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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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死牢
烛火忽明忽暗,跳动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黑暗中,一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赵贞信一怔,随即凝神望去,只见一张淡雅如莲,飘渺出尘的容颜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白衣胜雪,那潇洒的气质飘逸如仙,然而此刻那修长的眉目间却浮着属于人间的淡淡忧虑。
“王爷?”他一楞,随即苦笑道,“王爷如今是来看我的落魄之相的么?”
冰雁淡然地凝视着他,晕染开的昏黄烛光氤氲在他深邃的幽眸中,漂浮荡漾。
他的声音低沉徊婉,看着赵贞信缓缓道:“沧明王已被赐死,虽说你是他的手下,但这么多年来你随我流落江湖,服侍我也算尽心尽力,如今我从皇上的手中救回了你的一命,也是感念你我主仆一场。不日你便可以放出这牢狱,你需从此改名换姓,再不入皇城。”
赵贞信楞住了,仿佛是不敢置信,半晌,他方才激动地叩首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赵某自觉有负王爷,本已无颜活在这世上,想不到王爷竟如此宽容大量,我……我……”他哽咽着,突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热泪盈眶。
微微叹息,冰雁沉声道:“不必谢我,我亦也知道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主卖命也是情非得已,各为其主罢了。”
这世上又有谁可以活得比谁更轻松无忧,即使是他,亦也有多少身不由己之处。
赵贞信抬起头,看着冰雁的神情有着一抹动容:“王爷的再造之恩,属下没齿难忘。此生此世,只盼能报万分之一。”
说完,他又重重地跪地磕了一个头。
冰雁扶起他来,淡然道:“报答就不必了,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若你尽数地回答了我,也算是还了我的人情。”的07
“王爷有话尽管问,属下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冰雁点点头,走到牢狱门边,沉吟半晌,方问道:“我只想问你,关于皇后之事,你知情多少?”
赵贞信想了想,说道:“当初我奉沧明王之命,在王爷身边潜伏多年,隐姓埋名藏身于江湖,三年前,沧明王爷向江湖中所有的手下下达了密令,为了阻止秋家么女秋似水与皇上完婚,必须全数尽出,除之而后快,于是我亦也奉命带着画像前去截杀。岂料找到秋似水时,我发现她为了逃婚已私自离家,我派出不少手下明察暗访,最终找到了华山脚下一处山林茅屋前,只是当时她的身边竟还有一个容貌与她相似的女子。我一时犯疑,那女子便紧抱着我的腿不放,想让秋似水逃脱,于是秋似水便朝着竹林内而跑去,待我一剑杀了阻碍我的女子而追击而去之时,却已完全失去了她的踪迹。我自觉无法向王爷交代,只得不动声色地回到梅竹山庄而不敢向王爷禀报,彼时整个秋家已是大乱,只道秋似水神秘失踪,直到半年前,我才惊讶地发现那秋似水竟然又出现在了梅竹山庄,只是此时她竟然完全地记不清她是谁。”
冰雁回过头来:“所以,你才会对她下毒,但是又怕我发现,所以下的是慢毒,旨在将其控制,为己所用?”
“正如王爷所说!”赵贞信说道,“玉面修罗的身边亦也被沧明王买通,她是夜无尘的贴身侍女秋儿,夜无尘将她掳走之后,沧明王趁乱命秋儿将她带走,他想利用此毒控制她,将来进宫,也是自己手中的一棵棋子,谁料秋儿擅作主张,将她丢下了山崖,让她侥幸地得回了性命,后来秋似水回到庄中,秋儿一心想要杀她,为我暗中所阻止,因秋似水若死在梅竹山庄之中,必然坏了沧明王爷之大计。但秋儿在潜逃时为风如诗的玉血剑所重伤,回去后不久便被沧明王爷所处决。”
冰雁陷入了沉思:“你可知那容貌与她相似之女子是谁?”
“我也曾疑心那女子会不会才是真正的秋似水,但后来忆之时,方才想起那被我一剑刺心的女子虽与秋似水有着相似的容貌,但明显年纪较长,应在二十上下,而秋似水是年仅十五的少女,所以究竟那女子是谁,我后来也并未真正在意过,曾想过,也许是秋似水的某个姐妹,亦也未可知。”
冰雁不语,面色平静却是微微皱眉:“秋似水所有的姐妹亦都已出阁,不可能随她一起上京,即使偶遇,也绝不可能在荒野之地。”
赵贞信回道:“这些,属下便不知了。”
冰雁微微颔首:“我明白,不过眼下,她想必也已逃到了安全之处,我也可放心了。至于你,沧明王已死,你也可恢复自由身,从此不必再为任何人卖命,吃这口官家的饭了,我会吩咐下人为你准备些金银财物,你拿了它们在天下找个栖身之所,买几亩薄田,安然度日。隐姓埋名。”
“是,王爷之恩,赵贞信没齿难忘!”他深深地说道,随即又看着冰雁离去的背影低声唤了声,“只是王爷,属下有一肺腑之言,想要告知王爷。“
冰雁停下脚步:“你说吧。”
“我知道王爷为人清华,生性高洁又淡泊名利,实在不适合在这皇族之中继续待下去,当今圣上绝非普通帝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对王爷只有利用之意,绝无兄弟之情,朝堂与皇宫都非久留之地,只是这江湖之大,却也是遍地是非,王爷虽武功盖世却又树大招风,又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新帝绝非善于之辈,只怕皇族中容不下王爷,而这江湖中亦也不适合王爷久留,赵某只盼王爷尽早为自己打算,寻找时机远走高飞,远遁于世,隐姓埋名,从此不理世事,方可过上王爷想过的生活。”
他没有回答,只是停下了脚步伫立半日,清亮的眸光中依稀闪过某种悠然清浅的光芒。
但那只是瞬间,便隐没于他向来波澜不惊,优雅如莲的深眸之中。
半晌,他方才缓缓举步,朝着牢狱外走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
燕楼
一匹雪亮的神骏,奔驰如风,在园门外停住。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白衫蓝绣,颀长玉立,黑发束带,在微风中飘逸,那俊美无俦的脸上有着一双异常温和深邃的眼睛,俊雅得像最上好的青花瓷。
可是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眸光犀利而内敛,暗藏深沉。
“启禀楼主,属下已奉命接回风少主与秋姑娘,安置妥当。”
“很好!”温晴远淡然应道,一跃下马,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优雅怡人的气质,“风少主伤势如何?”
“伤逝虽重,但已趋于稳定。”手下人带领着他一路朝内园而去。
只见桃花处处,犹如云霞一般笼罩着庭院,曲折的回廊前种植着许多颜色各异的奇花异草,白的纯净,粉的柔美,黄的艳丽,花瓣随风吹落在石板地上,和散落的翠叶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宜人韵味。
他顿了顿,放缓了脚步,这别园是他与梦儿年少成长时所居之地,自她死后,他已久未踏入,如今时过境迁,却依旧让他的心头升起无限感慨,昨日时光仿佛仍如流水般划过他的心头,却已永不可重来。
他募然地转过视线,却看到不远处,有一抹柔弱纤细的身影正站在一株桃树下轻抚树干,那柔细的长发和裙角的薄纱随风飘动,犹如下凡尘的广寒仙子,洁白粉嫩的花瓣吹拂过她白玉无瑕的脸庞上,竟**娴雅妩媚之状,恁般醉人。
而那熟悉如梦中的容颜让他有一时半刻无法自制的失控:“梦儿!”
话一出口,他便定下了神,那女子怎可能是梦儿,即使这是他已在梦中回忆了千百回的情景,但是她是似水,不是梦儿,他怎可以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去寻找梦儿的影子,即使她们二人是如此相象。
他压抑下内心的悸动,缓缓地向她走去。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她正凝视着树干,陷入沉思。
他在她的身后轻咳一声,哑声道:“秋姑娘!”
她正想得入神,听得他的轻唤,骤然回过神来,转身看到他,不觉面上一红,浅浅的一笑:“温公子。”
“秋姑娘的身子可好?”他薄唇微扬,试图和善轻松地笑道。
“休息了几日,已无大碍,多谢温公子派手下接回了我与风公子,否则恐怕……”说着,她眼眶微微发红,**了几分感慨。
“风少主的伤势……”
“大夫说已逐渐地好转了,再加上燕楼内有最好的调理药物,想来他细心调养后便会痊愈。”她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转过视线而没有看他。
于是温晴远微微眯眼审视着她,温和的目光中带着一缕深思,他总觉得她似乎正在刻意地隐瞒什么。
似水被他的目光看得忐忑不安起来,只能转身背对着他,看着这株粗壮的桃树,不再言语。
“你喜欢这棵树?”温晴远出声道。
似水沉吟着,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有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是一见如故。”
温晴远不由哑然失笑:“怎会对一棵树一见如故?”
他的话说完,竟自觉心头掠过一种电闪雷鸣般的感觉,瞬间划过他的脑海。
他突然想起很久前,他与梦儿在这棵树下嬉戏玩耍。春天时,他在树下舞剑,她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夏日,他们一同坐在树下纳凉,嬉笑玩耍。秋日,他们双双倚立树下,他信手摘下一旁的娇艳牡丹,亲手别于她的发际,她的笑容比天上的星子更璀璨。冬日,他顽皮地躲在树上,在她经过时吓她一跳,将她拥入怀中。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曾是世上最无忧无虑的一对金童玉女,在这世外桃源中逐渐成长。
他从不知道痛苦,只是春风得意,更盼着想尝试仗剑天下,横霸武林的滋味,年少轻狂的剑客与楼主,从不知什么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只想着要雄霸江湖,让燕楼,让自己,都成为天下第一。
他缓缓抬起头,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光芒,强自克制着心头乱跳的激动,缓缓出声道:“为何……会对这棵树……”
她浑然未觉,只是抚摩着树干轻轻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是看到时,竟觉得有种亲切感,仿似是许久未见的故人,又仿佛是曾在梦里见过,在梦中,我在这树下嬉戏,纳凉,令人怀念。”
他张口欲言,却感觉喉头涌动,竟然无法出声。
她却已转过身来,对着他淡淡一笑:“楼主曾说过,如梦该是我的姐姐。”她的脸上有一丝哀伤,“如今似水已无缘得见,但总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他看着她,骤然间沉默了下来,她不解,只犹自微微蹙眉:“对不起,我是否问了不该问的?”
“不……”他叹口气,“你有权知道这些。”
他看了她一眼,似是为了掩饰而别开视线:“梦儿与你长得很像……”
“我知道……”她低下了头,有些紧张地轻咬薄唇。
他温和地朝她一笑:“所以在我眼中,你就如我的妹妹一般。”
他说不上来那一瞬间心中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只觉得站在眼前的少女,神情意态中处处都令他觉得熟悉到无法想象。
“梦儿一直盼望我能与她过些平淡简单的生活。”他直视着她,清朗的眼中有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愁郁。她虽并不太习惯他直接的毫不掩饰的眼神,可是温晴远的眼神并不让她觉得被冒犯,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看的并不是她,而是他记忆中的某人。
而那种视线,却让她的心头隐隐的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我曾以为,那是天方夜潭,这天下的男儿,谁不想成就一番霸业,傲视凡尘。”

“我明白!”她柔声说道,“你只是在做一件这世上很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梦。所以你与燕楼才会有今天的地位。”
“但这一切已没有意义,若是她不在我身边,即使我拥有的再多,亦不过是红尘中一个孤独人。”
他的眸中静静流泄着一抹沉痛与孤寂,温文秀雅,丰神如玉的脸上带着一抹凄凉孤寂。
她凝视着他,突然轻声道:“你已是燕楼楼主,天下间的顶尖高手,若你愿意,想必该有数不尽的女子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你说的不错,但是真心只有一颗,曾经沧海难为水,也许我会喜欢她们,也会温柔待之,却永远不会再有那样的动心动情。”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微风轻拂他们的衣衫,带起绮梦般的情景。
“但若姐姐地下有灵,知道你为她一生孤独,只怕也会于心不安。人生百年,转瞬即过,无论是多么难忘的生离死别,到头来都不过归于尘土,极尽繁华,终究一掬细沙。”她淡淡道,手中轻拈一片绿叶,突然有感而发的淡淡吟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抬起头来,她看到他却已是泪流满面,接口悠悠吟道:“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伸出手,他修长温润的手指轻轻地绾起她的一缕青丝,束于耳后。霎时之间,时光仿佛停滞住了。她亦也忍不住心中涌起一阵凄楚与忧伤,眼眶渐湿,仿佛是不受自己控制地突然说道:
“温哥哥,我从不要你做这天下第一的高手,不要你权势富贵,呼风唤雨,只盼有朝一日,我们退出武林,不问世事,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她突然回过神来,脸上带着震惊与不敢置信,他亦也是,一双深眸带着几欲发狂般的激动看着她。
“你刚才……说什么?”
“不!!”她捂住脸,倒退一步,几乎站立不稳,他一步上前,牢牢地抓住她的双臂,目光如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闪电般掠过,挣扎奔腾,川流不息,几乎快要让她窒息。恍惚间,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断与只言片语掠过她的神智,稍纵即逝,快得让她竟捕捉不住。
——你的伤好重。——
那温柔的声音是谁?是她?她自己的声音么?
——但我不会死,我一定要活着,活着回到云城。——
漫天飞舞的翠绿竹叶摇晃飘舞在空中,在风中吟唱,那说话的少年有着一张阴柔俊美,美若冠玉的容颜,即使浑身是血,却仍无法掩盖那双锐眸中如冷潭般的深沉与坚毅。
——什么人!!——
一剑而至,她惊慌失措不知如何闪避。
清幽的回廊,漫天的红叶翩飞,红叶后出现了一个执剑的白衣的美少年,
看见她,他俊雅的脸上骤然一红,剑芒一闪,偏斜着划过她的青丝,
她脚步不稳,裙衫飘起,倾身却倒在少年张开的双臂之中。
——我说过,你是属于我的,任何人都无法夺走!——
他的眼中充满着掠夺与冷酷,逼近她的声音中充满着冷漠与一丝隐隐的痛苦。
那邪美的脸上则带着一抹倨傲与犹豫,但那只是瞬间,下一刻,她已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拥在一双如铜墙铁壁般的双臂之中,无法挣脱。
——这世间事从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单纯,所以,我一定要做这天下的霸主,让天下每一个人都对我,对燕楼俯首称臣—
他微笑着,语气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傲与霸气,而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瞳眸却是如此温和柔雅,轻飘而过的雪花掠过他修长俊逸的身际,**一片如梦幻般的意境。
——终于被我逼出心里话了,白如梦。其实你心里真正喜欢的还是燕楼的权势与荣华富贵而已。但我可以给你,必将多于他能给你的十倍。——
他如星子般湛然犀利的眸光注视着她,声音中更有股叫人不敢恭维的冰寒之气。
——不必为我担心,梦儿,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嫁给我,我便别无所求。这一生,我会好好地照顾你,让你过着如帝姬般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温柔地说道,那俊美无伦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文尔雅的浅笑。
她开始混乱,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交错的俊颜与声音反复地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痛苦地捂住脸,无法承受这太多的画面,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姐姐,你是我的姐姐么?佳期如梦,柔情似水,你一定是娘曾偷偷告诉我的,失散多年的如梦姐姐。——
竹林外,茅屋前,她们抱头痛哭。
今生能与你重逢,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就请你……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姐姐……
明媚的阳光透过碧绿的枝条流泻而下,倾泻在他的脸上发上,
温晴远怔怔地站在当场,就在刚才的瞬间,她说了什么?他又听到了什么?
她究竟是谁?似水,还是如梦?
不,她不可能是梦儿,不可能。那镜中的容颜,清清楚楚地,已告诉她答案。
她不可能是梦儿!!!
可她究竟是谁?为何,为何她的脑海中会有这些破碎的片断。
一霎时,脑中恍然闪过莫忘君意味深长的眼神与声音
——幽冥河畔,河渡忘川。前尘往梦,一饮消散。姑娘可曾听说过,每个人死后都要渡一条忘川,喝下孟婆汤。从而才能忘记前生之事,重新再世为人。——
——这世上的事有喜有悲,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忘记了未必是件坏事,或许便是重生。犹如重又转世为人。——
……终有一日,姑娘会体会到我今日之言……
她猛然地睁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来。
那凝视着温晴远的眸中却带着某种令人无法言说的奇异而又幽深的光芒。
“我想,我终于明白我是谁了!”
他直视着她的双眸,薄薄的嘴唇紧抿,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底却渐渐泛出一抹忧伤。
“我是似水!如梦的妹妹——似水!”
她挺直头颈,手中微微地沁着薄汗,目光却是直直的望着温晴远,声音低哑而坚定。
他神色一震,一抹失控浮上眼底,带着不尽的伤痛与克制,与方才的冷静温润判若两人。
庭院里的绿叶与桃花在风中旋转,不停乱舞,他静静的望着她,不发一言,而那眸光却逐渐地悲辛沉沉起来。
风渐渐停了,扬起的叶瓣与***轻轻的滑落在青石板上。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为何要骗我,我知道你是梦儿,你刚才的神情,你的话语,告诉了我你是梦儿。”
她为之悸动,抬眸,怅然一笑:“我是似水,难道梦儿就不可以,告诉我一切有关她的事吗?温……楼主!”
他抿唇不语,胸口却似堵了一团寒冰,一时间气息翻涌,无法保持平静,
这是他早该想到的,她们是姐妹,当然有可能会遇到,并互相倾诉。燕楼依照他的命令,倾力所查探出来的她的身世绝不会有误。
只是为何她的目光与神情却是如此阴晴不定,似乎正竭力地想要掩饰什么。
于是,他平静下来,随即目光中闪过一丝不为人所知的锐利光芒,温和地一笑,他温润道:“你真的已回忆起了所有的一切了么?既然如此,可否告诉我,你记忆中的秋将军府,你身边的丫鬟是谁,不要试图骗我,要知道,天下间没有燕楼所查不到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低下头去轻咬薄唇,随即道:“我……我只是想起了和……姐姐有关的事情。”
温晴远终于敛去了微笑,目光深邃复杂,爱怜之中更有淡淡痛楚之色,
“也许我不认识秋似水,但是对梦儿的脾性,我最清楚,每当她紧张时,她一定会避开我的目光,随即低头咬唇,梦儿,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么不善于撒谎与掩饰!”
“但我们是姐妹,即使相象也是情有可缘!”她颤抖地辩解道,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他伸手一拉,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她惊的挣扎欲逃,身子却已被他牢牢扣住,无法动弹。
“放开我,难道你也和夜无尘一样,非要将我作为梦儿的替代品么?”
静寂,没有任何的声音……
一霎间,他的眼中似有锋芒掠过,下意识地松开了她,她朝后退了两步,仿佛受惊的兔儿一般,他握紧自己衣袖中的拳头,制止自己想去抓住她的**,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们的视线仿佛胶着在了一起,分不清是缠绵还是疑惑,明明只是瞬间,却似万古一般漫长。
良久,他方才淡淡沉声道:“那你,究竟想起了多少?”
她注视着他半晌,方才柔声道:“13岁那年,皇上下旨大婚,在离家不久的上京途中,我便偷偷地自己逃离了,在路途中,我遇到了如梦,初见时,我们两人相似的容貌让彼此都大吃一惊,但是随即的,我发现到她身上亦也有与我一样的白玉,我想起娘亲曾告诉过我一个秘密,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姐姐,相认的凭据便是她身上必定有先皇所赐的一对鸳鸯汉白玉。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们长得竟然是如此相似,这已经胜过一切的证明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眸中渐渐泛上湿意:“我们是在一处僻静的山林前遇到,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姐妹,甚至还得以在有生之年相遇相认,可是更没有让我们料到的是,上天给我们的相处的时间竟然如此短暂。”
他注视着她,突然激动起来:“后来呢?”
她看了他一眼,几欲张口,却还是压抑着没有出声。
“这世上,总有许多无奈,你是,对我来说亦也是。我们都太执着于过去,即使死去了,消失了,还是无法释怀。”她凝视着他,声音温柔而悲哀。
“我只是想知道,梦儿为何而死!”他激动起来,向来温柔儒雅的俊颜上带着一抹厉色。
她微微敛眉,出声道:“她是自杀!!”
“什么???”他的眸光是如此摄人,上前一步,他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臂,目光锐利又炙热,“你说什么?”
“她是自杀!!”她的神情有些哀怨,“别问了,楼主,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梦儿真的地下有知,她必定也不希望你为了她而不断地追寻着这样的目标而生存下去,她想要的只是你能快乐。”
他慢慢抬眼,眼神复杂难辨,那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忧伤,她只感到他的双眼中的忧郁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忽然,他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的搂住她,紧的她就快喘不过气来。
“梦儿,你还是这么善良!我知道,也许你有你自己的原因,所以不能告诉我实话,但我会一直等待下去,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会等你,真正地回到我身边。”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
他缓缓地放开了她,那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流连良久,俊美的脸上骤然间划过一丝感伤,过了许久,他的脸色终于恢复了片沉静,沉声道:“对不起……”
随即,他还是掉过头去,大步跨出她的身边,那修长俊挺的身形是如此从容淡泊,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宁静祥和,只剩下他俊美的身影,只是那身影却是如此决然与孤傲,他渐渐远去,却再不回顾一眼。
而她,凝视着他的背影,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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