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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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酒楼坐落于西子湖畔,北山之侧,保俶塔下。此楼始建于隋代,保留至今,故而成为临安名楼。
楼外,马厩中,成排的马匹带着各自的盛装,整齐的排列着,在那饮水吃草,而又十分安份;另一侧,马车和轿子都错落有致的停放着,显示着来此之人的身份。
楼内三层的一个包间中,坐着三个公人。楼下,一匹雪里站驰至,马上之人是一个和尚。那高头和尚下得马来,将缰绳交予马倌,便径步走入酒楼之内。
“寂法师楼上请,三位大人已在楼上久等了。”这个和尚便是法寂。他来到三层的隔间中。
“杨将军,别来无恙啊!”三位公人中的一位起身迎接,其他两位也随着作揖示敬。
“哦,诸位请做。蒙圣上隆恩,在此剃发做了比丘,看护国宝。虽是一时圣命,诸位也不可再称我为将军啊,我杨显在这数年之内,就更名为‘法寂法师’了,哈哈哈!”
“来来来,先点菜吧,法寂法师今天要做一回酒肉和尚了。”
“曾侍,这可使不得。皇上的圣意,半点马虎不得,你们点些个酒肉无妨,我这边还是吃素的啦!”
“杨显啊,我们皇上这不是难为你了吗,哈哈。”
几位公人一边聊笑,一边等着菜上了,吃着吃着,聊起正事来。
法寂问道:“曾侍,我让你帮忙查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我曾聪身为户部侍郎,本没有我查不到的人,可这李惠兰,身份有些特别,所以我特地来到临安府,让黄国丰黄府尹帮我查实。”
“情况如何?”
曾聪给了黄国丰一个示意,黄府尹开口道:“还是让我来说吧。这李惠兰六七年前来到我临安治下,那时我尚未到临安就任府尹,而是由前任邹礼先大人担任府尹。我特地到湖州把现任湖州的知州邹大人请来,就是这位,帮我一起查证。原来这李惠兰原是南海海外的商贾之女,她一家人来我中土时,遭遇海上风暴,其余都遇难了,她被我临安治下的大商人怀德济所救,故而来到了杭州,定居这里。”
原为中郎将的杨显,即现在的法寂法师问道:“邹知州与怀先生交情如何?”
邹礼先答道:“我与怀德济都是临安人,是老相识了。怀德济搭救李惠兰的事情,我也听他讲起过。因为怀德济的船队也经常来往于南海、麻六甲和天竺之间。那年他的船队回航的时候,他在一个孤岛上发现了李惠兰,便把她带了回来。”
法寂道:“原来如此。我们可否将怀先生一并请来,我想细问些情况。”
邹礼先道:“怀德济住处离此不远,我先差人到他府上去问问,看他过得来不。”
法寂道:“也好。”
邹礼先于是借黄国丰的手下前往怀府送信,而此时的饭菜已经吃过一巡了。黄国丰于是命人将桌上饭菜换取,而换上了诸般小吃、点心和茶水。
不一会,怀德济随着黄国丰的手下来到了如意酒楼。怀德济一入包厢,便作揖道:“黄府尹,邹兄,你来此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我这才知道就过来了。”
黄国丰道:“怀先生,久仰久仰。我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户部曾聪曾侍郎,这位是原来的中郎将杨显,现在奉旨在圆觉寺出家的法寂法师。”
怀德济道:“今日见到侍郎,将军大人,荣幸之至。”
法寂等道:“不必客气,坐。”
怀德济入座,侍者端来茶水。
“这西湖的龙井,果然是天下一绝啊!”曾聪久居开封,品茗之余,不禁赞叹茶香。
法寂道:“你奉旨来到临安,倒是有福。我却不同,平日里都是吃素,只有这龙井,还是上等的饮品。”
曾聪道:“苦得你这几年,回去圣上还不加封你为将军啊?”
法寂道:“我为圣上守护国宝,却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啊,哈哈哈。”
曾聪道:“你若为了加官进爵,圣上又怎么敢差你来守护国宝?”
黄国丰道:“正是。杨将军护宝有功,将来圣上还是要嘉奖的。”
法寂道:“怀先生,今日约你前来,是想像你打听个人。”
怀德济道:“但说无妨。”
法寂:“惠兰服装坊的李坊主。”
怀德济道:“李惠兰是我从波斯国返回时,在海岛上救下的爪哇富商之女,原为中土人士。将军想知道什么呢?”
法寂道:“我奉圣上之命守卫国宝,前些日子,李惠兰这个大施主来到寺中,对如来佛座下的唐代国师空影禅师佛骨舍利凝视良久,而后便在寺中大做不是功德。我到圆觉寺两年多来,从未有一人对佛骨如此入神,而且凝视如此之久,以致对旁人浑然不觉。”
怀德济道:“那或许是她向佛虔诚,所以看得久些吧?”

法寂:“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前些日子,她又到寺中,面对装着空影禅师顶骨舍利的金制琉璃框内,又是凝视良久。我到她身后,她未察觉,待到发现时,竟夸我好轻功,又说我是‘武林高手’。常人都只当我是个普通的敲铃僧,她却凭这小小的细节就得知我身上的功夫非同一般。我想,她也一定不是什么庸手,只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又是出家人的身份,不便手艺上试探,于是我就用言语试探了一番。”
怀德济道:“我与她相识这些年,却不知她还通得武艺。”
法寂道:“临走时,她竟然说出‘我若对这佛骨有兴趣,却不是你们24个和尚们守得住的。’这样的话。只这一句话,这就可怕了!她对圆觉寺的状况竟然了若指掌。因为24武僧守护国宝的事情,一直是朝廷的机密,临安治下也只有黄县令和寺中的少数僧人知道,她一个平民又如何知晓?且我听她放出的话,虽然难以置信,却又隐隐觉得不似吹牛之说。因此,我将此事密奏了朝廷,曾侍也奉旨来和黄县令一同查核她的身份档案。无奈她的身份竟如此特别,所以不得不把怀先生请来,了解一下她过去的情况。”
怀德济道:“我想就算佛骨舍利价值连城,也未必会让她感兴趣吧。”
法寂道:“她倒是说过‘你就是送给我,我也不感兴趣’的话。”
怀德济道:“那就是了。七年前我的船队从波斯经天竺返回,过麻六甲后,遇风暴。风暴过后,船队已经偏离航线,经过一座荒芜的海岛时,恰发现李惠兰家人乘坐的海船漂流搁浅在岸边。那船经海水浸泡过,想是翻过个。我命人上岛查看搜救生还者,也是她命不当绝,只救得李惠兰一人而已。而她家的坐船货舱内,所携带的财物却还有不少保留。她便靠着这些资财,在临安城内建起了她的服装坊。这些年过去,凭借着不同凡响的经营才干,她的服装坊如今已经遍布江南及江东各地,生意红火得不得了。以她现在的资财,就是再修一座圆觉寺她也修得起。佛骨虽是国宝,但她也不是一向信佛,虽然最近做了一笔功德,却也不容易对着国宝着迷吧?”
曾聪道:“怀先生说的不无道理。法寂,这事你也可能有多虑之嫌。”
法寂道:“哦,为皇帝办事情,不得不小心谨慎。与怀先生的一番谈话,对我也帮助很大。希望怀先生也能将此事保密。毕竟,我们也不能确定李居士一定有那种动机。只是最近寺中的容德方丈叮嘱过我,顶骨舍利在今明两年会有一次特别的劫难,难以避免,他嘱咐我尽量做到有惊无险,就是大功一件了。我这才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怀德济道:“法寂法师为国护宝,心细如发,我也是佩服得紧啊。只是我以人格担保李惠兰不会有这种念头。”
法寂道:“我却不是不相信怀先生的话,只是皇上派遣的差事,方丈又再三叮嘱,我不敢马虎啊!”
怀德济道:“这个自然。杨将军,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别过了,若再有旁的事情,但差人到府上来知会一声便是。”
法寂道:“怀先生客气了。”
怀德济便起身离开,邹礼先道:“我去送送”,也随下去了。
邹礼先送怀德济离去,屋内剩下中郎将法寂和户部侍郎曾聪。
曾聪道:“听怀先生讲来,那位李夫人倒不像是对佛骨有意图的人啊。”
法寂道:“她既尚未婚嫁,你怎能称她‘李夫人’?”
曾聪:“哦,是李居士,李坊主,哈哈!”
法寂:“是啊。我也是凭直觉对她做一些调查,也不能就断定她对佛骨有什么企图。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曾夜入兰苑,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迹象。但是容德方丈的预言,这些日子总是在我脑子里打转,还是要小心谨慎啊!”
曾聪道:“哎,何尝不是呢,这可关乎仁兄的项上人头啊!”
法寂一笑:“我身为中郎将,刀光剑影里杀出来的功名,倒是没考虑过这颗人头落在哪里,只是这国宝安危事大!若是丢了,怕是还要牵累家人,太祖皇帝这才赐我出家之身护卫国宝,这有罪也担不到家族的身上。皇上是让我轻装上阵啊,我怎能辜负了他的嘱托?”
不一会邹礼先送回怀德济,回到楼上。三人又饮了一会茶聊了一会,便自散去。法寂和黄国丰把曾聪和邹礼送到驿馆,便散了开。法寂乘快马返回圆觉寺,便来到大雄宝殿看佛骨舍利国宝。殿内,除了武僧,增设了了四名衙役捕快,协助看护。法寂对值守的武僧和衙役叮嘱了几句,便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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