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聚餐
在幽冥塔的某个角落里莱恩正大口地喘着粗气，紧张地盯着映在墙壁上的人影。他已经跑了快一天了，两条腿都快累断了。“在这样下去连念咒语的力气都没有了。”莱恩想起第十四皇的宫殿，那里没有人打扫也没有人进出，看来是血族中的禁地了，而且那干枯的水池原先就应该通向下水道，起码在附近也有铺设。莱恩打定主意后开始小心地往宫殿的方向走，勾住吊灯的铁链往下坠，从士兵的头顶上攀着天花板过去，等等手段莱恩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到了宫殿的上层，在这里莱恩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弄出声响。可是身后突然有人拍了莱恩一下，莱恩掏出短剑一挥，可是手立刻就被握住。
“格雷斯，怎么会是你？”莱恩瞪大眼睛，手中的剑应声落地。格雷斯漂浮着，脚尖离地，难怪走路时没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是来找你的，你这个成天惹祸的小子。跟我回去复命！”
刚说完一群士兵就冲出来，拿着武器喊打喊杀的。可是一见到两人所有士兵都停下来行礼，带头的队长毕恭毕敬地说：“惊扰了血皇大人是我等的失职，请您恕罪！”
“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过来。”格雷斯一挥手所有的士兵又风速消失了，他拉着莱恩往寝宫里走，实际上是用拖的。莱恩面对格雷斯可没什么好脾气，大骂着间谍，魔鬼，做作的男人，走位的士兵听得咬牙切齿，腰间的斩剑蠢蠢欲动。
“我可是这层卫兵的主人，你再这样漫骂他们可就受不了了。说不定我一个不留神你就被人砍了。”
“骗子就是骗子难道还有良心？原本我能逃走的方向只有南边和东面，既然你早就打定主意往西东走，在吃晚饭的时候你还故意说自己会往南边去，根本就是引我上当！”
“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逃跑，没想过引你上当。这边的人都知道这片窟山是血族的聚居地，可能你从南边来所以不知道这里是禁地。怪我也对，没有在晚宴上讲点鬼故事吓吓你，让你知难而退。”拖着莱恩走了半天，他们到达了格雷斯的寝宫，进门一拐弯就有一张格外显眼的大床，透过薄纱可以看到胡乱放的枕头，皱巴巴的毛毯和一个女人的香背。进门之后格雷斯就没心情再理会莱恩，直接把他推进卫生间，锁住房门后就继续躲入薄纱中翻云覆雨。
莱恩在卫生间里休养生息，啃着仅剩的两块精灵饼干，想象着以后没有口粮的日子还怎么逃跑。作为从小逃到的强人莱恩有两项特长：一是敏捷的身手；二是开锁的绝活。基本上所有的锁他都开遍了，只要给他一个金属做的物件他就能开一门锁，格雷斯的卫生间里女人的玩意多得是，各种各样款式的发卡别针应有尽有，现在莱恩面对的问题不过是如何不被发现地往外逃，顺便带点干粮上路罢了。“起码也得蹭上一顿饭再走。”没想到对策前他还是很老实地捂住耳朵不去理会门外的声响。
门外的士兵十二分警觉地观察四周的情况，只有在门外看守的两人不同，即使门再厚那样狂野的声音还是没有丝毫障碍似的传入两名士兵耳朵里，让他们想入非非。
“主人也实在是太厉害了，都连着好几天都是从早到晚，换一个人可绝对受不了。你有本事模仿一下吗？”
“我可从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强大，现在只是在想下一班人什么时候到。再在这里听下去我可真的把持不住了……”
“算了吧，我看你已经把持不住了。身子左摆右晃的站没站样！”
“你看看你自己再说我吧。”两个人在那里争论不休，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有人推着巨大的雕花木箱过来才有所警觉。那是用来更换男爵几天积累下来的脏衣服的专用箱，不过以前都是漂亮的侍女过来更换的，这次换成一个装着黑色礼服的男士，一个鞠躬就显尽贵气，一副皇家派头。
“下午好，我是男爵大人的侍从，今天当差的海伦小姐特意拜托我来帮大人整理衣物，请两位行个方便。”
两名士兵不置可否，检查完证件后理当放行。不过他们可从未听说过有男仆来给大人拿换洗衣物，忍不住好奇就多问了几句。
“各中原由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吧，说起来前几天来值班的两位侍女不都被男爵挽留，极尽欢娱之乐吗？五天前过来的戴西小姐出门时是被人抬出去的，两天前过来的艾尔西小姐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你们觉得还有哪位小姐敢来接这活计？”
“也是也是，连我们都快受不了这声响了。”
“是你才对！”
三人**了一会后，男仆就推着车子进去了。他进门后观望了一下，然后拐向卫生间，手指轻轻一动上锁的房门就打开了。耳朵里塞着棉花的莱恩正坐着思考今后的逃亡大计，没想到把重要的开门声和那些撩人的叫喊一起忽略掉，等到他发现有人站在他身旁时已经来不及了，一记手刀直接把莱恩打晕。把莱恩装进大箱子后男仆又推着箱子泰然自若地走出寝宫，临走前不忘跟士兵侃上几句，在送上一个极为绅士的鞠躬。他推着莱恩往上层走，走向下一个目的地——厨房。
在上层的厨房里男仆正左右奔走准备着菜品，旁边放着一大堆上好的食材，极品黑松露，藏红花干粉和冰镇过的鱼子酱等等，不过今晚的主菜却是昏死在一旁的莱恩。厨房外等着晚餐的几为女士正在品酒闲谈，各自带着自己的珍藏品举办一个温情聚会。在一个巴洛克风格的房间里三位名媛围着铺着锈满紫荆花的餐布的圆桌，就着点心闲聊着。内容无非就是最近找到的新乐趣，还有其他姐妹的逸闻趣事，其中关于卡拉米的话题尤其的多。她和小老鼠之间的游戏已经成为幽冥塔中血族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仅限于贵族，对于那些为了抓住莱恩而拼死命四处奔波的学奴而言莱恩已经是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对于血皇为了取乐而放走要犯的做法所有人只能是怨声载道，却不能有半点怨言。
“姐姐们知道不？上次卡拉米还在城外品尝过这只小老鼠的味道呢。听说传言不假，你们等会可就有口福了。”
“也多亏了丽贝卡，有这么方便的黒血玉可以使用。又当武器又当男仆的，现在还客串厨子，我的可就没那么多功能了。”
“姐姐笑话了，如果我的霍恩比对上你的白蝎，那结果可想而知，我也想要一个强力的武器。霍恩比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差了，就比那个色鬼强一点。所以只能成天围在我身边打点杂物，根本就拿不出手！”丽贝卡磨完牙后举起一高脚杯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大声地催促霍恩比赶快上菜。在身边的迪莉娅劝说下来把火气降下来。
“迪莉娅妹妹，现在就解除结界吧。小老鼠已经到我们手上了，想要的话卡拉米会自己来取的，没必要再废法力做这种无用功了。”
“可是卡拉米说到时候她会亲自来跟我讲的，还是再等等…….”迪莉娅继续摆弄自己的黒血玉，顺着双手的移动，两手掌间的水晶球发出不同的光芒，闪现出不用的场景，时而在幽冥塔内侧，时而又换到蝙蝠骑士的训练场。丽贝卡悄悄地移到伊莎贝尔身边，提议用迪莉娅的水晶球看看老色鬼今天在寝宫里做什么，结果立马就被伊莎贝尔回绝了，以教坏孩子的正当理由。
“没关系的，不然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都四百年过去，想学的都已经精通了，难道今天还再把竖琴古谱重新弹过一遍？”
“虽说如此，但是迪莉娅毕竟还是孩子，她都还没过一米五，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活了二十年，大人的事情她还不该知道。真的要看你去找卡拉米借几只蝙蝠玩玩就是了。”
丽贝卡还是胡搅蛮缠继续提些不正当的建议，两人争论不休，直到迪莉娅好奇地问了几句她们才胡乱搪塞过去，没再争论下去。晚餐开始后三位小姐利索地解决掉十五道开胃菜后，一起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厨房的方向，最后一道美味——莱恩。
厨房的木门终于敞开了，一道巨大的菜品出现在三人面前，莱恩被捆绑在巨大的白色十字架上，用红色的厚蚕丝织的丝带束缚住莱恩的手脚，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型蛋糕上插着十字形的蜡烛。底下有中间开口的圆桌，莱恩就被插在空隙中。桌上整齐的摆放着银质的刀叉，点着白身黄火的蜡烛，莱恩仿佛受难的耶稣被小鬼推向恶魔的血盆大口，不过现在换成三个美女的樱桃小口。
“姐妹们，开动了。可别跟我客气，今天我做东！”丽贝卡首先上去拿起一副刀叉，环视着莱恩，选择下刀的位置。紧接着伊莎贝尔和迪莉娅也上前来，三女在美味面前犹豫不决，争着抢占有利的位置，还加入划拳游戏一决胜负。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后三人选好了位置，不，应该说两人经过激烈的争夺。迪莉娅实在太小了，连划拳是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排在两个赌徒女人后面。
“姜还是老的辣，丽贝卡妹妹你可别怪我。记得喔，一点站位加上两桶单一麦芽威士，还有你亲自给我做头发，记得要把我的美丽棕色大波浪梳得漂亮些。还有。。。”
“健忘的女人！我来接好了，还有亲自为你上妆两次，特别注意你嘴角的那颗美人。好了，快开动了。等这道菜可是很辛苦的。”丽贝卡绕到莱恩背后，拿起桌子上的一根带针头的吸管，往莱恩的肩上一插，慢慢地吮吸着流出的血液，取得最佳位置的伊莎贝尔则用刀子在莱恩的脖子上划出一口子，舔着渗出来的琼脂佳酿。唯一可怜的迪莉雅由于身高问题，任凭她怎么跳就是够不着莱恩的身子，最后也只能施展浮空术飘上来，在莱恩的手腕上划上一刀，拿着一个高脚杯耐心地接着流出的美酒。三女刚开始品尝，最后一位客人也出现了。卡拉米推门而入，对于这样的情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很自然地站到仅剩的一边，拿起吸管插在莱恩的手腕上。
“卡拉米妹妹，你平时可不会迟到的。怎么今天晚了这么久？”品尝完毕的伊莎贝尔用手绢檫了檫满嘴的红印，装着很生气的样子责备着卡拉米。
“有事情耽误了，跟姐妹都有关系。大叔召集我们去殿开会，我派出的蝙蝠在你们的寝宫里找不到人，我后来接到请贴才赶到这里的。发信的邮差满楼找我，而我在找你们几个，所以这件事也不能怪我。”
在莱恩背后的丽贝卡探出头说：“没人说会怪你，不过作为惩罚你得借我几只蝙蝠玩，成不？”
“鬼精灵，肯定是打算用来做坏事的。无理要求决不接受。”
在丽贝卡嘟囔了好一会后聚餐结束了，被卡拉米以必须尽早赴会为由结束掉。四人一同出门，在那之后不久留在房间里的莱恩被一群从窗外飞进来的小蝙蝠悄悄地叼走.......
在罗生殿里，铺着红色绸缎的长桌子周围摆放着十四张石凳，千百年来一直伫立在这里。这是血族从诞生之初就决定的宿命之所，最初的十四血皇聚集一堂的地方。卡拉米和其他三个姐妹早早来到这里，等待她们的统领者大叔来发号司令。之所以称其为大叔是因为他本人比较年长，下巴留着成熟男人应有的美须；再者他也是唯一没有经过重生的血皇。经过千百的时光厌倦了世界的血族会选择重生来留下自己的血脉，不过新生的血族是完全独立的个体，这也意味着对于不死的血皇而言重生就是死。但是还是有很多血族选择在没有遗憾后静静地死去，或者是在沐浴在阳光中，让自己真正地了无遗憾。在先今的血皇中只有大叔一人经过两千年的岁月后继续监管着暗川城，其他人中最久的也只是伊莎贝尔经历的八百年光阴。在血族中第一血皇的力量是凌驾于一切的存在，不过在一群爱恶作剧的女人眼里大叔也不过是成天为了琐事而扯破嗓子大声喊叫的老头子罢了。等得不耐烦的丽贝卡提议一起去大叔的寝宫，不过立刻遭到众女的回绝，还被伊莎贝尔调侃一番“妹妹最近怎么突然对那些大男人充满袜子熏香的房间感兴趣了？是否是花苞欲放，春心荡漾了？”
大伙一听都笑了，观赏着丽贝卡和伊莎贝尔的追逐战，直到大叔走进被搞得天翻地覆的罗生殿闹剧才告一段落。看着桌上精美红色长布平白添了些脚印，还是被高跟鞋直接穿了几个口子，心疼道：“这可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每次都被你们这样添几个洞，再过几年可就不能补了……..”
“不能补就换一条嘛。”
“就是，这样的货色我的手下一天就能织出上百条。大叔你随便挑好了。”
“算了，下次注意点就是了。”大叔一摆手示意众人入座，所有人一准备就绪后大叔就直接进入正题“今天我叫你们来的用意想必你们也猜出来了，二十年的约定就要到了。她是否会兑现承诺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从这次格雷斯带回来的消息看情况不容乐观。其他人也不怎么关心这件事，我们几个商量就可以。现在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才由伊莎贝尔打破沉默：“妹妹她一定会回来了，她肯定明白背弃诺言对于血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谁知道姐姐她在想什么，当初出走的理由就可笑。”丽贝卡小声说着，心不在焉似的摆弄着袖口，伊莎贝尔一听直接站起来大吼着回应：“开玩笑也得有限度！背弃诺言就是失掉了血族的身份，甚至于尊严！我可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可以这样做！”
“不需要责怪丽贝卡，妹妹她不回来也是有可能。毕竟现在的她多了一份牵挂。”
被卡拉米这样一说伊莎贝尔感到无言以对，只能坐下看着大叔，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她也是跟你们共处多年的姐妹，对于她最后的态度却很不好猜测。不过她必须回到暗川城接受制裁却是毋庸质疑的。众血皇听令！伊莎贝尔和丽贝卡到时前往接应格雷斯，能劝说她回来自然好，假如她自己主动跟你们回来那就在好不过了。如若不然，就算是使用武力也得把她带回来。”大叔顿了顿，看着四个女人一脸阴沉的表情，不由得地叹气“我知道这样说你们心里很难受，不过这件事情终究得有个了断。你们还是回去想想怎么劝劝她，不要让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先这样吧，散会。”
女血皇们都起身准备离开了，只有大叔还留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卡拉米随口一问说：“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没什么，就是最近为了她的事情感到有点心烦，”大叔揉揉鼻梁继续说到“卡拉米，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所以我才让你当皇城总将。但是最近你和那个闯进城里的人类玩得太过火了，塔里的士兵都怨声再道，对你的举动颇有微词。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想干涉你的游戏，每天单调的日子确实需要一点乐子，我只是想说等你玩够了就把那个人类扔进斗兽场处死，让士兵们解解气就行了。没有其他的事了，你也下去吧。”
“遵命。”
卡拉米走后，只剩下大叔一人的罗生殿又回到凄冷幽苍的寂寥中，暗暗的绿色烛光勾起千百年间的点滴回忆，不禁让人感叹。
“空着的位子又添了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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