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复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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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进臣忙着为自己报仇,为四丫的事情殚精竭虑,肖凤芷也没有闲着,在得知许进臣竟然跟着一个丫头私奔,后来还拼死拼活地维护那个丫头,她气坏了。
肖家大院在许进臣“私奔”的问题上各有各的看法,后来许进臣拼死维护自己的丫头,以及单枪匹马为自己报仇,在肖家大院获得不少的赞誉。他们认为,这一切说明许进臣是个重情重义敢作敢当的好男人,他们很自然地忽略了许进臣的年龄。一个对《易经》很有研究的肖家老头还对肖家族长说,他为肖家找了个好女婿,根据卦象看,许进臣前途无量,肖凤芷贵不可言。
通过七姑八婆传出去,仿佛许进臣已经注定要封王拜相似的,一个更广泛,但更私下的传说是,许进臣将应验二龙夺珠的传说,将来要做皇帝。
谣言的威力总是无穷的,许进臣现在不仅得到童子军的拥戴,大人们对他也是敬畏有加,仿佛他是个大人物似的。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许进臣出门在外已经如同皇帝出巡,人们普遍给他让道。
自从解决了四丫的问题,许进臣就不大外出了,许爸爸花费巨资从宝庆府买回来一套兵棋推演,还有更多的武器模型,让许进臣每天呆在书房,要么看书,要么与四丫比试兵棋,从早期让四丫一半兵力,到后期用五分之一十分之一的兵力对抗四丫,许进臣从中得到了无穷的快乐。他自学了新学中的数学,政治经济学,社会(国际)关系学,工业原理,地理学,各类军事著作等等,知道了希腊,罗马,法兰西,英吉利;知道了达芬奇,文艺复兴,欧洲中世纪。凡是许爸爸找来的有关新学的书,他都仔细阅读,甚至仿照书中描述,做了很多的模型,模型虽然被两个同样笨手笨脚的人做得粗糙无比,但大体样子还是做出来了,这些实践让他们对于外面的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和期盼(他们不知道的是,书上的大多东西并没有变成现实)。
平静地度过了三个月时光,许进臣几乎忘记了童子军的时候,肖家的挑战书下来了:雪水坳,对战。附在挑战书上的还有一首诗:大雪风月夜,丰姿尤傲然;望山知苍翠,见面识人心。
许进臣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诗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四丫根本就不识字,也不能指望她。
想不通就不想了,许进臣拿着挑战书看了半天,兴味索然。
约战的日子到了,许进臣懒洋洋地跟在童子军后面爬山,童子军在最近三个月都没有什么行动:肖家似乎在有意克制,而许进臣却是不管童子军的事务了。
冲锋队来了三百人,童子军这边是八十多人。
许进臣走到肖家军面前,语气平淡地要求和平谈判。
肖家的人让开道路,让他跟他们的首领去说。
许进臣看见肖凤芷正在几个英姿勃发的少女环绕下悄然站立,无形间竟然有种莫名的威严。
“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大家以后讲和了,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要你们放弃蝙蝠岩的果园呢?”
“那本来就是你们家的。”
“大磨岭的地方?”
“那些野果子什么的,难道你很在意吗?”
“不是我在意与否,而是你们许家能让我们自由采集吗?”
“当然!至少我不会组织他们去抢夺。”
静默一会儿,肖凤芷问,“你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从此以后不会再组织童子军攻击我们,但不保证他们的个人行为?”
“我没有权利约束他们什么不该做,我只能这样了。”
“那我们为什么就这次做个了断呢?如果你赢了,我们肖家从此让你们许家,如果你们输了,从此你们不得随便攻击我们。”
“如果你一定要打这一场,好吧。”许进臣回头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会儿,将她的挑战书拿出来,“我在家想了半天,看不懂你这首诗的意思,你能给我讲讲吗?”
肖凤芷接过信,发现信件皱巴巴的,皱了皱眉头。
许进臣见状解释,“这几天我一直将信带在身上,不时琢磨一下,所以,这信就有些脏了。”
“其实,它什么意思也没有。”肖凤芷将皱巴巴的信小心叠好,放进衣袋里,忽然展颜一笑,退入环绕她的少女身后。
许进臣扰扰头,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双方拉开距离,大约三十米,冲锋队列成整齐的数个横队,排在最前面的几个横队人手一支小火枪。而后面全部是弹弓队。
“又是抄袭我们把头(首领)的队列。”几个童子军吹口哨,大声嘲讽对手。
肖家冲锋队静默地站在那里。
“你们找地方掩护吧,到时候他们的打击一定像狂风暴雨。”许进臣对童子军们说。
“我们冲过去,将他们冲散就行了。”一个勇猛的成员建议。
“你数一下他们前排有多少支火枪?”
……
“六十八支。”最先数完的人报出数字。
“你还冲吗?”许进臣对提出冲锋的队员说。
“可是,我们总不能找个地方,缩着头任由他们打吧。”
“让他们打又怎么了?躲在这些石头后面,他们能打中你们吗?如果他们敢过来,你们就冲过去,狠狠地揍他们吧。”
童子军们面面相觑,不管许进臣说的对不对,他们都能感觉到许进臣和以前不一样了,甚至,和他们的想法似乎都不一样了。
“照着做吧,难道有更好的办法吗?”年长的许远蛮对童子军们说,许进臣的提议没错,但是,他语气的淡然让所有童子军都有些无精打采。
“开始吧。”许进臣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许进雷说。
许进雷探出火枪,对天打了第一枪。
对面的肖家随即开枪,不过六十多支火枪齐射让童子军们都吓了一跳,几个队员甚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许家零星的枪声不断,而对面则没过半分钟就会有一阵齐射,声音震耳欲聋。除了枪声,肖家两百多把弹弓打出的石子落在许家躲藏的石头后面,劈里啪啦仿佛雨打芭蕉,让他们连探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肖家的枪声越来越近,很明显,他们在前进。
“军队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它将一群人的意志变成一个人的意志,将一群人的力量,变成一个人的力量。”许进臣叹息着对身边的童子军说。
童子军们完全被对方的火力压制住了,甚至他们都懒得回击了,几个冒险探头查看形势的少年瞬间被对面的火力在头上打出几个大包。
“这次我们输定了,而且,以后也会输。”一个许家少年沮丧地说。

“谁说的?”许进臣忽然大声反驳,然后命令:“后退!退入后面的树林!听着,不要走散了,跟着我的脚步!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打仗!”
许进臣脱下外套,用木棍顶起来,率先朝着树林跑去。
童子军们争先恐后地跑向树林,就像一支崩溃的军队。
“突击队!主力部队!!亲卫队!!!”许进臣大声喊着曾经的队号。
原四宗童子军在树林里列队了,许进臣将三宗童子军安排在两翼,然后领导童子军们齐声呼吼,声音粗野。
童子军们一声接着一声,吼了两分钟之久,所有人都似乎变得杀气腾腾。
肖家冲锋队列队追击,速度不快,在树林边,他们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树林将让他们无法列队。
“记住,没有开枪的火枪才是最有威力的火枪,冲过去,将你们的火枪顶在他们的胸口,要么勇敢而光荣地负伤,要么怯懦而屈辱地逃亡。现在,释放你们心中的愤怒,让怒火在心中燃烧,冲吧!!”许进臣尽全力吼出这句话,带头朝着树林外冲过去。
“吼!!!!”童子军们一个个吼叫着冲出去。
冲锋队猛然看见童子军们粗野地怪叫着冲过来,顿时慌神地胡乱打起来,慌乱的枪声让童子军们兴奋了,他们刚才听惯了整齐的枪声,现在散乱的枪声让他们感觉到对手仍然孱弱。
一把把火枪顶上冲锋队的胸口,莫名的气势下,肖家少年很多选择了逃跑,其他人也在骇然的气势下扔掉手中的武器。
童子军企图继续追击逃跑的肖家少年,许进臣制止了他们。
约束童子军们列好队,许进臣静静看着不远处的肖凤芷,他能看到她脸上惊骇的表情。
许久以后,肖凤芷回过神来,走到许进臣面前,“你说的对,这里根本就不适合我。”
“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许进臣说,“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其实做得很好,虽然也有些不足。”
肖凤芷看了看周围的少年们,不论是肖家还是许家,他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都为刚才短促的冲击震惊了,还没有回过神来。
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许进臣静静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孩,有些好奇,兴奋,迷惘,也有种莫名的冲动。
肖凤芷在他的注视下头垂的更低了。
“我曾经以为这里就是我的世界,但我终于明白了,我有更广泛的天地。我再也不能忍受,在我年少时候,为了无知而幼稚的理由浪费时间和生命,我应该有更高的追求,而不是在我年少时候领导一群少年,自以为得意;在我年长时候,为了家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自以为奉献。”
“你想去哪?”肖凤芷听许进臣说完就安静下来,忍不住问。
“一个很大的世界!”许进臣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空,“也许有一天,我会领着一支军队,一支真正的军队,成千上万的人,在一个真正的战场上,火枪声,火炮声,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刺鼻的火药气味,无数的人在死亡,无数的英雄在那里诞生,然后,我打赢了那场战争,我赢得了我的世界。”
“我知道你再过几年就要去上学了,学习领军打仗。”
“不会再过几年了,我打算明年就去。”
“明年?!”
“是的,明年。”许进臣忽然抓住肖凤芷的手,“明年我就会离开这里,以后也许会回来,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会记得我吗?”
“我——”
“我知道我并不讨你喜欢,等我进了学院,我会写信回来说明,不会为难你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肖凤芷有些着急,“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我们肖家不像你们许家,如果,如果我被你家退婚的话,肖家会认为我有辱门庭,就算不让我用死证明自己的青白,也会将我赶出家门的。”
许进臣仔细打量肖凤芷的脸,他感觉到了她言语中的真实。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我能帮助你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尽力。”许进臣真诚地说,“如果我家退婚会损害到你的话,你可以先来我家,然后,我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你做什么都行,我不干涉你。”
“你说的都是真的?”肖凤芷眼睛盯着许进臣,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男子。
“信不信由你!”许进臣赌气说,“我骗你做什么?”
“说好了?我们拉钩。”肖凤芷伸出自己右手小指。
“拉钩。”许进臣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两只手碰在一起,肖凤芷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女伴,她岂不是主动勾男人了?
许进臣没有那么多的计较,他努力探头看那些少年们,发现他们很多人都聚集在一起,相互吹牛。
“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许进臣问。
“什么?”肖凤芷脸涨的通红,站开一旁,扭过头不敢看许进臣。
“我有很多书,或许有你喜欢看的。你喜欢什么书?”
“有《西厢记》吗?”肖凤芷许久才镇定下来,扭捏着又坐回原来的地方。
“没有。”
“那《三言二拍》?”
“没有。”
“唐诗宋词?”
“没有。”
“不过我有《一千零一夜》(注)。”
“那是什么书?”
“一个遥远的名叫阿拉伯的国家,那个国家的民间故事,神话传说。”
“好。”
“还有《伊里亚特》,讲述两个国家为了一个王后打了十年的战争。”
“才不看。”
“还有《练兵纪要》。”
“好。”
……
许进臣将自己拥有的数目背一遍,然后,肖凤芷将自己拥有的数目背一遍,然后就两个人共同拥有的书籍商谈一番,两个人惊奇地发现很多观点出奇地一致,以至于双方的交流非常顺畅,也非常愉快。
傍晚时分,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注:
《一千零一夜》从口头创作到编订成书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早在公元世纪,印度、波斯等地的民间故事就流传到伊拉克、叙利亚一带。大约8世纪中叶到9世纪中叶,出现手写本。又经过几百年的搜集、整理、加工、补充,大约到16世纪才最后定型。而由文人编纂成书,出版问世,还要晚一些,如果穿越者不强力干预,是不可能出现传到明朝的,作为一本儿童读物,《一千零一夜》的确有一定作用引导孩子们向往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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