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人代会正式开幕仅剩十天时间了，政府工作报告还未定稿。年年为写政府工作报告，县政府都要成立一个写作班子，日夜奋战。往往是到最后，主题框架定了，字数段落定了，甚至全部字词句都定了，只剩下填数字的地方空着。这些数字除了过去一年的国内生产总值、财政收入完成情况，还有农业、工业、基础建设等各方面所取得的成就。这些成就都是需要用数字来表达的。此时数字比任何美丽的词句都珍贵。除此之外，还有明年的各项奋斗目标，如国内生产总值目标、城镇居民收入目标、财政收入目标，等等。别看这些数字，阿拉伯的，认着容易，念着也上口，但要做出来可就难了。每年不到年底，统计局就打电话通知各乡镇报各种数字，往往是政府工作报告完成的最后几天，统计数字才统计汇总完毕。财政局的一帮子人也忙得不亦乐乎，既要写财政报告，又要搞去年的数字统计，还要编明年的财政预算数字，并且财政报告的有关数据，还要和政府工作报告的数据相一致。这些工作相当麻烦。更何况今年是换届，政府工作报告要回顾五年以来的大好形势及取得的辉煌成就，展望未来五年的宏伟目标，因此，弄这些数字着实不容易，赶不出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政府工作报告的讨论稿终于拿出来了，分送县四大班子领导审阅。孙喜功看着里边的数字，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不理解了！这五年来谷阳的发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的，他是一直充满信心的，这几天他在焦急地等待这些好数字，如今终于等来了，却与他期望的大相径庭：“这相差也太大了！统计局是干什么吃的，唵？”他“啪”地一声把讨论稿摔在了桌上，吩咐秘书：“立即把统计局局长给我叫来！”
统计局局长是一位新提拔的大学毕业生，三十来岁。一听孙书记叫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地、满头大汗地跑来了。他进了孙书记的办公室叫了声：“孙书记”，就肃立在那儿不动了。
孙喜功阴沉着脸说：“坐，坐吧！”
他来回踱着步，严厉地问：“我们谷阳县去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是多少？你知道吗？”
统计局局长说：“省里定的是百分之十二，市里定的是百分之十一，我们县定的是百分之十三。”
孙喜功回到办公桌旁，拿起刚才摔在办公桌上的报告稿，用手指弹着说：“你们统计出来的不但没有百分之十三，还比去年降低了百分之一点五，不仅比去年没有增长，反而倒退了，这一年不是白干了吗？这叫什么统计？唵？你给我解释解释？”
数字就是成绩。不但孙喜功这样看，不少领导都是这样看。并且按惯例，成绩只能一年比一年好，一年一个台阶，哪有倒退之理？
统计局局长红着脸说：“这都是根据各乡镇报上来的数字综合一块算出来的。就这还是把报上来的数字挤出了一些水分呢。”
“不行！政府工作报告中的这些数字要重新统计，限你一天一夜拿出来，拿出一个催人振奋，可以向外公布的数字出来！不仅要把去年的成绩说够，还要把五年以来的成绩说够，懂了吗？”
统计局局长说：“懂了。”
孙喜功说：“你可以走了。”
望着统计局局长走出去的背影，孙喜功心里说：这个大学生局长真是个书呆子！如果不是王书记打过招呼，没办法，才把他安排到没人愿意去的地方……
胡茂世看了报告，也不理解了：怎么把过去五年的工作说得那么多，篇幅那么长，旧城拆迁改造就这么几句，一笔带过？他恼怒地拿起电话：“王主任吗？你立即来我办公室一趟！”政府办王主任立马来了。胡茂世劈头就问：“报告的前一部分是谁执的笔？”
“是秘书科的小宋。”
“怎么搞的？脑子进水了？连哪些该重点写，哪些该略写都分不清了？去年一年旧城改造取得那么大的成绩，在报告里怎么就三四行？不行！要推倒重来！这一节要单独分开来写！”
“是，是！”政府办主任连连点头，“我这就回去照办！”
胡茂世要作政府工作报告，这可是他第一次站在全县二百多名人大代表面前啊！这二百多名人大代表来自全县六十万人民，那等于是站在六十万人民面前啊！同孙喜功正好相反，他对那些数字并不感兴趣。那些数字谁看？代表们恐怕一个也不会去认真地看，再说真正懂的有几个？他关心的是白纸黑字写成的政绩——旧城改造修了几条路、建了多少房；县城扩大了多少倍；街道宽又平，路灯明又亮……
一天一夜后，统计局终于拿出了一组新数字，很快就替换了政府工作报告中原先的数字；又是一天一夜后，政府办秘书科把单列出来的那一段旧城拆迁改造文字，以醒目的黑字“城市建设取得辉煌成就”加入了报告。孙喜功看后表示满意，批道：请茂世同志阅。胡茂世看后也表示满意，这才大笔一挥：同意定稿。
胡茂世的秘书小孙给李往义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个重要信息要告诉他，约他中午十二点在北岛酒楼见面。
李往义早年曾开过点心店、服装店。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出国热潮中，他从亲戚那儿借了一万元，只身去美国闯荡了几年。在那里他靠开中国餐馆掘得了第一桶金。回国后，正值房地产火爆之时。那时搞房地产没有不发的。在酒店里说话声最高、左边一个小姐右边一个小妞、出门坐高级轿车、手拿大块头大哥大的都是这些人。李往义立即在商州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投资上千万元还背了不少贷款在商州盖了一个十层的写字楼，后来建到一半时便无力投资了。他看形势不对，转手卖给了另一个想靠房地产发家的人。他又拿这笔钱买了一块地皮，然后又倒腾了出去，不仅还了银行的贷款，而且还赢利二百多万。那时候，地皮转手有时候竟是在一夜之间的事，接手的人又转手倒给下一个人……李往义这样倒腾了几回，名声大振，不仅手里拿上了大哥大，而且人也成了大哥大——号称省会十强房地产开发商。谷阳县搞旧城改造，搞商业、小吃一条街，他看中了这里的优惠政策，加上老同学在这儿当县长，才把目光瞄准到这里。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房地产这个巨型泡沫就破灭了，全国的房地产一下子跌入深谷，大多数城市留下了一座座烂尾楼，成了城市的一大景观，等到李往义在谷阳建成商业一条街时，房地产已是破产行业了。整个街道两旁的门市房卖不出去，三、四、五层的商品房也卖不出去。李往义投资的一亿元有八千万是从银行贷的款。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被彻底套死了！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真是哑巴挨打——痛苦难言！但表面上他还是装着一副大老板的派头，整日出入高级酒店，周旋于官场之间，该吃照样吃，该喝照样喝。出手阔绰，花钱大方。可有谁知道他心中的焦虑和痛苦？这叫黄连树下吹喇叭——苦中作乐！
小孙给他带来的重要信息真是一个好消息！这一下子使他忽然间犹如哑巴拾黄金——说不出的高兴！心里说：看来平时在小孙身上花的钱并没有白花！
你问啥好消息？别急，慢慢往下看就是了。
李往义提前十分钟到，小孙在订好的房间里等他。一落座，李往义就迫不及待地问：“啥重要信息呀？孙秘书？”
小孙呷口茶：“当然是关于你的那些卖不出去的商品楼啦！”
李往义听了为之一振，像是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动地说：“老弟，快说说！你不知道你大哥这一段多急呀！真想撞墙。看看，头发都掉了，发根也白了！有啥解困良方？”
小孙并不急，卖着关子说：“如今信息就是金钱，国内外都有信息公司、点子公司。我这个信息可值钱哩！说不定能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嗨！”李往义说，“咱哥俩谁跟谁呀！你说个数，只要能解套儿，保证不会亏待你！”
小孙伸出右手晃了晃，说：“这个数。”
“五千？小意思！”
小孙摇了摇头。
“五万？”
李往义心里说：小孙你也太黑了，什么儿重要信息竟敢要五万！嘴上却说：“没问题！只要能解套儿，十万也认了！你大哥说话从来是算数的。”
小孙现在已不是半年前的小孙了！社会在发展，他的思想也在解放。市场行情看涨，他的观念也在更新。官场的那一套他渐渐地也学会了。手中尽管没有实权，但也有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权。有道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没多久他就在县城拥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什么彩电、冰箱、空调也有了。最近，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在法院上班，一看小孙年纪轻轻的就在县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爱情立马升温，烧得小孙都快糊了。
小孙上午在胡县长办公室整理文件时看到一份报告，报告是县电业公司打的，说是为了解决公司干部职工住宿难问题，要在东城区申请十五亩地盖家属楼。土地局已批了，就差胡县长最后圈阅。他忽然脑瓜子一转，想到了前一段李往义在请他吃饭时发的一声叹息：在谷阳县投资建房这步棋算是走错了，希望小孙在胡县长那儿多多吹风，把我的难处告诉他，希望他跟农业银行的行长打个招呼，再贷一笔款子，拉兄弟一把吧！小孙想：这电业公司可是全县最有钱的单位了，这边是李往义盖房盖没有了钱，那边是电业公司打报告批地盖房要花钱，若能在他们中间搭个桥、连连姻，让卖房的有人买，买房的有钱出，岂不是一件好事？哎，就这么办！得赶快抓紧时间找李往义，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去找胡县长说事。他和胡县长不是同学吗？凭李往义的办事能力，这事准能说成。如果说不成，那只能怨李往义没本事。我小孙可是尽到了义务，但我不是白尽义务，我是有偿服务！相信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李往义会认识到这个信息的含金量的。只要对他有价值，他是会出血的。
小孙说完这个信息的获取经过，李往义觉得确实有价值。小孙满有把握地分析道：“电业公司有钱，别的行业都不如。这个公司有干部职工近百人，他们想盖家属楼，至少要上万平方米，你那临街的楼房足够他们用了。下面又是门市房，说不定将来还会升值呢！但这工作只有胡县长出面才会中。让胡县长从中说合，电业公司不盖家属楼，拿那笔资金来买你的商品楼。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再说，东城区偏僻，离闹市区远，生活多有不便。听说电业公司有好多干部职工还不愿意去哪儿住呢！”
李往义听完，着急地说：“这事得抓紧找胡县长，万一他批了就麻烦了！”
小孙说：“是呀！你得抓紧点，三天之内必须找胡县长说这事，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
小孙心里有底，他是想吊吊李往义的胃口，让他赶快拿信息费。其实，那份文件他本来是立马送给胡县长批的，他有了这个想法后，便把这份文件搁到了一边，掺在一大堆待批的文件中，即使胡县长问起来，他再翻出来给他批也不迟。
简单捷说。李往义以老同学在省城聚会的名义，把胡茂世“骗”到了省城一家星级酒店吃饭。席间，他趁着酒劲，沉重地、伤感地倒出了他一肚子的苦水。末了，说了他要说的“主题”。那一副可怜相蒙着了胡茂世。胡茂世也动感情地说：“撇开同学情谊不说，你也算是为谷阳投资兴业，为谷阳百姓造福的有功人士了，帮了我的大忙！我应该感谢你，谷阳六十万人民应该感谢你！按照县政府有关招商引资的政策，我应该奖励你才是，哪能再让你背上沉重的负担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但电业公司那边，我给你打个招呼，你也得找找公司经理做做工作……”
李往义单枪匹马，直接找到了电业公司马经理。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出乎李往义最初的设想。
李往义对马经理说：“马总，我给你讲点贴心的话。你自己想为职工办好事、谋福利，这思想是崇高的，是值得人们钦佩的！但是，你自己盖家属楼的目的是什么？是百分之百为职工着想？还是想从中弄俩儿花花？好，这好说，你买我的房子，我分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你没有搞过房地产，不知道这里边的难处。且不说跑多少路、拜多少神、盖多少章，土地、城建、文物、水利、消防……哪个部门你都得烧香磕头，请客吃饭……这一路下来到房子盖成住上，没有二年的功夫弄不成！就拿批地来说吧，土地局批了，还要到县长那儿批。县长要是不批，你的房子盖到哪儿？总不能盖到半空中吧？就算县长批了，你在建房子期间，材料不断地涨价，成本不断地上升，会大大突破预算。你要是买我的房子，不必操心劳神，不必求仙拜佛，不必等两年，立刻腰缠万贯。职工们提前两年住上新房，你也提前两年受益，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这叫‘双赢’！再说，这两年你就保证你的老总位置山摇不动？到时候摘果子的不一定就是你了……”
商人就是商人，直来直去。特别是最后几句话，彻底动摇了马总的信念。他心里“咯噔”一下：也是，按目前官场上的发展态势，这老总的位置谁能保证稳坐两年？可前期工作已经花了不少钱呀？土地局那边没少烧香呀？前几天他还打电话问起土地局批地的事，土地局局长说他已经批了，现在报告在胡县长那儿。昨天下午，他又接到胡县长的电话，胡县长说，考虑到他对城市建设的重大贡献，无偿地为县城的街道架设了路灯，准备提名他当县人大代表，让他心里有个数。最后又说到电业公司盖宿舍批地的事：“马总啊，你是一位好老总啊！为全体干部职工着想，体现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啊！只是县里准备在人代会后，请清华大学等院校一些建筑专家、园林专家对整个县城做一个全面规划，批地的事只好往后拖拖再说了。你要保证向干部职工做好思想工作，要大家安心生产，保持稳定……对了，最近你再安排人员对县城的线路检修一下，特别是谷阳剧院，对老化的线路、灯具，该维修的维修，该更换的更换……”
想到这里，马总让李往义三天后听话，说这个事儿是大事，班子要开会研究研究，还要做做干部职工的思想工作。其实，他是想故意拖一拖，这事他一个人就可以做了主。提出盖家属楼的是他，跑土地局申请批地的还是他，现在说不买地了不盖楼了要买现成的房子了，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但马上答应下来，让对方感到太容易了，有些地方还得再争一争、谈一谈，以抬高身价。早就听说这李往义是胡县长的同学，胡县长的电话前边打来，李往义后脚就赶到，看来这批地的事儿不是往后拖拖的问题，恐怕是永远也办不成了！
三天后，他们签了合同。
李往义一连几天，兴奋得又唱又跳，还拉着马总和小孙又去邻县的温泉宾馆潇洒了一次。在房地产烂市的情况下，李往义盖的一街两排上万平方米的房子竟然全部脱手了，这让省城正愁眉苦脸的同行们既羡慕又痛恨。他可是眉开眼笑的，在请同行们吃饭时，他得意忘形，说露了嘴：“凡对帮助过我的人，我李往义并没有忘恩负义。”其实，这也不算是说露了，房地产行业中谁不知道有这样的“潜规则”？
胡县长并不食言。他亲自提名县电业公司马总当本届县人大代表。除了马总，同时被他提名的还有县建设局局长蒋达仁。本来，县人大在分配代表名额时，按往年惯例县直只组成两个代表团。经过前一段的工作，选民登记、公布，选区划分，代表名额的分配等已按时间要求进行完毕，但在讨论确定正式代表候选人时，胡茂世在县委常委会上却提出了这两个人，理由是：这两位同志在旧城拆迁改造中贡献很大，平时工作也很出色。选这二位同志当县人大代表，对他们本人也是个奖励，更何况建设局和电业公司都是大局，可以单独划分一个选区，产生代表比较顺利，不会有节外生技的麻烦，以避免往年几个单位合成一个选区，选来选去竟产生不出正式代表的尴尬局面。
对此，县人大常委会几位副主任表示不同意见。理由是：前两届工人代表都是从电业公司选出，因为县营企业大多破产了，工人下岗了，“工人”原有的内涵已不存在，“工人”这个职业实际上已名存实亡了。只有电业公司形势还红火，占很小比例的工人代表名额只有从这儿产生。这次电业公司的老总要当代表，等于电业公司要产生两名人大代表，这显然不合适，除非把这个工人代表的名额挤掉。但胡茂世一再坚持，孙喜功也出面做几位副主任的工作，李铁无可奈何。因为这时候孙喜功还未辞去县人大常委会主任职务。人大是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县委书记发话了，自然也就是听他的了。用老百姓的话说，这叫“胳膊扭不过大腿”。没办法，只好减去了那位工人代表的名额，电业公司老总以工人代表身份出选。电业公司人多，又是单独一个选区，一选就成功。建设局人也很多，又和县政府办公室合成一个选区，这样蒋达仁也顺利地当选为县人大代表了。
这次换届，按商州市委的红头文件，人事安排是这样的：县长自不必说，是胡茂世。副县长，除了上届常务副县长常守寀保留外，有两个谷阳籍的副县长全部改任县委常委，一个任宣传部长，一个任政法委书记；有两个调出，一个调到市直某局任副局长，一个同外县交流。谷阳县政府办主任提拔为副县长。又从市政府办公厅和邻县调来三位同志任副县长，一个是平调，两个是从乡党委书记中提拔的。这等于县政府班子来了个大换血。这样一弄，谷阳籍的副县长在新一届政府班子中只剩下一个人了，并且还是个年轻人，地方派势力大大削弱。外边传说这是胡茂世的主意，他建议市委王书记这样安排，便于他好轻轻松松、顺顺当当地驾驭县政府这驾大车，在他以后五年的任期内，带领全县人民走向新辉煌。
县人大常委会的人选是：李铁任主任，除了一位副主任因年龄到站退下来外，其他几位副主任不动。市委提名谷阳集团的总经理马千里为副主任，补了这个缺。
马千里今年四十五岁，当过兵，复员后在家乡当过村支书。上世纪七十年代县里在他村建坑口电厂，因该村煤炭资源丰富，煤炭含热量高，县里把电厂的地址选在这里。为了便于协调群众和电厂的关系，县里任命他兼任基建组副组长，一直到电厂建成投产，后他留任电厂副厂长，再后任厂长，并被录用为国家干部。他懂经营，会管理，眼光远大，不到十年，电厂就发展成为拥有发电、煤炭、冶炼、水泥等十几个子企业的大型集团公司。他本人曾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省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上次换届，他就是副县长的候选人，但那只是组织有意安排让他作为陪选出现的，自然选不上。不过，这对他是有好处的，只要以后表现规规矩矩，耐心等待，只要班子再有空缺，就有可能被组织优先考虑。
这次换届，经过县委推荐，商州市委组织部门考察，马千里拟作为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人选。看来“陪绑”是有好处的。既然被市委定为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人选，必须得选为县人大代表才行。马千里所在的单位在马庄乡区域，上次换届时，因当时的乡党委书记和马千里有矛盾，故意分配给谷阳集团选区一个女代表名额，爱选不选，气得马千里当不上县人大代表。这全县人当时都知道。县里有关领导去做工作，乡党委书记理直气壮地说：“代表的名额、性别、界别是全乡统筹考虑的，谷阳集团是县管企业，税收都直接缴给了县里，能给他分个代表名额就不错了！……我们乡党委有权决定！”县里为了照顾马千里的情绪，让他当了县政协委员，并且在选举上一级人大代表时，又让他当上了商州市人大代表。这次市里提名他任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鉴于上次的情况，李铁亲自出面找马庄乡的党委书记谈话。乡里就给了谷阳集团一名男代表名额，这样，马千里才顺利地当选为县人大代表。
早在春节前夕，商州市委组织部就找李铁谈过话了。李铁不得不提前进入了角色，又是听县选举委员会关于代表选举进展情况的汇报，又是学习选举法、代表法等有关法律和文件。这是他从政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新的岗位，首先就是学习国家的有关法律法规，然后调查研究，吃透情况，建章立制。过了年，商州市委正式下文提名他为谷阳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时，也同时免去了他的县委副书记职务。这天，在听取人代会的经费安排时，人大办公室的张主任汇报说，人代会年年给的经费都不够，年年留尾巴，年年招待所这时候来要去年的帐。这不，昨天县委招待所的所长还来找我要钱呢，说又快该开人代会了，你们人大总得先垫点钱让我们备点菜吧！李铁问：“去年还欠多少？”张主任说：“还欠七万多。”李铁没吭声，心想：明天县委常委会还要听取大会的日程安排，到时候再说。
没想到，因为人代会的经费问题，常委会上李铁和常守寀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李铁汇报完人代会的日程安排，说到了会议的经费问题：“去年人代会，经费是四十七万元，经查，这些费用根本不够用，现在还欠县委招待所七万元。希望今年人代会再追加七万元，共五十四万元。”
常守寀说：“人代会和政协会两个会议经费都是一样的，年年如此，政协会都够用，人代会怎么不够用，还要追加？”
李铁说：“人代会和政协会不一样。人代会除了参会的二百五十多名代表外，还有县委、县人大、县纪委、县政府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还有县四大班子中不是人大代表的领导、各乡镇不是人大代表的负责人、县级以上离退休老干部，按惯例这些人都要列席会议，还有工作人员。这些人员加起来总数比代表还多。此外，还有会议的六大报告，都是人大会议上印的。政协除了自身的报告、委员们的个别发言外，其他支出不多，当然够用，并且还略有节余。”
常守寀仍坚持说：“不能再增加了，如果人大这方面增加了经费，政协那边有意见，不好平衡。”
李铁这时候有点恼了，但他压着怒火，没有发作。他并不是不了解县财政，他在任县委副书记前就是管财政的常务副县长。他接着说：“常县长，今年是换届选举，并不同于往年，会期三天就够了。这次会议正式会期就得五天，加上会前工作人员提前进驻、代表们报到、预备会议的召开，实际会期不止五天。届中开会时，有的乡下代表曾反映说吃不饱，这次是换届选举，可不能再让代表们饿着肚子投票了！”
其他常委们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俩争辩，听到李铁最后这句话，大家都笑了。
这时，胡茂世发话了：“能不能把会议压缩到三天？这样不就节约经费了吗？”
李铁听了只想笑，心里说：你这小子简直是开国际玩笑，官场学读的不少，也该找点时间选举法了。他提高了声音说：“不能压缩。选举法规定，换届选举时候选人提出酝酿的时间不能少于两天，三天会怎么开？”
说了半天，常守寀还是不同意增加会议经费，还建议能不能压缩其他开支。
李铁的火“嘭”地爆发了：“县财政没钱了是不是？如果没钱，我发动企业家们捐助！要不你派财政局的人驻会，花多少财政局拿多少，能省下的都是县财政的，与人大无关。如不增加经费，那我就可汤泡馍，有多少代表们吃多少，看你常守寀还能选上县长不！”
这几句话如晴天霹雳，四座皆惊。常守寀噎得红着脸说不出话。
一直木沉着脸的孙喜功刚才好像是坐山观虎斗，见双方斗起来了，赶忙出来裁判：“这事不要说了！我看就照李书记的意见办，增加七万元。”他脸转向常守寀，“守寀，你是管钱的，代表们真要是饿着肚子，保准真不投你的票了，恐怕连胡县长也跟着遭殃。胡县长要是再怪罪你，你可就是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受气了！是不是啊？哈哈哈……”
一把手近乎开玩笑的裁决顿时打破了刚才的僵局，其他常委们跟着也哈哈笑了起来。会场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大家笑完后，孙喜功转脸问县政协主席：“刘主席，你还有没有意见？”
刘主席摆着手说：“没有了，没有了。”
经费一事就此不提。
常守寀憋了一肚子气，晚上就跑到县电视台宿舍宋慧姣那里发泄去了。
常守寀原先是商州市财政局办公室主任，来谷阳县任副县长快三年多了。他个子不高，四十来岁，戴一副金边眼镜，人显得很精神。这个人口才极好，讲起话来妙语连珠，论起事来头头是道。正是凭着这好口才，博得了县人大常委会全体组员的好感，全票通过了他的副县长任命。在表态发言中，他激动地说：“我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谷阳历史悠久，资源丰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是一片热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令我魂牵梦萦，心驰神往。这里的人民勤劳朴实，热情好客。谷阳不仅是历史文化名城，也是红色的革命根据地……我要把谷阳当成我的第二故乡，一定不辜负全县六十万人民的期望，牢记宗旨，脚踏实地，勤奋工作，建功立业，用实际行动践行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向全县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
这时候常守寀和宋慧姣刚做过那事，显得精疲力尽，感觉心中的怒气消去了许多，又恢复了常态，便开始在宋慧姣面前卖弄起文采来。他认真地说：“我看精疲力尽这个成语应该改改。”宋慧姣问：“怎么改？大才子？”“你看，我每次跟你干这事，都是力气使完了，精液才泄尽了，这怎么能叫精疲力尽了呢？应该叫力疲精尽！哈哈哈……”宋慧姣娇嗔地捶着他的胸脯说：“你坏，你坏！”
常守寀刚来时像一场狂风暴雨，一改往日的绅士风度，强行把宋慧姣按在床上，接着就凶狠地干起那种事儿。宋慧姣见他表情异样，动作野蛮恶劣，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吓得也不敢像平常那么浪那么淫……转眼之间，雨过天晴了，他竟开起这样的一个玩笑。宋慧姣心里说：这当官的都是两面孔。看他平时像模像样的，衣服一脱光就变成了一头野兽！
常守寀第一次同宋慧姣零距离接触是在三皇宫大酒店的保龄球馆。
这处球馆有十几条线，大厅很大、很高，很有气派，谷阳唯独一家。常守寀到谷阳县当副县长后，每逢有客人来，饭后提出要来点高雅的“活动活动”时，他就带他们到这儿来。这天，他陪同一位副省长的夫人到这儿来打球，打了两局，分数不高，便没有了兴趣，一抬眼，发现旁边的线位上一个独身女子也在打球。马尾巴似的头发用红绸扎在脑后，上身是T恤，下面是紧身裤，身材窈窕，脸若桃花。特别是她甩球的动作，非常优雅。常守寀看着她击球，很入迷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一本书上的一句话来：“有姿则能醒人眼目，有势则能摄人心神，美人有色无姿，则不能动人。”这话描写得太棒了！简直就是为眼前这个女子而写！
就在常守寀想入非非时，“哗啦”一声，那女子击倒了所有的木瓶，回头朝他笑笑，那眼光竟是那么勾魂。常守寀憋得心里痒痒的，但碍于那位副省长夫人，他才没有上前搭讪。待那位夫人去卫生间时，他赶忙趁这个空档，就给那女子交换了名片。
那名片也怪，只有“宋慧姣”三个行草大字，外加一行小字，是呼机号码，别的都没有。这更引起了常守寀的兴趣。
当晚，常守寀就约了宋慧姣在谷阳县城一家温馨雅致的咖啡馆见了面。宋慧姣完全是另外一个装束：小巧玲珑，清纯可人，像三十年代上海滩的富家小姐。笑容含蓄，说话轻柔，媚眼放电。这时，他才知道宋慧姣原来是县电视台的播音员，难怪这么迷人，似曾相识啊！当然啦，宋慧姣是早就知道这位副县长的身份。她对常守寀说：“你站在高处，眼睛是望远处看的，怎么能看见我这个台下的小人物呢！”
回到住处，常守寀等到十点，看了一遍县电视台的新闻重播，这才发现电视里的人和现实中其本人的差别还是很大的。那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怎么能同现实中那活生生的妩媚姿态相比呢？宋慧姣大方的播音气质，甜美的声音，简直可以同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女播音相媲美！他一直看到打出字幕，看到“宋慧姣”三个字，这才换了频道，嘴里还说着：连名字也是这么美！说实话，常守寀平时很少看电视，哪天不是忙到很晚才回到招待所，一上床连梦都不做倒头就睡，他哪会注意到县电视台还有个美女主播呢？
宋慧姣毕业于商州师范学校，原是中学的一名教师。县电视台成立时在全县选拔播音员，她靠着在师范就是校广播站播音员练就的功夫，一路过关斩将，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当上了新闻播音员。但她也经常出去采访，一般县里有大型会议，或有重要活动，台里都派她去采访，一时间她成了县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名播音名主持。每年县人代会，最后一天宣读各种决议或是选举办法，都由她来宣读。常守寀自从认识她后，常去电视台视察工作，其实是视察她。后来，谷阳县城里就流传开了一句口头禅：找喜功，三皇宫；找守寀，电视台。这个说法的出处不知谁是原创，但却是事实。谷阳县的干部都知道。孙喜功（当时是县长）好去三皇宫，但两人的方向一致，目的却不同：孙喜功是观瀑垂钓，修身养性；常守寀是猎色，寻欢作乐。常守寀依仗手中的权势（管财政的副县长），多少局委的一把手巴结他，天天围着他转，批钱、补经费，只有宋慧姣却让常守寀围着她转。当时电脑才兴时，宋慧姣说想要一台，常守寀当即就给一个局委的头头打电话给买了一台送来。后来电脑不兴了兴小汽车，常守寀就让一家企业买了一辆马自达送给了她。俗话说：宝剑送英雄，明珠赠美人。常守寀送的小汽车比明珠还贵，这在当时还挺希罕呢！后来，常守寀干脆就把宋慧姣调到县政府办当上了新闻办副主任，宋慧姣也从一名普通的电视台播音员变成了副科级领导干部。当然这是后话，以后有机会再表。
常守寀把猎物捕入网中是他和宋慧姣在保龄球馆认识不久。宋慧姣想去北京广播学院进修，台里不同意，一是经费不许可，没有先例；二是台里离不开她，她一走无人可替。可宋慧姣执意要去，同台领导闹翻了。台长说：“要去可以，进修期间不发工资，超过一年，按自动离职处理。”宋慧姣气急了，情急之中，她想到了常守寀。她找到了他的电话，正要打，又犹豫了：如果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她早已从常守寀的眼神中看出了那淫邪的目光，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但为了争这口气，就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了！这叫“明知山有狼，偏向狼山上”。她拨通了常守寀的手机，常守寀一听是她，高兴地说：“不忙不忙，欢迎大记者名主播采访……”在宋慧姣付出珍贵的代价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常守寀一个电话打过去，台长战战兢兢、受宠若惊地接了，不仅宋慧姣进修期间一年的工资照发，奖金一个子儿也不少。进修费用由电视台出，县财政又给台里补贴了五万元经费。
闲话休题。人代会经费的事落实着了，李铁方才松了口气。他根本没想动怒，他本来以为，只要将情况如实一讲，追加区区七万元是小事一桩。他当常务副县长时就是如此。只要你讲得合情合理，是实际需要，他从不设卡，立即大笔一挥就批。没想到这些年不当常务副县长了，也不批钱了，规矩到了人家手里就会变。我这个县委副书记才免去几天，人家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为追加经费之事大动肝火，还是他从政以来头一遭。难道进了人大，真的就是退居二线了吗？他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叹气之余，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一听，是孙喜功的声音：“老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李铁心中“咯噔”了一下，嘀咕道：“不知道又发生啥事了。”以前孙书记从来不直接打电话给他，有事都是派通讯员过来叫他，或者亲自到他屋里来，因为两人的办公室相隔不远。
他来到孙喜功办公室。孙喜功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手里的一封信说：“老李，你看看！这是从省人大转来的告状信，是反映青龙湖乡人大代表选举的事，我看问题不是很严重，我已经辞去人大主任职务了，这事还是由你来处理吧！”
李铁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封普通信封，上写“省纪委、省人大收”。打开内文，是封匿名信。信后署名：青龙湖乡广大干部群众。告状信不长，仅两页，李铁很快就看完了。这封信反映的内容是：“青龙湖乡企业家鲁黑臣仗着有几个臭钱，平时横行乡里，作恶多端，为了想当县人大代表，他买通了乡里一些领导，听说县里也同意了这事。如果这样的恶棍能当县人大代表，那是全乡、全县人民的耻辱！他能代表人民吗？他是新社会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地主恶霸！……我们请求上级领导为我们青龙湖乡人民做主，决不能让这种人当上人大代表！如果他要当上，我们就继续上告。省里不管，我们就告到中央……”
“上边还要处理结果哩！”孙喜功见他看完信，说道。
“啊，这个情况我了解。”李铁说。幸亏他以前接到过这样的群众反映，及时堵着了这个漏洞。
接着，他就把两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告诉了孙喜功——
就在各乡镇县级人大代表即将进入正式选举阶段时，李铁收到了一封群众来信，随信还寄来了一本录像带。内容大致与那封告状信相同。李铁立即打电话给青龙湖乡的党委书记。党委书记说，考虑到鲁黑臣是乡里著名的农民企业家，对乡里的经济发展做过不少贡献，这次换届已确定他为县人大代表候选人，马上就要选举。李铁说，听群众反映，这个人的名声不怎么好啊，乡党委还是慎重点好。乡党委书记说，那都是一些刁民乱咬哩。平时他们常到鲁黑臣承包的湖里偷鱼、炸鱼，鲁黑臣雇用的看渔人逮着过他们几回，让他们赔过钱，那些人不服，发生过冲突……
李铁没再说什么，搁下了电话，忽然发现了那本录像带，一看竟是新华社音像内参。他感到蹊跷，就找来放像机放着看，一看，禁不住大吃一惊。他立即打电话给青龙湖乡的党委书记，近似命令的口气：“你立即到城里来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
青龙湖乡的党委书记听到李铁这样的口气，知道是大事，不敢怠慢，立即驱车，只半个小时就到了城里。他一走进李铁的办公室，李铁说：“你坐下，看看这本录像带！”
随着录像带的转动，一幅幅画面使这位乡党委书记坐不住了。画面上，一位老大娘跪在湖边，手里拿着一件血衣在哭喊：“……我的儿呀！你死得好冤呀！……该杀的鲁黑臣，我儿在湖边到底打了你几条鱼，你的人就敢开枪打死了俺儿子呀！呜呜……”
接着是记者采访县公安局局长的一个镜头：公安局长表示，一定要严惩凶手，决不姑息。目前，此案件正在调查中，鉴于凶手已逃窜，我们正在组织人追捕。……我们一定要给全县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复！
“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青龙湖乡的党委书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乡党委刚换过届，这位新书记对以前的情况还不十分了解，难怪出了一头汗。“可前一段商州晨报还登了一版他的先进事迹呀，说他是白手起家，靠勤劳致富，发展到今天历尽了千辛万苦。自从他承包了青龙湖，在湖边建起了青龙山庄，确实带动了乡里的经济发展，还安排了不少人员就业。可那些人经常去偷鱼炸鱼。……报上还呼吁各级党委、政府要保护他这样典型的个体私营企业，为私有制经济发展提供一个宽松的发展环境，为他们保驾护航呢！这不，报纸还在我包里放着哩！”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张报纸，展开，摊在李铁桌上。李铁一看，那通栏的大标题黑粗黑粗，下边还加了“编者按”，是该报记者杜云龙写的……
一个是中央的，一个是地方的，两家媒体，格调截然相反，连李铁也怔着了。他想了一阵子，发话了：“我的意见还是慎重点好，别以后自我麻烦。”
那位乡党委书记回去后编了个理由，让鲁黑臣当上了县政协委员。鲁黑臣以为：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差不多，反正到时候都光荣地去县城开会，也就心满意足了。群众不理解，也把人大代表同政协委员混为一谈，听鲁黑臣四处炫耀，只好愤而告状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孙喜功说，“老李，看来这事你处理得好啊！”
李铁说：“那我就以县人大常委会的名义给上边报个结果吧！”
“好好，就按你的意见办！”
人代会正式开幕的前一天下了一场春雨。雨过天晴后，大地像清洗了一遍，处处都显得干干净净，清清新新。
开幕这天，人代会的主会场——谷阳剧院被装扮得庄重、气派。高大的门楼上方是巨额横幅，上写：热烈祝贺谷阳县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隆重召开。两边是一副大红绸布对联，似瀑布飞流直下。
上午，八时整，代表们喜气洋洋，胸佩贴有彩色照片的代表证，手提由县电业公司赞助的真皮文件包，精神抖擞，昂首阔步，从招待所出来，路过检阅台，转身走进一墙之隔的谷阳广场，踏上那块一直铺到剧院入口处的长长的红地毯。刹时，广场上的小学生手拿鲜花，在老师的指挥下，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另一边的盘鼓队，咚！咚！咚咚咚！奋力擂了起来。军乐队分立剧院台阶两边，嘟嘟嘟——，嘟嘟嘟——，奏起了欢快的迎宾曲……孙喜功、胡茂世、李铁等四大班子的代表领导走在前头，满面笑容，挥手致意，健步走进了会场。
八时半，全场起立，奏国歌。接着，西装革履的胡茂世走到主席台前铺有一堆鲜花的报告台，开始作政府工作报告：“各位代表，现在我代表县人民政府，向大会作政府工作报告，请予审议，并请各位政协委员提出意见……”
大会按照确定的日程开得很顺利。会议期间的一天下午，日程做了临时调整，代表们分乘十辆大巴车，参观了县城新貌。他们忆往昔，看今天，心潮澎湃，个个伸出拇指对县城发生的巨大变化啧啧称赞，更加坚定了他们对新一届政府的信任感。最后一天投票，县政府新一届班子，县人大常委会新一届组员均高票当选。县长：胡茂世。副县长：常守寀、任永祥、陈辉、王文锋、苗壮。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李铁。副主任：梁正、郑直永、关荷凤、马千里。另外十四人为委员。另有县法院院长、县检察院检察长。
胡茂世在闭幕式上与代表们见面时表示：在今后的工作中，将恪尽职守，不辱使命，切实履行好人民赋予的权力，坚持依法行政。自觉接受人大代表和人民群众的监督，竭诚为全县人民服务……，在市委和县委的正确领导下，新一届政府将和全县人民一道，齐心协力，奋发有为，为全面实现本次会议通过的各项目标任务而努力奋斗！
李铁也在闭幕式上表示：新一届人大常委会要紧紧围绕市委和县委提出的目标任务，解放思想，开拓创新，认真履行宪法和法律赋予的各项职责，切实加强监督工作，切实加强人大及其常委会的自身建设，行使好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权利，努力开创人大工作新局面！
正当全县人民热烈庆祝人代会圆满成功的鞭炮声余音未消时，古县衙门前传来一声声嘶裂人心的哭喊，一位老大娘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件血衣，跪倒在胡县长的办公室门口，演出了一出现代版的《杨三姐告状》。刚去掉“代”字的胡县长听罢案情，拍案惊起：“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开枪杀人，这还有王法吗！”他表示要做一回现代的包青天，亲自处理此事。正是：
古县衙门前喊冤新县长升堂断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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