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局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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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放走胡玲是否是个明智的决定……”脚步匆匆的毕生知道自己不该放马后炮,但他实在不明白邢怀彬此举的意义何在,“我想邢叔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孙朝晖胆小怕事、懦弱成性,如今又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你觉得放走胡玲能钓到他吗?”
邢怀彬的步子迈得很大,身心俱疲的他不愿示弱于人前,故而极力压抑急促的呼吸,以至于他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让胡玲离开只是走正常的程序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就算孙朝晖最终确定是杀害刘剑锋的凶手,我们也没权利扣押胡玲超过24小时,她与整个案子并没有直接联系。”
“邢叔叔你真是这样想的?还是有什么计划不愿现在透露给我们知道?”毕生怀疑地问,他总觉得邢怀彬一定正在谋算着什么。
“信不信由你,总之我现在的注意力仍然放在高翔、陈庆被杀案,我对孙朝晖没有太大的兴趣。”邢怀彬说完,紧赶两步追上前面的郭启达,只听他低声地问,“小郭,昨晚你们到达孙朝晖房间的时候,邱一禾是什么状态?”
“邱一禾啊?”郭启达讪笑着摆摆手,贴到邢怀彬耳边碎语道,“邢老,事实上我撞见你女儿跟邱一禾在一起,当时他们两个正打算出门。”
邢怀彬愣了愣,不敢相信似地自言自语道:“那么晚了,晓菲她怎么——”
“呵呵,邢老,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干涉了,我看那个邱一禾对你家女儿倒是挺体贴的。”郭启达心情不错,“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两宗密室谋杀案的真凶,你又要不辞辛苦地协助破案,总要有个人照顾你家女儿不是?就由得他们年轻人去吧。”
“唉,我只是有些担心啊,那个邱一禾,同样是个危险人物啊!”邢怀彬叹息道。
“这话怎么说?难道邢老你也在怀疑他吗?”郭启达问。
“算不上怀疑,只是我个人的直觉而已,跟邱一禾同样让我感到危险的,还有一个人。”邢怀彬慢腾腾地说着,显然正在思考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我知道,你是说毕生吧?放心,毕生一天24小时跟咱们在一起,就算他是凶手,也没有机会再作案了。”郭启达自以为聪明地回答。
“不,我说的不是毕生——”邢怀彬忽然停下脚步,待毕生来到跟前飞快说道,“毕生,我刚刚听说晓菲跟邱一禾在一起,我有点不大放心,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对邢怀彬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些无所适从,毕生犹豫了半天摇头道:“邢叔叔,并非我不愿意,只是我也想去看看凶手给孙朝晖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另外,从现在起我不想再离开您老的视线半步了,以免再有密室谋杀发生,你又要怀疑到我头上来。”
邢怀彬恼怒地哼了一声,“我看你是不想让我离开你的视线才对!”
眼瞅着二人又要针锋相对,一旁的方医生急忙插进来说道:“这样吧,我也闲着没事,要不我帮邢老你去看看,顺便把他们两个都带到警务室?”
“带到警务室做什么?”邢怀彬没好气地问。
“既然凶手要杀孙朝晖的计划没有得逞,那难保他不会第二次下手,事实上,现在我们的嫌疑人越来越少,所以——”方医生的话没有说完,但邢怀彬和毕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毕生响应道。
“嗯,就这样办……对了,还有一个人你别忘了,就是那个林倩儿,把她也找来,毕生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说完邢怀彬转过头去继续前行。
无奈苦笑的毕生仔细给方医生说了林倩儿住的地方,也加快脚步追上去,“邢叔叔,似乎你还漏掉了一个人。”
“谁?”
“就是刚刚被你放掉的胡玲啊!呵呵,说起来还真有些滑稽呢,最好胡玲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毕生嬉笑着说,话语中明显含有嘲弄邢怀彬的成分。
“胡玲不用管她,她跟孙朝晖是蛇鼠一窝。”邢怀彬生硬地说道。
“邢叔叔,你这是不是太主观了,凭什么认定胡玲不会是凶手?”毕生逼问道。
“哎呀,毕生你脑袋怎么糊涂了,昨天晚上胡玲一直被关在审讯时内,她哪有时间去布置谋杀孙朝晖的机关啊?”郭启达拍着毕生的肩膀大笑说道。
毕生耸耸肩不再说话,他跟邢怀彬不同,在长时间不休不眠的情况下,还是无法保持头脑的清醒,同时也变得有些冲动和冒失起来。
这次郭启达对现场的保护可以说做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不仅外面安排了三个船务人员警戒,连房门都用一把崭新的铁锁给封上了。
“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偷偷溜进去毁坏现场……”郭启达一边开锁一边絮叨,“昨天晚上我和耀明勘查的时候尽量小心翼翼,保证没有挪动过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我们甚至连灯都没有开过,是用手电筒完成工作的。还有啊,我特意留心了进出的脚印,一会儿你们会发现现场非常完整地被保留下来了。”
对于郭启达的絮叨两人都没在意,直到房门打开,一股子汽油味儿扑面而来,邢怀彬才用力吸了下鼻子说:“味道这么重,我真怀疑孙朝晖会踩进这个陷阱的可能性。”
郭启达一个劲傻笑,似乎对这个问题他无能为力。
房间非常地整洁,就算没有开灯,看上去也不会觉得凌乱,邢怀彬率先走了进去,站在客厅的中央停住,“小郭,把手电筒给我。”
郭启达将手电筒递了过去,然后指着靠门的一个房间说,“汽油主要都在这个房间,只有少量流到了客厅里。”
拿着手电筒缓慢而仔细地四处照着,邢怀彬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炯炯有神,事实上所能看到的东西却都很模糊,因为他实在是已经老了。几分钟后,邢怀彬才呼出口浊气,“毕生,看完了没有?”
“差不多了。”毕生点头道,“客厅里没有可疑的行迹,地上油渍脚印共有四双,其中有一双是女性的高跟鞋,另外,所有脚印均朝外,可见没有人在短时间内先后两次进入过那个房间。”
郭启达这才明白邢怀彬是在为毕生打手电筒,而毕生的洞察力也一向是非常出众的。
满意地点点头,邢怀彬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在油渍上按了按,“油量不多,大部分已经挥发在空中,应该不是站在这里朝卧室倾倒汽油的。”
拧开门先用手电筒照了照,邢怀彬正要往里走,忽然毕生叫了起来,“等等!”
这一声暴喝差点没把郭启达的魂给吓掉,他摸着心口问道:“怎么了,毕生,你发现什么地方异常了吗?”
毕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从邢怀彬手中接过手电筒,点在靠近门端的几个脚印说,“仔细看看地上的脚印,这很不合情理。”
好奇的郭启达想要凑过去仔细瞅瞅,无奈邢怀彬率先弯下腰来,很快就听他说道:“朝外走的脚印有四双没错,但是——朝里走的却只有两双!”
“什么?”郭启达这下兴致更高了,硬是挤到门口,只见地面上残留的油渍中凌乱的分布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脚印,他足足花了三分多钟,眼睛都看疼了,才恍然大悟道,“果真是这样,那——那这汽油是、是邱一禾倾倒的?”
“这确实是很不错的一个解释!”毕生颔首道,“如果在邱一禾回来之前,卧室内已经到处都是汽油的话,他应该会留下朝里走的脚印,但事实上,只有他和晓菲出来的脚印。”
“我就觉得奇怪,换作别人,房间被无缘无故地闯入,还泼得到处都是汽油,肯定早就大吵大闹起来了,可是那个邱一禾似乎还不想让我们知道,我当时就觉得很可疑。”郭启达的马后炮掷地有声。
邢怀彬激烈地咳嗽起来,现在案情忽然牵涉到女儿身上,就算是经验老道的他也无法做到泰然处之,“毕生……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毕生垫起脚朝里面看了看,摇头道:“暂时没有了……我只是在想,邱一禾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想要谋杀孙朝晖!邢老,你的眼光真是太独到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邱一禾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郭启达说话真是不用脑子,如果邱一禾是凶手,那同样在这房间里的邢晓菲呢,他这话让邢怀彬如何自处?
果不其然,邢怀彬用力咳嗽了几声,摇摇头道:“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而且——”
“而且这个陷阱实在是太愚蠢了!”毕生接过话头道,“除非孙朝晖疯了,否则这么重的味道,他怎么会走进倒满了汽油的房间?”
郭启达一时语塞,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能道出个所以然。
“没有其他疑点的话,我们就进去吧。”说着邢怀彬迈开步子往里走,故意躲着地上的那些脚印。
屋子里的味道就更加难闻了,特别是靠近床铺的地方,木头、棉花还有汽油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简直能让人窒息。
与其他房间的卧室一样,这儿的布置相当简单,床、衣橱、小书台、梳妆台,还有三张四腿木椅,其中床和小书台上的汽油最多,而靠墙的衣橱只是泼溅到了少许。
三个人都不说话,视线都随着毕生手中的光线移动,在毕生照过所有地方之后,手电筒又移交到了邢怀彬手中,然后重复同样一遍地扫描过程,这样可以避免疏漏,同时确保证据取得的统一度。这个方法是邢怀彬提出来的,他有意无意地跟郭启达说,“这样可以避免某些人将事先准备好的证据留在现场。”
“邢叔叔,你觉得这个陷阱怎么样?”毕生问。
“很糟糕,不像是邱一禾的手笔,更不像是某人的手笔。”邢怀彬回答。
“那你认为,这是不是邱一禾的杰作呢?噢,不对,应该说,是不是邱一禾与晓菲共同的杰作。”邢怀彬语中带刺,毕生也不甘示弱。
这话明显刺中了邢怀彬的软肋,他局促地咳嗽起来,良久才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此大量的汽油被泼的到处都是,应该跟他们两个脱不开干系,但是——这不足以说明邱一禾与高翔和陈庆的死有关。”
邢怀彬说完转过头来看着郭启达,“小郭,你把昨天晚上与邱一禾相遇的情形再详细说一遍给我听。”
郭启达点点头,尽最大能力重复了昨晚的情形。
未能平心静气地听完郭启达完整的描述,焦急的邢怀彬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抖的手差点没能拿住。
当电话通了之后,毕生发现邢怀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只听他匆匆问道:
“晓菲,你在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跟邱一禾在一起?”
“那你是一个人?”
邢怀彬并没有在电话里询问关于汽油的事情,只是让邢晓菲吃过早饭之后到警务室跟自己碰面,随后便挂了手机。
“邢叔叔,你在想什么?”毕生对邢怀彬刚才的惶恐不安非常不理解。
“没什么,只不过晓菲这孩子的性格很倔,我担心在遭受打击之后,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你是想说,这儿之所以有汽油,是因为晓菲与邱一禾,他们要在这里殉情?你不觉得这太夸张了吗?”毕生笑问。
“怎么想由你!”邢怀彬闷哼一声,呼出口浊气道,“我对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而且这并非什么谋害孙朝晖的陷阱,也不能洗脱你我的嫌疑。”
“那邢叔叔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毕生耸耸肩,好奇地问。
“找到孙朝晖,同时重新过一遍前两宗案子的现场和证物,另外,我还要查出某个人的真实身份。”邢怀彬一口气说道。
“你要查林倩儿?”毕生诧异地叫了起来。
“是的!林倩儿不是她的真名,而且她现在跟晓菲在一起,不摸清她的底细,我心中不安。”邢怀彬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毕生忽然很没礼貌地抓住邢怀彬的胳膊,“邢叔叔,我忽然开始怀疑……”
“怀疑什么?”邢怀彬看都不看毕生。
“怀疑当年我父亲,是不是被你冤枉的!”毕生吼了起来。
“铁证如山,毕长江也认罪伏法,你现在才想要翻案,迟了!”邢怀彬头一回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残忍,这些话说出来,就连一旁的郭启达听着都不免难受。
慢慢松开邢怀彬的胳膊,毕生一连说了五六声“好!好!好……”,任由邢怀彬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郭启达有些茫然,两个高手忽然分道扬镳,他不知道该信任谁,不知道该跟随哪一个,他一会看看邢怀彬逐渐远去的背影,一会又看看毕生那张在黑暗中扭曲的脸,最后猛地跺了跺脚,转身追着邢怀彬而去。
“郭大哥!”毕生忽然扬起头,大声喊道,“郭大哥请稍候,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急忙刹住身形的郭启达纳闷地问:“怎么了,毕生?”
“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重大的疑点,足以证明邱一禾……”毕生用力吸了口气,眼中寒芒闪烁,“邢晓菲,他们合谋布下陷阱,想要谋杀孙朝晖!”
“真的?”郭启达立刻来了兴致,完全不顾邢怀彬的离去,快步过去问道,“毕生,你发现了什么?”
指着那张凌乱的床铺,毕生一字一句道:“郭大哥,你没觉得这些汽油泼溅的位置很奇怪吗?”
郭启达凑过去瞅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叹息道:“毕生,老哥我眼睛没你好使,你就跟老哥我直说了吧。”
“让人从外面接个灯泡进来,屋子里太黑,所以你看不真切——”说完毕生揽着郭启达的肩膀往外走,“郭大哥,你认为像邱一禾这种花花公子,会为了邢晓菲这种残花败柳放弃生命吗?自杀殉情,呵呵,真亏那个老狐狸能想得出来!”
郭启达一味地讪笑没有吱声,原本以为自己的发现能够让案情明朗起来,可没想到,独立的两个人现在更是势成水火,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郭启达啊郭启达,你要保持冷静的判断啊,他们两个都是断案高手,都能把死的说活、白的说黑,可不要因为个人喜好而偏离正义啊!”
……
孙朝晖的气色好了很多,看来爱情可以滋润一个人这句话确实没错,现在他看上去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风采,只不过眉宇间仍旧有一抹浓浓的愁云挥斥不去。他斜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胡玲弯腰收拾地上的狼藉,视线随着那翘挺的臀部移动,眼中不知不觉重新燃起了欲火。
可能巨大的压力会让一个人容易亢奋吧,孙朝晖扔下手里的手机,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胡玲,同时用力顶了顶她的臀部嬉笑着说:“胡玲,你实在是太诱人了……”
咯咯直笑的胡玲勉强推开孙朝晖,转过身来勾着他的脖子说:“朝晖,熬过这几天,以后我们从早做到晚都行,可是——可是我想很快她就要回来了。”
“回来更好,看我怎么对付这个婊子!”孙朝晖面目狰狞地吼道。
“不要这样说,她不值得你冒这个险……朝晖,我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胡玲有些害怕地偎在孙朝晖怀里,“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知道你很想报复他们,但是朝晖你想过没有,在这条船上,没有人会帮我们的,没有人!”
孙朝晖气馁地点点头,环腰抱着胡玲的手抽了出来,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别害怕,胡玲,别害怕……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活着上岸的那一天,就是邢怀彬他们的死期,到那个时候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孙朝晖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孙朝晖决不是好惹的。”
胡玲温顺地点点头,踮起脚在孙朝晖唇上吻了一下,“朝晖,你进去睡一会儿吧,我稍微收拾一下这里,免得其他人怀疑。”
“嗯……胡玲,你对我真好。”孙朝晖亲昵地贴着胡玲,嘴上答应,手却很不规矩地乱动起来。
胡玲扭动着身子闪躲,笑得花枝乱颤,“好痒,别闹了,朝晖,别闹了——”
眼看着孙朝晖又要扯掉自己的衣服,不住喘息的胡玲急忙说道:“朝晖,朝晖,我问你件事!”
不得已只好停下来,孙朝晖耸耸肩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朝晖,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杀刘剑锋?”胡玲表情严肃地问。
“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还指着他替我去杀邢怀彬这个老东西呢。”孙朝晖恼怒地叫了起来。
“杀邢怀彬?为什么呀?”胡玲困惑地望着他,“那天晚上你不还在说邢怀彬是你的保护伞吗?怎么突然之间——”

“只能说在陈庆被杀之前,我被那个老家伙给蒙蔽了,但是我孙朝晖可不蠢,说什么陈庆是畏罪自杀,鬼才会相信呢!”孙朝晖越说越气愤,“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邢怀彬在搞鬼,他先杀了高翔,随后又伪造了陈庆的自杀现场,现在轮到我了,他要向我下手了!”
“朝晖,你别急,你慢慢说,慢慢说!”原以为刘剑锋真的是孙朝晖所杀,但现在,胡玲隐约看到了一线希望。
“没什么好说的,总之邢怀彬才是真正的凶手,他是在复仇,是在复仇!”孙朝晖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复仇?朝晖,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知道高翔跟他有仇隙,但陈庆应该没有啊,而且你,你怎么会得罪他的呢?”胡玲希望自己能够知道真相,她相信法律是正义的,相信只要孙朝晖没有做违法的事情,他们就不用害怕,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孙朝晖突然沉默起来,良久才叹道:“一言难尽啊,总之邢怀彬有足够的理由杀死我们,也包括邱一禾在内!那个可怜的家伙还蒙在骨子里呢,我看他怎么死!”
“朝晖,把这些告诉警察吧,我相信他们会公正处理的,只要你没杀人,我们没什么好怕的!”一向没什么主见的胡玲似乎被爱情激发了潜能,忽然变得格外坚强起来。
“公正处理?你没看见那两个白痴对邢怀彬的态度吗,他们把他当成心中的神一样来看待,你奢望他们会公正地对待我?”孙朝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再者说,邢怀彬已经开始实施杀我的计划了,这个时候我只要一露面,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我,然后就想对待陈庆那样,将这一切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他有这个能力,你不要不相信!”
胡玲仍然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孙朝晖为何如此坚定地认为邢怀彬要杀自己,但是她相信孙朝晖不会骗自己,于是也不再规劝,只是难过地问:“朝晖,我们该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会失去你。”
“瞧你,我都说了会没事的。”孙朝晖重又抱住胡玲,“离船靠岸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这两天我就藏在这里,你只要表现得跟往常一样就行,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可是邢晓菲她,她是个很敏感的人,我——我担心我骗不了她……”胡玲忐忑不安地说。
“你没问题的,你绝对能瞒过她,相信自己,你比那个婊子要聪明上百倍,她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胡玲,放心,没关系的……”
两人正在说着话儿,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胡玲脸色刷地白了,急忙推搡着孙朝晖进房间,“可能是他们回来了,你赶紧到里面躲起来。”
就在孙朝晖堪堪跑进卧室的时候,房门嘎嗒一声打开,随后邢晓菲、林倩儿、方医生以及张伟和黄珊珊鱼贯而入,他们看见正在收拾地上垃圾的胡玲纷纷打招呼,而邢晓菲更像是没事人一样,跑过去搂着胡玲的肩膀嘘寒问暖,同时还大声责备父亲和毕生不近人情。
一众人在客厅内坐下来后,在卫生间洗好手的胡玲走出来问道:“晓菲,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的脸色都这么难看啊?”
“没什么,就是乘警希望在船靠岸之前,我们大家能聚在一块,以免还会有什么不测发生。”邢晓菲一边为大家泡茶,一边随口答道,“胡玲,你过来帮我一下,一会毕生还有两个乘警都要到这来呢。”
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微微点头的胡玲正要过去帮忙,不料方医生忽然蹦出来一句,“胡玲,孙朝晖什么时候走的?”
“朝晖?他没有来过呀?”胡玲感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再也顾不得脸色是否异常,抓着邢晓菲的手说,“晓菲,你跟邢伯伯说说,朝晖他没有杀人,他不可能杀人的!”
邢晓菲尴尬地立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方医生却紧揪着胡玲不放,走到近前说:“胡玲,你要知道,窝藏罪犯也是要坐牢的——”
“你胡说什么!如果朝晖来过,我早就跟他一起跑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胡玲大声喊了起来,眼泪情不自禁地哗哗直流,完全不顾邢晓菲在场。
心善的黄珊珊跑过来白了方医生一眼,轻柔地揽着胡玲的肩膀说:“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这种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男人,永远不会明白爱情对女人的意义……”
越哭越伤心的胡玲趴在黄珊珊肩头,这倒并非是她造作,确实因为环境的压力而觉得很难受。
“好了,别说这些让人难过的话题了,我们还是坐下来喝杯茶,大家聊一点比较开心的事情吧。”表情一直阴晴不定的邢晓菲说完,端着两杯热茶过去挨着林倩儿坐了下来。
……
当卧室被从外面牵线进来的大瓦数电灯泡照亮时,毕生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长条形白炽灯,“郭大哥,你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这汽油泼溅的位置和方向有什么特点?”
“好的。”郭启达不用他说,已经蹲在床边细细察看了,“从整个房间来看,床上汽油的分量应该是最多的,而且覆盖面很大,几乎囊括了整张床……另外,床边以及门口的汽油好像不是泼下来的,四周没有细小的溅射性油滴,我看,汽油应该是直接倾倒在床上,然后从床上趟下来,流得整个房间到处都是。”
“郭大哥,看来你的洞察力并不比我差啊!”毕生笑眯眯地恭维,他明白自己必须取得郭启达的信任,否则将会在与邢怀彬的斗争中处于极度不利的位置,“说心里话,郭大哥你认为邢叔叔的说法有几分可信度,你觉得邱一禾在房间里倒上这么多汽油,真的是为了跟邢晓菲自杀殉情吗?”
“呵呵,这个嘛……”郭启达想了想,“应该不大可能吧,起码换作是我,就算要殉情,也选一个漂亮点的死法,这活活烧死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郭大哥说的对,那你觉得邱一禾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毕生正一步一步将郭启达带入自己的思维当中。
“不好说——”郭启达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惊诧的表情,“毕生,你说,邱一禾会不会是想,毁尸灭迹啊?”
毕生差点昏厥,这离他想让郭启达猜测的目标太远了,“毁尸灭迹?郭大哥,你快说,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很容易就亢奋起来的郭启达指着床铺道:“就算邱一禾想自杀,估计也用不着这么多汽油吧?我想会不会是他杀了孙朝晖,然后想在此毁尸灭迹,但没想到我们忽然杀到,让他不得不停手,所以才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不得不佩服郭启达的想象力,这一点就连毕生都没有考虑过,只是他知道这并非正确答案,但仍旧挠着头故作思考状,“可能性很大啊,郭大哥你接着说,接着说——”
“昨夜邱一禾故意隐瞒汽油一事,还坚决不许我们进屋搜查,这是第一个疑点;其二,如此量大的汽油足以将任何人烧成灰,不是用来毁尸还能用来做什么;其三,邢晓菲原本是孙朝晖的女友,现在却忽然跟邱一禾在一起,我看这里面还有情杀的可能……让我大胆的猜测一下!”郭启达口若悬河地说,“昨晚孙朝晖逃走之后,第一时间赶回房间,不料撞见正在谈情说爱的邱一禾与邢晓菲,于是双方发生争执,邱一禾痛下杀手,便想出这等毁尸灭迹的方法。”
“郭大哥——”毕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按照你的说法,孙朝晖的尸体应该还在这个房间咯?”
“嗯,很有可能,我这就让人搜查一下!”
郭启达说着就要叫人,于是毕生急忙拦住,哭笑道:“郭大哥,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推理能力,只是,恐怕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孙朝晖也还没有死。”
“为什么?”郭启达不解地问。
“嗯,怎么说呢……郭大哥你对孙朝晖和邱一禾都不怎么了解,他们二人的城府都极深,前者在逃走之后,绝不会莽撞地回到这里,后者也绝不会莽撞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杀人……”毕生搅尽脑汁,希望自己说的话不会让郭启达听上去像个喜欢臆想的傻瓜,“主要是大哥你对他们不了解,其实你的推理放在别人身上,可以说无懈可击。”
郭启达还是不怎么明白,干脆猛一拍毕生的肩膀道:“你小子别拐弯抹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直说好了。”
“大哥,你到这边来看。”毕生拉着郭启达走到床的正中央,他抬起手指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说,“你看到了什么,在那个白炽灯灯架的上面?”
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郭启达看了半天,嘀咕道:“好像,好像有一层薄膜似的东西,上面还油光闪闪的——”
“没有灯的情况下很难发现这层薄膜的存在,但只要用手电筒一照,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毕生说完,从旁边拿过一张椅子,“为什么别的椅子上面没有汽油,偏偏就这一张上面有,而且很多呢?”
“是啊,为什么?”郭启达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张椅子其实是放在床上的!”毕生将椅子往床上一放,四个脚正好与床铺的下陷处吻合,“郭大哥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吧?邱一禾不是要自杀,也不是要毁尸灭迹,他是在布置一个谋杀孙朝晖的陷阱,只不过,在布置的过程中失败了而已。”
也不知道郭启达是否已经明白,他一个劲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表情却仍旧茫然。
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生干脆推了郭启达一下,“郭大哥,你站上去看看那层薄膜,我敢断定,所有这些汽油当时都是装在薄膜里,然后由邱一禾亲手放上去的,目的就是等孙朝晖回来——”
“只要孙朝晖把灯打开,热量便会融化这层薄膜,于是乎汽油便会泼洒下来,如果那个时候孙朝晖正好在床上的话,又没有发现这个机关的话,便会被活活烧死——”郭启达总算开了窍。
“如果不是薄膜破裂,它藏在吊灯架的上方应该很难发现……”毕生仔细分析了薄膜袋的长宽,说道。
想到这郭启达不由打了个冷颤,“活活烧死……这,这未免太歹毒了吧?”
“郭大哥,你觉得杀死高翔和陈庆的凶手,能不歹毒吗?”毕生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不管怎么说,我先上去看看!”
“还张椅子,这张上面说不定还有邱一禾的脚印,如果真有的话,那将是最有力的证据。”毕生换上另一张椅子,扶着郭启达利索地爬了上去。
郭启达在上面折腾了好一阵,总算从白炽灯灯架上面取出一整张薄膜,而且薄膜上面还有根金属线与白炽灯直接相连。
从椅子上下来,看着手里的两张薄膜,郭启达一连说了三声“好歹毒的机关”,他尝试着用手去撕薄膜,却发现薄膜的韧性出奇地好,看来完全可以盛装足够的汽油,“这种塑料薄膜多半是特制的,韧性非常好,而且,毕生你看这儿还有根金属线,恐怕是利用某种电反应来制造火花吧……”
“应该是这样,做一个简单的试验就能搞清楚这些,包括通上电后要多长时间汽油会燃烧。”毕生随口答道。
“嗯,我会安排人做这个试验的。”郭启达将薄膜收进证据袋中。
“我想在房间里搜寻一下,肯定还能找到被汽油浸润过的衣裤还有鞋袜,当时在椅子上布置陷阱的邱一禾肯定被汽油浇透了,那些衣物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毕生乘热打铁,要一棒子将邱一禾打死,同时也在邢怀彬的腰口插上一刀,“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地上只有两双进来的脚印……”
“哈哈,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邱一禾就是再狡猾,也绝想不到我们会在他处理好现场之前就赶到,这下狐狸的尾巴总算被我们给逮着了。”作为侦破案件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郭启达感到无比地自豪,同时愈发佩服自己的远见,“昨晚耀明还不想来呢,若非我坚持,又怎么能够让案情大白于天下呢,呵呵,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郭大哥,我们最好还是尽快采取行动,我担心——”毕生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邱一禾还能长出一对翅膀来飞到天上去不成?这儿可是海上,他和孙朝晖,一个都跑不掉!”郭启达用力拍着胸脯说。
“我不是担心他跑掉,我担心的是——唉,直说了吧,郭大哥,你觉得我能看出来的线索,邢叔叔会没有发现吗?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为什么不说?他不仅没说,还急冲冲地离开了,为什么?”毕生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郭启达的表情,直到见他动容,才闭口打住。
“毕生,你是担心邢老跟邱一禾串供?”郭启达不怎么愿意相信。
“我也不愿以小人之心来揣度,但邢叔叔不是普通人啊,他的本事郭大哥你是亲眼见识过的。而且邱一禾也不简单,能想出如此歹毒机关的人,他的智商肯定也差不到哪去!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只消半个钟头,便能让我们这么长时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所以我不得不担心啊。”
毕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打在郭启达的心坎上,让他额头的青筋鼓动,“糟糕,实在糟糕!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将那个邱一禾抓起来呀!”
“不,郭大哥!”毕生劝阻道,“抓捕任务你还是交代别人去做吧,我这里需要你,我一个人还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指认他呀。”
被重视的感觉确实很好,郭启达几乎都要飘起来了,他连连点头,拿起对讲机咆哮了几句后,才松了口气问道:“老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收集现场的证据?”
“是的,就从这张椅子开始吧,我相信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邱一禾,肯定还没来得及擦去椅子上的脚印。”毕生脸上的笑容迅速扩散,他自信已经取得了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搜寻证据的工作取得了让人满意的进展,毕生和郭启达不仅从椅子上取得了邱一禾的鞋印,还在卫生间里找到了被汽油浸透的衣物,衣物大部分是邱一禾的,但有一件女式衬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属于邢晓菲的,这个发现无疑让毕生偷偷拍手称快,这是将邢怀彬拉下马的最好机会。整个取证过程前前后后花费了也就不到半个小时,期间执行抓捕邱一禾任务的汪耀明也通过对讲机传来了邱一禾已经被收押的好消息。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让郭启达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证物整理装袋,时不时还舒服地伸个懒腰,“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今天如果再能将孙朝晖抓回来,那我就真的可以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了。”
“呵呵,这两天真是辛苦郭大哥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敬业的警察。”抱着双肩站在一旁的毕生笑着说道。
“什么警察啊,我只是个小小的还算敬业的乘警罢了……”郭启达兴致不减,或许已经度过了最困乏的时间,“毕生啊,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邱一禾要谋害孙朝晖这一点确认无疑,但是我觉得他没理由杀死高翔和陈庆吧,在此之前,无论是你还是邢老,我们可都没有将他列入嫌疑者名单的啊。”
“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毕生在心里感叹一番,笑嘻嘻地回答道,“郭大哥,刘剑锋死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认为他和前两宗谋杀案没有联系?”
“因为作案手法差异太大了,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前两宗案子的凶手不一定是邱一禾?”郭启达放下手里的活,掏出烟来递过去一根给毕生,“唉,怎么说呢,我还是不大敢相信,邢老会是凶手,虽然你的推理完全说得通,可毕竟缺乏证据啊!”
“证据肯定有的,只不过我们还没能发现,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建议咱俩重新过一下所有的现场和证物,在某些人采取行动之前。”
表情尴尬的郭启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满意,可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能拘押邢老,他毕竟是咱们这一行的前辈,你说呢?”
“郭大哥你想哪去了?你同意我提出的、不让邢怀彬接触现场的意见,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信任了,我不会不识好歹的。”将整理好的证物一股脑塞进郭启达的黑色公文包中,毕生拍了拍手道,“怎么样?如果这边完事了,我们就先到卫生间、也就是高翔被杀的现场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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