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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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尖叫一个不留神就破口而出。
一个长发披散全身白色虚飘飘朦胧胧的身影!
身子瞬间冰冷,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敛住气,大气也不敢出。她并不怕鬼,方才那些都只是意外之下完全本能的反应。只是……这也太令人惊讶了!
这世上居然还真有鬼这种东西!
那身影窈窕纤细,玲珑有致,凹凸匀称,一看就知是位女鬼,还是个身段极好的女鬼!
“啊——”一声远比她要高出几倍的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她叫,那白影居然也叫!
很快,那白影向她飘了来,天一浅陌全身戒备,警惕地盯着白影的动作。
桌前,白影熟练地点燃了那盏破旧的烛台,提起,就又向她飘了来。提灯在她脸旁,上上下下照着,左左右右瞧着。
黑暗中,一双大眼,琉璃般清澈莹亮。
猛地吸了一口气,心跳忽地快了,呼吸乱了节奏,说不怕还是有些怕了……
白影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披着,满头满脸满肩,到处都是,虽近在咫尺,她却未能看清她的容颜。那发纠结着,缠绕着,有股子发霉的刺鼻气味,显是很久没有清洗了。
“你是谁?”白影问,声音很是动听,就如山涧中,那欢快跳跃着的泉水。
“你又是谁?”她反问,同时压了口口水在舌头下,以备不时之需。听说,鬼怕人的唾沫,一吐,她们就魂飞魄散。
“你怎么来了这里,难道你也死了?”白影又问,大眼眨了眨。
一听这话,一口凉气狠狠抽入了肺中!千真万确,这回可真的是千真万确了!她真是个鬼!
“不许你跟我抢地方!”白影怒目一睁,“你是后来的,要听我的话!我要你干嘛,你就只能干嘛!”
真的鬼呀……一阵寒气顺着背脊一溜儿窜了上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也不发善心了,也不想着问问人家是好鬼还是恶鬼了,一个慌神,一口唾沫就吐了出来,不偏不倚,技术奇佳,刚刚好唾到白影胸口。
“坏人!你干嘛吐我!脏死了,脏死了。”白影委屈又生气,嘟嘴叫道。
“我也要吐你!哼,谁不会!”话音一落,噗一声,一口唾沫就飞了过来。
见状,天一浅陌连忙一闪,躲了过去,又是惊又是奇又是怕又是疑的。惊怕的是,她居然没死!不,她早已经死了,是居然还能做鬼,不该魂飞魄散的吗?奇疑的是,难道人变了鬼,脑袋就退化到孩童的水平?这女鬼的所作所为可不像一个健全的大人。
“呀,你的速度好快。”白影眨了眨眼,震惊极了,随即笑了笑,露出一口细致的白牙,“你好漂亮哦。”说着,手伸过来,看样子是要摸摸她。
鬼使神差地,天一浅陌居然任由那白影摸了上来。
热的!
这个感知,让她睁大了眸子,惊奇得一张口合合张张愣是半天没讲出一个字来。
“你是人?”惊诧着问。
“难不成我长得不像人吗?”白影问,大眼睛闪啊闪,无辜纯真。
天一浅陌有种被骗的气愤:“你方才不是说‘难道你也死了’?”这个眼眸水晶般清透的人儿居然误导她?害她浪费了一口唾沫!
白影放下油灯,怯怯地摆弄着衣角,无辜地道:“哥哥说,我不可以被别人看见,被别人看见,就说自己已经死了。哥哥也说,我本已经死了,我想我是死了的……”
晃晃头,天一浅陌忙摆摆手止住她的话,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听了半天她还是迷迷糊糊……
“啊!君上,君上,不要,不要过来。救救我,姐姐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白影的眼神陡变,面露疯狂,那种似是达到了极致的恐惧,给她本就可怖的形象更添了几分鬼气。
“你怎么了?”天一浅陌疑惑的问,同时向前欠了欠身子,想拂开她的长发,看看她的脸。
那白影惊恐地跌出去几步,瞪圆了眼看了天一浅陌几眼,忽然转头,拔腿狂奔出了那间屋子,那充满恐惧的叫声在这漆黑冰冷荒凉的宫殿中不断回响。
天一浅陌一怔,随即跟着冲了出去。厅中,那女子蜷缩在一处角落,小猫儿一样将自己裹成一团,瑟瑟发抖,骇极了的模样。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每走一步,那女子就惊恐地大叫一句,身子越抖越烈。
“我不是君上,不要怕,不要怕……”天一浅陌小心安抚着剧烈颤抖的人,谨慎地一步步靠近。心中纳罕起来,为什么这么害怕君上呢?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位妃嫔,为什么害怕君上?难道……难道君上有怪癖……虐待她?!
脑袋里不知怎地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
轰!
这一震惊可不小,槿木权峥,她又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了……
轻握住她的手,暖了暖,柔声道:“不要怕……”
“痛……痛……君上,我痛……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子条件反射似的收回自己的
手,又向墙角缩了缩。
天一浅陌更加愤怒了,拳头收起,怒眉昂扬挑高,那个小圣君!
显然,这女子神志不清,胡乱地说着自己都不知是什么的话。然而,也就是这些话最具备毫无修饰的真实性。真是没看出来啊,那个小圣君居然还是个强暴狂!这女子的言语,片片碎碎,虽然只有那么零星的几个字,但是,已足以让任何人判断出是什么在她心里留下了这么深刻的阴影,是什么逼得她忽傻忽疯。
天一浅陌走过去,温柔地笑着,轻轻地理顺她的发,柔柔的声波漾出:“不要怕,有我在,君上若来了,我拿扫帚将他扫出去。”
女子颤颤巍巍抬起了头,望着她,望着望着忽然涌出了一股子奇怪的狂喜,那种垂死之人忽然得到救赎的狂喜,“姐姐,是你,姐姐!姐姐,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姐姐?眉头一皱,这又是谁?
“君上好可怕……”女人果然是水做的,眼泪来得那叫一个快,那叫一个迅猛。
天一浅陌叹了口气,这女子太激动了,这样下去,只会更激动罢了,想着,便伸出一指,点了她昏睡**。拖起她,挪向内室,来到那张破旧的床上,将她放平让她躺得舒服些,喘了一会子气,自己也上了床,不大一刻儿,浓浓的倦意袭来,很快也堕入了梦乡。
这是有生以来天一浅陌第一次在如此恶劣的状况下睡觉。对她来说,似乎就是江湖上那些无数个睡树的日子都比今日来得痛快。
******
晨风温柔,朝阳灿烂。

伸个懒腰,揉揉眼,缓缓睁开眸子,移目四处望望,她意识到,这是冷宫,是一座荒凉闹鬼冰冷的宫殿。
没人会殷切跑上前来伺候她,也不会再看见小圣君笑嘻嘻坏透了的脸。
想起昨晚那道白影,她猛一侧身,果见到一张睡得安详的脸。她的发丝都散了开去,披在枕上,床上,小脸儿倒是整个露了出来。
正因如此,大清早的,冷清清的废宫中才会传出一声猛吸冷气的声音。
绝色美女呀!赛天仙呀!月中嫦娥啊!
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自脑中过滤了一遍,翻到最后,挫败地发现,似乎可以形容她那绝姿绝容的词还未被创造出来。
太……美了。
美得可以让人窒息,美得望着她便会忘却身边的一切。
她见过的美女很多,娘亲,小月,挽泪,夜裳,槿木权峥那些大妃小妃,个个漂亮,个个美丽,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位。即使她衣衫破败,即使她发髻凌乱,即使她未施脂粉。
真的……好美……
叹气,这么美的人居然疯掉了。
这女子大概有三十岁了吧。虽美的不像话,年纪还是看得出的。那种经过岁月沉淀才会有的成熟风韵让她肯定这女子至少有三十了。
三十,那么她是误会槿木权峥了?他才十九岁,这个女子就算是妃子,却也不可能是他的妃子。那么,就是前一代圣君喽?啊!怪不得每次进宫看姑姑,姑姑都一副哀哀凄凄的样子,原来圣君是个虐待狂啊!
这么美的人会是谁呢?脑中忽然一道精光闪过,溜出这么一句话“瑞和君兰妃杜氏兰萋,乃繁瑛第一美人。”难道是兰妃?不,不可能,当年那场大火,兰妃同她的儿子槿木瑛嵘全部毙命,怎可能是她?
“风女人!”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神思一断,抬头望去,果见花月容风风火火赶了来,只几步已至她面前,劈头就问:“怎么才一晚没见,你就被圈到这么恐怖的地方来了,我可是揭了一路的蜘蛛网才进来的。”
天一浅陌扯扯唇角,笑笑,道:“因为圣后与男子有染,被圣君抓了个正着呀。”
口张开,花月容惊得一双眸子狂眨,抬起手无意识地指了指自己,那眼神在问:那个和你有染的男子指我?
点头。
大喜,花月容猛地拍了下天一浅陌,道:“好事呀,好事呀,风女人,你被关到这种地方,该没人会在意你了吧,跟我出宫去?我们风月双侠可是好久没在江湖上折腾了呢。”
“帮我找个地儿,把这个大美女安置了。”指了指床上,天一浅陌无奈地说。
花月容一双眼睛瞬间贼亮贼亮,就如兽见了猎物,扑了上去,伸手到人家脸上就是一通乱捏,
“天啊,风女人,你在哪里捡到这么一位大美女?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物,美得真是没天理呀……”
天一浅陌扯过花月容不安分的爪子,嗔道:“废话少说,快想办法把她弄出这宫去,找个郎中给她看看病。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疯着,太可惜了。”
“疯了?”花月容大惊小怪,“老天爷还真狠心,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儿啊……”
“她应该是先圣的妃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弄到现在这副模样。既然遇上,也算缘分,你我就帮帮她。”天一浅陌扶起由于昨晚她那记重重的昏睡**还在昏睡的女子,把她交到了花月容手上。
“月相公,以你的功夫,带她出去不成问题吧。”天一浅陌有些担心,虽说花月容是茕山老母的高徒,但这是皇宫大内,青天白日带着一个人飞出去还是有些冒险的。
“小瞧我?”花月容不满的叫了一声,眼一翻,“根本小事一桩。”说着,将那仍然酣睡的女子向自己腋下一夹,抬腿就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我把她**宫后,要把她丢到哪去?”
略微沉吟了下,眸光忽亮,天一浅陌高兴地道:“可以找天晴庄的洛三公子帮忙,让他给这位女子找个清净的地方,派一两个人伺候着,再帮忙找个郎中来给她看病,就说我有空会去看他的。”
花月容嘿嘿一笑,道:“洛三公子?嗯,想你柳如风曾救过他数命,他一定会很乐意收下这份差使的。先走了,你在这委屈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小月,你那两个男人怎么样啦?”花月容刚刚飞出去,天一浅陌就急急追着问了一句,嘿嘿,她差点忘记,这家伙最近正犯桃花呢。
“天一浅陌,你这丫头再敢提那俩臭蛋,我就和你断绝一切关系!”
死丫头!她好不容易压下的烦闷心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又被她勾了回来。使劲儿咬了两下牙,嘣嘣作响,该死的该杀的该温的两颗臭蛋,她上辈子欠了他们什么,这辈子要这样被他们折
磨?
啊啊啊!她要疯了,转首一看腋下的女子,忽地一个冷战,呃……不能想了,前车之鉴在此,她若再想下去,说不定就和这女人一样,要做个疯子了。
******
事实证明,把天一浅陌打入冷宫,与其说是在惩罚她,不如说是在赏她。
在萦素宫内,她是端庄的圣后,做什么都要注意自己的仪表素养,出门来还要有一堆烦人的太监宫女跟随,不时地,还要接见来拜见的妃子们,浪费唇舌同她们虚伪地周旋。
冷宫多好啊,没一个人管她,她爱做什么,做什么,长这么大,除了在江湖还真没这么自在过呢。
寻了一片幽静的树林,找了棵大树,找了根枝,坐上,掏出《飞天集录》,迫不及待地展了开来。
之前因为突然知道陵少玄就是槿木权峥,伤心郁闷,一度将她梦寐以求的《飞天集录》列为火雷范畴,狠心的将它丢在一旁,对它视而不见,任其委屈地享受着冷落。这几日,心情渐渐平复,陵少玄也渐渐在心中死去,《飞天集录》自然立刻再次掠夺了她的心,重得主人无限宠爱。
十多年的爱总是不能说没就没了的呀,怎么会为了一个欺骗自己的男人,就不去爱它呢!笨蛋才会那样。
兴致勃勃地正看着,耳旁突地传来一阵风声,一道黑影鬼魅般地闪过,她几乎是本能地一跃而起,追随而去。
凭她的知觉,那是个外来客,宫里的大内侍卫远没有这样好的身手。
似是感到了她的追随,黑影居然停了下来,回头一望,出剑的手猛地顿住,惊愣了片刻后,嘴角咧开,嘲讽不屑地笑,嫌恶地道:“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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