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李德宁韩潮等人冲在最前,眼见跟随在身边的夏兵渐行渐少,有的折于马上,有的已经陷入敌群,韩潮虽然身负绝艺,一时间心底也泛起一种茫然无援的感觉。前方的敌兵前仆后继,仿佛永无边际,风沙血色,人喊马嘶,把人卷入纯然的本能之中,但又分外遥远。不知何时,等他冲出重围数十丈远的时,才恍然清醒。勒马站定,眼前又是一片漠海,在他身后稀疏跟出十几个人来,每个人身上都一层血一层沙,狼狈不堪。他看其中没有秦艽,心里一凛,直想策马再冲杀回去,不过回鹘吐蕃的兵马已经蜂拥其后,紧追了过来。韩潮手一拍马股,跟着李德宁等人继续策马向南。
这样奔出三四里,追兵已然迫近,韩潮从夏兵那里拿了一只铁弓,几根雕翎长箭,边行边射,嗖嗖几箭将前面四人一一射死。其中一人头戴角盔居然也给他的长箭破面而入,饶是蕃人悍勇,也禁不住悚然。君自天突然道:“先向西走。”李德宁道:“西边是一片大漠,我们没有食水,只怕是支撑不了几天。”君自天道:“凭现在的脚力,怕几个时辰也支持不了。”李德宁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要过牙海?那……”他忍不住踌躇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笑道:“过便过吧。”
到了此时,众人也无心爱惜座骑,全力驱策。所幸**都是西凉百里挑一的良驹,一经主人催促,驰骋如飞。
秦艽在马上躲过来人连续三刀,又回了一剑,将那人逼开。但座下黑马猛然扑倒在地,一时间积雪飞起一大片,她甩脱了马镫,就口一吹,一股真气夹着碎雪向前面来人的马头射出。那人一勒马头的空档,她足下一点,犹如云翻,凌空一个腾跃已经落在那人背后。那人但觉颈上一寒,长剑已格在脑后。秦艽看他盔甲上包金镶玉,显然身价不菲,左右几个蕃兵马势往来,都有投鼠忌器之状,她方欲督促使此人前行,突然有几骑回鹘的兵马横插过来,一个白袍白帽的怪人从马背上弹起,仿佛流星弹丸,疾射而至,他伸手一掌,击向秦艽后心。
秦艽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有如斯高手,一股大力已经从背后涌至,她长剑一压蕃人的肩头,腰眼一旋,顷刻间整个人翻转到他鞍前,那白衣人掌风圆转如意,呼地擦过蕃人的肩侧,仍向她当胸推去。秦艽一脚已经踏在马首,足下用力,顺着掌势一拨,一跃数丈,向前扑去。围观的蕃兵看她翩翩如飞鸟,兔起鹘落,都不禁呆住,等她合身袭来时,尚在懵懂中,给她一掌将人拔倒,抢了一匹马夺路而去。秦艽擒住马鬃,双腿紧夹住马腹便朝着人少的地方冲去。人马才冲出去两丈不到,但觉得背后一阵重压如排山倒海而至,她也来不及回首,反手一掌接了去。两势一合即分,蓬地一声,那个人的内力实在惊人,秦艽接了他一掌,全身一阵剧震,一时胸腑间血脉翻腾,几乎难以遏抑。她心中愕然:“这人是谁?夷族中怎么会有如此内家高手?!”
那马匹受了掌势的余波,长嘶一声,向前狂奔而去,有一个吐蕃兵士躲避不及,竟然连人带马都给撞翻在地上。
秦艽伏在马背上,持缰勒束不住,也就只好任着它发狂奔走。别人看到是匹惊马,纷纷避让,这一来不择去路,直跑出一个多时辰,马跑得累了,慢慢缓下来,最后跪倒在地上只是从鼻孔里不停地喷着白气。秦艽举目四望,根本不不晓得身置何处,她强把马匹拉起,循着来路往回走,不过大漠上多是一片片的沙丘,看起来除了高低大小,实在没什么不同之处,走了不久,便再也寻不到来时的痕迹。眼看天一点点地黑下来,就象个匣子似的把最后一丝光线也封在外边,这个匣子里除风,一切都是静默的。
秦艽牵着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到后来发现自己好象一直都在绕圈子。她听老人讲过,旷野里行路,如果辨识不到方向,就会一直在原地里兜圈子,永远走不出去。更糟糕的是她的左手臂开始慢慢麻涨,那白衣人内力阴寒,日间接了他一掌,似乎有寒毒侵入脉络,虽然伤势蔓延甚慢,但现在似乎已延至手三里**以上,五根手指渐无知觉。
就在秦艽正欲弃行时,眼前景物一阔,一条河道突然展现在眼前。她心里惊喜,知道这定是库勒河的一条支流了,顺着河道走,定然不至于迷失在沙漠中。只是也不清楚君自天他们是否平安脱身,那些驼队的商人们能否生离修罗场。她沿着河道一直向上走下去,周围夜色漆黑一片,只能依稀辨出河道两旁沙丘,以一种比夜色更深的颜色四处曼延。这沙丘似乎永无至尽,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河道转了一个大弯,地势稍平。秦艽正想着要不要休息一下,突然间有条黑影从前面的河滩上窜过,吓了她一跳,一闪即没。待秦艽仔细看时,却已没了影子,但她身后的马匹忍不住躁动起来,踌躇不肯前行。
秦艽心想:“不会是野狼吧?”她这个念头才起,就看前面一对绿光荧荧,接着又是一双,几个黑幢幢的影子聚在前面,不时发出一阵阵低狺。秦艽心里暗暗发怵,凭她的武功,十几只野狼自然是应付得了,但如果惊动了大批的狼群,几十只,几百只,那就糟糕得很了。她一手牵定缰绳,一手按住软剑,也不敢回头,因为一回头走的话,反而会激得它们扑上来,只是慢慢向前行。那匹马自个儿打定主意站定不动,给她运力一拉,拖出两条雪槽来,只得跄踉着跟了来。
有只高大的青狼后尻高耸,前肢一伏,然后猛地蹿起,向秦艽扑了过来。秦艽窥准来势,一脚踢在它的脑门儿子上,顿时将这只青狼踢得晕了过去。旁边七八只狼略有些畏战,另有一只低哮着逡巡逼近,秦艽索性抽出长索,挽在手里一抖,啪地一声脆响甩在半空。这一来,前面的几只狼都纷纷退开,但是秦艽向前走,它们就在后边跟着,十几点鬼火般的绿睛零星散在周围。秦艽听说过大漠中的胡狼最是狡谲,遇到猎物而一时不能得手,便会远远跟着,一路留下印记,召集更多的同伴。但依照目前的状况,也却无甚良策,两下相持,走了数里有余,好的是尚无跟多的狼群跟上来。
走着走着,有几只狼支着耳朵停下来,秦艽凝神听去,风中好像传来狼嗥的声音,她正暗道:“不好。”这几只狼突然放开速度,一溜向右前方跑去,蹿了几蹿,就没了影子。秦艽大为惊奇,忍不住跟了过去。她看那匹马四肢发抖,实在也是可怜它,把缰绳一解,拍拍马颈让它自行走开。秦艽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地上蓬草渐盛,顿时醒悟,转了这么一大圈,多半自己又走回白草滩。日间双方争战,定是留了不少的人马尸体在此,这血腥味吸引了狼群前来拖尸猎食。她心里一阵黯然,呆立了许久,身后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原来是座骑去而返回,那马把头抵在她腋下不断厮摩,献媚讨好。秦艽忍不住笑骂道:“胆小鬼。”
暗夜里传来的唯有野兽咻咻的低吼。秦艽往高处走,登上一个小坡,依着卧马盘膝而坐,行功运气,天一真气行将起来,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将左臂上的阴寒之气一丝丝如春水融冰,都化解在体内,这时再活动一下左手,又复自如。五根手指上凝成的一层寒霜,亦渐渐化去。秦艽看着指尖上的冰水,一时出神,此种阴寒内力不同于江湖上的玄阴掌凝玉功一流,深刻霸道,迥异中原武学。异族中竟然有此高手,实在令人敬畏。而且星宿海天旗六部尚环伺在侧,也不知道韩潮一行是否平安否?夜深神怠,恍恍惚惚间不觉睡了过去,在梦里仿佛仍陷在日间的恶战之中,到处都是残肢碎尸,一片血色狰狞。到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旷野之间,天一下子便黑了,狼群潮水一般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双两双……无数绿莹莹的眼睛汇聚成河流,然后猛地掀起滔天巨浪扑将过来。在这无数眼睛中,有一双最明亮遥远,满含讥讽之意,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
秦艽轻呼了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一股寒气直浸骨髓,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秦艽醒来抬目一望,天上重云不知何时揭开一角,透出几颗寒岑岑的孤星来。身上的衣裘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坚冷如甲,慢慢站起来,铿然做响。她不由得微笑,有些人愈是不欲想他,那厢里放下,这边提起,愈是纠缠不休,笑容里却不免有点辛涩。她跺了跺脚,缓缓绕着丘顶走了一圈,唯有清冷寂寥一片。
秦艽走到右手方位时,突然看到不远的地方有光亮一闪,原以为是兽瞳,但仔细看来,红艳艳分明是簇火光。那火光微弱,忽明忽暗,但此时此刻看起来,让人一颗心顿时定了下来,突生一阵暖意。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空谷足音,实在令人欣喜。

秦艽匿形一路探寻过去,已经看得清楚那火光是一大堆篝火,十几个黑绰绰的人影围坐在火圈内,语气激昂,好象正在争论着什么。待她走得近一些,隐隐听得周围一片野兽的喘息声,居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狼群。狼的嗅觉最为灵敏,有几只立刻冲过来,大声嗥叫。里面的人被惊动,只当是兽群又来攻击,立时大声嘈嚷起来。
原来这是一些劫后余生的商旅和西夏兵士,有的失了马匹,有的受了重伤,没有死的人零星聚在一起,却又被狼群围困。他们拢起火堆来将狼群隔在外边,可是白草滩这个地方少有灌木,那骆驼刺不耐烧,给火一扑,很快就成了碳灰。这些人眼见火支持不了多久,周围的狼群又蠢蠢欲动,便在内部起了争执,正在抽杆儿,准备派几个人出去取柴草。十几个人选了草梗来抽长短,有人手气不好,抽了一个短的,看着圈外狼群凶狠,怕起死来,抵死不肯出去。里面就为这事争吵了起来,有两个夏兵凶蛮,一把抓住那人,执了他的手脚晃了两晃,便把他抛出火源之外。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号,那人滚了两滚,立刻被几只野狼扑压在地。
有人听的不忍,把头埋在膝盖里,捂住耳朵,不敢再闻。就连那两个夏兵也都不由骇然变色。这时紧接着听得几声凌厉的鞭响,然后是野狼的嗥叫声不绝于耳,外边一阵子大乱,火堆旁众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正向外张望时,只见前方狼头攒动,乱窜着分开一条道路来。众人正看得疑惑不解,眼睛一花,有道黑影闪了下,转眼已经闯入火圈内。一个兵士只当是饿狼情急扑了进来,抽刀砍去,但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啊呀一声,单刀脱手而出。
来者手里平平托着一人,正是秦艽。在她身后几只恶狼尝了血鲜,正拟扑将上来。她把人往地上一放,手里长索挥出,啪啪几鞭子抽在那几只狼的腰骨上,真力所至,足可以开冰裂石,更何况腰骨乃是狼身上最脆弱的部位,顿时将它们打瘫在地。
还没等秦艽站稳,已经有人低呼一声,冲上来一把将她抱住。秦艽看那人一身夏兵服饰,不由大窘,正准备将他这人推开,待凝目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易装的拓拔丽珠。原来白天几个兵士保护着她跟在李德宁身手冲杀,但半路上却给一队回鹘刀手分了开,眼看几个护卫纷纷被杀死,拓拔丽珠握住李德宁赠送的匕首,准备一待时机不妙,宁可自杀,也不落入敌手。不过巧得很,正好中途遇上于晔,于晔不耐烦在队里拼杀,便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冲去,结果几个人不小心走错了路,陷进了沙窟窿里。两个人再加上三个夏兵,索性在里面隐藏不出,半个时辰后,就听着厮杀声渐息,好像大队人马向南去了。因为有人四处巡检战场,他们一直躲到天黑,等出来时,却发现已被狼群围住。于晔带着几个人且杀且走,直往火光处奔来,一时才算侥幸逃得狼吻。
拓拔丽珠这一路真的给骇怕了,握住秦艽的手,不肯松开。秦艽见周围人的眼光颇有些怪异,大概是看两个男子当众拉拉扯扯,很不以为然。秦艽和拓拔丽珠言语不通,好在其中一个夏兵粗通汉语,就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下。剩下那几个商旅苏拉,不大相识,都是一脸战战兢兢的神色。秦艽问道:“那位大师哪里去了?”有一个三旬左右的商人定下神道:“方才那位好汉跟窦老锅头骑马冲出去,要寻些燃料回来烧,如果捱得到天明,大伙便得救了。”但看他们的表情,都是一副绝望的样子,更有人低低道:“呵,他们逃得出去,逃得出去便当然不会再回来了。”那夏兵跟于晔几个时辰内出生入死,听了忍不住大怒,一拳就要打过去。秦艽急忙把他拦住,“不可造次。”夏兵道:“他把勇士看成懦夫,真该推出去喂狼。”
秦艽看那人抱着一只伤臂,神色凄苦,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火堆,那火暗灭一丝,他的脸色就黯淡一分。大家想的都是:“等这火灭了,大伙就都要喂狼了。”秦艽皱着眉,一时无法可想。她知道这附近实在是没什么柴草,等于晔他们回来,又要等多久呢?看看火势,也维持不了半个时辰了。以她的武功,自己脱身并非难事,但怎么能将这些人弃之不顾呢?
那个夏兵暗暗靠近她,低声说道:“秦女侠,等火灭之前,我们保着你冲出去,你先带拓拔姑娘着走吧。”几个商旅忍不住拿着怀疑的眼神望过来,秦艽回视过去,“你们的货物都被夺走了么?里面有没有什么耐燃的东西?”一个商旅摇摇头道:“东西都在,不过是些丝绸瓷器,都在前面的坡谷。那里……野狼更多。”秦艽听得明白,那边一定是有许多死人,况且丝绸比之蓬草更是不禁烧。她踱了小半个圈子,手伸入囊内,摸住一支火鸢,随即又想韩潮等人只怕自顾且尚不及,何有余力来援?
火吡剥地烧着,圈外的狼群又鼓噪起来,有几只在缺口处跃跃欲试。秦艽看得厌烦,长索射出,卷起一只恶狼就地一扫,顿时撞倒一片。那些狼有的骨折筋断,忍不住呜呜哀号。
那些人看她有如此武功,都是精神一振。有个藏族乌拉顿时跳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汉商一边解释道:“他说驼马粪可以做烧材,愿意跟你出去搜集一些,虽然不多,总比呆着等死要好。”秦艽点点头。方才说话的商人嘴唇抖动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旁边人深憎他怯懦,冷笑道:“张大哥,走这种买卖,命都是放在老天爷手里,你担心什么都是没用。”那个夏兵拍拍刀道:“我跟你去!”秦艽看着火势渐微,断然道:“你们留在这里守护。”她掏出一个告警的火鸢,剥出火线,交到夏兵手里道:“如果事情危急,你放出火信,我会尽快赶回来。”夏兵面色郑重地接过来,一字一句道:“你放心,如果有人会死,别人绝不会是第一个!”
秦艽微微一笑,一手拉着乌拉,拔身向外跃去。狼群看见有人冲出,一阵骚动,无数绿睛百牙,望之森森。乌拉不敢睁眼,但觉得人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就听得耳边风声大响,然后是咔嚓咔嚓几声,等他睁开眼时,两个人已经离火圈十余丈远,尚有一些恶狼紧逐不放,秦艽也不管他它们,她按着乌拉指点的方向寻去,行了半里,只见路上有很多人马白骨,皮肉都给野狼吞噬得精光,还有一些野狼意犹未尽,不时在附近徘徊。乌拉提了一个皮褡裢,在雪中挖拣驼马粪,秦艽将狼群阻在外边,时不时也帮他搜拣。两个人这么一路走出去,一柱香后,竟然也得了大半袋子有余。秦艽看着那边的火光,尚可坚持,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乌拉突然高兴地大叫一声,这里有一只死骆驼,背上的篓子翻倒,里面居然有些干牛粪。
乌拉拼命往褡子里塞,正在这时,一道红光突然破空而起,哨声尖利刺耳已极。秦艽心里大震,伸手抓住乌拉向原路奔去。那乌拉奋力挣脱着还想再多装一些,眼看伸手够不到了,忍不住哭出声来。秦艽的师门绝技云腾六步一经全力施展,真是快逾飞鸟,没过多久就已经靠近狼群,她深吸一口气,呼地衣裘一抖,天一诀真气贯注全身,踏着狼背直冲进去。人在途中,突然感到手上一重,一只恶狼扑上来紧紧咬在乌拉身上。她随手一掌将其击毙,不过也没时间扯脱,继续前闯,好在她身法巧妙,终还是抢入火圈。
但是火圈之内的情景却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就看两个人扭打在地,地上还躺着一条血淋淋的死狼。原来秦艽走了不久之后,火圈出现缺口,不时有恶狼闯入,还好众人纷纷予与痛击,都一次次逼退了回去。刚才又有三只饿狼从缺口处扑进来,正在混战中,那个姓张的汉子一把抢过夏兵别在腰间的火鸢,点燃掷了出去。等众人击退恶狼,那个夏兵气恼之下,回头将他痛打起来。
秦艽看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额头破了好大一块,不由暗叹了口气,把他们分开。那个夏兵狠狠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液,咒骂了几句。这时乌拉捶胸顿足起来,原来途中有只恶狼一口咬住皮褡子,扯出一条缝来,好不容易搜集的牛粪丢了大半,只剩了**块。这时火圈已有颓败之象,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