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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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御书房内,小儿手臂般粗的香烛也已经快燃到了最底端。
楚煜和施皇后分别正襟危在龙凤双椅之上,只是二人的脸色都甚是难看。
冯不凡并不理会楚煜大病初愈后苍白的脸色,正容道:「陛下,希柔婕妤串通陈国,出卖南楚的行为,证据确凿,不容置疑。还望陛下交于「九卿会审」,以治其罪!」
楚煜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言语。一旁的施皇后看看冯不凡,冷声问道:「冯统领,你所说之事,乃是你一面之词,有何证据?」
冯不凡将怀中的信札掏了出来,恭敬地交由下人递给皇上,回答道:「此乃铁证!请皇上验证!」
楚煜不耐烦地从太监手中夺过信札,道:「区区一封信,能证明何物?朕如何知道此物不是你所伪造的?嗯?」,手中运起一团火,将这「铁证」烧的一干二净。
「陛下,你……哼,老臣不服!此物乃是杨贵妃今夜递于老臣的!老臣为南楚效力终生,陛下如此说,实在是对老臣莫大的侮辱!」,冯不凡双目直视楚煜,冷然道。
而本来坐在皇后下手处的杨贵妃闻言,悄悄瞥了瞥上面两位不快的脸色。一脸委屈地辩解道:「臣妾也是偶然间收到此物的,宫中今夜收到此物的并非臣妾一人……臣妾阅览这封来源不明的信后,本也以为乃是他人恶意中伤。但事关重大,臣妾还是连夜与皇后娘娘,冯统领商议……这绝非臣妾本意!」
施皇后冷笑道:「妹妹,你可没跟哀家说已告知冯统领了啊!谁人不知冯统领满腔忠义,性如烈火,但你仍是如此为之,莫非是你有意为之,希望这后宫大乱吗?你可知罪?」,施皇后这段话抬高冯不凡这犟驴,暗讽杨贵妃有意祸乱后宫,绝口不提希柔婕妤。显然有意将希柔婕妤保下。
杨贵妃原本是报着看好戏的心理,谁知却被施皇后给连连责问,不下于将她作为此事幕后主谋一般,直惊的连出冷汗,颤声道:「陛下,臣妾绝无此意,还望陛下明察,还妾身清白。」
不待楚煜答话,施皇后怒道:「放肆!你如此说来,莫非本宫污蔑你不成?本宫何等身份,至于污蔑于你?哼!陛下,臣妾统御后宫不力,还望陛下恕罪!」
楚煜虽然平时也颇为宠爱杨贵妃,但他显然更喜爱希柔——这与世无争,仿佛不食凡间烟火的奇女子。听闻施皇后有意为希柔开脱,心里十分高兴,嘴上却微喝道:「朕暂恕你统御不力之罪,但切莫有下次!此事,依皇后看,该如何处置?」
施皇后想了想道:「臣妾以为仅因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就治希柔婕妤之罪,实在过于草率。臣妾请求将此事交予臣妾调查,三日之内,黑白即分!」
杨贵妃心中大急:早就知道希柔和皇后亲如姐妹,此事一旦交由皇后调查,百分百是诬告。更有甚者,以自己今日给皇后留下的印象加上施皇后的滔天手段,三日之后,自己变成这事的主谋者,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她心中虽急,嘴上却说不出有力的反驳言语,只得焦急地看着冯不凡。
冯不凡刚从施皇后的赞美中醒悟过来,闻言大惊道:「陛下,万万不可!奸细案向来是刑部管理,怎可交由皇后独自调查!还是请陛下将此案交由「九卿会审」。倘若陛下不同意,老臣只能长跪不起。」
眼看事成胶着,楚煜和施皇后无不暗恨这死钻牛角尖的冯不凡。只是他话又说的句句在理,大义凛然,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回绝。
一直都站在下面的希柔一脸平静地站在那,不停地低声对着怀里的楚樱说着些什么。而楚樱竟然也乖巧地并不吵闹,只是愤恨地盯着冯不凡和杨如玉两人。
冯不凡老泪纵横地爬到殿门前,打开殿门,对着楚煜说道:「陛下!请陛下听听三军的心声!勿未美貌所惑,以致成了亡国之君啊!陛下啊!」
殿门之外,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千「内卫」,他们齐声吼道:
「不诛希柔,天下难安!」
「不诛楚樱,国将不国!」
……
一时之间,屋内的众人竟然震耳欲聋,震惊不已。
「大胆!冯不凡!你想造反不成!」,楚煜极为恼怒,双目充血,挥手一道火红色的龙形气体,将跪在地上的冯不凡撞击到房顶之处,再重重坠下。顿时将无数坚固的桌椅砸成碎片。一时之间屋内的温度也随着这火龙气流而骤然上升。
冯不凡重重咳出一口黑血,惨声道:「陛下,老臣一心为国,天地可鉴!连臣这样的老粗也知道那封信中所言不虚,何况陛下如此英明人物?还望陛下以社稷为重!」,说完,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继续念叨着,「还望陛下以社稷为重!」
室内,冯不凡叩头不已;室外,「内卫」们更是如同雷鸣一般杂乱。
「皇上,勿未美色所迷惑呀!」
「皇帝,吾等为你卖命,你怎么愿意如此伤透吾等忠义之心啊!」
「皇上,莫做亡国之君啊!」
还有一些有心人,甚至吼道:「皇帝昏庸,弟兄们,我们不干了!」
「对,不干了!皇帝除了整天和那妖女吟诗作词,就没干一件正事!」
「掀了他,反了他,反了就不再是苦哈哈!」
……
众人的脸色越来越差,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冯不凡的一场「兵谏」,谁知竟然快变成了「兵变」!
只听见一声爆喝之声:「好大的胆子!将那些肆意喧哗地全给我抓出来!」,广场的正门前,一道白色的身影怒吼道。
原本不可一世的「内卫」们,瞬间慌了起来:
「糟了!是三殿下。」
「完了!龙卫们都来了!我怎么这么糊涂!瞎嚷嚷什麽啊!」
「三殿下,刚才就是他叫的最凶!我们抓住他了!算我们戴罪立功么?」

……
数十道红色的身影在越来越汹涌的「内卫」浪潮中,穿梭而过。不过数息之间,十来名别有用心的「内卫」,如同玩偶般给仍在了御书房的走廊上。
一袭白衣的楚霜,脸色寒若冰霜,站在走廊上,吼道:「告诉我,你们是谁?」
广场上的「内卫」们,如同犯错的孩子般,稀稀拉拉地答道:「内卫军!」
「混蛋!大声点!我听不见!」
广场上的「内卫」们,齐声吼道:「内卫军!」
「告诉我,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护卫皇宫,为陛下效死!」
楚霜狂声吼道:「你们的刀应该指向何处?」
「一切危害陛下,危害南楚的豺狼!」
楚霜冷笑道:「刚才你们的刀指着谁?」
底下,如同死寂一般,毫无声响。
「混蛋,回答我!」
刚才无比喧噪的「内卫」们,仍是哑口无言。
楚霜转身对着地上十数位被囚的「内卫」,坚定地命令道:「都给我砍了!」
他们还来不及求饶,十来颗人头早已落地,赤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看着广场上震惊的「内卫军」,楚霜叹了口气,命令道:「首犯已诛,余者不追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全都给我滚回去反省!其他惩戒,要等陛下下诏!」
看着垂头丧气走出的「内卫军」,楚霜对身旁的众人命令道:「史洪,你加派人手,给我盯着他们,倘若再有人有心怂恿,先斩后奏!章林,你再带一帮兄弟日夜守护在陛下身侧,绝不能再有如此「兵谏」发生!辛苦你们了!」
两人领命而去后,楚霜对着御书房高声道:「儿臣楚霜求见!」
楚煜声音略微嘶哑的道:「霜儿么?不必进来了!你们也都出去!朕要和希柔独自谈谈!」
施皇后等人听闻楚煜措辞如此强硬的口谕,只得出了御书房,一脸茫然地站在走廊上。
楚樱一脸委屈地扑入楚霜的怀中,早已经忘了日间的间隙。楚霜轻轻摸摸楚樱的头,冷冷地对看着杨贵妃和冯不凡二人,并不言语。
御书房内。
楚煜叹了口气,对眼前的希柔轻声道:「柔儿,朕今日死里逃生,却遇到如此烦心之事。柔儿,你放心,朕已经学会了修行之法,呵呵,现在就设下禁止了。你不必顾忌,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朕绝不会放过他们!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好吗?」
希柔轻轻揽了揽秀发,摇头道:「陛下,冯大人一心为国,陛下切勿为了臣妾寒了人心。否则,臣妾纵死,也难心安。」
楚煜轻轻摆了摆手,道:「柔儿,切莫谈「死」字,不吉利!呵呵,你总是如此深明大义,纵然……你真是……我也不会怪责于你,你可知朕的心意?」
希柔双目含泪道:「十三年了,臣妾又怎会不知陛下心意?今夜感激陛下如此信任,如此维护臣妾,臣妾请为陛下献上一舞。」
楚煜闻言大悦,笑道:「如此甚好!」
只见希柔如同白色的蝴蝶一般,轻轻地跳着霓裳之舞,缓缓地在这御书房之内,舞动了起来。
她那仿佛仙子般的歌声轻轻在房中回荡:
「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
希柔犹如月下仙子般,踩着轻盈的步子,继续吟唱道:
「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只是,希柔似乎体力消耗过大,步伐有些蹒跚,脸上也微微出现汗珠,但看着楚煜那一脸迷醉的模样,贝齿轻咬,继续唱道:
「……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
此时的希柔仿佛雨人一般,全身香汗淋漓,终于把持不住,摔在了冷冷的地上。
楚煜大惊,飞一般地将希柔抱在怀中,轻轻将手搭在希柔如玉般的手腕上,痛心道:「别唱了,柔儿……柔儿,你……中毒了?!」
希柔无力地摇摇头,惨声唱道:「漂……零客,泪满……衣……」
希柔费力地抬起玉手,强笑道:「陛下,别为臣妾伤心!不值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其实,臣妾……正是陈国派来的……」
楚煜泪流满面,道:「朕知道……但朕从来没怪过你!柔儿,你好好养身子,你说过要陪朕一起泛舟,一起去牧马,一起去游遍名山大川……柔儿,你难道想不守约么?朕不准!你听见没有!朕不准你死……」
希柔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宽慰的笑容,费力地说道:「其实,臣妾心中一直很苦的!陛下,您知道那种感觉吗?多少次,多少次……臣妾都想向陛下坦白一切,可臣妾不敢,臣妾怕失去陛下,失去樱儿,失去皇室对臣妾的信任……」
楚煜大吼道:「柔儿,你别说了。朕立马叫太医……不,请蓝灵子道长,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
希柔看着眼前悲怆的男子,轻声道:「陛下,你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你不是个好皇帝……你太重情了……」
希柔轻轻抚摸着楚煜的脸庞,挤出一丝笑容道:「陛下,要小霜好好……照顾……樱儿……」
楚煜泪流满面地连连点头,缓缓说道:「别走,小柔,别离开我。」
只是,希柔的双手终究还是无力地从楚煜的脸上滑落下去,嘴角带着一丝最凄美的笑容,悄然而去……
楚煜放声吼道:「小柔……」
轻轻抱起怀中的佳人,楚煜撤去设下的禁止,迈步走了出去。
屋外众人看着如此一幕,有人伤悲,有人欢喜……
不待众人询问,楚煜冷冷地说道:「你们,满意了吗?」
不理身后哭的晕过去的楚樱,楚煜温柔地对着怀中已经仙逝的玉人,说道:
「小柔,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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