:“重华,光儿,我不是在做梦吧!若是梦,我宁愿此生长睡不复醒!”
骤然间,他将我扯到怀中,紧紧抱住:“对不起,重华……对不起。你应得的荣光我都不能给你!我……”语声中的歉疚刺痛了我的心。
“胤祥,别这样,你知道,那些我都不稀罕的。我只要你,只要你就足够了。”在他怀中喃喃,只要有他,只要三天!
他火热的唇覆在了我的上面,我被他迷醉,失了心魂。最后一点理智袭来,我用手无力地推了推他,挣扎着开口:“胤祥……等等。”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目光却仍是有些狂乱和痴迷,其中的热情似乎要将我融化:“重华,你真美!”
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可双颊却退不去热度。牵着他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你的女儿红?”他接过去,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嘴角绽开了熟悉的笑容:“还是那般香醇。”
“你倒贪便宜,连礼都没行,休想这般应付我!”我轻笑着,娇嗔道,用手指习惯地在他胸前戳了戳。
他捉住我的手,拉倒唇边轻吻了一下,接着,用他带着指环的小指扣住我的,两枚指环终于又重聚在一起。
我们便这样勾着手指,走到院中,对月交拜。阿玛、额娘、大哥、二哥,在天有灵,请你们也为光儿庆贺吧。
我正举杯要和胤祥同饮交杯酒,却见他也不动,只是端着酒杯对我笑,目光中有我熟悉的狡黠。被他笑得毛毛的,不知道他又打什么歪念头。
迟疑间,他先开了口:“你错了,交杯酒可不是这样喝的。”
不是这样喝?奇怪,那应该如何呢?满腹狐疑,暗自揣度间,被他夺去了手中的酒杯:“傻丫头,我来告诉你该如何喝!”
只见他将两只酒杯中的女儿红全倒入口中,随即一伸手,将正在纳闷的我揽入怀中,低头覆上我的唇,趁机将口中的酒哺入我的口中,一如当年月夜的情景。
不知是酒还是他,我醉了。
三)
良久,他放开,得意地望着我眼中的迷离和脸上的红霞,目光中闪烁着坏坏的笑意:“如何?交杯酒就该这样喝,这样喝才更有‘味道’。”
心中羞恼,更多的却是甜蜜。“你……”本想回他两句,可脑子浑浑噩噩的,竟想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红着脸,张着口,有些傻傻地瞪着他。
“怎么,舌头被猫咬了?平日里牙尖嘴利的,今儿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忽然他眸中精光一闪,一把将我抱起来,在我头顶谐谑道:“你忘了?当初我说过,等往后过了门,有的是时间让你‘斗嘴’!”说罢,大步向房内走去。
伏在他的胸口,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羞怯、甜蜜……还有这小小的雀跃,交织在一起,心跳狂乱,呼吸微促,身子有些酥软,只能无力地伏在他的胸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将我放在床上,他深情地注视着我,眼中的灼热混合着温柔,似乎要摄走我的心魂。伸出手,他轻轻拔下我头上的发簪,一头乌发如水般滑落在身上,他的目光迷乱起来。
我紧张得快要失去呼吸了,心如鹿撞,似乎要从口中跳出来。却不料他竟一转身走了。
心中不由惊讶起来,竟还有着些些的失望,勉强撑起身子,却见他取了剪刀,在鞭梢剪下一缕头发,回身来在床前,一伸手,顺起我的一缕长发,轻轻剪了下来,然后将两缕长发打成一个发结。
泪水又朦胧了我的眼,不知为什么,今日的泪水比平时多出许多,却是甜的。
“重华,光儿,我们是结发夫妻!或许我无法给你十三福晋的称号,但无论世人如何看待,这一生,你都是我的妻!”
我忍不住环上他的颈项,吻上的唇。胤祥,我不稀罕十三福晋的名分,我只要做你心中的“妻”!
红鸾喜帐悄无声息地滑落,龙凤红烛的火光微微摇曳,屋外的寒意挡不住锦帐内的旖旎春色。胤祥,今夜,你不是皇子,我不是宫女,我们只是一对热恋痴缠的男女,在彼此的渴望中燃烧,在彼此的怀中,安抚着我们的灵魂!胤祥,今夜,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纶巾慵绾玳瑁簪,笑引青丝枕郎肩,灯前慢解素罗衫。戏珠游龙方宛转,芙蓉帐内暖,茱萸艳,花蕊颤 可怜露滴红杏绽,欲迎还怯芳怀乱 拼作同心**燕,一生尽君今日欢,只羡鸳鸯不羡仙……
四)
睁开眼,天已大亮。稍稍一动,才发觉身子酸痛得要命,昨夜的火热与缠绵一股脑涌了上来,脸上着了火一般烧烫起来,心中的甜蜜却又泛滥,忍不住拉起被子捂着脸,吃吃地轻笑。忽然又想起身旁的胤祥,忙微微掀开一小道缝,偷眼向那边瞄去。幸而他还睡着,不然……
他熟睡的脸像个孩子,仿佛是当年我给他洗头时的样貌,只是……经过这许多年的磨砺和风霜,又添了许多的沧桑和男子气概。
忍不住用眼睛在他的脸上勾画,他的眉眼,他的口唇,他的面颊……一寸一寸地刻在我心里。
正在我痴望之时,他猛地睁开眼,一双晶亮的眸子中饱含着谐谑和柔情。
被他捉了个正着,怎么好!手一抬,急急地将被子拉到头上,挡住红透的脸。
透过被子,传来他邪邪的笑声:“小妖精,现在又装正经,昨夜的精气神哪儿去了?”边说,边过来拉我头上的被子。
被他戳破,我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死死地拉住被子不肯松手。
“不出来?不出来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腰间一痒,我吃不住惊呼,咯咯咯地笑出来,手上的力道也减了大半,被他一下子掀起了一角。
“你……你耍诈!”不敢抬眼瞧他,又不好意思盯着他的胸膛,只好死死攥住被子,对着空气恨恨地说道,声音却出奇地小。
他伸手轻轻扳过我的脸,逼着我望着他。脸红心跳,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身体仿佛要融化了一般,却又像在漂浮在天上。他望着我的目光一深,忽然探过身来含住我的樱唇,顿时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他的身体火焰般灼人,而我便如同那扑火的飞蛾在他的热情中燃烧殆尽……
良久,平复了方才的**,我挣扎着想离开,他却死死将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小妖精,记住,以后除了我,不许对别的男人脸红!不许方才那样瞧别的男人!”说罢,又惩罚性地在我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我轻颤,没出息地点头,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骨气都没有。
他抚弄着我的长发,缠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光儿,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个梦太真切,太美好,我真怕醒来。你,终于是我的了!”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凄然,“你在毓庆宫的那些日子,我度日如年,都快被逼疯了!多少次,远远地站在宫墙外,想冲进去看你,又怕火上浇油,可……!四哥时而传些信来,可听到的……不是你受伤,便是你发病,我的心都快被你折腾碎了!重华,我对不住你,瞧着你受苦,我什么都不能做,我真是没用……”
我忽然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他的双眼,那其中有着痛苦的纠缠,撕痛着我的心。定了定神,勉强开口:“胤祥,若……若……当日……”
未等我说完,他目光陡然一深,一倾身,又重重压上我的唇,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良久他捧着我的脸道:“重华,你是我这一生最珍视的人,若……要说我全然不在意,那是骗你,可是我知道,你永远是最纯净的,你的心永远都是我的!”
他的语气中是不变的坚定:“重华,那些日子里,这样的念头一次又一次地凌迟着我的心,我怕……我怕太子会对你做出禽兽不如的行为。那日太子甩出你的肚兜来,我的心都被他拧碎了!要不是四哥死命地拦着,我早就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了,就算皇阿玛治我的罪!可,我更怕,我怕……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不堪……你,会寻死。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重华,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不要轻易放弃!”
他紧紧地拥着我,心跳得异常剧烈,我能分明地感受到他绷紧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我知道,奔逃的那夜,我最后的放手刺伤了他的心……可,我还能怎么做呢?此刻我只能在他怀中沉默。
他猛然低头深深一吻,抬起头时眼中流泻出浓浓的柔情:“我们是天定的姻缘,光儿,你注定今生只为我绽放!”
羞恼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满嘴这般孟浪的情话,不知哄骗了多少女子的芳心呢!平白地又拿来哄我!”
他一愣,收敛了狡赖的神情,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正色道:“光儿,这番话我只对你一人讲!当初在你家人灵前发誓,我便定了这份心思,今生决不负你!若有二心,天打……”我急急掩住他的嘴:“人家不过是玩笑话,随口混说的,何苦来起这毒誓!若我不懂,岂不平白辜负了你的这份心意。”
久久向望,空气中又开始浮起了淡淡的暧昧,心中又慌乱起来,慌忙抓过一旁的衣裳:“都这时候了,饿了吧,我去做饭。”
他不依不饶,拉住我手里的衣裳:“是‘饿’了,怎么好?见了你总也‘吃不饱’。”我羞的都快钻到地缝里去了,瞪了他一眼,将衣裳扯回来,胡乱穿好,也顾不得身上的不适,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惹来身后一串大笑。
六)
我在伙房里忙活着,脑子里总是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闪动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用力摇摇头,想将它们甩出去。
“那么用力摇头做什么?”我吓了一条,一转脸,胤祥正倚在门口,挑眉瞧着我。我窘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错开眼,低头开始炒鸡蛋,却被他的目光弄得心神不定,一不留神,被锅里溅出来的油烫到,“哎呀”一声,手一抖,锅铲落在地上。
我正吹气甩手,却被他一下子抓住手腕,拉倒嘴边吹了吹:“本来就笨,刚才摇傻了吧,可怎么好?”
我正要反驳,却不料他一低头,含住我的手,舌头在伤口上轻触,双眼却盯着我,有种我我看不懂的情绪。顿时心如鹿撞,口干舌燥起来,猛地吞了吞口水,却说不出话,傻愣愣地站着。
“哎呀,放开脏死了!”良久回过神来,想要抽回手,却动弹不得,又羞又恼,跺着脚嗔道。
“脏?”他猛地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神情十分不悦。不知怎的,我竟怕起来,想退开,却又被他牢牢捉住。他一发力,手向回一带,猛地将我扯到怀中,双唇压下来,口舌交缠,炽烈得令我窒息。
正当我意乱情迷之时,他忽然离开,戏谑的声音响起:“脏?这还脏不脏?怎么瞧着都不是嫌脏的样子。”说着俯身下来,在我耳畔低语,“我怎么觉着你喜欢得紧呢?”
“你……”不甘心被他这样耍弄,却又说不出话来。忽然,灵光一闪,一抬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脚上。
“哎哟!”他吃痛地惊呼,趁着他手劲一松,我急忙挣脱了,夺门而出。只是我打错了如意算盘,还没跑出两部,就被他追上,从后头环过手来,将我圈在怀中。
“小妖精,就知道你不老实,还敢‘动手动脚’?看我怎么罚你!”他的气息吹在我的耳际,有些酥酥痒痒的。颈上骤然一痛——他,他竟然……忽然伙房里飘来一股焦糊的味道。
“哎呀,鸡蛋!你,你放开,放开!鸡蛋糊了!”我扭动着像挣脱,他却牢牢不放,一边不老实地对我的脖子发起攻击,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甭理了,有正经事要办。”
我被他弄的有些晕,竟然脱口而出:“嗯……什么正经事?”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是……”他含住我的耳垂儿,在我耳边喃喃,“就是才刚你摇头的时候,脑子里的‘正经事’。”
被他弄的意乱情迷,却终是不甘心这样被他算计,牙根恨得痒痒,用尽最后的气力,手肘向后一捣,只听“哎哟”一声,我再次趁机挣脱了,冲回到伙房,立刻关门落栓。靠在门上才发现身子轻颤,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在空空的院子回荡,不知怎么的,泪水又涌上来,酸酸甜甜的在嘴角泛滥……
七)
鸡蛋是不能吃了,我只得简单做了些粥菜。端着托盘来到门口,想起方才的情形,脸上又是一阵燥热,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绪,才迈步进屋。
他正坐在桌边,好整以暇地敲着桌面,见我进来,起身迎过来:“娘子,辛苦了!为夫要好好犒劳犒劳你。”说着,竟在我脸上偷香。
“你,又不正经!人家忙里忙外的,你倒在这儿享清闲!”撇嘴白了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笑着接过我手中的托盘:“是,是,是,娘子大人教训得是!为夫赔礼!”说着竟然又是一下!
这没正经的东西,便宜都让他占去了!伸手捶了他一拳,却没什么力道。他却夸张地大叫道:“哎呀,娘子,小心,手疼!”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想板也板不住了。
他在一旁摆桌子,我瞥见那张大床,不禁又想起昨夜的香艳旖旎,脸一下子又发烧一般灼热起来。哎呀,床单!……猛然一闪念,我急忙跑过去想撤下来洗,却发现已经换成了新的。
“娘子,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在我身后,伸手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嗯……床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红着脸,讷讷地说出这两个字。
“床单?哦,床单!”他故意大声重复了两遍,“为夫怕娘子太过操劳,已经换过了,怎么?”
见他跟我装糊涂,打哈哈,心里更是恨得痒痒,又不好发作,“忍气吞声”道:“换了?放哪儿了?我拿去洗了。”
“哎呀,娘子,洗不得啊!”他夸张地惊呼,忽然低下头,在我耳边吹气,“那个……为夫要留着做凭证——你,是我的!”
我本来就臊得不行,听了这话,更是恼火,猛然转回身,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哪个是你的!好不要脸!”
他轻笑着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双眸一深:“好好,你不是我的,我是你的,成了吧!”
我心一动,被他弄的不知所措,咬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一低头,额头几乎抵到了我的,一脸坏笑地开口:“娘子若真是闲不住,一定要洗,那……咱们不妨……将新的弄脏了,再给娘子过瘾!”
又来了!真是没个正经的!人家好容易感动一下,他就……这个男人绝对有作花花公子的潜质!
我一把将他推开,咬着嘴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跺脚,快步走回到桌边坐下,瞪着面前的白粥,想像着他那张挂着贼笑的脸,拿起筷子,愤愤地用力搅了起来。
他见我恼了,轻笑着坐过来,夹起碟子里的小菜,放到我碗里:“瞧你瘦的,赶紧多吃点,不然,抱着都不舒坦。”
我正要啐他,一抬眼,却对上他双眸中的心痛,当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傻笑着看我喝粥。被他盯得别扭,也不好意思吃了:“你也吃啊!做什么盯着人家傻笑!难不成,你还真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他仍是傻笑:“吃,我吃。嘿嘿,只是瞧着你吃,觉着自个都饱了。”说罢,端起碗稀里呼噜地喝起来。
我夹起桌上的小菜,刚伸过去,却被他用筷子拦住:“我不爱吃那些东西,你吃了吧。”说着硬是送到我碗里,然后继续低头喝粥,淡而无味的白粥,一口气竟然喝了三碗。
静静地望着他,心中酸楚起来,眼眶又微微发热,他毕竟是金枝玉叶,如今竟要吃这样的东西。
八)
他瞧见我的神情,释然一笑:“锦衣玉食不过身外之物,你不稀罕,我就稀罕了?如今有你陪着,粗茶淡饭也是美味。记得我们的梦想吗?”说着他又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1]重华,我们当年的梦想:一天、一地、一山、一水、一庐、一田、一牛、一狗、一夫、一妻,子孙一院……如今在这方小天地里,倒还真那般惬意呢!”他脸上是幸福的笑容,又是当年那个清朗俊逸的胤祥了。
忽然瞥见他嘴角粘着一颗饭粒,不由伸过手去,轻轻地擦下,却被他捉住手指,含笑放在口中。身子一震,心中一阵怅然,眼睛一酸,泪珠终是忍不住滚落下来——胤祥,你怎么可能不介意?你心中的抱负呢?你胸怀的天下呢?如今关在这个小圈子里,定然伤透了你的心……
“怎么好端端的又落泪了?都不像你了!”他收敛起戏谑的神色,温柔地拉我入怀,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叹息着,“重华,不要落泪,你的泪滴在我心里,比刀割还痛千万倍!为了我,以后,不要哭!每次瞧见你落泪,我真恨自己,这样无能!”
听了他得话,我反倒越发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所有的委屈、懊恼、愤怒连着数月的相思统统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他无奈,只得搂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罢了,这一次便算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好过些……”
许久,身上力气尽退,抽噎着抬起头。胤祥叹息着抚去我腮上的痕迹:“瞧你,哭成这个样子,真丑!”语声却是轻柔。
“嫌……嫌我……丑!那……我……不……不缠着……你!害了……你的眼!”我有些赌气,起身要走,却被他一下子扯住:“怎么小性起来了,不过是玩笑,可就恼了!”
说着他拉着我走到桌旁,轻轻将我按在椅子上:“别动,乖乖呆着。”说罢转身出去,回来时,手里却端着水盆。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要起身去接,却被他闪开:“别动,让你好好坐着,又不听话!”说罢,竟然打湿了帕子,细细地为我擦起脸来。
本来已经压下的泪水,又开始向上涌。他见我如此,笑着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不许哭!我第一次干这样伺候人的活!你可捡了个大便宜,还哭什么?等会又哭花了,还赖着我擦脸不成?”
被他戏谑而宠溺的语气打动,也真是不忍心在这美妙的时光中落泪,只得将心中微微的凄然压下,破涕为笑:“要是我真成了丑八怪,你可不许赖账!”
“小傻瓜,我是树,你是藤,我们注定要缠在一起,哪有树嫌藤丑的!”他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宠溺地说道:“何况,纵然你真的鹤发鸡皮,蓬头历齿,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动人的小妖精!我们相携着变老,坐看云卷云舒,这才是人生最惬意的事情!”
痴缠的心为这番言语狂乱起来,纵然是假话吧,我也愿意相信!可是,胤祥,我们可能携手走过一个个晨昏,一个个岁暮,直到我们满头华发,仍然相依相守?只怕不过是一场美梦。
擦净了脸,他伸手解开我的长发,拿起桌上的梳子,轻轻地梳理起来,仍是拙拙的,却加着小心,生怕弄断了我的青丝。他指尖的温柔仿佛沿着我的发丝,轻轻地,却浓浓涌入我的灵魂,紧紧缠绕着我的心,酥酥地颤动着,醉了我的心神……
笨拙的绾好发髻,插上簪子,他在我头顶印下深深一吻:“以后每天早上我都给你梳头。”他俯下身,将面颊紧贴着我的,望向镜中的一对人影,“你每天都要插上我雕的簪子,晚上我来取下。”
这一次,我没有反驳,只是柔顺地点点头,肌肤在他微微有些胡茬的面加上磨蹭,痒痒的,刺刺的……
七)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1]
接下来的时光,他便缠着我,不许我离开他的视线;我也腻在他怀里,刻意忽略掉一切的俗世纷扰,只享受他的柔情。耳畔低语呢喃,都是缠绵的情话和经年的思念。我为他洗头,捏背;他为我画眉,描红,两情缱绻,做着我们曾经做过的梦,做着我们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梦。
偶尔我去做一些家事,他便在一旁,绕来绕去,美其名曰是“帮忙”,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借机揩油,反倒添乱。笑着,闹着,懒懒的阳光中,我同他真如一对平凡的夫妻,为了我们自己的“小家”忙碌着。拭去彼此脸上的汗水,相视而笑,这样平凡而真实的生活,真希望一辈子过下去。
入了夜,我打来热水,要为他洗脚。他不肯,却拗不过我,只好任由我摆布。我怕打湿了裤子,要将他的裤管挽起,他却伸手来拦:“别……不用,湿了也不怕。”
掰开他的手:“怎么,看看腿怎么怕羞起来?这阿哥的腿就这么金贵?我看不得?”说罢,硬是拉了起来。可……我后悔了。
他的腿……霍然抬头,怔怔地望向他,脑子一片空白,世界也开始微微颤抖。
“叫你别看了!”他伸手遮掩,语气中有一丝尴尬,“没事,不过是前一阵子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伤着了……瞧你,眼睛怎么又红了……你……”
这才发现鼻子又酸了,赶紧抽了抽,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怎么那样不小心!自个都不知道心疼自个!让人家看着揪心!”
“你自己呢?还不是一样!我也没少替你揪心!”
对视片刻,忽然两个人笑了起来——我们真是一对傻瓜!
……
相思总是无尽,我们在日光中携手相望,在月色下相拥燃烧,浓浓的喜悦中却总有淡淡的幽思……
1]欧阳修 《南歌子》
八)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我的心也越来越痛,却又不能被胤祥察觉,只能强作欢颜。
我正坐在床上,想着明日的别离,不由黯然伤神,却见他端着水盆进来。
正在狐疑间,他将水盆撂在我面前,二话不说,便捉起我的脚脱去鞋袜。他,竟然要给我洗脚!
起初我红了脸,执拗着躲闪,奈何他力道大,挣也挣不开。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何况这样的机会恐怕日后再也不会有了,今夜就放纵自己,享受着这最后的温存。
他蹲在我的面前,托起我的脚,轻轻地摩挲着,无限爱怜:“重华,当年南巡,你在泉水中濯足,泰礼为你擦脚,那时我便想,不知什么时候这双玉足也能被我握在掌中。今日……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人家是‘画眉之乐’,我们是‘濯足之乐’,咱们就这样平平凡凡地做一辈子交颈鸳鸯。”
心如刀绞,却只得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压下去。幸而他低着头,并未看到我眼中的悲伤。勉强开口,故作生气来掩饰内心的凄凉:“原来你这登徒子当日就存了坏心眼儿,哼!难为我二哥还拿你当好人!”
他嘿嘿一笑:“我不是好人,你可不就是贼娘子?大姑娘家,脱了鞋在男人面前洗脚,在人家脚上蹭来蹭去,还打水,不是逗引是什么?”他忽然起身,双手扶床,欺身过来,直直地望进我的双眼,目光中有闪动的笑意:“说实话吧,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动了歪念头,才故意挑逗我?哎,可怜我傻傻地被你骗去了心……”
我红了脸,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一抬脚,踢在他的腿上。
“啊!”他痛苦地大叫一声,栽倒下来,重重压在我身上。此刻我才意识到他的腿伤,心疼起来,懊悔万分,怪自己没了分寸,急忙抚上他的背,惊慌失措地开口道:“你的腿,哎,我,你没事吧。”
他的头压在我的胸口闷哼着:“没,没事……挺,挺得住!”声音中却有隐忍的痛苦。
我更慌了,伸手扶他:“你,快起来,让我瞧瞧,伤得怎么样了?”说着说着,忍不住,眼泪又涌上来:“腿上有伤,身子这么虚,自个也不当心些,还一个劲儿混闹!”
他听了这话,猛然抬头,面色不悦:“你说谁身子虚?”我一听,红了脸,这个没正经的,怎么又想到那上去了?最近自个也傻了,总着了他的道!
刚想开口,却听他十分不满的声音响起:“看来为夫不够用功,让娘子失望了。今夜要好好补偿一下,不然,就真成病猫了!”说完火热的唇重重压下来,一路点燃了我的热情。
“胤祥,嗯,你的腿!”
“嗯……没事。”
“胤祥,嗯,我的脚还湿着……”
“嗯……没事。”
“胤祥……”
“你能不能专心点!看来得堵住你的小嘴……”
……
九)
那一夜,我抛掉了所有的束缚,只是与他纵情相爱,将他给予我的一切美好刻在心上。**散去,他拥着我入眠。我却不敢睡,整夜痴痴地望着他,贪恋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泪水从眼角滑落,又怕落在他的肌肤上将他惊醒,只能不停地用手抹去。
天色微明,悄悄起身,他糊糊地睁开眼,拉住我不肯放。我软语安慰他,像哄孩子般哄他松开手。一阵冰冷,不知是身体还是心……
准备了粥菜,咬牙将事先备好的药粉混在其中。看着他吃得香甜,端着碗望着我微笑,心中一阵阵地刺痛。不久,药性发作,他昏昏沉沉地歪在床上睡着了。
我坐在床边,望着他睡梦中的面庞,混合者孩子的纯真和男人的性感。他睡得那样香甜,梦中嘴角都轻轻扬起,只是不知道,这美梦醒来时,他将会怎样……
颤抖地伸出手,用食指在他的脸上勾描,光洁的额头,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爱笑的嘴唇……一点一滴,刻在心里。蓦然发现他眉间竟然有些浅浅的纹路,心中悲痛起来,俯身下去,将唇印在上面——对不起,胤祥,对不起……
枕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平和的心跳,轻轻唱起《藤缠树》,泪水随着旋律飘洒,滴在他的衣襟上。
胤祥,若是早知道结局是这样,我们还会相爱吗?牵牛和织女每年尚有鹊桥之会,我们呢?或许,我该放下一切,没有弄玉、没有家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被人遗忘的角落中,这般静静的、暖暖的相守,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我不能。纵然我想,这院墙之外的世界却仍是不容!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君主,更有独守深闺痴痴盼望的梓雅……我们面前的不止是重重的高山,竟然是深深的银汉。我是自私的,明知不可为,明知是错,却仍是飞蛾扑火,只为了这刹那的流光溢彩,燃烧之后,却只是无尽的黑暗,留给你,留给我……
胤祥,原谅我,原谅我的痴缠,原谅我的疯癫,原谅我的自私……或许我不该来,或许我该早早收起这份痴心妄想,只远远的守望,可是……我毕竟只是一介寻常女子,心是收不住、看不牢的,我懦弱地放纵自己,或许……或许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了……
不觉间,外头天色大亮,想是……快来了!在他唇上深深一吻,又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琉璃坠子摘下,挂在他的胸前——当日草原的花丛间,他说这是我们今生的红线,如今……不知是将思念送给他,还是将姻缘还给他。
起身寻来纸笔,迟迟不能落下,心中万语千言,却写不出半个字。终于,在苍白的纸上画了一笔,两笔,三笔……满纸的圆圈,满纸的相思,满纸的悲伤……泪滴下来,晕开了墨色,又是一个浅浅的圆……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胤祥,我们的相思便如同这满纸的圈儿,层层叠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终于狠下心,扮回小太监模样,提起包袱,绝然离去。迈出门槛的一刹那,我深深知道,或许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这三天偷来的欢愉,只怕是一辈子的想念……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十)
四阿哥带小福子回来换我。
小福子望着我,欲言又止。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讷讷地嘱咐他仔细照顾胤祥。
走出很远,忍不住回头,禁闭的大门锁住了胤祥的自由,也锁住了我们的相思。不知为何,嘴角然微微上扬,泪水却轻轻滑落。
“莫要多想了,如今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四阿哥一旁开口,语气竟是柔缓,透着一股无奈,“只是……你需明白,断了这个念头,对你,对他,都好!你是个聪明人,个中的厉害不用我讲明,这轻重还需你自个掂量。胤祥他……哎……自是痴心人,只是这痴心成了他的负累……”
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咬牙缓了片刻,强压下喉头的哽咽,用平静的语调回答道:“这个重华自然明白。四爷,重华……还有一事相求。胤祥……一个人寂寞,能不能……能不能让十三福晋来陪他?”心痛到麻木,竟然失去了知觉,话已出口,才惊觉竟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
四阿哥脸上显出些许惊异之色,片刻才叹道:“你有这份心思,实属难得。胤祥……你不必担心了,一切有我。其实……皇阿玛也舍不得委屈他,只是你们闹得太过分,他老人家一时难平心中怒气。至于胤祥的福晋……我会找机会回皇阿玛。这也在情理之中,想来也不算难事。”
我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缓缓离开。身子无力,脚步却异常坚定,忍住回头的渴望,只是向前,向前……我不知道自己的抉择是对是错,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我已分辨不出方向,那么就让我自私吧。若是错了……一切的苦难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
回到家中,心中波涛汹涌,无法平静,却只能强作镇定,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四阿哥果然了得,短短几天,一切便已安排妥贴。
月余,泰叔的儿子嗜赌,输光了家中的银子,上京投奔,盗取了苏家的房契典当,携款潜逃。当铺正在九阿哥胤禟名下。我自然筹不出钱那笔巨款,只得带着当票去求八爷。
望着朱漆的大门,已经是第二次,心境却大不相同。
我本是一介平凡的女子,在这样的世界上,只想同家人、爱人相依相守,享受简单而平静的生活,从未想过插手历史和政治。我没有那样的心思,更没有那样的能力。可是命运却不容我这样散淡,逼着我走上这条路。如今,若是我再听天由命,只怕身边的人都要离我而去了……
我咬了咬牙,走上前去重重地扣门:“苏重华求见八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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