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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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接二连三的打击,我终于承受不住,病倒了
躺在床上,天旋地转,身子虚脱,没有力气,耳畔梓雅的琴声和胤祯的嘲弄交织在一起,挥之不去的噩梦,心痛到窒息——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既然已经决心了断,为何还要心痛?难不成还巴望着他陪在梓雅身边,心里还装着自己?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胤禩派了御医来诊治,却被我婉言拒绝;他亲自来瞧,他们拦不住,我索性背过身装睡不理。而他总是在床前小站片刻,便静静离去。听着轻轻的关门声,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歇了五六日,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心情依旧有些阴霾。姐妹们见我闷闷不乐,合计着让我出门散散心。我也真是乏了,无心打理生意,索性歇业三天,大伙一块去红螺山秋游。
准备停当,择了个天高气爽的日子,众人浩浩荡荡到了红螺山。我先带弄玉到庙里拜祭了家人,回来时,众人已经将吃喝摆好,开始玩起来了。
只见她们仨一群,俩一伙,有踢毽子的,有**扑蝶的,有坐着闲聊的。弄玉被若芙捉去踢毽子,半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额头上已满是汗珠,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望着这些女孩子笑着,闹着,忽然心里也痒痒起来,骨子里作怪的神经又蠢蠢欲动。忽然灵机一动,脑子里生出个念头,将她们叫到一起,玩起了“老鹰抓小鸡”,反正人多,热闹。
弄玉个子太小,只能和银月、冷晔涵在一旁助威。我们猜拳,最后定出若芙出来当“鹰”,我自然是“鸡妈妈”了。
于是乎,一群人轰轰烈烈地闹了起来。若芙毕竟第一次玩,没经验,左冲右突试了半天都徒劳无功,最后累得实在不行,又捉不住半只“小鸡”,闹起了小性,一坐在草地上,撒起娇来。我瞧她香汗淋漓,娇喘连连,确实“可怜”,便同她换了,结果她真是废物,没用两下,就被我得了手,捉住了蕊香。
我们这边玩得热火朝天,一旁看的人也是激动万分,弄玉更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涨红了小脸。我们追着,躲着,笑着,闹着,清脆的笑声和尖叫声带着年轻的活力在空中飘荡,惊起了林中的鸟雀,引来了路人的目光,而我们却依然放肆着,毫不介意……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自由的感觉真好!
闹累了,众人一下子瘫在已经发黄的草地上,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听着别提多舒坦了。坐在草地上,依然温暖的日光包裹着全身,微凉的清风拂动发丝——许久没有这样的惬意了。正在陶醉,清柳和琴音却跑过来,扯着我,非闹着要我跳舞。
笑着摆手:“要跳你们自个跳,清柳的舞技一流,琴音你也不差,快别折腾我了!”
谁料其他人也来凑热闹,不依不饶:“好姐姐,上次瞧见您练功,那脚尖的功夫咱们都没见过,更别提跳了!您就来一段吧,让咱们也开开眼,偷个一招半式,日后也好混口饭吃!”
忍不住笑着瞪了她们一眼:“瞧你们说的,好像我多刻毒,不给你们吃饭似的!让旁人听见还以为我虐待你们呢!真真一群没良心的小妖精!”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活动。许久没有跳舞了,虽然经常练功,但毕竟不得施展,如今被她们这么撺掇,还真技痒起来,只是没有舞鞋……忽然想起邓肯,赤脚也未必不成,反正也是随性起舞,不必拘泥。
四下一望,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叫冷晔涵和银月将里面的石桌、石凳移开,稍作清理,倒也是一处不错的舞台。
脱下鞋子,但毕竟不好赤足,仍是着了布袜,又脱了外裳,穿着里头的短褂,略作舒展,便走到亭中心立定。调息凝神,双眼微闭,聆听着周围自然的声音,片刻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随着风声、树声、鸟声缓缓舞动起来。起初甚是柔缓,渐渐快起来,我便如同这山中的风一般自由,感受着一草一木,感受着生命的律动和自由的喜悦,没有束缚,没有杂念,纯然忘我……
摆动着,跳跃着,旋转着,飞翔着……汗水渐渐渗透了衣裳,却似乎将体内的杂质带走了,留下的都是酣畅淋漓的快意。
忽然看见亭子四周稍微高起的栏杆,临时起了兴致,不假思索地踏上去,像踩在平衡木上一般,在上面舞蹈——一抬腿,一转身都惹来一阵抽气和低低的惊呼。我却不以为意,只顾着自己玩得尽兴,许久没有这样恣意了,我都快忘了这畅快的感觉了!
微微侧身,刚想做一个单脚旋转,不经意,却瞥见影影绰绰的树影间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望过来。
轰的一声,什么在脑子里炸开,视线模糊起来,身子僵住,却收不住力气,脚下一滑,直直地向后跌去,一旁响起一串惊叫。
“啊!”惊呼出口,却不知从哪里伸过来一只手臂,将我稳稳托住,顺势一带,我便撞上胸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只手环已上我的腰间,将我紧紧抱住。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眸和微蹙的眉头。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了刹那的恍惚,只是愣愣地与他对视,忘了挣扎。
二)
“姑姑!”
“姐姐!”
“蒙尘!”
众人的惊呼声将我的心神拉回来。定了定神,从胤禩怀中挣脱:“多谢八爷相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令我有些心慌。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盯了我片刻,接着举目向远处望了望,忽然眉头一皱,目光一闪,又将视线移回到到我身上。这次却带着几分锐利,看得我心虚起来,垂下头,躲闪着。
弄玉忽然走过去,扯住胤禩的衣袖,抬头望着他。胤禩地下头,见是弄玉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伏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弄玉,是吧。”声音异常温柔,听的人心里暖暖的。我虽有些奇怪,却也稍微松了口气。
突然,胤禟在胤禩身后开了口:“哟,那边的可是十三弟?今儿可来得巧了!”
胤禩的笑容微微一变,直起身子,收敛笑意,面色有些不悦:“胤禟!”
胤禟却不以为意:“难的兄弟宠重逢,何必扫兴呢!”说着竟然高喊着招呼胤祥过来。我的心猛地收紧,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头开始隐隐作痛。
心里的祈祷没有奏效,那边的人影犹豫了片刻,还是举步走了过来,只是稍稍有些缓慢。越来越近,我低下头,怕见他的脸。
他们兄弟寒暄了几句,我也请了安,便急急退开,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胤禟打定了主意跟我过不去,见我要走,便开口道:“玉掌柜急什么,都是出来游山,不妨搭个伴,人多,热闹。有玉掌柜陪着,这一路上定然多了许多乐趣。何况……你同十三弟也算旧交,借机叙叙旧也好啊。”嘴角扯着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语气中尽是嘲讽。
恨得牙痒痒,脸上却得陪着笑:“瞧您这话说的,难得几位爷手足相聚,蒙尘一个外人,怎么好打扰诸位共叙天伦?再者说,想必诸位爷有军国大事要谈,蒙尘还是不听为好……”我有些乞求地望向胤禩,希望他能帮我一把,可他居然装作没看见,转开脸没搭理我,反倒是一旁的胤祯张了张嘴,可终究还是又咽了回去。
我尴尬地站在他们的沉默中,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又是胤禟开了口:“平日作陪也不见你这多礼数,怎么今儿规矩这么多?难不成……”他干笑了两声,“难不成玉掌柜嫌十三弟没权没势的,瞧不起他?”
更加困窘,不敢看胤祥的脸色,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不知该如何回答。
“胤禟!”胤禩开了口,语气中有些警告的意味,又放缓语气说道:“胤祥,你别……”
“好了!难得这么好的天儿,更难得大家一起聚聚,何必弄得剑拔弩张的,扫了兴致!”出来打圆场的竟然是胤祯!但他既没看我,也没看胤祥,而是一转身,缓步向山上走去。
或许是胤祯的话起了作用,胤禟偃旗息鼓,没再说什么。胤禩则温和地开口:“是啊,难得聚聚,一起走走吧。”也不知这话是对我,还是对胤祥。
我怕再拒绝又惹来什么是非,只好硬着头皮随他们一同向山上走去。
更新]
三)
一路上,众人都不说话,都是自顾自地“赶路”,气氛很是尴尬。我哪里有心思欣赏动人的秋色?七上八下地,只盼着这场煎熬早些结束。
“十三弟,方才匆忙,忘了恭喜了,听说弟妹又有喜了?”胤禟忽然又开口,“是啊,弟妹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又陪你吃了那么多苦,多疼疼也是应该的。不过,不是当哥哥的说你,生了那么重的病,刚有些起色,还是悠着点好,别把身子弄坏了!”
他语气中刻意的暧昧让我反胃,脑海中又浮现出梓雅怀孕的身影和胤祥的小心翼翼的神情,还有……那日的琴声,心中又是一阵憋闷。
“九哥真会说笑!九哥家才是人丁兴旺,胤祥那里比得上?”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我却仍是低着头,盯着地上有些枯黄的草叶子。
胤禟还要说什么,却被胤禩制止,只得悻悻住口。众人又是沉默,短短的几步路,却似乎那样漫长,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重华,我有话同你讲!”胤祥忽然开口。
“啊?”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愣在那里。
众人的目光“刷”地聚拢过来,定在我的身上。
“跟我来!”胤祥见我半晌不语,忽然上前两步,一把拉住我的手,便向不远处的树丛走去。我当然不想随他去,努力想要挣脱,拉扯间,不小心扭伤了肩膀,吃痛得叫出声来。
他急忙收住脚步,回身望着我,满脸的惊慌和歉意,手上的力道放松了许多。我趁机抽回手,向后退了两步。
“重华,我……”他又要上前,忽然眼前一暗,胤禩不知从哪里过来,挡在我的身前。
“八哥,您让开!”胤祥的声音隐约透着怒气。胤禩却没有动,宽阔的背影映在我的眼里,似曾相识。那次拜祭怜儿回去,他也是这样挡在我身前,只是——那次他要隔住的是太子,而这次……竟然是胤祥……鼻子一酸,视线有些模糊,急忙低下头,瞪大了眼睛,将泪水逼回去。
“八哥!”胤祥的语气更重了,竟然有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若她愿意,我不拦着。只是……她分明不愿意,你又何必勉强?”胤禩依然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谁说她不愿意!重华,你说话啊!告诉他们你愿意!”胤祥焦灼的语气让我的心更乱了。
半晌,深吸了一口气,硬气心肠,强作镇定:“这里没有重华,只有玉蒙尘,十三爷怕是认错人了!”胤祥,如今你不仅有了梓雅,还有了孩子……我们之间……注定错过了!
又是漫长的沉默。头有些眩晕,力气慢慢消失,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响起了缓缓的脚步声,一声,一声,踏在我的心上,渐渐远去……
四周的景物晃动起来,痛苦地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良久才缓过一口气,勉强睁开眼,胤禩正站在我的面前盯着我,炯炯的目光中有我读不懂的情绪。
想要逃开,可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勉强支撑着才能站住,根本无法挪动半步。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却转身向远处打了个手势,冷晔涵、银月还有琴音他们便跑过来,将我扶住。
“身子还没好,快回去歇着吧。”胤禩撂下这句话,便带着胤禟他们离去了。而我,不敢看他们的背影……
四)
又过了两天,胤禩来了。这次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去雅间,而是说要看看弄玉。
毕竟是他将弄玉救回来的,我不好拒绝。最近总觉得在他面前不自在,或许是欠他太多,也或者……我不愿深想,暂且装聋作哑吧。
说来也真是蹊跷,弄玉这孩子竟然同胤禩格外投缘,全没有以前的羞怯躲闪,反倒腻着他不放。除了银月,胤禩似乎是第二个弄玉主动亲近的外人,大概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已经明白了“救命恩人”这四个字的含义。而胤禩的脸上也绽开了温柔的笑意,我知道那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不禁又想起了早年陪胤衸放风筝,在花园中和他偶遇的情景,而那时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胤禩陪弄玉玩耍了很久才离去。或许是因为玩得太兴奋,弄玉早早就睡下了。瞧着她梦中的微笑,心中升起一股惆怅——我毕竟不能给她一份完整的爱,从骨子里,她,应该是渴望着父爱吧。
自那以后,胤禩常常来,却总是来看弄玉,绝口不提红螺山的事。瞧着弄玉兴奋的表情,实在舍不得她失望,我也就默许了,却尽量躲着他。
一日,天刚蒙蒙亮,听风雅筑还没开门,银屏就匆匆进来禀报说胤禩来了。急忙整理好,走到楼梯口,只见他正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抬头望上来,见了我,嘴角绽开一抹微笑,却不似平日的疏离,竟是如沐春风,令我片刻失神。
“弄玉呢?”他问道,语气中都透着笑意。
“您怎么这么早?”压下心中的疑惑,一边下楼,一边吩咐道:“银屏,叫芯兰吩咐厨房准备酒菜,招呼八爷!”
“不必了!今儿不是来喝酒的。”胤禩打断我的话,“前几天答应弄玉今儿带她出去散心,上次……也不尽兴。”
他们俩什么时候说定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位八阿哥最近越发古怪了,总觉着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正合计着该如何婉拒,弄玉却从里面冲出来。胤禩一低身,双手将弄玉擎起,举过头顶,惹得她咯咯地笑个不停。听着那清脆的笑声,鼻子一酸,儿时阿玛也常常这样将我举在半空中旋转……
“准备好了吗?咱们走吧。”胤禩将弄玉抱在怀中,慈爱地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弄玉点点头,却又望向我,目光中有些犹豫,又有些乞求。
被她看得心软了,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嘱咐道:“去吧,早些回来!”
不料胤禩又开口道:“你也一起吧。我……不太会照顾孩子,她离不开你!”他略带孩子般的天真的笑容,竟有些像当年胤祥和胤祯,又那么一瞬间,恍惚了我的心神。
虽然犹豫,可不知为什么,望着他们的目光中的笑意和渴望,我愣是狠不下心拒绝,终于点点头,无奈地答应了。
稍作准备,随胤禩出了门,银月也绷着脸跟出来。或许是因为胤禟,银月第一次见到胤禩就充满了敌意,我有些担心,这孩子冲动,千万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马车和随从已在门口候着。我交代银月坐到前面去,一扭头胤禩宽大的手掌已在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一提裙摆,自个上车,挨着弄玉坐下。不知为什么愧疚起来,偷偷向外瞥了一眼,只见他低头轻笑,若有所思。
他一转身,也上了车,坐在我们对面。我急忙调过头,假装帮弄玉整理衣领。一路上,我们沉默着。不去看他,却能感受到他温暖的目光,令我浑身不自在。忽然想起许久以前,也有这么一次,坐在马车上,也是这般局促不安……
好容易挨到马车停下来,随从掀起车帘,胤禩翻身下车,转身笑着伸出手:“到了,下来吧。”这时银月也走过来,伸出手。我抱着弄玉递给胤禩,然后扶着银月的手跳下车。抬眼一看,心中别扭起来——怎么又是红螺山?
胤禩抱着弄玉在前面走,我和银月在后面跟。听着弄玉笑声,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到了一处空场,他放下弄玉,一摆手,上来一名随从,递过一只风筝。待到看清,我心不由一震——竟是流氓兔!
“弄玉,这可是月亮上的玉兔!”胤禩俯身对弄玉笑道,目光却向我这边瞟来。他……还记得!勉强对弄玉笑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弄玉伸手去够风筝,胤禩笑着摇摇头:“弄玉太小,还不能自己放风筝!等姑姑放起来再给弄玉好不好?”说着直起身子走过来,将风筝递到我面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线轴,而他拉着风筝到远处站下,一扬手,将风筝高高抛起。今天的风不大不小,我扯着线跑了没几步,流氓兔已经升到半空中,轻拉、慢放,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我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弄玉伸着手跑过来。我蹲下身子,将线轴交在她手中,教她怎么放。不多时,她已经可自己控制了。小孩子毕竟好动,一时半刻也闲不住,才学会,就迫不及待地从我身边跑开,洒下笑声一串。银月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脸好奇。
跑了一阵子,弄玉累了,停下来,将线轴递给银月。可没多久,风筝抖了几下,便栽了下来。弄玉气得直跺脚,而银月则拿着线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笑意渐浓——小时候同二哥一起放风筝,他总是笨手笨脚的,好几次都把风筝弄坏了,脸上的表情同银月如出一辙。帮他们重新将风筝放起来,他们又跑着、笑着,空气中弥漫着欢乐,我也跟着幸福起来。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胤禩已站在我身边,也微笑着望过去。淡淡的墨香渗入鼻息,缭乱了心弦……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小家伙终于跑累了。我们收起风筝,胤禩忽然又开口了:“跟我来。”说着也不等我回答,抱起弄玉便走,我和银月只好跟上去。
走到前面的一片树林前,他停住,放下弄玉,回身对我说道:“进去看看吧。”笑容中竟有几分神秘。
他打什么哑谜?疑惑地走进去,眼前的情景使我一下子愣住了——满地金黄的落叶,如同一床厚厚的锦被,铺在地上。弄玉和银月跑在上面,发出清脆的“沙沙”声……猛地回身,不可置信地望着胤禩;而他站在不远处,含笑地望着我。良久,他开口轻声说道:“我……四处走走。”说着真的转身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心口猛地一紧,微微胀痛起来……
伫立片刻,收起略微零乱的思绪,回头望向弄玉和银月在林木间穿梭,追逐,我也忍不住玩心,冲过去,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时间笑声在树林间欢快地流淌,引来了树上鸟儿好奇的目光……
终于,闹累了,我拉着他们一起倒在落叶上,望着枝丫间湛蓝的天空和微薄的白云,呼吸着泥土的芬芳——好久没有这样纵情地大笑,浑身上下畅快极了。
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清风带着秋的凉意拂过面颊,秋虫和鸟鸣偶尔在山林里回响……身体仿佛飘浮在半空,快要融化在这片秋色中。
“咕噜”,一个奇怪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惬意。一歪头,只见银月涨红着脸,不由得笑了。“咕噜”,又是一声,这次是弄玉,也双颊绯红,不好意思地望过来。我刚要开口打趣他们,“咕噜”,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响起来。“哈哈哈——”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惊起了许多鸟雀。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抬头,却见胤禩背着手立在林边,含笑望过来,温柔的目光竟让我的双颊微微发烫……
随从提来了点心。席地而坐,银月和弄玉狼吞虎咽着;我因有胤禩在,终是有些别扭,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而胤禩,几乎没怎么动,只是看着我们。瞧弄玉和银月一脸的点心渣儿,不由好笑,伸过帕子帮他们擦干净。一转头,吓了一跳——胤禩的手就在我面前,只有几寸远。我同他僵住了,彼此都有些尴尬。半晌他收回手,指了指嘴角。我明白过来,急忙红着脸侧身,用帕子拭了拭唇边。再回头,不小心撞上他竟带着几分戏谑目光,又是一阵脸热心跳……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自个又是怎么了?心中烦闷,赌气起身离开,却不知道在气谁。
走了不远,胤禩从后面追上来,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
转回身,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他扯着我衣袖的手。半晌,他放开了。
冷冷扫了他一眼,一转身,却呆住了——不远处,胤祥正扶着梓雅走上来。他俩瞧见我,也吃了一惊。胤祥向我身后一瞟,脸色骤然一沉;梓雅则是惊异万分地瞧瞧我,又瞧瞧我身后的胤禩,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十三弟,怎么,陪弟妹来祈福?”胤禩倒是很镇定,踱过来,挡在了我的身前。秋风吹来,身子一抖,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胤祥没有说话,倒是梓雅开了口,声音中透着疑惑:“八哥……”她终于没有问出口,而是话锋一转:“我们来拜祭我额娘和……姨夫、姨母。”
“我们”!这两个字刺痛了我的心。
我们四人都默不作声,许久,梓雅又柔声开口:“重华,你也一起来吧……”声音中带着几许期待。
刚要开口拒绝,胤祥冷哼了一声:“蒙尘姑娘是陪八哥来踏秋的吧,咱们可别不识时务,搅了人家的好兴致。”
胸口一闷,方才压在心里的火气又顶上来,闪身上前,盯着他们二人:“八爷同我也要到寺里进香,不妨同去!”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一来我们三人确实不该继续纠缠,二来……胤禩……我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
胤禩沉默的片刻,缓缓开口:“那就一起吧…”说罢率先转身,向山上走去。我松了一口气,转身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又升起新的担忧……
嘱咐银月将弄玉带回山下的马车休息。梓雅望着弄玉的背影,忽然开口:“我听泰叔说了,那就是弄玉?苏家总算有了后人。”她激动得有些哽咽,“只可惜泰安还……”
听到“泰安”这两个字,胤祥脸色骤然一暗,原来的沉冷中多了几分愧疚。我只当作没看见,转身快步追赶着胤禩的身影。
胤祥同胤禩在前面走,却都不说话。他们兄弟原本也算和睦,如今为了我……心中愧疚起来。
“重华。”梓雅悄悄拉住我,小声说道,“那天是十嫂非要找你去唱曲,我想拦,却没拦住……让你受委屈了。”她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歉疚。
我说嘛,八福晋怎么那么好的兴致,原来是十福从中做的手脚。我淡然开口:“福晋多虑了,蒙尘本就是给人弹琴唱曲,供人取乐的,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说罢快走几步,赶了上去。
一路上,梓雅也觉得无趣,想要改变尴尬的气氛,却终是徒劳,四人各怀心事地进了红螺寺。我同梓雅拜祭了家人,彼此相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偏殿出来,却间胤祥和胤禩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说着什么,看不清表情,但明显不是畅叙兄弟情谊。他们见我们出来,不约而同地住了口,迎过来。
实在受够了这样的气氛,我正要同胤禩离开,胤祥却忽然提议要游览红螺寺。我怕又生事端,刚要拒绝,没想到胤禩竟然一口答应下来,我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们在寺内闲逛,这可真是自作自受。
胤祥将我们引到“紫藤寄松”前,故意在我身边站下,高声吟道:“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即见树缠藤。树死藤生缠到老,藤死树生死也缠。有人曾说,这青松紫藤正如一对相爱的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相缠。不知蒙尘姑娘以为如何?”他目光炯炯,向我逼来。
正要开口敷衍过去,忽然一阵秋风吹来,沉香的气息从鼻尖划过,我一下子愣住了。
忽然恨起来,恨梓雅那样幸福,恨自己这样尴尬,恨胤禩的温柔,恨胤祥的纠缠……耳畔依稀又回想起那日的琴声——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刻意扬起妩媚的笑容,偏头向胤禩问道:“这‘紫藤寄松’还有一只曲子,八爷想听吗?”
胤祥脸色一变,目光越发犀利起来;胤禩有些疑惑,却也不置可否;只有梓雅,不明就里,有些好奇地望着我。
我也不等他们回答,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世上只有藤缠树,世上哪有树缠藤……”歌声依旧悠扬,却物是人非,换了心境……
一曲终了。胤祥脸色已经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隐隐突起;梓雅也变了脸色,微微发白,神情尴尬;而胤禩……他沉静如水,完全看不出情绪,但望过来的目光,竟让我有些寒意。
心头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一转身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迈步向外走去,将那三个人抛在那里。
胤祥和梓雅没有再出现,只有胤禩跟上来,同我并行,却是一路沉默。我隐隐觉得他身子有些绑紧,却不明白为什么。
马车上,他仍是不说话,目光中没了笑意和温暖。我索性转过身,只是配弄玉说话,故意不去理他。弄玉也似乎察觉到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看看我,又看看胤禩,有些小心翼翼。
可孩子毕竟是孩子,一进城,见了满街的小吃和玩意,便将别的都抛到脑后,嚷着要下去玩。我同银月带她逛到黄昏时分,胤禩也陪到黄昏时分。我不理他,他也不说话。他是阿哥,我自然不能支使,他要是非跟着,我也拦不住,由着他好了。
最后,弄玉走不动了。银月刚要上前,却被胤禩抢先一步,将弄玉抱起。这里离听风雅筑已经不算太远,我们便徒步走回去。大约实在太累,半路上,弄玉已经趴在胤禩的肩头睡着了。
冷晔涵和银屏正在门口张望,瞧见我们急匆匆迎上来。银屏接过弄玉抱了进去,冷晔涵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刚要上前,旁边的胤禩却开了口:“跟我来!”说罢不由分说,拉起我便走。
他将我拖到一旁隐蔽的巷子里,猛地站住,一回身,脸上尽是怒气。我此刻也是一肚子委屈,哪里管得了他生气不生气,甩开手,就往回走。
他一伸手,抓住我的胳膊,猛地一拉,又一带,将我反转回去。他力气太大,我被他拉了个趔趄,一下子撞在他胸口。
他双手捏着我的肩膀,冷冷开口:“你想干什么!”
“回家歇着!”我更是火大,冷冷地顶了回去。
“你在玩火!”他继续说道,声音略略高了起来。
“八爷的话,蒙尘听不明白。请您把手拿开!”我并不挣扎,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脸色愈来愈难看,忽然一低头,带着怒气,狠狠吻住我。
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忘了反抗。唇上的痛唤醒了神智,我挣扎起来,推他,打他,……泪水滑落,心中升起一股恐惧和屈辱,身前的人似乎不是我熟悉的胤禩,而是恶梦中的胤礽!
渐渐地,他的唇温柔起来,双臂将我固定在怀中,十分有力,却异常轻柔;我扭动着,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
“十三爷,请留步!十三爷!十三爷……”巷口忽然传来冷晔涵的声音,接着是零乱的脚步声。
我和胤禩俱是一震。他放松手上的力道,刚要抬头,我却趁机抽出双臂,用力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将嘴唇贴了上去。他愣了片刻,双臂终于缓缓在我腰上收紧,嘴唇继续流连,却没有了温柔……
身后锐利的目光刺穿了我的身体。心痛着,却不肯放手!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闹个天翻地覆。“嗯——”嘴里发出了陶醉的呻吟,在安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胤禩的身子骤然僵硬,所有的动作都停止,我却仍旧卖力地表演着。
终于,身后响起了重重地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浑身无力,放开环在胤禩脖子上的手臂,刚想退开,却发现他的双臂又牢牢地将我圈住。
他的灼热的呼吸在我头顶急促起来。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对上他眼中熊熊的火光。恐惧又袭上心头,我又挣扎起来,拼命要逃开。
“现在知道怕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怒气,“你要玩,是吗?那爷陪你!”
他猛地将我推到一边的墙上,双唇又压下来,不带一丝的怜惜。唇上一痛,齿间泛起淡淡的咸腥。他宽大的手掌在我身上游移起来,全然没有平日的彬彬有礼。
我战栗着,恐惧包围了全身。从未见过他这样恐怖的一面。天使和魔鬼只有一线,我真的在玩火!
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他忽然退开,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你的心是什么长的?不,你没有心!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咬牙说完最后四个字,猛然转身,大步离去,将我扔在夜风中发抖。
身子无力地滑下,心口又痛起来——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过了许久,总算有了力气,扶着墙走出巷子,早已不见了胤禩的踪影。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听风雅筑。刚进门,心又是一沉——胤祥竟然坐在大厅里,桌上是一堆酒坛子。
他见了我,猛地将碗里的酒灌进去,然后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那目光……极像他四哥,阴冷而犀利。
一旁的冷晔涵正要上前,我一摆手,拦住了。大厅里好奇、惊异、窥探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这里人多,咱们里面说!”我低声对胤祥说,又一转头,嘱咐冷晔涵:“打烊吧,酒钱免了。”说罢也不看胤祥,径自走上楼去。
听着身后零乱的脚步声,心中酸楚,却还是狠下心——该来的躲不过,总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我真是心力交瘁!既然再也回不到过去,还是狠心彻底剪断了吧!
让胤祥进了门,又回身吩咐银屏:“我同十三爷有要紧的话讲,任何人不得打扰!”说完,关上房门,一转身,差点撞上身后的胸膛。
想要绕过去,他却不肯退让。索性停下来,低着头,顶着他狂乱的目光,冷声开口:“十三爷,蒙尘说过,世上再无苏重华,请您死了心,回去好好待十三福晋!”
他良久不语,只是浓重的呼吸带着酒气在我头顶回旋。
“是……因为八哥?”他沉声开口,听得出压抑的愤怒和痛苦。
我心也一阵抽痛,却斩钉截铁地答道:“对!”
“你说谎!我不信!”他捏住我的双臂,低声嘶吼着,“你抬起头,瞧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努力稳住心神,抬起头,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因为八爷!”
他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我:“十四……他们都说,说……说你是……八哥的……”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
我嘲弄地笑了笑,娇声道:“方才您也瞧见了。再说,这听风雅筑是怎么来的……”
没等我说完,他怒视着我,猛地一扬手。 我身子一抖,却没有躲开,反倒扬起脸,挑衅地看着他。我们僵持着,他的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
“没什么事,十三爷就请回吧。以后您也甭来了,让八爷知道了不好……何况还有十三福晋和四爷。”我一挥手,准备送客。
手臂上猛地一痛,接着被一股力量拖向里屋。“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已被抛出,重重摔在床上,一口气堵在胸口,周围的东西都晃动起来。
还没等我清醒,胤祥已经带着一身的酒气压过来,抓起我的手腕,扯下腰带,将我的双手牢牢绑在床头。紧接着双唇重重地压下来,双手移上我的襟口……
“嘶~”锦帛断裂的声音,我的身子一冷,心也一冷——不会的,他不会的,我的胤祥不会如此待我!我心中一半笃定,一半祈祷。但是我错了,他并未停手,仍是继续除净了我的衣衫。
裸裎在他面前,心中浓浓的不是羞愧,而是心痛和恐惧。想要呼喊,却被他的口唇吞没,奋力挣扎,扭动的身体却激起他更深的渴望……
良久,他撑起身子,眯着眼打量我的身子,目光中有浓浓的痴迷和:“看来八哥把你调教得不错,啧啧,瞧这身子……”说着又俯下身,带着酒气的唇重重压在我的唇上,几近蹂躏般地吮吸;滚烫的手掌覆上我冰冷的身躯,缓缓游移。
我的身体绷紧了,心也绷紧了。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呐喊:“胤祥,不要这样待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一边在我的唇上沉迷,一边褪去自己的束缚。肌肤的摩擦,我惊恐地颤抖,可内心深处竟然升起一丝令人羞愧的渴望。
他抬起头,邪魅地对着我笑。笑容依旧,却没有昔日的清朗和阳光般的温度:“身子这么冷?看来寒夜寂寞啊,爷来给你暖暖。”望着曾经熟悉而渴望的身躯,眼睛一酸,心中一阵悸痛——才几年光景,当年健硕的身躯,如今已清癯至此……
“别!”我哽咽地乞求着,奈何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这样无助地望着他,拼命摇头。忽然,他颈项间琥珀色的灵光刺痛了我的眼,泪水夺眶而出……
他骤然停住,愣愣地望着我,眼中满是痛楚和心疼。刹那间,我以为,我的胤祥回来了。
但他旋即又换上了那戏谑的笑,却是冷冷的:“怎么,不是八哥瞧着不惯?”他伸手拂去了我脸上的泪,轻柔得让我以为那是怜惜,“怎么流泪了?做戏给谁看?莫非要为八哥守着?笑话,真不成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作什么贞节烈女的样子?拿出你伺候八爷的本事来。爷舒坦了,自然少不了你的缠头!”
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他的话低声如情人的耳语,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片一片凌迟着我心。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肆意成一片汪洋。
他猛然俯下身,含住了我的耳垂,吐着浓浓的酒气,痛苦地嘶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刹那间,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夜是那样黑,风是那样大,寒冷笼着大地,也笼着我的心,却不能熄灭他的热情——我绝望地流泪,感受着他的欢愉和……痛苦。这样的欢爱几经梦中重拾,如今却变得如此不堪……胤祥,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他闭着眼,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身体。望着他熟睡的面庞,说不出什么样的心情。
试着动了动,手腕同心一般,已经痛到麻木。我小心翼翼地动着,试图挣开手上的束缚。
忽然,环在身上的双臂猛地收紧,我一惊,一旋眸,正对上他子夜般深邃的双眼,定定地望着我,已经没有醉意。我一阵慌张,有些瑟缩。
他望向床头我被负的双手,手腕已经红肿,有些地方微微渗出丝丝血痕。他大惊失色,赶紧帮我解开,执起我的双手,拉到唇边:“痛吗?”说着轻吻着我的伤口。
我偏过头,怕见他那样的眼神,生生刺着我的心。他却误会了,紧紧拥住我,在我耳边呢喃:“对不起重华,对不起……我怎么这么犯浑……我……重华……”我的颈项上忽然有些濡湿。
“原谅我,重华,我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放纵自己被怒气冲昏头,不该对你动粗,更不该……对你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只是盼着、念着熬出来,却看到你和八哥……,听到你对他唱我们的《藤缠树》,我……忍不住……,重华,你知道的,我怎会忍心伤你?”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祈求和忏悔。我心中一悲:你可知你无心的伤害已经让我千疮百孔;可他的心又何尝不是……
不行,他继续这样的话我会崩溃的。一咬牙,用力推开他,用被子裹住身体,坐起来。
他被我的举动弄得一愣,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又换上了平日职业的笑容:“蒙尘伺候得可好?爷今儿可尽兴了?”
他脸色一变:“重华,我,我并非真心那样说……”
我冷冷地打断他,心在颤抖,语气却异常平静:“爷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不过是说了实话。蒙尘这等卑贱的身子,能伺候十三爷,实在三生有幸。不过,我们这儿不留过宿。明儿还得开工,时候不早了,爷请便吧。”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你别这么说,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讲话!”
我没理他,接着道:“缠头就免了吧。听八爷讲,爷手头也不宽裕。八爷、九爷、十爷是老主顾,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收爷的钱。不过下次爷来,须得先备足银子,咱们‘听风雅筑’可从不赊账。”被子里的的手,攥得紧紧的,指甲刺进了掌心。
他看着我,良久,忽然仰头狂笑起来:“哈哈哈……好!你替我谢谢八哥了,这个弟弟窝囊,都要他掏银子!”语气中尽是浓浓的悲凉,像鞭子一般抽打着我的心。
他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我:“爷的银子不济,这床上的功夫不比八哥逊色吧。”语气轻佻之极。我顿时觉得有人在脸上抽了一巴掌。
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抱以轻佻的口吻:“瞧十三爷说的,爷的功夫自然了得,不过……不及八爷温柔就是了!”说罢,我夸张地掩嘴而笑,却不知,掩住的是颤动的双唇和浓浓的悲伤。
他身子一晃,颓然转身:“可惜了,以后恐怕没有银子找蒙尘姑娘讨教了。”说罢,大步冲出房间。
寒夜的风从他推开的门猛地冲进来,包裹了我的肌肤,却比不上心中的寒冷。愣坐在那里许久,猛然倒下,泪水宣泄而出。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胤祥,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握着爱的利剑,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许久,银屏小心地进来,瞧见这一地狼藉,吓了一跳。浑身酸痛,粘腻得难受,便吩咐她去准备沐浴。
坐在温热的水桶里,身体却似乎没有温度。慢慢地,我一点一点浸入水中。无法呼吸,却似乎并不难受。原来身体上的痛楚当真可以抵消心灵上的伤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若是这样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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