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眼看快黎明的时候,天却渐渐暗了下去。走着走着,前面路上突然现出一片血污来。秦艽先是一惊,仔细看时却是两具破碎的狼尸,不但肚肠给掏得空了,上面的肉大多也给整整齐齐地割下去,自然出于人手无疑。秦艽走近了再看,其中一个狼头被石块打穿了一个洞,附近又有宿营的痕迹,不用说一定是韩潮等人。老马锅头在一边舒了一口气道:“看来他们走了不久,咱们再快一些,兴许雪前就赶得上。好的是他们一行人中似乎有人熟悉红盐湖的道路,一直都在沿着草滩走,这么一来,便多了几分生机。”秦艽听他说的这么慎重,也不由得加意留心。
两个人走得快,但这天似乎变得更快,也不见那风怎么急法,但晨曦未出就已经被漫天肜云吞了去,抬头只得见云如铅坠,越积越厚,越压越低,仿佛触手可及。整个天幕昏昏然,一点一点开始黑了下来。这天黑下来之后,就听得密云里一阵阵的滚雷声连续不绝,轰隆隆,轰隆隆,如神鬼之作,秦艽为其气势所慑,正暗自心惊。老马锅头觉得形势大为不妙,看起来竟是少见的大风雪,如果下上几天的话,任谁都要冻死在里面。他急忙问道:“秦姑娘,你那烟花火信是否还有剩余?不赶在雪落之前用,怕就再也来不及了。”秦艽给他一言提醒,引燃一支蓝色的火鸢打上天空。就见前面天空一亮,也有一支蓝色的火信迅速应合。
秦艽心中大喜,笑着道:“老人家,我这里得罪了。”她将老马锅头的手肘一扶,轻功施展,急速向前奔去。老头但觉得身子猛然一轻,飘飘忽忽向前,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心里咋舌,商队里的快刀刁二也算是西北镖行里的好手了,何曾有这般神乎其技,简直陆地神仙一般。
这时天空中猛然又传出一声滚雷,雷声在云层里四方呼应不绝,一时间真好似推倒了琼宫玉宇,打散了雪树瑶枝,北风顿时大了起来,夹带着无数雪珠扑簌簌而下,一气乱飞。这风一下大起来,便如怒虎出闸,再也不可遏抑,越刮越凶,翻天搅地。秦艽行在风里,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她看准方向,迎风逆行,没过多久,那雪珠化成雪片,雪片也大了起来,如花似斗,当头一冲,便似一只巨掌向人打下来。又冰又疼。秦艽急行了数里后,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四面八方筑起了一层高厚的雪墙,唯待将人整个埋在里面。那老马锅头非武林中人,不懂得龟息闭气之法,只得把口鼻压在肩窝里,虽然如此,等走到后来,也禁不住背过气去。
秦艽情知这样走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人近在咫尺,就错了过去。两个人停下来,背风坐定,老马锅头这才缓过气来。他大声喊:“不行,走……不得了!”他叫秦艽学他的样子,把皮裘兜头一裹,背风倒卧在地上。这一倒下,更觉得风雪来势惊人,如万马奔腾,怒海狂澜,铺天盖地一般由上碾过去。时间久了,一层层的雪压在身上,直压得人气窒头晕。秦艽渐渐感到手足冰冷,除了寒意,还有一股驱不散得倦怠,一点一点袭上身来。昏沉沉直欲睡去。她也隐隐知道这一睡着,大为危险,说不定睡梦中就已经冻死,但一双眼皮仿佛重如千斤,怎么也睁不开来。过了一阵子,正意游神离的功夫,感觉背后微疼,突地惊觉。原来是老马锅头伸手将她捅醒,老人面部也给冻得僵硬,口齿含糊道:“莫睡,莫睡,不然可就醒不来了。”两个人勉强挣起,身前身后都是厚厚的白雪,这时候雪已经积得有三四尺高,似乎还在下个不停。
老马锅头知道人在雪窝中久不活动,手指脚趾等尾梢都会骨髓僵凝,冻掉了下去。他和秦艽两人手足共用,忙着把附近的积雪推空拍实,拓出一个五尺方圆的***出来,**里空气稀薄,两个人都不禁有点气浮心跳。秦艽用软剑斜斜通出几个气孔出来,才略觉得好些。两人掏出糌粑肉干来,细细一算,撑上**天该是没有太大妨碍,索性就着雪,胡乱吃了一些。虽然身在雪**,说来也奇怪,反倒要比地上暖和得多。
就这个样子暗地冥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气孔通到后来也足有数尺之高。秦艽心下忧虑,如此下来,即便人不至于冻死,但日久粮绝,饿也饿死了。幸好到了后来,雪势增高渐慢,突然一日,从气孔里微微露了一线光明下来。这时正好是秦艽轮值,她欢呼一声,急忙把老马锅头唤醒,老人也是喜形于色。两人合力凿开雪窟,就听得头上格吱吱一阵积雪压陷的声音,窟顶半边雪墙轰然一下子塌了下来。秦艽推开老马锅头,自己躲闪不及,竟然给压在下面。一时间当真是如被寒冰。好在新雪松软,老马锅头帮着把她从雪里挖了出来,整个一个人就仿佛粉捏面糊一般,连头发丝上都是一层白芒。老马锅头实在是忍不住笑道:“这一挖到挖出个白雪娘娘来。”秦艽啐了一口冰雪,自己也不禁失笑。
是时天色苍茫,唯见一片白雪皑皑。雪尽处云生,无边无际。
秦艽上来后给冷风一吹,全身一凛,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几天下的大雪积了足有一人半高,而且新雪松软,全不受力,茫茫数百里,便是有踏雪无痕的轻功也是难以施展。如何能走到头呢?她朝着雪野大声喊道:“有人么?有人在么?——”声音远远传开了去,更显得四野空旷孤荡。秦艽心下烦躁,砰地一掌在地上击起大片的飞雪来。老马锅头宽慰道:“姑娘你也不要担心,这雪虽然大,但还不至于就把二三十人都吞了去。况且军旅中人经常野行露宿在外,自然知道如何防御。”秦艽也明白以韩潮君自天之能万不会就此葬身雪海,自己真是关心得切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没什么,是我心急了些。”迎着寒风,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冷战。
老马锅头看她颊上嫣红,嘴唇却略显得青白,有几分异样。关切道:“姑娘是不是受了寒?”秦艽笑道:“不碍事,只是方才雪激了一下。我们还是先走吧,疏通疏通血脉就没事了。”这茫茫雪海,每迈出一步都是万分的艰辛,舟沉弱水,舸逆流沙,也不过如此。百十步后,老马锅头气已见喘,头上腾起一片热气来。秦艽却只觉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冷的时候如浸寒冰,不住地打着寒战;热的时候又好象堆柴聚火,烧得人口干舌燥。她不欲老人分心,暗暗将冰雪挖了一块嚼在口中,暂且压住这无由的寒燥。正晕沉沉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阵嘹亮的号角声,两长一短,接连着重复三次。
老马锅头当下抽出骨笛,应声而和,果然没多久后,号声又起。他喜道:“好了,总算将人找到。这番辛苦终是没有白挨。”秦艽打起精神笑了笑,一起循声赶去。这段路虽然不长,但走得分外辛苦,一个时辰后,就看西南方位上有人在雪中挥手。
秦艽脚步轻快,抢先了几步,才走得近了,猛地听人远远喊道:“小心!”那声音已来得晚了,眼前突然一白,积雪暴起,扑面而来。就在这飞雪中撩起一片森寒的刀光。秦艽骤变之下,折腰向后避去,但后面也正是深雪,好在她急中生智,人在雪上一翻,滚向一边。腿侧剧痛,似乎已给刀芒扫中。她借着翻身一滚的时机,扽出腰间的软剑来,这是对方快刀已经如影随行,电掣而至。秦艽转手一格,刀剑相交“铛”的一声,只觉对方刀势蕴力奇大,秦艽猝不提防之下,软剑回弹,在耳侧打出一线碎雪来,就差那么一分,险险割伤脖子上的血脉。秦艽脚踢连环,才将那人逼退了一步。
来者是个白袍白帽的怪人,他在雪下埋伏已久,本拟出奇不意下将敌方的援兵一举格杀,没想到居然会给对方逃过。眼看其就势跃起,一剑双花,向自己的眼目要害疾刺过来。心中大异:“这少年身手好是厉害!”他的刀法有攻无守,瞬时间上中下三刀迎锋回击。秦艽也未料到来人刀法如此古怪,快得惊人不说,且迥异常理,好在大缺剑变幻无方,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随手一记大器不才,连封带打,反刺向对方胸前的空隙。
一时间彼来此往,快如迅电,两人已经拆解了十数招有余。秦艽腿上有伤,立而不动,任对方刀势如何凌厉迅猛,轻浅几剑总是逼得他近身不能。
老马锅头在一边空自焦急,眼看秦艽站在雪中,一寸寸地沉了下去,已渐没膝。伤口将脚下的雪地染上几片殷红,分外侧目惊心。这时就听得前方有争吵的声音,接着从雪中跃出一个年青人来。白衣怪人久攻不下,突然暴喝了一声,整个人拔空而起,弯刀划起一条长长的白练,当头劈下!这雷霆一击,锋芒毕露,当真是势无可挡。看得老马锅头不由惊叫一声。那年青人也喝道:“且慢!”
秦艽正值身上寒暑交替,晕眩无力时,迎着刀光看去,一阵眼花缭乱。不过人陷在雪中,驱避无计,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腕动臂牵,剑尖笔直上挑,直向对方刀势迎去。那怪人在空中占尽地利先机,心中大喜,此时一上一下,一强一弱,且刀刚剑柔,如何封挡得住?!如果能够杀了此人,自己就算受些轻伤也是无妨。
那年青人正是韩潮,双方相距甚远,危急之中,只拔得一柄匕首猛地向怪人投射过去。
就在众人凝目惊心之际,只听得“铮铮”几下金铁相交声,那白袍怪人大叫一声,鹘落隼起,凌空翻了两个跟头落在数丈之外。秦艽站在原地只是晃了几晃,面色红白交替,一闪即过。韩潮定下神来,这时就见白袍怪人所立之处犹有一鲜血一滴滴落在雪地上,银色刀尖上血丝正慢慢向下蜿蜒。一滴,两滴……,血凝成冰。而秦艽前面的雪地上赫然遗了三根断指。

原来秦艽挺剑向上刺时,天一决九旋真气正贯注其中,刀剑一经触及,软剑如蛇卷龙盘,立刻就着刀势绞缠而上。剑长刀短,顿时将白袍怪人握刀的手指绞落三根。不是他见机不妙,左手随即拍出一掌,别说手指,便是右腕都给绞得断了。秦艽接了他一记炎冰掌,一时只觉左臂至肩,一阵剧震,全身骨骼如似炸开了一般。如不是韩潮投过来的匕首来势甚高,几乎给它当胸射中。
这时另有两人从雪中跃出,其中一个向韩潮怒道:“你违约妄行,不想要这人的命了么?!”那人也是一身白袍白帽,手里挟持一人,正是君自天。韩潮见秦艽重创了敌人,心中欢喜,反唇相讥道:“你们鬼鬼祟祟暗中伤人,难道就不曾违约么?”那人冷冷一哼,抬掌在君自天头上做势欲击道:“我命你速速将那小子杀了,不然……哼哼!”韩潮急道:“不可莽撞!”
和秦艽交手的白袍怪人呸地向地上吐出一口淤血道:“朵那野师兄,这个少年可棘手得很。”秦艽心中一动,想起了乱军中遭遇的那个回鹘高手,想来必是其中一人。
其实这两个人一个叫容尚一个叫朵那野,并非回鹘人,而是来自波斯的摩尼教高手。摩尼教兴起于古波斯,因创始人摩尼而得名。摩尼教吸收了祆教、基督教和佛教等不同宗教的教义思想,提出二宗三际论,崇拜光明,提倡清净,鼓励人反抗黑暗和压迫。公元3世纪左右,创教伊始,摩尼不仅在波斯,罗马,两河流域等地传教,还越海远渡天竺,说服了当时杜兰国王皈依本教。但正由于摩尼教盛大引发的不安,最后摩尼被继任的波斯国王下狱杀害,各地的教徒们也为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和基督教徒迫害,使得许多摩尼教徒向中亚逃亡。公元762年,回纥牟羽可汗屯兵洛阳时,曾遇见摩尼师睿思等四人,并被他们的教义所折服,将其尊为国教。有了强大回纥汗国的保护,摩尼教在西域才又得以兴盛,并凭借着回纥汗国和唐朝的关系,向中土发展。不过等到回纥汗国式微,乃至灭亡,诸部云散,大唐王朝也开始对摩尼教进行驱灭。历史上有名的会昌法难中,有许多摩尼教徒都因此而被杀死。虽然如此,在甘州回鹘,高昌回鹘和黑汗王朝中摩尼教师的身份仍然是异常尊崇。
这次甘州回鹘人特地请出教中两个异术高强的萨波塞(注:即持法者)参战,想凭助他们的力量在乱军之中将君自天争抢到手中,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抗御大夏国西侵的势力,另一方面如果能够取得宝藏,也有望厚质重金,联合其他各部,重振回纥牙帐城的旧日辉煌。而于摩尼教尊而言,西域佛教日盛,甘州回鹘人信奉佛教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果佛舍利出土,信众必然又会大增,自然对他们的地位大为不利。所以两个萨波塞得到密令,此行顺利则罢,如果不能生擒,也一定要将知道藏宝秘密的人杀死,以绝后患。
两人先前与回鹘吐蕃的兵马同行,结果在沙谷里遭到了漠北王人马的袭击,大乱之下,仗着超人的身手杀了出来。谁知道在牙海里又遇见了大风沙,几乎迷路。他们不晓得红盐湖边的密径,在牙海里胡乱转了几天,后来看见火光,一路寻去,正和段氏兄弟几人撞了一个正着,三人不敌,被杀得重伤而去。容尚和朵那野又循着火信的方向赶来,终于追上韩潮一行。就在几个人缠斗厮杀时,狂风暴雪卷天席地而至,顿时将众人冲得一阵大乱,朵那野武功高绝,借乱挟住了君自天。
地撼天威之际,几个人也不得不戮力同心,在雪底拓出一方洞**来挡风御寒。除了韩潮,摩柯等人,**底本来还有三个落队夏兵,朵那野因为食物缺少,已将其中两个活活打死。韩潮虽厌他手段残忍,但也知道冰天雪地中根本无处猎食,这雪下得狠了,下上十天半个月都不足为奇,食物必定不足。又见朵那野也不将尸体丢出,只是塞在雪洞里冻坚,心中骇然,隐隐猜到他有储尸为食之意。
摩柯于生死甚是淡然,但韩潮一思及如果自己不幸身死,到后来肢体还要被这两个怪人蚕食,不由一阵阵烦恶心惊。几个人形同困兽,蜷缩在数丈之内,彼此之间严加防范,刚开始的时候,连眼睫都不敢稍微眨一下,唯恐对方趁势偷袭。这样数日未眠,一个个都是颊陷腮缩,满眼红丝,不**形。有一次朵那野烦躁上来,性子大发,四人又在**底交起手来,直击得雪**崩塌。摩柯中了两记寒焰刀,却但也将朵那野一拳打伤。
雪**重建后,君自天看他们几人的样子,知道如此长久相持下去,就算人没饿死,势必也都一个个疯掉,自己亦难保不受池鱼之殃。遂建议四人啮指为盟,发下毒誓,在雪中脱困之前不得以一指之力相加于对方。韩潮朵那野等人知道除此之外也别无良策,都立下毒誓,诸人才得了几日休息。
**中六人,每人只分得一点糌粑狼肉,吃到后来,唯有生嚼冰雪度日。最后朵那野命那夏兵把同伴的尸体从雪底挖了出来,将腿上的肉割了数片下来,分给众人。君自天手里还剩了一些肉干,笑而不纳,韩潮努目相向,朵那野冷笑道:“你们吃牛羊肉便不是杀生么?真是假惺惺。各位若是饿死了,也莫怪我们不客气。走出这鬼地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韩潮道:“人乃是万物之灵,同类相食,与禽兽何异?!”朵那野道:“你们佛教中不是有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我等吃我等的人肉,他自造他的浮屠。干你甚么事情?“其实摩尼教义有三封十诫,严禁杀生,提倡茹素修身,但教义传到西域,西域诸民多以游牧为业,非肉食不足养生,已经不甚严格。但生吃人肉,毕竟还是骇人听闻。
摩柯默然瞑视片刻,突然也取了两片肉片,慢慢吃下。韩潮一时怔住,几乎不能相信。那个夏兵本拟必死,此时更是自暴自弃,割下大片人肉吃了起来。君自天在暗中轻轻一笑。韩潮但觉那笑容中微有诡秘之色,似怜悯,似叹息,无法看得清楚。这样又挨过两日,雪终于停了。几个人破开洞**一看,雪海茫茫,比那困**之中,更让人顿生绝望之意。轻功再好的人,就算不迷路,怕也要十余天才能走出这片雪野。朵那野正设想着如何将韩潮两人杀死,由君自天带路,赶回甘州。韩潮也暗忖怎么将人质从他们手中夺回,就在各自钩心斗角的时候,依稀听得风中有人声传来。
早在风雪初起时,李德宁与一干兵士便已相互用绳索系在腰间,因为朵那野两人的突袭,才导致众人失散。朵那野只当是这帮人赶了上来,殊无可虑,便逼着那夏兵鸣角招呼。这几日下来,那名夏兵把他们视作妖魔鬼怪一般,不敢反抗,但要他招来李德宁和一干同袍前来送死,却也不能。当下阳奉阴违,吹响军中的警号,催促李德宁等人速速逃离。
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这号声居然将秦艽两人引至。
朵那野见敌方来了强援,强弱之势一时倒颠,心里烦恼。而且看韩潮等人的样子,如迫他们杀人,大有毁约翻脸之意。君自天虽然落在手里,但奇货可居,不到生死一线的绝地,实在也是舍不得杀死。这样一来,几个人顿时僵持在雪中。
一阵大风呼拉拉地卷过,直掀起满天飞雪,打了众人满身满脸。君自天忍不住咳嗽一声道:“风雪又起,几位可否容后再战。”应着君自天这句话,老天爷好象只缓了一口气,这会儿子回过神,巨掌无形,又开始翻天覆地起来。积雪从地上扬起,一片白幕,借着迅猛的风速打在身上,其硬真不亚于沙石,远处更有几支羊角旋风如龙饮虹吸,卷起垂天的雪柱,尖声呼啸,奔驰如飞。眼看着其中一个笔直南去,突然中途一转,从数百里处扶摇而来,转眼之间似乎就要到了面前。
老马锅头大喊一声:“危险,快趴下!”自己已经翻身滚倒在地。其余几个人摄于天地之威,均是一愣,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偌大的雪浪扑过来,顿时将众人都压倒在雪中。那股旋风快得惊人,刚好从湖边擦过,奔出百里后晃了一晃,轰隆一声巨响,玉柱倾颓,倒散在地上。虽然隔得这么远,但那下扑之势仍似在雪海里猛地掀起一阵大浪,震动不已。
这次的雪积得厚了,足有数丈之深。秦艽晕沉沉陷在深雪之中,后来灵台一清,勉力向上攀去,过了许久,才在雪面上挣出头臂来。两个回鹘高手和韩潮也都从雪中纷纷露出头来。她又复沉了下去,在雪中沿着老马锅头所在的方向行去,这样闭气走了数十步,突然感手前一空,再猛地一冲,刚好撞到一人身上。那人“阿唷”一声,正是老马锅头。原来他落入雪中,正忙推空四壁,浮雪中积气甚足,一时倒也无碍。秦艽扬声呼唤,叫得韩潮和摩柯过来,朵那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逞强,抓住君自天挡在胸前,轻轻跃下洞来。他掌力阴寒厚重,就手一推,身后的积雪便凹了一大片,自己盘膝往里一坐,只是冷笑。君自天就坐在他身前,朵那野只要在背后轻施一掌,便可震断他的心脉。
黑暗中,只听得几人轻重不一的喘息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