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蝴蝶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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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威力在于闪电,而不在于雷声。
-----管用和《露珠集》
破袭战仍然在继续着,韩猛以卒为基本单位,让每个营分别负责一块地域,同时发动和组织根据地内的义勇社一同擂鼓助威。不管实际上战斗力如何,可每每临敌之时,高声呼喝的义军人马总是能把兵铺内为数不队的官军吓的胆战心惊。这些兵铺,兵多的就掘壕固守,兵少的则或被义军攻占,或弃寨而逃。
田继亮牙梆子肿起老高,每天打叠精神应付着多如牛毛一般的战事,往往想从一些战事不太吃紧的地方调兵支援受到围攻的兵铺,路上却被义勇社、童子军一路骚扰,蜗牛一般的进兵,等到到达目的地,不是围攻的义军早已撤的不见一个人影,就是兵铺已被攻占了。
义军围攻兵铺也不是一味强攻,或是啸聚几百人众,鼓噪一番便撤了,或是围而不打,隔着吊桥和墙头同官军摆几日龙阵,困的兵铺内粮草不济时,或者大大方方的前去受降,或者刚好和拼命突围的官军打大出手。
如此折腾了十余日,官军的“长蛇阵”已经被打了个七零八落,更兼麦收时节,官军征不到大宗的粮草,再也无力支撑。继亮无奈,只好收缩兵力,把一众败军集中到几个最重要的据点凭险死守,除此之外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对义军的大肆活动装做没看见。
而韩猛呢,缴获辎重无数,又俘虏了数百官军,早就把先前的损失补了回来,刚想乘热打铁,纠集大队人马直捣真定府,却又被苏瑛的一纸书信拦住了,要他依旧每日袭扰不定,却不可真的呈兵于坚城之下。
韩猛好一阵失望,仰声长叹:“孰几可得乎!”,隧罢兵,只是每日派出小队人马不时的去挠一挠陈遘的痒痒肉。`
夜空中浓云密布,借着月色的微光,可以看见一团团的乌云,像一群专事破坏的精灵,乘着夜色在混乱一团的空中奔驰着。
远处、近处的景物都沉静在黑夜中,什么也看不真切的时候,吴玉突然咬着牙狠狠的咒骂道:“倒霉的家伙,是谁露出的火光!”
不用吩咐,几个亲随部曲早已三步两步登上了一个石砬子,一阵低声的怒骂,把火光扑灭,又来回报:“禀游击,是伙伍的兄弟在预备口粮。。。。。。”
“告诉他们,不用预备那么多了,拿下曲曲一个宝丰监用的着那么费劲么?”吴玉一身扎巾箭袖,眉头微微一簇,又问道:“探路的斥候回来了么?”
宝丰监那不甚高大的城墙上,惶惶忽忽的飘着几盏灯笼,兵丁们有的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吃酒猜枚,有的三三两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取乐,有的干脆柱着枪一个劲的打盹。
近来虽然有些风声,从百姓的哄传中得知义军将大举,可说的都是将取真定府。宝丰监的监正虽说得了真定府的文书,要他小心防备,却也不太挂心,只是例行公事的吩咐下去要监兵仔细防守城池而已。
方志云带着王应标低着头,在夯井的狭窄的通道上手刨脚登的向前爬着,泥土掺杂着煤灰从他们的**上一直掩到肚子上,就如同拉煤的马车一样,用“四脚”在拼命的奔跑,寻找着通往主坑道的通路。
那是一个废弃的矿井,闲置多年,平素极少有人走到这里,若非有志云这样游手好闲而又极有好奇心的家伙,这个极其隐秘的道路恐怕就要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了。
“还没到!”应标有些耐不住性子里,在一连串小声的埋怨未得满意的回答之后,终于猫着腰半蹲在地上,不往前走了。
“你他娘的小声些!”志云满身大汗淅沥而下,肢体里的水鼓胀着、压迫着他的胸口,他继续挖了几下以后,也被迫绻起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在不远处,惊了那里的监工,少不得让你吃饭的家伙囫囵掉了!还让你叫唤!”
应标不忿的唾了一口,喃喃数语,终于使劲的刨了几下,却没想一下子正挠在志云的**上,惹的志云“嗷嗷”一通乱叫,却不敢大声,在口中焖了几声,回头蹬了一脚,却不想坑道上的泥土“哗啦、哗啦”的掉了许多。
少时,黑洞洞的坑道上就露出一个尺把见方的洞来,从那里透出了几百种在别处不可能听到的、非人般的、但却是志云十分熟稔的景象。
就在这个黑沉沉的地方,在幽暗的灯火和似灰似白的烟雾中,一群人模模糊糊的劳作着,就像是一群地府里的鬼怪一样,出没无常。在一旁的煤堆上,仰面躺着几个不再喘气的尸体,遥望着能透过黑暗地狱的星辰。
“快些走!”火把在一边“忽忽”的窜着,几个监工手里拿着皮鞭和铁棒在厉声吆喝着,如果这些武器落在谁的头上或者是身上,不是头破血流就一定是皮开肉绽。
志云唬的扭过脸来,使劲把应标压在狰狞的、黑漆漆的坑道里,不让他出声,同时在应标的耳边急促而又小声的说道:“就,就是这,里面有监工,仔细别出声。。。。。”
混乱嘈杂的劳作的声音和人群或是痛苦的呻吟声、或是得意忘形的喝骂声中,这一点点泥土掉落的声音就如同大海里冒出一个气泡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综。
一切都消失于这争取并非自己利益的煤炭之中,空气里充满了呼吸的臭味和让人窒息的瓦斯气体,它们如同蜘蛛网一样弥散在各个地方,火把也渐渐变的灰白的可怕。

和其他矿工一样,仇九蹲伏在鼹黍洞**一般深的地下,胸口在重压下已经几乎没有了呼吸,只是机械的、断断续续的向着煤层凿击与挖掘着。他刚把煤装进身边的筐里,却已经无力伸手摸到坑道有木版支撑的两边了,整个变成了蜷曲在坑道中,坚硬的胳膊却虚弱的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着。。。。。
“九叔,九叔。。。。。”过了一阵子,志云听着仿佛是监工都耐不住困乏,已经出去歇息了,他才慢慢的、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扒开那小小的孔洞,却不想头一个影入眼帘的却是仇九慌乱无主却又异常欣慰的眼神。
仇九的嘴一张一合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那么痛苦,毫无生气的眼神又仿佛嫉妒着已经死在他身边的每一具骸骨。
是的,奴隶的人们不怕死,反而异常向往着死亡,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的解脱。
仇九也许是幸运的,他临死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已经逃离出去的志云又回来了,而且他几乎马上用残留的意识肯定着志云是带领着人们来救他的。
仇九的手指永远指着一个方向,那里,通过无数的矿工上面,是一个出口。
“九叔!!!!”应标的血一瞬间全部涌上了脸庞,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像一只负伤的豹子一样,眼睛瞪的雪亮,大吼一声,一股野蛮的尽使他就如同生生的把洞口撞开一样,直接出现在仇九的面前。
所有的矿工都怔住了,所有的眼光都指向那个几尺见方的孔洞。
然后,所有的眼睛都飘在天上了。
“俺们回来了。。。。。”志云和应标一同拽着仇九那尚带些须温暖的身体膝行而过,“俺们带你们出去。。。。。。。”
夜,将死的黯淡中,微微透出一些纯白的色调,却是那么荒凉的颤栗着。。。。。。
混乱却渐渐的由模糊转成了清晰。
杜二杆正坐在凉椅上,一边吃着酒,一边快活的哼着山间的小调,他从没有想到苏瑛给他的任务是那么的简单:在井陉县城外大肆活动,虚张声势,于沿路各放风,义军此次势在夺取井陉,杀县令,救百姓!
红色的赤浪飘荡开着,一层一层的闪耀着滚烫的颜色,从夜晚黑色的树林里传出了树木“劈劈啪啪”烧焦的声音,许多灰色的烟柱子象旋风一样向空中卷去。
井陉县的城头上已经是一片慌乱,几百个官军如同蚂蚁一样的忙碌着,有的在忙着搬运滚木擂石,有的躲在女墙的箭垛子后面紧张的注视着城下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火光,还有的张大了嘴,一个劲的吃惊,不知道那一小股人马为什么那么大胆,在城墙外嗷嗷直喊,声音虽然不是很洪亮,也让人一惊一诈的。
满屋都是烟味,大堂上的灯吊子上,火光象穿了丧服一样,急促的摇摆着,直直的向着顶棚冒去。
“明镜高悬”匾额下,郭如鹤牙关紧闭,光着脚紧张的转着圈,一会儿担心桌案上的蜡烛燃烧的太快,一会儿又用亮晶晶的小眼睛朝两旁张望着。
“事到如今,何以为计!”如鹤脑门子上秃了一块,蜷曲的胡须盘在他浮现着那么不自然的笑脸上,“我等身为地方官,守土有责,如今贼众兵临城下,各位有何良策?!”
“去他娘的!不过就是几个蟊贼虚张声势罢了,我们这里有兵有将的,连几个蟊贼都对付不过,岂不是要让知府相公笑掉了大牙!”一个步军都头喳喳忽忽的放声言道,“不要堂尊挂心,我自引三百步弓手,前去退敌!”
“。。。。。。。。,史都头胆气可嘉!”如鹤干笑了声,又小心的说道:“只是知府相公近日并未有训令,说贼众来犯。如今夤夜时分,敌情不明,都头以为紧守勿战,却敌于城外如何?”
“夫战,勇气也!”旁边一个办文墨的押司闪烁着两只古怪的小眼睛,笑着说道:“史都头所言即是!若是在一群蟊贼面前尚且畏惧,不敢出战,只怕日后于知府相公面前不好交代。。。。。。”
如鹤又转了两圈,权衡利弊,总觉得头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的住就看今夜的作为了,忙走到桌案前面,哆嗦着抄起一支木头签牌,整齐的露出一十二颗牙齿,“史都头听令,你只带本部步弓手出战,务必杀退贼众!”
“得令!”史都头晃着身子刚要走出大堂,里面又急急传出了如鹤干哑急促的声音:“贼众稍却,都头不必追赶,可速速退兵城内!”
。。。。。。。。。。。。。。。。。
“禀寨主,官军大队已经出城了!”一个小寨丁跑了一阵子,单膝跪倒,大声的禀报着。
“狗日的!连个囫囵觉也不让俺睡好了!”二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搭眼望了望城头,才记起了苏瑛交代的另外一个任务:“只待官军一出,你须凭锐气,鼓噪直上!”
“还他娘的楞着什么!快给老子上!攻破城池,金珠宝贝应有尽有!”二杆推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没好气的嚷道。
人浪开始充塞着城外四周了,水花一样的火把成半圆型包围着井陉城,一大片红色的火光被夏夜的风吹的东倒西歪的,夹杂着人们混乱的叫声和马儿惊叫的斯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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