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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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来的白玉兰仿佛还滴着露珠,是最无辜的样貌。战涅曳接过,心情复杂:“从不知道,你还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范姜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了她,默默的走路。这宁静的时刻,已经很久没有了。还记得上次是在范姜的家中,现在想来范姜知道战家原是他父亲公司倒闭的幕后黑手不晓得是多早的时候了。那时他甘心为自己做饭洗衣,到底是不是有目的的呢?
你父亲的死,其实不能算在我父亲的身上。战涅曳想说,但是最终还没有说出口,说了干什么呢?与他一起吗?自己明明已经宣布婚约了,他也有了意中人,孩子是自己想要的,本也不与他相干。
低头走,仿佛要注意每一个小石子。
“好香哦!”她抬头把手中的花枝凑到鼻子前闻闻,然后微笑。“如果我不是战涅曳,亦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考虑看看。”
“可惜的是,你是战涅曳,更可惜的是,如果你不是,那我们也不会有交集。”范姜也笑着回答,口气不是不悲哀的。
“是啊!有时候想想战涅曳还真是个好用的名字……啊!”战涅曳忽然站住,手捂住腹部。
“怎么了?”范姜紧张的看她疼弯了腰,冷汗也从额头冒出。赶紧把她扶到一边的长椅上。
战涅曳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放松身体:“没有关系,孩子在动。这几个月经常这样,小家伙的脾气不太好,等不及的要看到妈妈了!”
“他……是不是我的孩子!”范姜问的慎重,其实本不想再问的,就像先前她说的那样,既然她没有说跟他有关系,那他还认为这有这个必要吗?但他总算是初为人父,虽然情形和别人的有大不同,但是心情总还是有一些,毕竟对孩子的母亲他并非那么毫无感觉。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他注定不是你的。”战涅曳说的很平淡,这孩子,不管他的父亲是谁,在有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一辈子如此。
不管父亲是谁!他注定是战家的孩子!
“呵呵!”范姜全身放松的靠在椅被上苦笑,是啊!不管前一秒她变的多柔软,但骨子里,血液里她终究是战涅曳!战家唯一的大小姐。
菊笞不是。所以不管菊笞是不是战启的孩子,她和战家还是有大段的距离,即使战启承认她是他的女儿,但她的骨血是继承母亲的家族,是个即使开始富贵也会因为自己的感情失去所有的家族。疯狂而可怜,可菊笞又是不同的,她一直一直的不想和任何人争夺,也一直一直的不想随着感情疯狂。可能她是恨着自己的父亲,却从不想去要求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点,所以从一开始就吸引了自己。
那时他的家族还是这个城市的显贵,他经常从家中的后院爬墙出来看住在一边小屋的她,那么可怜的身世,却笑的依然灿烂,比任何人都努力的活着。只是这样的心性,就让他着迷不已。那着迷是敬佩,是怜惜!
好几年了,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从一方显贵到家族崩溃。她一直在他的身边,以前是他照顾她,而后来反而是她在照顾他,这份情意,不管过了多久都没有办法淡忘。
………………
可是他们在一次交通事故中碰到了战涅曳,那个穿着海螺色毛衣裙,带着大朵的葵花项链的美丽女子。眉眼之间她们如此相像,可是她更为精致漂亮,性格温柔又反复的嚣张,让人琢磨不透。她像一阵急速的风,忽然的吹来,让他原本单纯的情感变的异常复杂。
是啊!能不复杂吗?他家的宿敌战家的大小姐。
母亲告诉他,父亲死的并不那么光彩,是因为破产躲避债务而死。其中最大的债主就是战家,原本范姜家的大部分生意也归入了战家。母亲是个单纯的妇人,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从一个富家少奶奶到一个破产生意人的未亡人。甚至她连战家都不知道。
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对所谓的仇人有那么大的仇恨,他只是有一点这样的意识。本来商场如战场,这些事情他似乎觉得可以认命。
所以他愿意接受她的钱,提供自己的身体。虽然他并不明白,战涅曳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美若天仙的大小姐。竟会出钱买一个穷小子。如果她要糜烂的生活,本就有无数的资本。
可是这样的事情严重的打击了他的自尊,让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母亲和菊笞,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对她的**及强烈的情感。那情感来的猛烈,他相信那是爱情的熊熊烈火!可是,他又怎么能承认呢?
五个多月前,战涅曳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知道怎么去找她,木棉道的战家吗?他几乎在木棉道外等了将近一个星期,江边别墅吗?根本没有人。她竟然就那么走了……可是他竟然习惯了,如她一出现时就开始的从未道别的心性。
接着他入住战氏,其中更有原因。想来也是复杂的很,只是这样的复杂他连菊笞都不能说。而现在他又不想去想和战涅曳的关系,他躲避的像是一个蜗牛。可是有些东西越是阻拦越没有办法放弃,人生一向如此。
今晚的平和是偷来的,如果可以他亦是希望他们之间真的就是单纯的相爱,其实这样的平淡是最大幸福的相守。可惜时间短暂。
“我……到了。”战涅曳看着眼前长长的木棉甬道,转头看身边的范姜。
“木棉道……这里每次看来都是这么美,以前父亲说过一定要为母亲挣来这样的宅邸。”范姜望着望着,眼神复杂深邃。
“这里的确是很多人的梦想,亦是我父亲年轻时的梦想。我却并不喜欢,和这里比起来依云和原词的江边可能更适合我。”战涅曳忽然笑了起来,略不自在的样子:“我是个的胸无大志的人,如果有人想要便拿去好了。总不能让自己永远局限在木棉道,这个地方有太多的辛酸和不堪,不值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守护。”
过了一会,再看向范姜,他依然用那种眼神盯着木棉道的深处。战涅曳终是明白了,不管自己如何去说,他都不能放弃的,他是这已经混乱的世界上又一个为了一些东西而疯狂的人。
他们这类人会为了这些东西残酷而无情,不惜一切。
“再见吧!”轻挣开他拥着的手臂。默默的离开。原本还有一线希望,现在全数熄灭。
“喂,宋孑……”战涅曳拿着电话,半躺在床上。
“这么晚?最近不是很容易累吗?准妈妈!”宋孑请平的声音闲适的传过来。
“睡不着,今天是范姜送我回来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平和的他,有点稀奇。”战涅曳微微的笑,手指有意无意的划着柔软的丝绸被面。
宋孑沉默了一会,在她以为他不会对此事发表意见的时候才忽然说:“他不适合,曳,你没有看到他有一双类似你父亲的眸子吗?你一直极力逃脱如今的生活,如今要是陷下去的话就是一辈子了。”
“我明白,谢谢你,宋孑,这段日子没有你的话,我一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着几乎像是要告别的话语,战涅曳心中一片涩然。
“如果你想通了,如果你想要彻底的摆脱,你找我吧,你总知道怎么找到我的。不管你选择什么,我祝你幸福。”宋孑说完后挂断电话,无意再和战涅曳说什么。
想了一下,他起身拿出行李箱。
是该离开了,不能说是功成身退,只能说自己可以做的只有这些了。战涅曳,希望还可以见到你,可以见到带着孩子幸福的你。
“你要走了啊!”放下话机,战涅曳缩进被褥里,眼睛有湿润的液体流出,近半年的守护如今已经要各自天涯了。
这夜,她睡的极不安稳,范姜,菊笞还有宋孑,他们一个一个在梦中缠绕,像是自己不能摆脱的魂魔,即不能愤怒也不能欢喜。
“曳儿……”
母亲的声音将她自梦中惊醒,半坐起来。手抚上额头,一头的冷汗。这样的梦魇似乎预兆着往后的日子。
“几点了?”
“快十点了,言秘书打电话来,下午的一个会议你务必要参加。宋孑也打了电话来说是要出国,已经去了机场。”母亲看着战涅曳,问:“不舒服吗?就不要去了。你现在是一身两人,如今这个月份是最辛苦的了。”
“没有不舒服,天气干燥吧。”战涅曳挣扎着起床,从衣橱拿出衣服换上。实在是不想去的,但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宋孑终于还是走,走之前为她留下解决流言蜚语的婚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本就不想回来,在法国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快乐,他是为了她才回来的。在前几天他就一直说要离开了,是她自己放不下这里的一切没有和他一起走,其实说完全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毕竟宋孑是个不错的男人,优秀又温柔体贴。和他一起走,可能两个人就真的可以在一起,放了以前所有的过往和现今一些让她难过的东西。可是她一直告诉自己要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情,既然放不开,勉强走了只会更加的后悔。

“你们出什么问题了吗?”母亲指的自然是她和宋孑,她一直不知道有范姜这个人罢。
“没有问题,只是他很厌倦我们现在的一些生活,极力逃开,而我逃不开。”战涅曳笑着对她说。“我想去医院看看爸爸,中午不会来吃了,下午我会直接去公司。”
“好,我中午去接你的班,现在你叔叔在那里。”
………………………………
从医院出来,对郁闷的心情完全没有帮助。战涅曳护住腹部,走的忐忐忑忑。看见在病床上躺的那么从容无知觉的父亲,她忽然明白到何叫世事无常,这世界真的是没有一样是保险的,不光是爱情、事业,就算是以为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身体也是那样的不保险。
掏出手机,打给浅紫:“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得到允诺后,心情才稍微有点好转。总算在无助的时候还有一个极好的朋友。朋友不见得要时时伴在身边,但在需要时却一定可以找到。
正要将手机收入包内,转弯处忽然冲出一个人,狠狠的撞到她。
战涅曳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却完全没有办法救自己!当自己就快摔倒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身后紧紧的托住了她。柔软的身体,但坚强有力!
好不容易站稳了,回头感谢,发现这个人是熟悉的。
“秦小姐?”
秦可可默默点头,看她的眼光深邃复杂。可是她的手一直撑住自己,那种体贴的举动,却令战涅曳对她的刀子嘴豆腐心有了明了。
“一起,喝杯咖啡吧!”战涅曳笑着邀请,总觉得她和宋孑是有深浓的关系。自己不是八卦的人,但是对一直照顾她的宋孑,她觉得有必要关心一点。
秦可可没有拒绝,不知道亦是对战涅曳有所好奇,还是不放心这个挺着庞大肚子的娇小女子的安全。
…………
临街的咖啡店,气氛不错。
战涅曳眼睁睁的看着秦可可点了最爱的蓝山,自己添添嘴唇要了杯牛奶。
“……宋孑怎么没有陪你一起,他一直是个体贴的男人。从不会丢下女伴,特别你还怀孕了。依他的性格更是会寸步不离。”秦可可首先打破沉默,在医院门口看见她便一直跟着,以为可以看见他,可惜没有,还意外的救了她一命,实在的懊恼。
“你愿意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如果愿意的话,我用我知道的跟你交换?”战涅曳笑着问,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一向不承认自己是可以做生意人,但是在自己需要的方面从来都不肯吃亏的。
“我们没有什么故事,非要有所牵连的话,就是我在追寻他。”秦可可冷笑,她不认为这个千金大小姐能知道什么人间疾苦。
“他对你的态度不同,秦小姐,你似乎很了解这个人,所以你该知道他对每个人都是温文的,从不冷眼。但是他对你的态度特别的冷淡,如果不是有故事,他绝对不会让一个喜欢他的女孩伤心,更何况你是如此的惹人喜爱,我不觉得他有那么好的定力。”战涅曳说到这里无法避免的笑了起来,因为秦可可的脸色竟然有些羞涩。她不好笑的太离谱,只得忍住了接着说:“他明明白白是个最真实的男人,好美色无可厚非。”
“我们之间没有故事,如果有也只是我和他死去的弟弟有。”秦可可苦笑:“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躲我躲的那么彻底,漠视的那么彻底了吧!”
战涅曳有些意外,但并不是非常惊讶,早就听说过宋家的二公子为了一个女子自杀而亡。如果是秦可可的话,二公子的自杀还有什么疑问呢。她本就是一个可以让男人为之疯狂的女子。漂亮有个性,且漂浮不定,甚至在业界也拥有傲人的战绩。
“可能他只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如果没有感觉他顶多只是会对你有怨恨,而不会为了躲你,躲那些事情连家都不愿意待。”战涅曳甚至有点苦口婆心,她希望可以以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宋孑,因为他不快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表面谁都看不出谁不快乐,但是隐约间都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上的伤痕,重重的几乎一辈子都无法磨灭。她来自父辈,而他来自自己。
“我们三人同年,在一起长大,和他们两人我一直就有浓厚的感情。他们虽然是同父同母同卵双胞,感情也是极其的亲密,但是两个人性格完全不同。宋孑温文尔雅。总是体贴的对待每个人,他是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但是宋然不一样,他敏感又脆弱。太过弱小的心性,让他自私的只顾自己。没有意外的,我喜欢宋孑,一直一直。在他照顾我的时候,在他笑着对所有人的时候我又爱上他。在他身上,我完成一个小女孩的所有成熟。”秦可可说的极慢,一字一句,她的神情像是在告诉战涅曳也像是在回忆以前的时光。
战涅曳没有办法去了解,自小她就是一人长大,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青梅竹马。她认真的听她说话,虽然知道了故事的结果,那不是个让人欢喜的结局,但她仍是认真的听着,因为故事里的人是她目前很重要的人,她的愿望一直都只有一个,希望他快乐。宋孑,那个像她倒影的男子,他如果可以快乐,便代表她也可以得到快乐。
“在我们17岁生日的时候,我做了最充分的准备要向孑告白,但是我碰到的是然,因为天色昏暗,我没有认出那么相像的两人,我告白错了对象。”秦可可忽然笑了起来:“很乌龙对不对?可是就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一向自负,总以为自己永不会犯错,可是竟然在最重要的时刻我犯了那么幼稚的错误,我,秦可可,告白错了对象。”
“当时,我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另一个男人,那男人站在灯光下,笑的那么好看,又那么勉强的痛。我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一个十七岁的初恋心跳!……后来所的你应该可以猜到了吧,很多人都在传的,宋然死去,是因为他也发现我喜欢的不是他。而要吓我们,他每次都是那样,用死来威胁关心他的人按照他的想法生活,可惜,那次他做的太真,就真的成了真的。”
“他失去了生命,而我,失去了爱情。”秦可可的叙述完毕,战涅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不知道秦可可为什么会忽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可能是因为秦可可想要放弃这些回忆,或者是她死都不会放弃,她在告诉战涅曳,宋孑,是她舍弃所有都要得到的东西,哪怕,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好友,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她亦是要他,义无反顾的。
“宋孑,从没有爱过我,至于他爱不爱你,那要等你自己去发现。”战涅曳伸出手握住她的,她的手果然如想像的那么温暖和坚强,于是她可以相信有她,宋孑终究可以快乐。掏出包中的笔和纸写下在依云的地址:“这个地方是宋孑不管去何处都会回的地方,因为他说要在那里等待我。他是个守信的人。”
秦可可松了口气,向战涅曳郑重的点头:“谢谢你。如果你是情敌,我或许真的会为了你放弃宋孑。”
“你不会的。”战涅曳笃定的看着她,摇头轻笑:“即使你的手愿意,你的脑也不会愿意,即使你的脑愿意,你的心也不会愿意。”
秦可可大笑起来,眼睛明媚而温柔:“你知道宋然弥留时跟宋孑说什么?他说,不管来生如何,秦可可此生是他的。我不信,我的命是自己的,我愿意爱谁就爱谁,即使是他赌了命又如何。宋孑逃避的够久了。我不会允许他再逃,既然他没有爱上任何人,那他的爱情也注定有我的一份。不管未来如何,他的爱情终有我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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