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秘祭司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这次,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等得有点心烦,扎尔罕大长老方才进来,向众人表示歉意,众人忙道没有关系。又说了会话,好学者趁机提出能不能请大祭司接见众人。扎尔罕大长老面有难色,沉吟片刻方说,要向大祭司请示。说完,站起身来匆匆离去。众人又觉好学者过于直接,有可能招惹大长老生气,此事多半不成,心里暗暗埋怨好学者,再想到如果自己提问,语气再轻缓一些,时机再抓得巧妙一些…看向好学者的目光暗暗带了鄙视。
“哈哈哈哈——”一声长笑传进大帐,扎尔罕大长老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众人投以询问的目光,好学者问道,“怎么样了,大长老?”
“我刚刚请示了大祭司,轻易不见外人的大祭司听到贵客的请求,很是高兴,说自己一行事情办得非常顺利,刚刚回来部落就有贵客,十分难得。只是路上旅途劳顿,风尘遮面,不如,”大长老顿了顿。
“怎样?”好学者急切问道。
“明日上午,请尊贵的客人们留在自己帐中,大祭司要分别邀请你们,到时,自会有人前来引路。”
“那,我们需不需要准备什么?”好学者又问。
“呵呵呵呵,不用不用,你们是尊贵的客人,能够来到这里我们已经很高兴了。今天还是请各位随意游览。向导就在帐外等候。”
众人走出金帐,见周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几百顶大大小小帐篷,错落有致,色彩艳丽,在澄澈明净的蓝天下,在碧草如茵的山坡上,宛若一朵朵鲜花绽放。不时,有部落之人来回行走,见了众人,以手抚胸,十分尊重,却不多话。向导见了,说:“部落人听说大祭司刚回来就要见你们,这只有极为尊贵的客人才能享有的殊荣,因此,看到你们会对你们施礼,表示自己的敬意。”众人听了,心中对大祭司越发感到神秘,对明天接见一事更是期待。蓝天白云长河飞鹰鲜花碧草,昨日美景,一时之间,竟淡而无味了。只有姐姐带了小亨利和丹尼尔与部落中的几个孩子一起嬉戏玩耍,三个孩子,无忧无虑,活泼俊美,长长的金发被清风吹舞,在灿烂阳光中仿佛带了淡淡虹彩,令人眩目,众人看了,顿生羡慕,不禁暗叹:“无知,真好。”
转过天来,众人等在帐中,都觉其他人早已去了,偏偏还不到自己,不免烦躁。
凯特一家最后才被请去。几人被引入一座小帐,帐内热浪扑面,环视之下,这座小帐居然十分简陋,只是空地中央点了一堆大大的篝火,没过一会,四人已是大汗淋漓。火边矮榻上厚厚毛皮中坐着一位身穿红色裘皮的老者,脸上一丝汗也没有。引领者躬身退出,老者眼神一扫,示意四人在旁边榻上坐下。四人只觉老者目光清澈无底恍若深涧,扫视之间似有实质,四人施礼坐下。小亨利坐后,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位老者,一动不动,深怕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老者自四人坐后,反而闭上了双眼。低低的吟唱声从被长长银须遮住的双唇中飘出,游丝般回旋缭绕。
小亨利只觉得这吟唱之声,暗哑深远,仿佛自遥远天空袅袅飘落,时而被风吹了,旋转起来,绕着自己旋转不休,旋转的圈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广,刚才只是紧紧围绕在自己身边,渐渐的,以自己为中心,在小小帐篷之间打着旋,再后,爸爸没了,妈妈没了,姐姐没了,帐篷没了,只剩自己孤独地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中,吟唱之声依然回旋不定,自己仿佛是投入平静湖水中的一粒石子,周围的绿草水波般向四周远远地扩散,一波一波一波一波…
自己在这一波一波中变成了长草,不断随风起起伏伏,起伏间没有半点不适,风来了,自己弯了,风去了,自己挺起来了,风来风去,自己弯了挺了,无忧无虑,风忽然大了起来,自己被狠狠地弯了,还未挺起,又狠狠地弯了,越是弯了,自己越是要挺起来,这么凶暴的风儿竟奈何不了自己,心中生出了快乐,和周围的草儿哗哗地唱起了歌,无数的蚂蚱、瓢虫、蜻蜓等等昆虫随着草儿的歌声上下纷飞,几只小小的兔子红了眼睛蹿来蹿去。
忽然,自己感受到了一种慌乱,这种感觉从来未有,周围和自己一样的草儿也慌乱起来,小小的兔子呆了一呆,蓦地一闪不见了踪影,远远的天际红了,再次吹来的风儿变成了滚滚热浪,正在跳跃飞翔的蚂蚱、瓢虫、蜻蜓等昆虫翅膀一卷,掉了下来,草原上无数的动物慌乱地急速狂奔,有些弱小动物被狂奔过来的大动物狠狠地踩进了泥土,血花喷溅,无数的草儿被踩折,发出痛苦的呼喊,自己也被一只巨蹄跺进了泥里,正要哭喊的自己,被炙热高扬的火焰一卷,没了直觉。
醒过来时,自己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在黑黝黝的泥土中,发芽,上拱,头上“辟辟颇颇”响起,甘美、清凉地水渗入地下,自己的根拼命喝啊喝啊,再一拱头,已经出了地面,云层中,一束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无数的阳光颗粒在穿过了自己,自己柔嫩的身躯渐渐结实了起来,比自己还小还嫩弱的蚂蚱、瓢虫、蜻蜓等等又在自己身边、头顶飞翔、跳跃。风儿吹起,蒲公英小小的白伞随着飞起,自己仰头看去,见到爸爸、妈妈、姐姐在天空飞翔,自己拼命地摇动身体,可是他们看也不看依旧飞去,越飞越高,渐渐消失不见,“爸爸、妈妈、姐姐,等等我啊——”
小亨利哭喊起来,一睁眼,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小小帐中,吟唱之声不知何时早已停止,爸爸、妈妈、姐姐含笑看着自己,从帐篷天顶处泄露下来的阳光照射着他们,温暖和煦。小男孩跳起身来,紧紧,紧紧,抱住他们,再也不肯松手。
凯特一家走后,大祭司静静地坐在厚厚的毛皮中,整个人好像被抽取了筋骨,软软地堆着,原本毫无血色的瘦削面颊,越发苍白。扎尔罕大长老静静走了进来,静静跪在了一边。许久,大祭司雪白的头颅方才摇了一摇。长叹了一声。扎尔罕大长老见了,深深一礼,黯然退下。
自此,众人再无他事,由向导带了在附近游览。三天很快过去,众人再未见到大祭司。好学者提及见大祭司时发生的事情,众人均感迷惘,神情各异,只说无法说清。好学者见此,不再多言。扎尔罕大长老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众人都有所得,超出想象,甚为欢喜。船主一行向众人告别,驾船走了。凯特夫妇和约瑟夫夫妇请部落懂马之人为孩子们分别选了几匹小马,付了定金,讲好日后来取。帝国规定,为保障行人安全,凡公共道路上的马匹必须经过训练,方能上路,违者重罚。因此,骑马稍微讲究一些的人,都会请格里格大草原上的部落挑选马匹从小培训,过了几年,等到马匹长大,再来取回。驯马者会在马身上烙上本部落特殊标记,明白人一眼就能看清。
凯特和约瑟夫两家走到一处,请部落向导带了,到草原里转了许多胜境,玩得畅快淋漓。三个孩子更是开心,草原中没有骑马的限制,孩子们在学校和外面游玩的时候,骑术已打下基础,只是从没有在这么辽阔的草原上奔驰过。孩子们人小腿短,尤其是小亨利,骑不了大马,不象草原部落孩子,自小生活在马背上,大马小马没有限制。只好骑了部落中为年龄小的贵客准备的小鞍小马。虽然不如大马威风,自也不待扬鞭即奋蹄,走个不停。丹尼尔在三个孩子中最大,俨然成了大哥哥,对罗丝和小亨利很是照顾。当大人不在身边,两个孩子要上下马,丹尼尔主动扶持,非常热心。小亨利自不必说,神之大陆的孩子早熟,十三岁的罗丝,懂了些男女之事,开始还不太好意思,看到丹尼尔教养极好,骑士风度十足,也就消了戒心,享受起女孩子的特权。

两家人在离开草原的最后一天,回到菲尔部落,准备休息休息,第二天乘船离开,这时同来之人都回到了部落,要一起离开,原来全是趁了暑假来游玩的。
凯特夫妇突发奇想,早早吃了晚饭,拿了厚厚毛皮,走到草原深处露宿。夫妇二人听向导说了,这片草原非常安全,是神保佑的地方,他们游牧的时候,经常在野外睡觉,非常舒服,尤其这个季节,夜晚并不特别寒冷。只要找个背风的地方,地上垫上长草,多铺毛皮,在睡觉处撒上驱蛇药,四角戳立长杆,挂上铜铃,保证睡得舒服,不受野兽毒虫伤扰。凯特夫妇本欲邀请约瑟夫一家,约瑟夫夫人不习惯野外露宿,也就作罢。
地上铺了厚厚软软的毛皮,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嗅着包围着身体的青草的香气,听着长草被夜风吹拂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和轻轻袅袅的铜铃声,小亨利静静地看着天幕上璀璨的群星。身边的爸爸妈妈刚开始还在和姐姐和自己说话,时间不长,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刚才还在说话的姐姐好像也很久不出声音了。
“姐姐,姐姐,”小亨利轻轻叫着。
“亨利,什么事情。”姐姐含糊地回答。
“姐姐,大祭司的帐篷里,姐姐到底梦到什么了?”
“姐姐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可是一醒来忘了好些,现在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姐姐,再给我讲一遍吧。好姐姐。”
“姐姐记得一开始很快乐,好些漂亮颜色,绿色的啊、粉红色的,金色的什么的,到后来就非常难受,一想到这里姐姐就记不起来了。最后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没有快乐,没有痛苦,恍恍惚惚,全身轻飘飘的好像长了翅膀,再向天上飞,飞啊飞啊,我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也在飞啊飞啊,后来,我好像听到亨利再叫我,我一想,亨利呢。亨利在哪里。心里一着急,就醒了。”
“姐姐,我也是,我看到爸爸妈妈姐姐在天上飞,我怎么叫你们都听不见,我叫啊哭啊,就醒了。姐姐,你不会离开我吧。”小男孩转过头,看着姐姐认真地说。
“傻弟弟,姐姐怎么会离开你呢。姐姐最爱亨利、最疼亨利了。”
“姐姐,我也最爱姐姐了。”
“嗯。我的小亨利。”姐姐的声音变得含混起来。
“姐姐,你看,天上的星星多漂亮啊。离我们好近。我一伸手就能摘下来呢。姐姐,你喜欢哪颗?”
“是啊。”女孩强睁开眼睛。
“流星,姐姐,流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姐姐,好多啊,比诺兰城多多了。”
“好壮观啊,下雨一样。是流星雨吧。亨利,快看,这颗漂亮,这颗也漂亮,亨利,快看,这颗最亮、最漂亮,好大啊,一闪一闪的。亨利,亨利,”被弟弟吵醒的姐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快就睡着了。”姐姐爬起来为小亨利塞紧了脖颈的毛皮,看着小男孩在睡梦中露出的微笑,轻轻地亲了一口。
小亨利正在一颗一颗数着星星,觉得星星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颗流星划过,末尾带了一条长长的白光,又一颗流星划过,长长的光痕似乎离自己很近,近得自己能够感受到光痕在跳跃、在歌唱,又是一颗,长长的光痕似乎从自己身上划过,三颗,四颗,五颗,六颗…每一颗流星的光痕,越来越清晰地印在了自己的心里,自己的心好像漆黑一团,好像一个鸡蛋,原来有条小缝,怎么努力也看不见,现在,每一道光痕闪过,漆黑的鸡蛋里就亮了一下,鸡蛋里面的漆黑一团就跳动一下。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袭来,小亨利顿时陷入了梦乡。
梦乡中,自己漆黑的内心,渐渐变成了黑暗的天幕,每一道流星的光痕划过,心里的漆黑一团就跳动一下,流星越来越多,拖了无数光痕,雨般落下,心里的漆黑一团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无数的流星好像被自己心里的漆黑一团吸引了,奋不顾身地投入进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漆黑一团不知什么时候不再跳动,极为缓慢地旋转起来,流星不再像刚才那样,孩童般乱纷纷地投入进来,好像有了什么微妙地改变,“咕咚”一下,“咕咚”一下,轻柔而又沉重地落了下来,每一道光痕都是那么清晰,那么灿烂,那么美丽,远远的,远远的,一抹粉红色的、犹如春天霞光般绚烂柔和的光晕出现,随着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粉红色,光晕深处,一颗六角形的透明大星缓缓飞来,大星流光溢彩,美丽非常,大星周围白色的流星忽然围着大星旋转起来,自己心里那团正在极为缓慢旋转的漆黑却慢慢停滞下来,动也不动,大星粉红色的光芒自蛋壳外面辉映进来,那团漆黑好像小了一点点,紧了一点点…
在草原夜幕中,裹着厚厚毛皮、睡得正香的凯特一家人,谁也没有发现,夜空中流星雨消失的时候,天上有一团缓缓旋转的粉红色光晕,随着光晕的旋转,草原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形成了草原罕见的风团,草原上空轰隆隆作响,无数草叶纷飞卷起,深草中所有的动物都紧紧趴在地上,全身僵硬,宛若死去一般,有风团将它们吹起,叫也不叫,飞上半空。竖在凯特四人周边长杆上的铜铃,在风刚起时,“当啷啷”不停乱响,不一会功夫,已被风横横吹起,一声也发不出来。渐渐,这股风团和天上旋转的粉红色光晕连在一起,从天到地形成了龙卷风暴,风暴席卷之下,无数草叶纷飞旋转,将风暴染成墨绿,这团风暴一路摧枯拉朽、席卷而至,来到金帐之前,只见高高旗杆那面随风飘荡的长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蓦然,长旗直直竖起,好似倒立旗杆之上,风暴一扫,长旗蜿蜒若龙,竟被风暴卷到了半空,风暴再一转,向草原深处滚滚而去,一会儿,风息草静,除了有些断折的长草,竟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长杆上的铜铃,在星光下闪着金光。
这日,正是神之大陆纪元3038年,雅玛帝国第38代神圣君主阿里克斯38世执政第57年,8月15日凌晨。
八月十四日,昼,晴朗无云,大陆风力1-2级,大陆温度25度—32度;夜,晴朗无云,大陆风力1-2级,大陆温度20度—25度┅(摘自雅玛帝国奉天司《奉天录》)。
此段记录,旁附一段小字。是夜二十三时,东部天幕狮子座流星雨,二十四时,无数小星自天而降。
八月十五日,昼,晴朗无云,大陆风力1-2级,大陆温度28度—35度;夜,晴朗无云,大陆风力1-2级,大陆温度22度—28度┅(摘自雅玛帝国奉天司《奉天录》)。
此段记录,旁附一段小字。昨夜八月十四日二十四时无数小星自天而降至今日凌晨一时,有一颗巨大虹彩六芒星出现东部天际,光耀夺目,群星隐不可见。至凌晨四时,方隐没不见。
凯特一家早上醒来,浑身舒畅,满鼻腔都是草野香气,久居城市的油腻气息去了不少,脸上湿凉,一摸湿漉漉的,原来是夜露。看到身上毛皮尽是细碎草枝,以为本该如此,并不多想。四人回到帐篷,打点行装,和同来一群人乘船返回。
被风暴卷走的那面长旗,几天之后,被牧民在草原最深处一处荒废千年的巨大城池中发现,发现时,那面长旗平整整摊开在一座高高的石砌祭坛上。数月之后,识得此旗的牧民将旗送回部落。大祭司亲口问清原委,望着远远被朝霞映红的天空,叹道:“这人,竟真的来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