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蝴蝶 第八十三章 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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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一步都走向一个终于要达到的目标。这并不够,应该是每走一步就有一个目标,每一步都有自己的价值。
---歌德
天,没有一丝云彩,热度随着太阳升高了,灰尘一阵阵的随着兄弟们的脚步扬了起来,黄雾般的,象一道拉长的烟幕。
越来越热了,太阳一步一步的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挂在天空。汗从每一个兄弟的头上、脸上流了下来,豆大的一颗颗的掉在地上。
终于在脚板感觉到地面**辣的温度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一面赤底金龙的大旗。
“教导万福!教导万福!”随着军士们兴高采烈的呼喊声,王少民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脸涨的红扑扑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
小跑了几步,“敬礼!”王少民压抑住兴奋的情绪,大声喊了一嗓子:“禀教导,矿兵营第一卒应到实到一百又三人,卒正王少民!”
王少民右手执枪,左手横在胸口,行了一个标准的执枪礼---------当然,这也是苏瑛抄袭后世解放军军礼的结果。
苏瑛一身石青色的长褂,头上的圆拢帽上又顶着一顶宽大的草帽,这样刚好把厚厚的绷带遮掩住了。
朱长荀一手按刀,一手牵着马辔,身后十个小侍卫围绕在苏瑛周围。后面,一匹黑马正暴躁的用马蹄用力的踩踏着地面,马上是个黑头黑脸的粗鲁汉子,另外一匹栗色的马上还坐着一个黑黄脸的长汉,脑袋一摇一慌的,仿佛是被崎岖的山道颠簸得瞌睡了;再后面又是大约二十人的随从军士两边战立着,却是一身的黑皂衣。
“三弟大病方愈,当好生静养,切勿轻动。”曹林和善的笑容让苏瑛一阵感动。
“二哥,哪里是小弟情愿受这苦处,” 苏瑛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此一战干系甚大,若不亲临以探究竟,小弟怕是寝食难安啊!”
“俺陪三弟去,你只坐守抱犊寨。”韩猛上前轻轻的搀扶起苏瑛,扭头用手指点着朱长荀,“窑赖儿,选十个侍卫好生巴结差事,今番若再有闪失,俺一刀剁翻了你!”
“韩都尉,若再有闪失,也不须您亲自动手,我自己也就羞死了!” 朱长荀的眼白似乎膨胀了一倍,嘴脚的纹路颤抖着,重重的回身走了。
“蔡炳严、胡鹤、洪锋庆、万木红、彭坚、汪自安、诸继德、明波、许国良、王飞。” 朱长荀站在队列前,对着一帮小侍卫发号施令,“今日你等随我出勤,护卫教导。丑话我说在前头,若有个一差二错的,你等自先砍了脑袋与我。我再砍自家的脑袋送与韩都尉!”
韩猛的眼睛瞪的大大 的,铁黑色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黑闼,你留下看顾曹抚军。寨中但有异动,你可用此兵符调动人马,许你先斩后奏!” 韩猛乘着一群人上马的时候,对着赵黑闼悄声说道。
“都尉切宽心,但有我赵黑闼在此,管叫那起子富户乡绅不敢出大气!” 赵黑闼把黄铜的虎符紧紧的握在手心。
这一列并不长的队伍中,有着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庞,正紧张又兴奋的望着自己,身体中每一块肌肉都高兴的紧绷着,也有几个是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散发出尊敬和期翼。
苏瑛悄悄的放松着身上酸痛的肌肉,一手按在腰间“守藏”的刀柄上,轻轻的的挥挥手,眼里又透出了青春的活力,“兄弟们辛苦了!”
“教导辛苦了!”一百多个嗓子发出吼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尤其是那个跟在后面的原本一直瞌睡的长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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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民,”苏瑛笑着拍拍长凳的另一端,“来,坐过来”。又伸手想把头上的草帽除了下来,身边的朱长荀紧走一步,轻轻的接着,又慢慢的把系在苏瑛项下的搂海带解开了。
“不敢,不敢。” 王少民显然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急忙摇着手,身子去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诶,今日你是主,我是客。哪有主人家站着,客人却随意坐着的道理?” 苏瑛用温柔的眼睛鼓励着王少民。
“教导面前,哪里有我的座位。” 王少民的脸不自觉的讪笑着。
“啊,七尺长汉,每日刀剑里过活,却没有胆量坐下?” 苏瑛一摆手,故意黑着脸说道。
低矮的茅草房里发出一阵善意的轻笑。
“让你坐,你便坐了。”韩猛伸出蒲扇大的手,一把把王少民拉了过来。
王少民低着头顿了顿,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是依旧用手扶着,慢慢的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他的身量与肌肉都发展到了他的岁数前边去了。二十岁,他已经很高大了,虽然肢体已经被被岁月磨难铸造成一定的格局,脸上却多少带着些天真淘气的模样。

“少民,你带的兵不错啊。” 苏瑛点了点头,轻轻的拍着王少民的肩头,“烈日之下,队列不乱,也算是你费心了。”
“哪里,这都是教导的军纪严整,那起子没王蜂才没敢撒野。” 王少民楞楞的张着嘴,眼睛不停的眨着,好象是沙子掉进去了。
“教导?”少民尴尬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就象一块凝结着波浪纹路的石头,他终于发现了苏瑛圆拢帽下路出的白色的绷带。
“不碍的,” 苏瑛的眼神就如浮在水面的雾一样,“今日我来,还是要有求与你啊。”
少民的嘴唇轻微的颤抖了几下,眼睛突然湿润了,“有求与我?!” 王少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自己一个下九流的煤黑子,平时见到谁都要打躬作揖的讨巴结,谁能看得起自己?更不用说还有求与自己?!
“教导礼贤下士,不耻下问,你也别拿着了。”两只惶愫的手把楞在当场的少民向前推了推,童明轩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笑容,一种一种的试着,那种更能打动人,就使用那种。
他就是驻守东里坳的营游击,虽然在一个多月前还是个卒正。
童明轩是在今天早上从床上被急乱的马蹄声唤醒的,他揉着大眼泡,哈气连天的看着快马送来的滚单,“教导今日巡视你部。”
然后 ,童明轩凭借着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来的全部力量从床上跳了起来,打醒了躺在外屋还在和他一样酣睡的随从军士,“即可命所有人等立刻醒来,整饬军务!”
童明轩当然不是废物,他大大的圆脸上两条细眼和漆黑的细细的胡子都给人一种十分精明的印象。他手下只有三个卒,而且除了王少民这个卒以外,其余的都是缺编的。但是,他还是十分有效的管理着自己的辖区。
从东里坳过来逃难过来的人群,每日络绎不绝,少则一日几十,多则一日数百。而且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童明轩除了仔细安排手下士卒严查细作外,还要把这些流落到根据地内的难民分门别类的归类,又要按照曹林事先安排的细则,一拨一拨的把这些难民发送到根据地的不同地方安置。
童明轩就在每日繁杂的琐屑事务中消磨着时日,南边、北边的战役打的如火如荼,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说白了,韩都尉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使若教导能使我当大任,我等早就在真定府内高坐了!”那一天,酒嘴之后的童明轩抚摩着下巴底下刷子似的硬毛茬,面部的皱纹现的特别粗大,眼白发青,有透出些许鲜明的微红。
几乎所有的营游击的头上都插上了雉鸡翎,而他还被晾在东里坳这个穷乡僻壤里,每日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文书就能办理的,童明轩渐渐的变的烦躁而且怠懈起来了。
今天凌晨,他不知道苏瑛为什么突然巡视东里坳,但却明锐的感觉到了幸运之神开始向他挥手了。
“不知教导所问何事?小的尽力而为,知无不言。”王少民一阵激动之后,有开始忐忑不安了。
苏瑛向左右看了看,茅屋内除了韩猛和那个黑黄脸的长汉和童明轩以外,并没有其他人了,朱长荀和随从护卫都在门外列队站岗。
“我也不问你别的,今番只问你井陉的地理如何?” 苏瑛的双眼一闪,黑白两种精光、光明与黑暗都在里面自由的嬉戏。
“教导要问别的,小的不敢言知,这井陉的地理我又如何不知?” 王少民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动了,他舔着因为紧张、激动而干涩的嘴唇,尽量柔声的说道:“宝丰监在井陉县东北二十里左右,横涧村、岗头村附近,东西二百,濒临冶河,有官道通东北平山县。”
“说道那里的煤啊,教导,可是上等货色。” 王少民说着说着,不觉眉飞色舞起来了,“大小约三十里,地表下二十五尺,皆黄土煤。最下一曾约距离地表百尺,厚约九尺。第三曾最薄,不过半尺深。其他三曾皆在一尺到五尺之间,以第四曾最佳,俗名红煤。各层次倾斜极小,易得大块,其性质为黏性烟煤,大约百分煤中有灰十余奇,挥发二十余份。”
“如此宝贝,空置于此,岂不可惜?如今便十你去取,你可敢么?” 苏瑛把眼眯了起来,黑色的瞳人里闪着些不可知的颜色。
“当真!”王少民激动的话音在茅屋的夯土墙上来回撞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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