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依云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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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云是因花与水闻名于世。
战涅曳并没有去过依云,只是因为看到了杂志上的一幅依山傍水的画,才有的向往。以前一直没有机会,此次托孩子的福,终于成行。
同行的是宋孑,因为正好在国内对自己的职业感到无比挫败之时,战涅曳提出邀约,所以一拍既和。
她考虑的是语言问题。法语虽好听,但太难学,有宋孑这个以前的留法学生来同行。也算是省了她很多麻烦,要她学法语,死掉还比较快吧!
去依云很方便,在国内乘飞机飞巴黎,转机日内瓦,自日内瓦国际机场到依云约45公里,汽车只需要2小时便到,依云背靠北阿尔卑斯山,面临日内瓦湖。是个风景秀丽的小镇,盛产鲜花,还有举世闻名的依云矿泉。
战涅曳在依云找的房子是靠日内瓦湖湖畔的一幢小楼,年份虽已久远,但保存的很好。窗台上挂了盆花,姹紫嫣红非常漂亮。
刚来,她就喜欢这里,很享受这里的生活,邻人都以为这对东方人是夫妻,他们也不便解释,这样的关系,对他们反而轻松,不然你要怎么解释?一个怀孕的女人跟一个单身的男人跑到国外?
宋孑是个不错的医生,亦是个不错的男人,战涅曳的初孕反应很厉害,多亏他的照顾。
常常是一睁眼就开始在呕吐中过日子的。
宋孑拿了毛巾跟在她身后,轻轻的拍她的背。
“真是何苦?好好的大小姐,疯了似的。”
战涅曳抓过他递来的毛巾,白了他一眼:“不要袖手旁观,要有职业道德。”
“孕吐怎有办法,你熬过这段再说吧!”宋孑微笑,看她的样子。总是心情愉快,恐怕是因为彼此是陌生,于是她便真性情的不遮遮掩掩。这样的她没有跋扈和娇纵,是个很可爱的女子。
“做母亲果然是不容易的。”战涅曳靠着浴室的墙壁,摇头轻叹。
想了想,推开宋孑,翻箱倒柜起来。
“你干什么?”他瞪大眼睛跟着她。孕妇都这样的吗?以前没见过,今天头一遭,他是妇科医生都不知,可见她的确是独此一家的。
“上次我买的明信片呢?有日内瓦湖和依云全景的那张。”
“干吗?”
“寄回国!”
“说风就雨,真典型。”宋孑分析,手却没闲着上前加入破坏他一手劳动的大战。
没多久,两人累摊在沙发上,屋内一片扫荡过的狼籍。
宋孑看着手里那张小卡,苦笑:“麻烦你,下次不要乱塞。”
“明明是你,早知道你是这么不可靠的人……”战涅曳鄙夷的看他。
“是吗?”宋孑欺身上前,奸笑着作势掐他的脖子:“遇人不淑了吧?”
战涅曳有点出神,那一天范姜醉倒,他掐她的脖子……冰冷的手指缠住她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会掐死自己。可她的反应呢?当时想的是死掉算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结果呢?他没有再用力,反而说,他……恨她!
宋孑看她的样子,连忙住手:“怎么,弄疼你的吗?”他低下身子,看她细白的脖子,她微微的昂着头,弧度优美,肤色晶莹。人美则无处不美,光看她裸露的脖子,便可以让身为男性的他,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战涅曳回过神来,看眼前近到咫尺的男人,轻皱眉头,她想也没想。伸手想抚平。
“没有关系,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你没伤到我,一点都没有。”
宋孑像被开水烫到似的,猛的弹开,足足隔了两个位子。只见他举起一边的十字架:“猛鬼勿近!”心里大叹被诱被诱。
“你是在害羞吗?”战涅曳愣了一下,而后大笑。指着他微红的脸。真是个活宝似的人。以前怎么没觉得,实在失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宋孑忽然靠近说。
“记得啊!”战涅曳觉得理所应当。
那次是她第一次独自出国游玩,地点是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当时,她极其迷恋那满大街的巧克力店和咖啡馆,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长了3公斤。
那天下午她刚刚想要回酒店,却发现被人跟踪,吓的她脸色发白,差点报警。后来才发现是同为东方人的宋孑,跟踪的理由则是:好不容易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真正的同乡美女,想要把她带给他的同学们看看,中国的美人原也是战无不胜的!
“我也记得!”他揉她的长发,触感好到他不想放开。
你无法不去记得,比利时的初见,长发,白色的布裙,飘在小巷中,像是一闪而过的仙女。他跟随,因为跟随甚至错过了回巴黎的班机。
惊艳而已。
“当时你只有十六、七岁吧!单纯可爱,如今你变了许多,更甚已经完全没有当年的影子了。”
“没有人是不变的,你不也是。当时你是个学生混混而已,现在呢?医生也!还是妇产科的。”战涅曳站起来坐到书桌旁。
爸爸:
涅曳在法国过的很好,能吃能睡,每天都会买大把的鲜花,插到房间的各个地方,我每天还会到镇中心的泉眼,取回免费的依云泉水。
什么都不会想。
这就是生活了吧!
涅曳
“帮我寄吧!”她抬头对他笑,把卡片寄给他。
宋孑接过,啼笑皆非:“你是不是要改一改?每天是我买花,每天是我去帮你取泉水?”
战涅曳白他一眼,倒到一边的长沙发上,拿起一边的薯片:“你是要我跟我爸、妈承认我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吗?”
“有,你有做,你只是发呆。我搞不懂,日内瓦湖就那么美吗?如果对着它发呆可以需要一天那么久的时间吗?”
她停下拿薯片的手。垂下头:“我只是在想事情……”
范姜,你还好吗?战涅曳不在的日子,你是否找到了自己?
“我可能爱上一个人,一个以后永远不会爱我的人。”她笑着说,眼中有隐约的泪光。
“这世界没有永远,你不能相信有人会永远爱你,也不能相信有人会永远不爱你。”宋孑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我们只是蝴蝶效应中的一个缚累,南美洲一只蝴蝶扇一扇翅膀,可能日后在北美洲引起一场龙卷风。这就是蝴蝶效应,我的一生都是在我爸做的一个决定下而产生的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引起的……甚至包括我的出生……你懂吗?”
战涅曳把膝盖卷起,将头埋进去,一手抱着膝盖,一手用力的推宋孑:“不管你懂不懂,你现在都不要留在屋里,你去喝咖啡,帮我寄信,出去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看着宋孑离去的背影,战涅曳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后悔,毕竟人家并不欠她什么,还帮了她这么多忙。她是怎么搞的,为了一个范姜,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吗?
父母和朋友?
想到这里才想起出来时,连浅紫都没有告诉。
算算时差,国内应该是早晨。于是拿起电话打给浅紫。
“嗨!阿紫,我现在在法国。”
“你跑去法国?孩子有了吗?”
“恩,对不起,决定的匆忙,没有告诉你。”
“你做你自己想做的,我并没有责怪。……范姜来过我店里,最近他似乎发迹了,穿的衣服越来越高级,身边的那个女孩也是一样。他好像是故意秀给我看的,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吧?你给他多少钱了?”
战涅曳苦笑,她怎么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是我的钱吧!我的钱刚够他母亲治疗的,以他的个性也不会用我的钱来用在这些有的没有的上面。浅紫,我不想去了解他最近的动向。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日后我和他都没有交集,因为再出现交集,那势必是我和他决然的对立。”
“……到底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吗?你的事,我不会问,只是希望你不要让自己泥足深陷。有些东西,和有些人,如果渊源太深,便不易再碰。否则粉身碎骨的是自己。”浅紫担心的说,但是她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晚了没有。

…………
挂了电话,战涅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进去多少,浅紫很担心她,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亦是后悔的。当初在知道范姜这个人的时候,就不应该让他参与进来,关系越复杂,她的下场就越惨,现在她甚至不敢去想,范姜到底怎么有钱的,通过什么渠道一下子还是狂躁的发迹。
可是有些东西该还的就要还,她看向一边橱子上摆的和父母的合照,如果她不知道那件事,该多好啊!她就仍是无忧无虑的战家大小姐,无忧无虑的享受男人的追逐,女人的羡慕。可惜,人就是不能太好命,一生中总要有些遗憾,才能叫人生。
…………
心中一直忐忑,却鸵鸟的不想去追究原因。
在法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时光便如飞梭。在战涅曳对自己的心还没有想通的时候,腹部已经悄悄的大了起来。已经只能穿孕妇装了。五个月大的孩子,甚至开始有了最初的动作。
“宋孑!!孩子又动了!”战涅曳惊恐的大叫声传入浴室。
宋孑顶着还有肥皂泡的头发,下身围了条浴巾就火烧**似的赶来晋见名义老婆大人。
“怎么了?怎么了?”
战涅曳一看他的样子,连忙把旁边放着的毯子盖到肚子上:“注意胎教,你想我女儿在肚子里就长针眼啊?”
宋孑嘟啷着回去继续洗澡。速度飞快,他可不想又围着个浴巾冲出来,还要叫这个小女子笑的可恶。
再出来时,战涅曳已经安坐在日光室中的躺椅上,低头看着微隆的腹部。
“生命真的好奇妙,是不是?再四个月他就可以出来,让我抱在怀里,会哭,会闹着要吃的。再几年,他会喊我妈妈,会要玩具,再一段时间,就会注意班上的小男生。……”
“总有一天他还会找你要爸爸。涅曳,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的任性,对这个孩子也会有伤害。”
她抬起头,坚定的看他:“单亲家庭多的是,我会给他所有的爱,并不会比父母俱在的人少。父亲,有无不可。”
“你的想法而已,没有谁可以计划孩子的未来,你是他的母亲也没有权利剥夺他要父亲的向往。涅曳,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宋孑并不想打断她的幸福,但是作为一个朋友,他希望她可以真正的弄清楚自己所要的。
“我很确定,这个孩子只是我自己一个人想要的。你不要再说了,大不了,到时候你要是还没有结婚的话,我就偷偷告诉我孩子,你是他爸爸,他要是遐想就让他想你好了。”战涅曳闷闷的笑,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不是吧!”宋孑头发根根竖起,自从和她来到了依云,总是感觉自己像是误上了贼船。
“不要太计较嘛!人生苦短,拣一个现成的孩子,没叫你付钱算是便宜你了。”战涅曳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我是拣现成的吗?你的吃喝拉撒哪样不是我在打理?每天还要给你捶腰揉背的。”宋孑异常痛苦,简直一不花钱的保姆。
“呵呵。”说到这战涅曳还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孕妇嘛!你多担待点,等我生产后,你不就苦尽甘来了?”
正当两人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电话铃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
战涅曳朝宋孑噜噜嘴。他只有认命的起身去接。
“HI?”
“……”
“出什么事情了?”
宋孑回头,脸色忽然变的很沉重:“涅曳,你的电话。”
接过电话,战涅曳紧皱了眉头,而一边的宋孑也已经拿起一边的手机打起电话。
放下电话,她向他看去,宋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扶她坐到一边。转身到房间收拾行李。
战涅曳无意识的咬自己的手指,父亲怎么会生病?一向战无不胜的战启竟然会生病?
直到收好行李,宋孑回到日光室,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蹲在她身前,握她的手:“没有事情的,你放心,我们明天的飞机,你先睡一会。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战涅曳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有些担心。你随我回国吗?”
“我也不放心你,先回国再说吧!”宋孑叹口气,非常不想回去。但是有些事不做又不行。照顾了这个小女子五个月,一下放手,该是他担心了。
“恩,那好。我先去睡一下。”
战涅曳回到房间,重重的关上门。不是没有恨过父亲,一切的一切如果不是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战启战启,她的父亲,恨他却更敬爱他,所以远走他乡,所以切断根脉,所以重新回去,明知道往后会更后悔。
躺进柔软的被褥里面,深深的吸气,有模糊的花香。依云,依云即使这么喜欢,还不不得不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眼皮渐重,战涅曳极不安稳的睡着。
……我恨你,诅咒你和那个女人生生世世活在悔恨中,诅咒你的女儿永远得不到幸福……
……战涅曳,你让我痛恨……
我的一生都是在我爸做的一个决定下而产生的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引起的……甚至包括我的出生……
………………
猛的睁开眼!战涅曳望着天花板。这些日子的过往,一直缠绕在心上。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承认自己一直一直在后悔,不得不告诉自己幸福自十七岁开始一直渐渐离去。
“醒了吗?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宋孑推门进来。
她坐起身,试着对他笑笑。
此后的时间,便在旅途中度过。孕妇本来就极容易累,更何况战涅曳满怀心事。
下飞机时,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靠入宋孑的怀中。姿势暧昧,但两人却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宋孑?”刚进机场,就有人叫住他。
两个疲惫不堪的人,抬起头。
看到的却是一个更憔悴的脸,像是飞行了更久的时间。虽然憔悴,但是却笑的异常闪亮。一个很阳光的女人,微黑的肤色,健康好看,笑容嚣张又放松。
黑亮的眼睛,只有宋孑的身影。她几乎就当没有看见宋孑怀中的战涅曳。仿佛天地万物,在她眼中只是有无不可的配角,只有宋孑,是理所当然的主角,是她唯一值得注目的焦点。
“可可?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能怪宋孑惊讶,这个秦可可一向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是个国内知名旅行杂志的撰稿人,一年365天里有360天不在国内的。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吗?”秦可可挑眉,娇笑。这样一个女子即使在装模作样的时候也可爱的紧。她眼光略一越过看似有点发呆的战涅曳。
“不忙时,打我电话吧!”她笑着送出一个飞吻,快步的率性离开机场。
宋孑叹气摇头,自小时候开始就不太能忍受女子如此的个性,太张狂了,与战涅曳相比,她太不懂得收敛也是一种可爱。
“她叫秦可可,我父亲挚友的女儿。”看还未回过神的战涅曳,他好心的解释,在这城市的社交圈不认识秦可可的人为数不多了。
果然,战涅曳了解的点头:“久仰大名。”
“小姐。”这时前方出现管家的身影。她立刻振作起来,向他走去。询问:“我父亲怎么样?”
“老爷病情不稳,还请小姐快快回去看看夫人。”
“好。”他们快速离去。
秦可可的身影却出现在他们车后,神色复杂完全没有了开始那种趾高气扬。
“宋孑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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