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民心与反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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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民心与反诉苦
任谁也想不到南下支队第一枪却是针对的“友军”,午饭后以校点兵员员额为由集合在一起的十八旅余部,突然被埋伏好的近千山地步兵包围缴械,而站在临时作为校点用的土台子上与薛波等人观看校点情况的赵荣华被这突发的一幕打懵了。
“姓薛的…你…你…我要上吴帅那里告你。”反应过来的赵荣华涨红着脸,想摸枪,但看到一边大张着机头对着自己的各式枪口,手哆嗦了几下没敢动作,但又觉得抹不开面子,想说句狠话,可掂量了一下自己个光杆旅长有啥倚重的,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一句来。
“宜昌商会等诸多社团联名控告第十八旅驻宜昌期间,目无法纪,横行市面,强买强卖,鱼肉百姓,直至乱兵为匪,烧杀掳掠,堪比盗匪,第十八旅旅长赵荣华作为驻军主官不仅无能不能管束部下,反而纵容部下为害乡里,实为失职,指挥无能所部作战不利,贻误战机,种种罪恶罄竹难书,现将其收押,待战事结束交由吴长官处置。带下去。”随着薛波一声令下,几个南下支队的士兵迅即将赵荣华缴械押走。
由王思远召集的商会几个主要的理事当然也是宜昌的几个最大的商户赶来商讨军需供给和避难所建立事宜,正碰上被几个士兵押着扭曲着肥胖的身躯挣扎大喊的走过,几个人对视一下,彼此看到彼此眼光中的诧异,各自心中多了些忐忑。
“王会长,诸位理事,这次鲁北南下支队是劳师远征,征途漫长,现洋携带不便,所以只有区区一万多大洋,所以暂时无法以现洋支付筹措物资的款项。”作为八十九旅的军需部长刘福庆出面接待了这批商家,他的话一说完,王思远等人忐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什么按市价付款这样的瞎话谁信,反常为妖,与其提防幺蛾子,反而是强征豪夺才是军队的本分,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几个商户因为刘福庆没钱的话反而镇静下来,大不了吐一笔。
“不过,我们早就有所准备,王会长,诸位理事,这是美国花旗银行的美金本票,你们见多识广,能否辨认出真伪,能否确定它的价值。”说着旁边的一个士兵递给王思远一张票据。
王思远和几位理事接过票据几个人凑在一起一看就被那个巨大的数字惊了一跳,强压住心头的震惊仔细的看了又看,然后互相点头示意,“刘部长,本票确实是真的。”王思远说道。
“这个既然是真的,相信诸位都知道在任何一家花期银行的分行都能立即全额兑现,这样,这一百万美元的本票先质押在王思远会长以及各为理事这里,军需物资所需款项暂由诸位代为垫付,等到局势缓和,再行交割结算,如何?”看到王思远等人没有作声,刘福庆继续说道“诸位都是买卖人,说来入伍前我也是生意人,大家都是同行,我也知道大家不易,也知道大家对我们鲁北军队心存顾虑,这个我现在说得再好听,大家也不可能相信,慢慢地大家就明白了,我也不再多说,诸位请将本票收好。
军需物资说急也并不是火烧眉毛,迫在眉睫,现在最急的却是在宜昌城恢复秩序,我走了一圈,发现兵变的损害还处处可见,一些毁损的房屋都没有处置,很多民众也衣食无着,更由于川军攻城,人心惶惶,所以当前最急迫之事是希望诸位和驻军一起努力,重建繁荣之宜昌,救助困苦之老弱。
王会长,诸位都是本乡本土的宜昌人,我们呢是客军,一些事情还得需要大家倾力相助,就此拜托诸位。”
王思远几人互相又对视交流一番,同样眼中尽显惊诧的神色,看到大家都用目光表示赞成,王思远说道“贵军高义,在此危局之下竟然还先想着宜昌民众的安危,实在令人钦佩,作为宜昌人,我等惭愧百姓,贵军所需物资民夫我等一定竭尽所能尽力筹措,而安置灾民整修市面的事宜,但有吩咐,我等同样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在所不辞。”
刘福庆说道“诸位,形式危急,说实话,打起仗来,我们鲁北军队死伤无所谓,可就怕炮火殃及无辜民众,所以薛指挥才与英美方面接洽,希望他们出面斡旋建立非战区收容老弱妇孺,可是现在的时间紧张,我们又是客军,加之宜昌民众受乱兵之祸对我们多有忌惮,所以这些迁移动员安置民众的事宜还要诸位多多上心。”不怪刘福庆着急,因为如他所讲的留给民众躲避炮火的时间不多了。
长江在宜昌城的走向是由西北朝东南,宜昌城就在长江北岸沿江而建,但大致又分为南北两部分,东南部分以英领事馆所在的的洋街为中心是开埠后的新城区,这里也集中了全部的外国侨民和主要的洋行商会;电报局无线电台以及多家医院和各国领事馆都设在新城区。
西北部分为老城区,卵形城墙开有四个城门,其中北向的是大北门,东向的为大东门,至当阳汉口的公路即由此出城;大南门以及北侧新开劈的通道同惠马路连接新旧两城区,大西门则沿江而设。驻军营区位于城北郊,县府位于老城区内,同惠马路的北端。
大北门西北的长江江面上有个叫西坝的沙洲,大西门面对的长江设有简陋的码头,大南门向江面修建一条马路,马路尽头建有一个称为安定码头的小型泊位,而宜昌的大型码头泊位却是集中在新城区。
在新城区沿江设有多个码头,却大部分别为美英日的洋行霸占或是军舰设为锚泊位,自南向北依次为其他,聚福,嘉和,米谷,卢利,美揶,怡和,太古,军舰,日清,招商局,民船泊位,此外,东南沿江还有日商修建的大型仓库,各个洋行同时也在各属的码头泊位设有仓库和洋行办事机构。
其中最北端的民船泊位就位于新城区的北段即两城区结合部,川军对宜昌的攻势就在招商局和民船泊位那里被外军阻止,但一开始却占据西坝以及城北郊作为据点,即便是大南门那里的沿江地段也被川军占据了一块阵地作为南面进攻宜昌的基地。
薛波的意思是请英美领事出面协调将新城区日清段泊位直至南端的长江沿岸及其腹地劈为安全区,甚至可以邀请川军派员进驻安全区监督那里不为宜昌守军用做军事用途,当然那里的秩序也暂时交由英美方面和商会组织的人员维持。由于不需外国人付出什么代价就能收获他们标榜的文明和人道主义,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当然就同意了薛波的请求。
此时由英美日公使斡旋的停战谈判由于吴佩孚等人的某种心思和川军的要价太高已经失败,但由于英美特别是美国公使的压力,川军方面答复于六日中午12时作为停战的最后截止时间,这样留给薛波他们处置民众迁入安全区的时间只有小半个下午,一个晚上,再加一个上午,若是没有当地商团和民众的配合根本就无法完成。
至于县府,县长等一干要员早就因为王占元的下台而失去威信,此时早就随着十八师一起撤往当阳,刘福庆与商会众人还要商讨马上成立军管会,军管会的日常事务却是由商会为主的本地人主持,当然最急迫的任务是找出妥当安置民众的方案,正值酷暑,这种时候更得小心谨慎。
薛波等人如此作为却是贯彻了陈建锋对他们的要求,进驻宜昌的主要任务不是军事上的作战,而是政治上的“战斗”,民心向背是鲁北在宜昌能不能站稳脚跟的关键。军需物资的筹措并不是紧急的事宜,但薛波刘福庆他们却需要有这样一个媒介迅速的建立与商会为代表的当地民众的联系,而展示本票则是显现鲁北的实力,当然一些安置民众的费用甚至这些军需物资很可能最终当地商会不让鲁北承担,但鲁北却是要作出这样一番姿态,薛波等人做得这一切尽管目的多少有些功利色彩,但结果对于宜昌民众来讲却是好事。

至于擅自处置赵荣华及其所部一事,尤其第十八旅还是中央军建制序列的正规军,但唯独这事反而是小事一桩,在外人看来,直系铁板一块,可同样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王占元的原嫡系部队,吴佩孚如是占据湖北必然有所动作,如今鲁北已经代表曹锟占据宜昌,第十八旅不是由其节制便是得重新安排防区,现在鲁北直接消除了这个麻烦,吴佩孚乐的如此,反观鲁北占据宜昌抵御川军,无论胜负对吴佩孚都是好事,败了说明曹锟应该是曹瑛等人无能,他继续用兵取胜即可,若是胜了也不错,由鲁北在宜昌抵御川军东进,他可以空出兵力转战其他战场,陈建锋打得算盘就是“想他人所像急被他人所急”,尽管有些不舒服可还是乐得接受鲁北的“善意”。
而南下支队的未婚男子却是努力在准备完成陈建锋交由的任务“你们不是湖北四川民众的儿子,但可以成为他们的女婿”….
“俺叫刘锁柱,山东人,去年老家遭灾活不下去了,来这里投奔当兵的俺四叔,招进了十八旅,这一年多,俺没吃几顿饱饭,饷钱也没领到几毛,上个月,又到了发饷的日子,可是这次又没有发饷,俺是光棍一根,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可是有的弟兄老家家里还拖家带口,指望着饷钱添补一些,长官知道去年很多弟兄家里都遭了灾,这大半年没发饷,让他们的日子咋过。还不止,第二天的饭食大家吃的时候就觉得味不对,沙子也比往日的多,还有黑糊糊的老鼠屎,几个老兵说这是陈年粮食,还霉变了,晚上拉稀的兄弟上大号都挤不上,营房里臭气熏天,连长喝的醉醺醺的踩了一脚屎,发火把旁边正在大号的一个兄弟打坏了,其他兄弟不知是谁一枪把连长打死了,让后军营就乱了套了,不知是谁喊了声抢他娘的去,大家就冲进了宜昌城。
俺也不想,可俺也得活。”
“我是狄节令,老家是河南,家里惹了人打官司输了,被官府盯上了逃到这里投奔老乡….”
…….
一个个被缴械的十八旅的士兵开始“交待”,他们面对的却是或是一个连或是一个排的鲁北士兵集体的旁听,每个人说完后就被带到一旁旁听别人的供述,那些没有轮到的人也在一旁等着,都在一个地方。
看到分配到他们连看押审查的七十多名十八旅士兵“交待完”了,一营二连的政治连长张光宇站起来走到前面“弟兄们都听见了,这些十八旅的弟兄也都是苦出身,自古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但凡有些法子没有人乐意当兵,为什么?当兵一是要提着脑袋时时有危险,二是当兵若是碰上个好长官,还好,若是碰上个喝兵血的长官,不仅该领的饷钱到不了手,伙食衣物上还会被克扣,再碰上个不拿士兵当人看的长官,轻则打骂,就是草菅人命也不是稀罕事。
十八旅的弟兄受苦了,但这不是你们为非作乱的借口,咱们有句老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什么意思,让你难受的事情受罪的事情你不愿意,别人也不愿意,想想那些你们作乱时受到伤害的民众,若是你们家的东西被人抢走,你们家的房子被人烧了,你们的爹娘姐妹被人打骂欺辱甚至被杀被**,你们乐意吗?肯定不乐意。
弟兄们,别人对我们的伤害不是我们伤害他人的借口,我们要报仇要把对象搞清楚,找你们的长官,找伤害你们的人算账,去抢劫去伤害无辜的民众算什么?你们一是犯了国法,二是无能不担当,不是爷们汉子。
你们都是对宜昌民众有罪的人,其中有的人罪行深重,决不能就这样算了,现在给你们个机会,一是揭发和坦白犯下的罪行,二是赎罪,犯罪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我们会把你们的事情交由商会等宜昌父老处置,但在此之前你们要赎罪,怎么赎罪呢?看看这满目疮痍的宜昌城,明天你们就自己动手把自己破坏的宜昌城整修一下,干到什么去处算什么,首先是个态度问题,你们就寄希望于你们明天上午和以后为宜昌做得这一切能赢得宜昌民众的原谅,减轻处罚。”
随即这些前十八旅士兵被带走隔离审查甄别,而张光宇这时对留下的他们连的士兵训话“弟兄们刚才都听了,十八旅的弟兄过得是啥日子,咱们过得是啥日子,想想司令对咱们怎么样?想想鲁北的民众对咱们怎么样?司令对我们好不好”
“好”
“他娘的,没吃饱,好不好?”
“好,好好…好”
“鲁北的民众对我们好不好?”
“好,好好..好。”
“弟兄们,明天就要和川军开战了,怕不怕”
“不怕”
“好,不怕,到时候我看看,大家也一起看看,谁是好汉谁是孬种,好不好?”
“好”…..
原先拟定的将十八旅的士兵交由当地商会组织人手看押的决定有了变化,一是商会的人手不够,二是怕当地人乘机报复,导致恩恩怨怨何时了。而且一经讯问,发现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北方人。
说起湖北的驻军还得从辛亥首义开始,当年武汉是主战场,随即北洋军为主的驻军就在战后驻在湖北,而北洋军主要的人员大多是北方人,其后湖北的驻军士兵尽管有所增减也有人退伍,但投亲靠友来当兵的人络绎不绝,造成了湖北驻军多为北方人的局面。
鲁北军队的组成也是以山东直隶河南这些地方为主,与这些士兵多少有些老乡情谊,所以就改为由鲁北军队看押。除去进入阵地驻防修整工事的一营和三营三连,其他的连队瓜分了这些士兵进行审查甄别。
说起来有些那个,本来是一开始想把他们全部遣散,但是受王占元借遣散为名屠杀武昌兵乱乱兵的影响,这些士兵坚决要求不被遣散,要求加入鲁北军队,可是依照鲁北对士兵的严格要求,这伙可能混有兵痞烟鬼的乱兵当然不能如意。
非但不能满足加入鲁北军队的要求,留下来还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当然大部分士兵都是苦出身,兵乱也是逼不得已,但这也不能成为理由,只是在最后的处置方面与那些兵痞的处理肯定有区别的。
甄别兵痞除了靠相互揭发和自我坦白之外,还要靠桑有志这些“老兵油子”来办这差事,即便是侯仲虎这个鬼点子多的人由于没有在旧军队呆过,不熟悉里面的猫腻,也不如桑有志他们。
这里在处置乱兵,前沿在整修工事,城区则忙于疏散迁移民众,疏散迁移民众很繁琐,但是侯仲虎作为新任宜昌保安司令却知道绥靖治安是比迁移民众更重要的事,所谓的兵乱,实质乱兵只是点火,真正的火上浇油扩大火势趁火打劫的人却是本乡本土的地痞无赖等这些流氓无业者。
宜昌城不大,傍晚随着数声惊呼“大兵乱抓人了,大兵打死人了”,刚经过兵乱又经历炮火还在惶恐不安的宜昌民众顿时惊恐不已,但随着那些戴着碟子帽子的大个子士兵会同自己熟识的商会人员押解着一个个自己更熟识的游手好闲的无赖地痞进入自己的视野后,人们放下心来。
盛夏高悬着的太阳终于迟迟落山,夜色开始笼罩这宜昌城,接到通知的各家各户都在整理行囊,一些细软或是缝在贴身的衣物内,或是藏在庭院房屋的角落里,这夜注定难眠,这时远远地传来高亢的歌声。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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