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韩潮告退后,思绪难平,在厢房里胡乱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窗纸才朦朦亮,还没他起身时,就听得一阵的喧哗声,隐约从门庭那边传过来。韩潮想到:“莫非是秦艽回来了?”穿好衣服抢出去,刚好撞见东方睿走在前面,东方睿朝他笑着招了招手,两人并肩而行。
就听门口有人叱道:“你这个野和尚,找错地方了!还不快走,小心打你出去!”另有一人清声道:“阿弥陀佛,小僧得罪。府上确有一名君施主,烦劳通禀一声如何?”走近了,就见一个方头大脸的和尚正站在门外,脸上含笑,手里捧了一个锦盒。门房伸手去推,那一掌分明推得实了,但一晃眼的功夫,人还是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门房的手便似在空中打了一个晃儿一般。他一愣,反手方要再拨,臂上一紧,已经被人按住,韩潮低斥道:“不可无礼!”
那僧人颌首作礼,不卑不亢道:“两位施主好,小僧这里有一信柬要面呈一位姓君的公子,聒噪之处还请包涵。如果能代为引见,当不胜感激。”韩潮看他方才那一闪,分明是极上乘的移行换位之法,心里微惊,面上笑道:“大师客气了,敢问法号怎么称呼呢?”僧人一笑:“不敢不敢,小僧无诟,大师两字万当不起的。”韩潮和东方睿这才大吃一惊,东方睿抢上两步道:“原来是少林寺禅武堂八律高僧之首,失敬失敬,大师里面请。”
天下武学自汉魏以降,达摩老祖东渡传业以来,一直隐推嵩山少林为中原翘首。虽然每百余年,江湖中各门各派,或者野人逸士,偶有枭雄豪杰,绝世高手应运而生,如长虹过日,震慑天下。但那也是个人资质才气使然,不过赫然一时,都无法与少林寺这般世代传承,历久而不衰的禅武正宗相比,便如黄钟巨鼎,纵不鸣,不减其厚。韩潮曾听说师父说过,少林寺禅武堂的八律高僧分别为无秽无垢,无尘无埃,无相无色,无辩无碍,都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好手,或精于指法,或擅长拳脚,或在剑术刀法上各有精专,不过他们一向晦光养韬,足不下嵩山禅院,所以江湖上的人所知不多。没想到非常之时,竟然会现身于此处。
韩潮震惊太过,一时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无诟三十岁出头,方头大耳,很有点朴拙,身上的僧衣补缀着几个青布补丁,粗粗看来,除了衣裳单薄,气度涵淡,一点也不出奇。这边东方睿往里送,那厢杜榭业已迎出来,寒暄两句后,宾主分别在大厅落座。杜榭道:“大师脚程好快,不知现在在哪里落脚?”无诟道:“劳先生挂心,小僧和几位师兄弟正暂住在城南普光寺内。”其他几个人暗中愕异不已,心想难道这人是应杜榭之邀来的不成?能请得少林寺的八律高僧出马,手面之大,实在不可想象。但这无垢大师一来便要求面见君自天,看起来未免又有几分不象。
韩潮暗忖:“这件事真是瞒得好紧,连我都不知。难怪杜师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如果能得禅武堂八律高僧相助,何愁此事不谐。但如此一来,法门寺的藏宝却要如何分润呢?”惊疑退去,却不禁且喜且忧。
杜榭道:“杜某孤陋,不知道各位法架已至,本该亲自拜访才好。大师纡尊而来,敢问有什么见教么?”无诟笑道:“杜先生取笑了,哪里来的见教不见教,小僧不过是做个传声筒子,向此间的君公子呈上一张柬文,请他赏脸到普光寺一叙。”杜榭微有些迟疑,但这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人仍然笑道:“这有何难,请大师稍等片刻。”他当下一招手,命随从请君自天过来。过了一会儿,那随从垂手回来,脸上有几分尴尬。杜榭问道:“怎么?”随从低声道:“那位公子说了,什么……大师仙长,也配他出来一见?”杜榭看他神色闪烁,语气模糊,料定什么“大师仙长”必然不是君自天的原话,说不定十分无礼。
无诟道:“君公子既然不肯移架,不若小僧去的好了。”
府邸后面是一片大园子,林木森森。敦煌地势偏低,气候温和,草木虽然不似江淮一带秀颀嘉盛,但也很有几分可观之处。众人走到后院的僻静处,看见君自天正站在廊下,凝目望向空中。时值黎明,天高云远,一片片漠漠蛋青,有几只大鸟正在高空中展翅徘徊。
几个人慢慢走近,他却全当视如不见。无诟略施一礼道:“请问是阁下便是君自天君公子么?”君自天斜了他一眼:“是又怎样?”以无垢在少林寺禅武堂的地位,给人如此对待,连韩潮都觉愤然,无诟却不以为忤,把手中的柬盒双手一捧道:“贫僧无垢,这有一张送与公子的文柬,还望亲启。”
那个胡杨木盒巴掌大,轻飘飘的。君自天接在手里,态度极为轻慢,随手一翻拣出张薄绢来。就在刹那间,他突然全身一震,韩潮眼快,瞥见薄绢被风吹扬起来,隐约浮现一朵黑色莲花,但还没等看得仔细,君自天就手一握,已把薄绢捏在掌心。他表情僵硬,一时说不出话来。在盒子底下还压着一页竹黄纸,却是张请柬。无垢道:“在下奉门中长老之谕来此,不知可否请君公子移趾普光寺,略为一叙?”
君自天反复看了看,很久才从齿缝里笑出声来,笑声冷峭,啪地一合盒盖道:“好!”杜榭韩潮等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用过早膳之后,韩杜、摩柯和君子天等人跟着无垢一起向城南走去,这一路都是整齐的青石路面,众人速度不慢,一柱香儿的功夫业已到了普光寺门口。敦煌民风富庶,居民多笃信佛法,寺庙佛窟随处可见。这间普光寺门面虽然不大,但里面殿宇佛像十分华美辉煌,尤其雕功细腻流畅,大异中原。在大雄宝殿后,还有一间佛殿,供奉的是南无普光佛。无垢引着众人穿过副殿,到了一个三开间的禅堂。这禅堂约有五六十丈大小,堂前种了一个棵菩提树,堂上铺了一色胡杨木板,其润如石,纤微不染。一缕细细的香气飘过众人鼻端,不知是檀香,还是苏合。
杜榭等人虽然素来不信鬼怪神佛之说,但踏入这室内,唯觉一片庄静宁和,不由顿生敬慕之心。摩柯更是恭谨,将脚下的皮靴一脱,赤着脚轻轻踏进来。
偌大的禅堂空荡荡的,只有在东首铺了**个大蒲团,每个蒲团上坐定了一个僧人,僧人有老有少,丑俊不一,都瞑目而坐。众人入得堂来,也不见哪个抬目相看。君自天扫了一眼,打坐的一共是八个和尚,其中一个倒是认得,正是肃州钵水寺里的寒叶。其余七个不用说,定是禅武堂八律中的少林僧人无疑。他急欲知道是谁在暗中故弄玄虚,当下冷笑一声道:“本宗真是有幸,居然能得少林八律高僧相邀。莫非各位知道君某近日行运不济,想替本宗做个法事,消灾解难,赚点香油钱么?”
杜榭神色不动,心里反而微微宽慰,暗想:“这厮少年狂妄,若开罪了少林一派,互生嫌隙,那是最好不过。”杜榭虑事周密,早在此行之前就细细盘算过,按理所推这批藏宝数量巨大,价值惊人,即便一路顺利挖掘出来,珠宝玉石且不说,光金银器皿重就不下千斤。况且在边关离乱之际,千里迢迢运往京城,几乎非人力所为。除非他手中授有兵权,能调集数万兵马拥护南行。此时西夏正向大宋积极谋和,投鼠忌器,或许无碍。但自从太祖陈桥兵变得了帝位后,诸帝以其为前车之鉴,刻意重文轻武,最忌讳兵权外放。边关兵马为朝廷西固藩篱之本,他一个内藏库使哪里调动得起?就是随行的昭武校蔚徐涛也不过仅能借上三两千的兵马,尚不可人过永登。
既然官道上料难走通,退而求其次,唯有借助江湖之力。三庭四院自是不用说,黑道上又有平津令挡压,此外杜榭深知法门寺藏宝跟佛门一脉大有渊源,无论得失,少林寺僧众绝不会袖手旁观。再加上当今圣上好玄厌释,重道轻佛,佛骨法器等虽然珍贵,但也不是誓在必得之物,如果因人成事,平安护送重宝进京,就算私下分赠与少林作为酬谢,也是未尝不可之事。但此举说不好便是欺君罔上之罪,非要做得滴水不漏才成,所以连对韩潮等人都没透露半点风声。流红僧于晔最是玲珑透剔的一个人,他有所为而来,与杜榭心照不宣,自然早把消息传了出去。杜榭心中,少林和星宿海两派如能翻脸成仇,那才是正中下怀。
君自天的话方落不久,就听得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慢慢道:“君少主既然已到,那就烦请入内。”那声音和这禅堂的佛香一样,不知何所系,不知何所生,轻柔中蕴含着一股莫大的力量,让人顿失抗拒之心,不由之主地想照着话中的意思去做。君自天暗摄心神,只见无垢走到那几个僧人打坐处,伸手在壁上一拖,居然拉出一道门来,原来里面另还设有房间,木质相同,较难看出。无垢双手合十为礼,道:“君少主请。”

君自天一笑,缓步走了进去。其他人碍于对方不曾相邀,不便跟进,虽然心里好奇,也得强行捺住。心中均想:“里面人的地位想必比心禅房八律高僧还要胜上不止一筹,莫非……是少林寺的方丈法平大师么?”几个人相视了一眼,思及至此,心情不禁都有些激动。杜榭更是惊喜莫名,面上含笑,紧紧握住指上的翡翠扳指,兀自出神。
摩柯却紧跟在君自天的身后,不离一步,无垢伸手欲拦,里面人道:“无妨,请摩柯先生也进来吧。”韩潮看摩柯跟了进去,好生羡慕,他鼓耳倾听,只听得君自天在里面噫了一声,似乎颇有些惊异。这时门已又被拉上。
君天自入得门后,眼前一暗,向前走了几步,却是一间低矮的禅房。里面正好有人微微抬眼,看了过来,那人目光清澈,如珠如玉,却是秦艽。君自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出现于此地,饶他意防如城,也不由心神动荡,轻呼了一声。秦艽眼波流转,淡淡看了他一眼,倏地又收回。
君自天不知她是喜是怒,是嗔是怨,再看时人已睫羽低垂,端然盘坐,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他怅然有所失,又是想笑,又是想怒。就在这时,有人和声道:“君少主请坐。”话声虽然不高,磬鸣铎语,却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令人神智清明。君自天向来是处变不惊的性子,思绪一收,立刻回醒。
此时看去,这间禅房长宽不过三丈,高低不足八尺,很是逼仄。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朝自己微笑望来,却是流红僧于晔。他的左首是秦艽,右手边还坐着一个苍老枯瘦的僧人,那僧人老得不成样子,也瘦得不成样子,橘瘪藤缩,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支支棱棱,从僧衣里凸显出来。单看他的年纪,辈份似乎还应该在少林寺现任主持法元之上。这僧人虽老,但一双眼睛清亮明澈,在黑暗中隐隐生华。君自天吃他目光一看,就势坐了下去。心里暗暗震惊:“这老和尚目色莹润,尤胜少年,只怕已臻元神空明,返虚内视之境,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这等的高手!”
此时摩柯业已闪身进来,他见那老僧盘膝趺伽坐,面容祥和,宝像端庄。一时福至心灵,舍了君自天,稽首礼拜道:“弟子北天竺八龙寺摩柯,参见大师。”老僧含笑看了他一眼道:“阿弥陀佛,万里故人来,何其善哉。”听得这句话,摩柯气息突然粗重起来,显得极为激动。他又深深拜了下去:“大师难道……难道见过弟子的师长么?弟子的师父伽弥摩什也是八龙寺受戒的沙门,二十多年前曾东渡中原传经。自从弟子的师父走了之后,听说经历无数磨难,已经到了大京。但而后再也没有音讯,弟子此次前来中土,就是为了探询师父的下落。大师既然见过弟子的师父,能否告知一二?”
老僧双袖一拂,已经将摩柯托了起来。他慢慢道:“伽弥摩什大师不辞万里艰辛,来我朝弘扬佛法,至善至勇,老衲心中一向敬慕。当年有幸,曾在舟山祖印寺得聆妙音,着实令人受益非浅。后来听说尊师移架京都大相国寺译经宣法,上下信爱,颇得殊荣。让老衲想想,那时好象正是雍熙二年。”摩柯是天竺人,对中原朝代上所谓的年号帝号很是不解,正低头思索。于晔掐指道:“算一算距今差不多整廿十年。”摩柯点头道:“我师父正是二十三年前东身东行的。这么说杜先生果然……”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停住话头。
君自天轻轻一笑道:“廿十年前,也正值中原正邪之争。”他盘膝一坐,将两只手搭在膝头,凝目向老僧望去,“请问大师怎么称呼?”老僧笑道:“老衲了然。”君自天笑了一下:“一目了然?”老僧道:“一目已多,唯心而已。”又听那老僧徐徐说道:“老衲想说的正是这二十年前的旧事。难得君少主摩柯先生莅临,还有幸请来了秦施主,天外天的世外传人,老衲如今也少不得打破话匣子,聒噪一番。”君自天冷冷道:“大师既然已经身在三界外,又何苦重堕因果中?”老僧笑道:“我佛慈悲。老衲既从红尘来,略知红尘事。尔欲渡江,我便撑船。子种华成,因果还自它的因果。”
君自天哼了一声,默然无语。看了一眼秦艽,又慢慢转向别处。他虽然力持镇定,但十指微缩,不禁有些颤动,贴胸而藏的那一方薄绢此时更重于千斤,火一般地烙在胸口上,烧得人透不过气来。君自天心中念转如电:“这个和尚知道什么?他又知道多少?!”当君自天抬目向老僧眼中望去,只见他瞳子柔和澄透,不沾世情,似海之深,如山之固,不可撼动。他适才想过施展天眼密术,惑其心神,以便一窥端倪,此时两人目光一接,顿时心生警兆。知道对方佛门高僧,内功精湛,慧定神坚,万不会受惑。
摩柯一旁道:“关于家师的下落,请大师详示。”老僧叹道:“杜施主想必已经向摩柯先生提过,尊师失踪一事确是与法门寺藏宝有关。当年中土大乱,拿云大师为了寺内地宫所藏的佛宝法器不至于毁于兵火之灾,远奉敦煌,原是一份苦心。但中途生变,佛宝沦佚,随行的僧人也都无一生还,说起来实在是我佛门一大不幸。百十年来,敝门和各大寺院都曾经遣人来河西一带察访,可惜所获甚少。”老僧转向于晔道:“昭华寺为四大禅院之一,令师法华博问多才,想必是有向你提过此事。”于晔那么放诞的一个人,在这和尚面前也不由恭恭敬敬,答道:“大师说的没错,家师在圆寂前曾经向我详叙此事。并且一再叮嘱,务必衣钵相传,以待佛骨重宝出世之日。小僧行事虽然怪诞不经,但师门重托一直未敢有忘。”
老僧微笑道:“法华大师放你入世,必有深意。”于晔被无埃引进此间,到了也没多久,只知道了然辈望甚尊,这时听得他言中先师之意,一时又惊又喜,叩倒在地上道:“请大师棒喝!”老僧道:“我尚不自悟,何以棒喝?有道是水落石出时,花开自现。”于晔连连点头道:“多谢大师指点。”于晔博淹典籍,深知佛家修持讲究定慧等持,悲智双连。象摩柯那样,深纳不群,偏於“定”者,其实已落小乘,不免堕枯木禅境;而自己四方博猎,汇而不通,正是偏於“慧”者,反落知障业。法华大师叫他重入红尘,逆流而行,随波而止,正是要以破中之立,动中之静,解他的知障业。现在与了然的偈语隐隐相和,心中禁不住欢喜。
老僧又道:“想当年护宝西行何等大事,拿云大师也是佛门中的智者,他兢兢业业,耗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竭力筹划,唯恐有失,才有西去一行,所去的武僧也都非弱者,按理讲即便漠北匪帮猖獗,也不该有此一劫。”君自天道:“这说起来有何难,魔由心生,孽本自作。定是那些大和尚们有人跟匪帮沆瀣一气,以有心算无心,也不知是下毒还是暗布机关,不然那些和尚有一个象大师这般的,也不至于连脱身都不能吧?”老僧也不恼他言中讽刺之意,眸子失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拿云大师性情仁厚,宁责己勿责人,再加上随行武僧都是从各寺心志坚定,禅武一流的僧人中精选而出,临行前都未告知去向,本不该做如是想。”君自天猜度别人心意,百无一失,冷笑道:“但思来想去,怕还是疑心到自己人头上。让我再猜上一猜,这人必定跟拿云和尚大有渊源,说不定还是此行的首脑。妙极妙极,监守自盗,反而搭上了旁人的性命。”
于晔心中一动,他听师父讲过重宝遭劫之后,拿云大师曾去函邀请各院的主持,详细剖明此事的来龙去脉,不久人便坐化。是时别人只当他失宝自责,这么一讲,似乎还别有隐情。老僧道:“君少主举一反三,智珠清明,老衲佩服。当年率领众僧西行之人正是拿云大师的师弟普辰,他在法门寺出家十七年,内外兼修,是佛门中罕有的高手。阿弥陀佛,听说他还身兼玄门八方须弥掌的独门绝技,不要说在我佛门,便是放眼江湖,都难逢对手,凭他的武学才智,足以担当重任。拿云大师与普辰一向师门情厚,万料不到会所托非人。先师曾是拿云大师身边的应法沙弥,拿云大师圆寂前,曾经苦笑道:‘普辰误我,我亦误普辰。‘”
秦艽听得不解,正扬眉望去。君自天笑道:“我且强做个解人。拿云大师的意思是普辰误他,导致佛宝流离;他误普辰,累人业障深坠。这和尚也太是迂腐,死便死了,还计较这么多,牵绊不放。”老僧目露欢喜之色,点头称是。秦艽也不领情,只是暗地里一哼。她皱眉道:“这么说来,普辰是没有死了?大内里那张藏宝图莫非就是他绘制的不成?”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