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门面与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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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点,王桥夫妻酒足饭饱,告辞而去。
到了楼上,熊梅道:“你们三人说话怪怪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在楼下不好问,急死人了。”
王桥道:“杨书记要调到县委政法委当副书记,县委鲍书记找他谈了话。”
熊梅一直在学校教书,对政府机关复杂的单位和职能似懂非懂,问道:“在政法委当副书记是升了还是降了,按理说是进城了,可是我感觉杨书记说话和神情没有以前那么意气风发了。李老师说话比以前更客气了。”
女人的直觉往往具有惊人的准确性,第六感超强。熊梅与杨定和接触次数不多,居然能从杨定和用语和语气的微妙变化中感觉其身份发生了变化。
王桥不禁竖起了大拇指,道:“你的感觉是对的。县委有个不成文规矩,或者是摆在明面上的潜规则,接近退居二线的党委书记往往都会调进城里,安排一个稍稍轻闲的部门当副职,过渡一两年就可以顺利退居二线。这是对有功之人的安慰性安排,表示县委对其当官经历的肯定。”
这个政策涉及面广,王桥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将这一件比较复杂的事情说透彻。
熊梅理解能力不错,直奔核心,道:“那就是说杨书记没有权了,你的党委副书记职位会不会受到影响?”
王桥道:“按县委定的规矩,主要领导变动时,领导所在单位的人事暂时冻结,这事你懂的。”
前一段时间熊梅准备调到静州商业学校,谈得差不多时,恰好遇到商业局换领导,人事被冻结。因此,熊梅听到“人事冻结”这四个字就鬼火冒,道:“冻结人事,这是什么臭规矩,那些当官的互相勾心斗角,把下面的人当傻瓜来玩弄。当官的自己做事的时候,就不按规则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家小梅太犀利了,虽然基本不明白政府运作方式,却误打误撞总是说到让人不爽的地方,虽然有点偏颇。当官的都是一个相对概念,对于更高层的干部来说,由他们制定规则,县级干部也只有听命的份。”
熊梅情绪慢慢发生变化,沮丧起来,道:“我们今年太不顺了。我调工作没有成功,万里长征就差最后一步,结果人事变动,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升职又被卡住了,我估计也很玄了。现在我们想做生意连转租费都付不起。今年春节我们好好上个香,让老天爷保佑我们。我们两人一直在努力工作,认真生活,从来没有游戏人生,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个好生活。”
王桥道:“多数成功人士都有过受磨难的过程,我们只看到他们光鲜活亮的一面,没有看到身上的伤疤。”
熊梅道:“我现在有点信命了,春节一定要去上香。”
王桥笑道:“三线厂都是外来户,我们想上香都找不到地方。”
熊梅执着地道:“观音菩萨过生日的那天,我们去烧香,保佑今年我们平安。”
王桥道:“我这个身份,怎么能给观音菩萨过生日,传出去让人笑话。”
熊梅道:“我没有觉得你这个身份有什么特殊。走出黑河镇,谁还会理你。就算在黑河镇,比你官大的多得很。就算你在黑河镇当了一把手,县里还有人能管你,还有一大堆条条款款。所以,你更要去上香。”
王桥最了解熊梅,知道其又陷入小女子的情绪之中,便主动削了一个本地广柑,道:“条条蛇都咬人,没有哪一件事是轻松的。吃个广柑,上床睡觉。”
熊梅坐在沙发上吃完丈夫削好的广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明天到静州去找门面,现在我们的命运是掌握在别人手里,心里一点不踏实,只有当实力真正强大以后,我们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你要陪我找门面。”
前面说理论,后面加所以,这是她当老师一贯的说话方式。习惯成自然,在生活中也经常用这种句式。
“你这个话从理论上是对的,从实践来说很难,从操作上来说我觉得不必急在明天,我带你到附近农村转一转,进入大自然,享受黑河美景。”王桥心里总想着高昂的门面转让费,感觉压力很大,有意无意拖起时间。
熊梅撇嘴撒娇道:“我这个失业青年哪里有心情去享受大自然,一天不落实门面,一天就睡不踏实。老公最好,肯定要陪我去。”
王桥理解老婆的感受,尽管不太愿意,还是妥协了,道:“明天就到静州找门面,希望能有好运气。”
熊梅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明天我们七点起床,八点出发,九点钟开始扫街。”
王桥有意让气氛轻松一点,调侃道:“早起的鸟儿是有虫吃,但是早起的虫更要被鸟起,不知我们是虫还是鸟。”
熊梅握紧了拳头,假装嗔怒,道:“你敢调戏我,不理你了。”
“调戏老婆是老公的责任,如果不调戏我家小梅,则是大大的失职。”王桥转身就把门反锁,故意装出一丝狞笑,朝着熊梅逼去,道:“花姑娘大大的好。”熊梅左顾右看,道:“你这里怎么没有剪刀。”王桥故意问道:“要剪刀做什么。”熊梅道:“电影里花姑娘都是用剪刀防身,同时剪掉坏人的要害部分。”王桥严肃地道:“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我家里绝对不会出现剪刀。”

说笑一阵,熊梅心中阴霭暂时被即将到来的“性”福之风吹散。两人久别胜新婚,彼此都十分渴望。关门上床以后自然恩爱无比,满室春光无限。
等到王桥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见到窗外有无数星星,顺手拿起桌上的波导手机看时间,此时已是凌晨一点。他将波导手机放回桌上,翻身抱住妻子光洁如玉的身体,继续酣睡。
熊梅下意识地抱着丈夫,继续沉入在梦境中。在梦中,她拥有一个大门面,门面不收转让费,租金便宜,但是人流量很大,店门前总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个服务员手忙脚乱,一路小跑。熊梅眼见许多客人等在门口排队,着急得直嚷嚷:“快点,快点,手脚能不能麻利一点,不要让客人久等。”
王桥被叫嚷声惊醒,见妻子不停地说梦话,干脆将妻子推醒。
“啊,现在几点?”
“凌晨一点。”
“我做了梦,梦里我开了门面,生意好得很。”
“我知道,你大声在喊叫,让服务员快一点。”
熊梅回想起梦境,眼睛睁得大大的,道:“我开了一个服装店,生意好到爆,就是服务员动作太慢,让我着急。”
聊了一会,两人又开始情浓如蜜,自由自在地享受着鱼水之乐。对热爱生活的人们来说,性爱是人类的终极享受之一。两人心忧前途的年轻人头顶着星星,忘掉了一切烦恼,如火如荼地享受着年轻身体带来的醉人滋味。
等再次起床之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八点。罕见的冬日暖阳从窗帘缝隙射入,在墙壁上形成了几个圆点,如古代的铜钱一般。
熊梅惊叫一声,“老公,快起床,太阳进屋了。”
两人匆匆起床,简单梳洗以后,到场镇吃了豆花饭。坐上开往静州的公共汽车,九点钟就站在了静州市政府附近的胜利广场上。
胜利广场是新兴商业街,在静州市政府大力培育下,初步具有了商业街的人流量。熊梅道:“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似乎在梦中的门面就在胜利广场。”
胜利广场的门面只比老区商业区略为便宜,对于小夫妻来说还是很贵。王桥父母家里有一个邻居就在此处租门面做生意,曾在喝酒时聊起过胜利广场的情况。王桥没有表现出对转租费、租金等费用的担心,积极地陪着妻子去实现她的梦想。
转了两个多小时,门面情况不容乐观。在正街的几个打着出租牌子的门面要么是不适合做服装,要么是价格让人望而退步。
王桥建议道:“这个商业区集中了静州市最有钱的一群商人,费用不低。”他指着静州市区地图的东下角,道:“这是一个新兴服装城,位置相对偏一些,但是发展前景比较好,也比较专业。服装城周边有两个小学,还有一所高中,南侧是正在交付使用的楼盘,不是正在修,是已经交了钥匙。”
“肯定是正在培育的市场,没有太大意义。”按照熊梅本意,门面应该开在最繁华的大街。现在手中无钱,腰杆不硬,只能退而求其次,到最有潜力但是繁华程度稍差的地方开店。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去看看就知道。”
“好吧,我们去看看。”
来到服装城,熊梅这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糟糕。
服装城规模不小,空门面很多,最有利之处在于很多门面没有转租费,可以直接同房东签合同。熊梅站在服装城的中心位置,道:“这里勉强还行,以后赚了钱,我还是要到最繁华的位置去开店,地段、地段,还是地段,这是做生意的金句。”
谈了两个空门面,都有小缺陷。正在谈第三个门面之时,王桥电话响了起来。
“我是詹军,在哪里,如果方便找个地方喝茶。”
王桥看了一眼熊梅,迅速进行一番权衡。从本心来说,他更愿意陪老婆逛街找门面,这是事关小家庭幸福生活的大事。而从事业的角度来说,即将上任的顶头上司伸出橄榄枝,轻易拒绝是不明智的。
短暂交锋以后,他决定实话实说,道:“我在静州城里,陪老婆逛商城。”
詹军在电话大笑道:“你还真是悠闲,还有时间陪老婆逛街。我把让委办刘师傅和你联系,他到静州来接你。我们一起喝个茶,中午喝点小酒,把弟妹叫到一起。”他有意了解黑河镇的真实情况,决定提前与老校友、现任黑河党政办主任王桥谈一次话。
“好,那我等着刘师傅,那中午我就要好好敬一杯酒。”
“别这么客气,大家是同事嘛。”
挂断电话后,王桥对熊梅道:“新来的詹书记叫吃饭,还请了你的。”
熊梅闻知要去陪新书记喝茶吃饭,道:“我就不去了,就在这里转门面。”
王桥劝道:“新书记上任,我总得给个面子,一起去吧。”
熊梅想了想,道:“那好吧。”
两人从侧门走出服装城,熊梅远看到了一个正要出租的门面。门面不远处是小学,这和电影院商业街的那个门面有几分相似。
门面有20多平米,大小也合适。打电话过去,租金只要二千五百元,而且没有转租费,唯一要求是门面要一年交一次。
熊梅双眼放光,道:“这个门面很合适做服装,我要和老板认真谈。中午就不去吃饭,你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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