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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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众人想不想留,是夜一场大风一连刮了二天三夜,昏天暗地。直到第三日晌午,日头总算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探出半边脸来。肃州城里的人对此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就当是睡足了一觉,一觉醒过来,窗棂上,台阶上,门框的缝隙里都积了层厚厚的沙土。圈子里的驼马也是一色的灰头灰脸,站起来鬓鬃一抖,直象是扬了场灰雨。独有金泉的泉水汩汩不息,顺着溪道洄绕全城,依然是一片澄清明透。
君自天经过这两日的调养,伤势颇有好转,精神颇佳。等风势见缓,几个人备了饮食,跟着商队一起出城,与在城外驻扎的夏兵不日会合。西夏的兵士们虽然看起来满脸风尘,但一个个也毫无疲态。这时走在路上已经能看到冰雪皑皑的大雪山,但是放眼北望,依然是一片黄沙白雪,大漠无垠。
因为天色好,一行人就日夜兼行。领队的那个老汉是马道上有名的老走马人,他骑着的那匹老骆驼比人还精,风沙小的时候,这一条路闭着眼睛都走得。大漠里的驼马最是合群,有的时候一场大风暴后,往往人都死了,驼马队却可以一个不落地在沙漠里徘徊。众人随后且行且睡,一连赶了四五天的路,眼看风沙又大了起来,那沙子里夹了巴掌大的雪片,便似一把把冰磨刀,刮骨磨筋。老走马人也不喊停,把厚羊皮坎肩蒙头一裹,在驼背上缩成一团,顶风迎雪继续往前走。
秦艽等都是南人,武功虽好,却没这般坚忍耐劳,时间一长只觉得马背上两条腿麻木无觉,浑然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李德宁深喑军旅之苦,知道这么冷的天气,马骑得久了脚上血脉不通,往往会冻得肿涨溃烂,所以每过两个时辰,都要催促各人下来行走。这下来一走,两只脚掌由麻渐痒,然后痛不可当,实在是一大苦楚。
到了最后,每个人但觉脑中一片空白,最好什么也就不想了,由着马上颠簸,只要捱过这场寒冰地狱便好。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象渐入沙漠深处,恍恍惚惚间商队前面躁动起来,秦艽勉强从皮帽里挖出一只眼睛,透过风雪望过去,在队前一片黑黢黢的土陵,在冰雪裸露的地方透出暗红色的岩脊出来,居然是一座小的山丘。小丘势凸,在岩底一侧天长日久,土石剥落,形成一条狭长深凹的罅隙,长足有几百丈,正好可以用做商队驻营躲避风雪。地方虽然好,不过一路辛劳,倦得人连欢喜的劲儿都没有了。
一行人驱赶着驼马走避进凹处,支营搭帐,不一会儿生起火来,秦艽这时才发现这个小丘根本不是山岩,既然是一大片死去红柳丛,那一层层红色的岩脊也不知道是树根还是树干,盘根错结,厚厚地积着沙砾,也许几千年乃至几万年的时间,草木兴衰,居然在这片浩瀚沙海中夯筑了一座土木堡垒出来。天地造物之妙,鬼斧神工之奇,实在是令人叹为惊止。苏拉们拿着藏刀在壁上劈下大片的木岩下来,拿干牛粪做火引,劈劈啪啪地烧起来,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凹壁里一阵阵暖气扑人。各人支了锅,取来积雪化开,糌粑,锅盔,肉脯等食物的香气也渐渐浓了起来。这是大家几天来第一次吃热熟的东西,个个兴致都很高,这个时候天大事儿都放在一边了,只有老走马人不时地来回逡巡,叮嘱大伙少砍点木岩,物尽其用就好。李德宁带了几袋子马奶酒,便邀请老人一齐来喝。
老头看秦艽韩潮几个人斯文随和,很有几分好感,就在这边坐了下来。他喝了几口酒,抽出一杆旱烟袋来,秦艽向来服侍福泊惯了,引着火帮他点燃烟丝,老人笑眯眯朝她点了点头。几个人闲聊几句,说道离此处离瓜州还有三百多里地,再赶一赶路,四五天就可以到了。瓜州是一个小城,过了瓜州去敦煌就只有三百多里路了。他说:“看几位哥儿都象是京里来的人,这一路可辛苦了。”秦艽道:“辛苦也倒没什么。不过听说安西一带附近有很多马贼,也不知道路上是否安全?”老头吧嗒一口烟道:“这一路上的马贼可多着呢,不过朔月里大冷寒天的,连兔子都少见,等闲是不会遇上的。而且这马贼么,其实也是分很多种。一种是三五个人跑单帮的,马快刀好,向来只劫红货,就连白花花的银子放在地上都是不捡。这种人我们马队就叫做放鹞子的,轻易不犯案,也不伤人。还有一种就是百八千的人,聚在海子或山上,他们劫货叫做‘走黄’,按例也是不大杀人,尤其是跑驮马队讨口饭吃的把势苏拉,往往连牲口都不拉走。他们把这行当庄稼看,熟一茬收一茬,不兴斩草除根。撞上他们,这一趟的本利肯定是没指望了,但大伙左右能保条命下来。但如果是撞上‘走青’的,那整个商队一个人也留不下,这些人是草原上的野狗,咬碎了死人骨头都能吸出髓来。”
于晔道:“那个漠北王于阗玉呢?”老头稀疏的眉头耸了一下,拿眼角望了望他,低声道:“师父,这个名字说不得。我说的是人,你道的是鬼神,人不言神鬼事,那是要犯忌讳的。”于晔知道他们这一行规矩多,哈地一笑,也不多话。
旁边夏军的帐篷突然骚动了一阵子,其中一个军士走过来,在李德宁身旁耳语了两句。李德宁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秦艽隐隐听得那人禀报好象三四个兵士无故失踪了。李德宁眉头攒在一起,起身跟来人走了去,等他再回来时,神色更是不豫。君自天轻咳了一下问道:“怎么,有人走失了?”李德宁点点头道:“四个兵尉驻营的时候不见了,不过马匹行囊都是好端端的。我正着二十人在附近搜寻。”君自天道:“不用找了,人已经死了。”李德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大概出城的时候对方就跟上了我们,暗中把人杀死,一路乔装同行,等到了这里,各队分开开伙扎营,再也掩藏不住,弃马躲了起来。”
韩潮等人顿时想起了星宿海天旗六部,余人并无可虑,但狼烟霍无痕那诡异莫测的身手实在令人惴惴不安,有这样一个人隐匿在侧,恐怕想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都不容易。君自天道:“你拨几匹健马在外,食水备全,或许明天上路就不用死人。”李德宁苦笑一下道:“敌暗我明,也只能如此了。”
秦艽和于晔在上半夜里巡守,就看狭长的凹壁里一堆堆的篝火,映得壁侧红彤彤又暗沉沉,壁顶的冰雪给热气沤化了冷风一吹又复结成冰溜,晶莹剔透,一排排参差不齐地挂在外边。火光上腾,流离变幻,既奇异又是美丽。而向外望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野,风小一点的时候,那雪给夜色一压,都是满眼深黝的蓝色。外边北风呼啸,鬼哭神号,里面的兵士商旅有打着呼噜的,梦里格格磨牙的,偶或有人翻身说个梦话,无意中放个响屁。
于晔笑嘻嘻,端是一副很有趣的样子。他低声道:“秦姑娘,我这里还有一些杏脯杏仁,不妨来点尝尝。”秦艽也低声道:“你这个和尚忒不老实,是不是从人家寺里偷的?”于晔道:“佛门一家,不问取舍。”秦艽道:“出家人也不打诳语,我问你,那日金泉寺里段老前辈在不在?”于晔笑道:“和尚不知道。他要是在么,怎么会让天旗六部轻易就走了,他要是不在么,也不晓得寒叶是从哪里偷来的那张古琴?不过那张琴可真是好,若是我见了,也要偷来。”
秦艽揶揄道:“原来大师修的是个千手观音来着。”于晔道:“不敢当,哪有那般的美法……”,他突然唔了一声,手向外指,讶道:“咦,你看!那是什么?!”就看北方天际有条红光乍现,升到半空,打出一片紫红色花雾来。秦艽道:“这是告警的火信!”她和于晔对视了一眼,均觉得这警讯来的太过突兀蹊跷。
“紫红色么?那应该是禁中十六卫。离这里有多远?”韩潮也闻讯而起。秦艽道:“大概应该是在西南四十余里处,要不要先赶过去看看?”韩潮沉吟片刻道:“杜大人他们算算应该已经快到了敦煌。这警讯来得时间地点,都大是古怪,怕只怕……是对方欲擒故纵的诱敌之计。我们人手有限,万不能擅离。再说既然是告警而非求援,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秦艽明白他言下未尽之意,既然告警的火信已经发出,无论是敌是友,其人的生死也难置之度内。当时杜榭发火鸢的时候亦曾经说过,色分正偏,正不援偏,偏必佐正。他们为这件事筹划这么久,当然是不容得任何疏漏。
韩潮心里却是在想:“难道杜榭对我究竟还是放心不在,是他派人在暗中监视么?”其实韩潮却是猜想错了,这件事说起来还是缘他而起。那日在兰州城里,他派了一个神卫内的禁中高手要将徐丰冉杀之灭口,谁知道中途撞了骆中原,两个一言不合交起手来,一败一伤,居然给徐丰冉逃出城来。那个禁卫授命在身,于是乎一个逃亡,一个追杀。徐丰冉虽然武功被废,但毕竟是一派宗长,江湖经验丰富。他受此挫折,狡谲多变的个性便渐渐显露出来,一路上设了几个陷阱,那个禁卫险遭杀身之祸。如果是一般人,或许就捏造一个死讯回去复命,偏那禁卫是个条执拗的山东汉子,铁了心要他一条命才罢休。

离此地四五十里外有一条干涸的疏勒河支流,因为河滩上夏秋两季都生得一大片白色的篷草,所以被牧人们叫做白草滩。两个人在野外兜了无数圈子,这几日正追逃到此处。禁卫无意中撞见大队的敌兵,形势逆转之下,被其中一人一刀砍断了半边颈子。这人在临死前抽出一支火信射出,不过是下意识所为,根本没想到真会有人看见。
火流星在天际稍纵即逝,然后仍是呼呼的风声。君自天在皮帐里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咳嗽,秦艽再也静不下,只听得心中烦郁。这样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阳光终于剥开沙幕,揭开一色藏青的蓝天来。万里青天,远远望去居然没有一片云朵,下面是白雪覆盖的大漠,仿佛天地间只有这青白两色,其余万物不过是漠海中的一颗沙砾。李德宁着人清点一下人马,确认一切无恙后继续跟着商队上路。
秦艽坐在马上眺望,好似也没什么可疑的痕迹。不过白茫茫的雪野反射着阳光,直刺得人眼睛一阵生疼。她昨夜听老走马人说过,这样的雪看的久了,会让人变得跟瞎子一样。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容得人狐疑狼顾,如韩潮所说,唯有以不变应万变罢了。他们几个高手紧紧随护在君自天座骑周围,不敢稍有松懈。
一行人走出十数里,突然隐隐听得一阵马蹄声,端是迅捷无比。秦艽穷目而望,只见北边不远的沙丘上好象有一队兵马冲过来,马蹄激起地上的积雪,带起一溜的白烟,如飞般地冲向众人。李德宁手下的兵士忍不住按刃以待。谁知道那股白烟在马队前方略一顿,居然向左折去。这两下一接,看得清楚,却是一大群的野骡子,足足有四五百之多。商队里有几个人善于刀马,立刻追了去。尤其那个疤脸汉子,伸手一把厚背刀甩了出去,硬生生将一头野骡子的头砍了下来。
李德宁的属下因为食物带的不多,又严令禁止沿路掳掠,这时也有十几骑跟了出去,箭镝纷出,不多时猎捕了十多只骡子回来。正好前面几十里的坡谷边有一口淖井,众人就停那里饮水烤肉,休息了大半个时辰。那骡肉鲜嫩肥茁,比起牛羊肉来别有一番滋味,至于随行的苏拉藏民,更有一种奇特的吃法,由于时值严冬,骡肉砍下来了没多久便冻结成冰,他们用藏刀直把肉当笋一般削成一片片,其薄如纸,红白相间,其色如花,也不烤熟,直接拈到口里吃下。秦艽也尝了一口,但觉一股腥甜,入腹冰凉。老走马人笑道:“你不要学他们,他们是吃生肉的,一般人消受不起会闹肚子痛。”他朝秦艽挤挤眼睛,从褡子里摸出一个长竹筒,从里面倒出两颗个腌制的青椒来递给她,悄悄道:“一路上肉都吃的厌烦了吧,这可是宝贝。大漠里有句老话‘黄金宝石都是石头,糌粑酥茶才是人的命根’。比糌粑酥茶更好的自然咱山西的秦椒。”秦艽含笑谢过。心想这老人待人如此亲厚,千万不要连累了他们,等到了瓜州,一定大力督促与商队分行。
又复行**里,越过一条疏勒河的支流,就是白草滩。这白色篷草是唯朔漠才有的植物,唐人诗曰“酒泉西望玉门道,千山万碛皆白草”,白草就是骆驼刺,到了冬节白茫茫一片,此刻也分不出白的是雪还是草。这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阳光在雪色上又渡了一层胭脂红。长长的草滩里掩映着无数起伏不定的沙丘,如梦如幻,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虽然如此,但此时此刻,在这一片臻远宁和的气氛中,一切反而仿佛不重要了。唯有驼铃摇响,杳入天际。
毫无预兆间,前面的老走马人突然停了下来。李德宁打马上前正要去问个究竟,这时听得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好象直奔此处而来。蹄声零稀,只一两匹牲口的样子,然后就听得一声尖刻的鹰唳,从远处的沙丘上掠出一只苍鹰,平展开双翼,在众人头上徘徊。有一个夏兵弯弓射去,那苍鹰象箭一般突地拔高,绕了一个大圈。
这时李德宁已经依稀辨得出那匹跑来的黑马正是前哨之一的座骑,马后尚拖着一具残尸。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就看老走马人猛地一挥手,商队立刻四散开来,有人喊:“前面有兵马,快闪!”他听得不由心底一沉,冲上附近一个沙丘向周围望去,只见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各有兵马缓缓推进,他们扇子形排开,队伍森严,观其旗色,分明是吐蕃六谷部和回鹘的人马。李德宁一行只带了一百八十骑精兵,而对方看来有近千人之众,况且以逸待劳,胜负之势一望即知。他心中格愣一下:“莫非我要命葬于此么?”
夏兵不待吩咐已经砍断辎重行李,一时间刀锋起落,甚是整齐。李德宁军威素彰,虽然是如此形势,却也没有一个人怯战。倒是秦艽韩潮等着人的身份颇为尴尬,韩潮打定主意,三十计走为上策。但是“呜都都”几声号角后,两队兵马浪簇而上,就见几千只马蹄扬起漫天的飞沙碎雪席卷而至,前面有逃之不及的商人驮马,纷纷给砍翻在地。马嘶人号,箭矢如雨,哪里容人趋避自如?
李德宁手一指,军号声起,夏兵顿时变队为锲形,直向对方左翼斜插而去,如果能从此处冲出,再向南走,就会渐近祁连山的山脉,那里地势复杂多变,侥幸突围之后也比较容易摆脱追兵。秦艽几个人的战马被大队一带,身不由己,也向南奔去。迎面冲出一队吐蕃兵马,他们簪缨披甲,手里拿着弯刀,呐喊着劈杀过来。当前的一个夏兵极为悍勇,持的是一柄厚背长刀,左批右斫,将两个吐蕃兵士砍落马下。一旦见血,众人便失了常性,大叫着拼力横冲上去。
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道理可讲,也无甚么怜悯可留,双方都是锐勇奋前,刀起枪撅下,时有人马翻倒在地。夏兵的领队冲入敌群后,随手数刀斩在两侧敌人的背上,他连杀了几人,最后一刀劈在马头上拔之不出,吐蕃军中有人弯刀一挥,顿时将他的头颅猛地削了下来。那个人弯刀一色澄黄,竟然是金子打的。这也不过是一刹儿那的功夫,夏军已经锲入敌军腹中,回鹘吐蕃两翼的兵马从后侧包合,截断其退路。夏兵知道唯有向前杀人夺路还有一线生机。
短兵相接时,秦艽也拔出软剑杀死了两名迫身近攻的蕃人,但对方兵如潮涌,几行铁骑很快将夏军的队伍冲开一角,有四五十个兵士落在后边陷入苦战之中。
韩潮知道如果大队冲不出去,便如纹秤上一条困龙,只等着对方提子宰割,到时候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从吐蕃士兵手里夺了一把长刀,抢到李德宁身边一起与他联袂冲锋。李德宁手下另有三个身手矫健的军蔚前后呼应,硬是向前冲出一条血路来。摩柯把君自天往肩上一背,跃上一匹健马,紧跟其后。几支长箭呼哨而来,摩柯看起来似拙实巧,身子一连数晃,不特长箭连敌兵招呼来的刀枪都闪过了。
秦艽用剑拨开几支箭矢,正驱马紧跟时,一个蕃人横向杀来,他半边头面都是鲜血,暴喝一声,大钺一挥当头劈下。秦艽低身一卧,反手一剑刺中他的手肘,旁边有个夏兵紧接着一刀将蕃人右肩都卸了下来。那人荷然大叫,如若不觉,突然从马背上跃起,直向秦艽扑了过来。秦艽鲜少见这种惨厉的场面,不由微征,待血都溅到脸上时,才一掌把那人打开。那人落在地上,给马蹄一踏,再无声息。
如此一缓,秦艽已经和韩潮等人落了几个马身,又有几个蕃人挥刀砍来,她长剑攒刺,杀了一人,卸了两人的兵刃。有人在高处眺望,刷刷十几支长箭射了过来。秦艽格落几支,有一支射中马股,那马疼得咴儿地一声长嘶,扬起两只前蹄人立而起,秦艽猝不及防,紧抓住马鬃,才没有被颠下来。侧面有人抡圆了弯刀,拦腰砍了下来。秦艽在马上一个倒卧云霄,抬手一剑,铛地将那柄弯刀荡开。那人却也非庸手,回刀又是一扫,刀锋紧贴着秦艽面颊横扫而过,几根发丝呼地腾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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