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终竟不过是苍蝇。
------鲁迅《战士和苍蝇》
初更已过，风充满了野兽的怒吼，在空中混沌而且沉滞，惊起一群群安睡的宿鸟。
激战在进行着。
城外大火上下翻飞着，突烟冒火中，史都头扯着嗓子命的喊着：“快射！快射！休走了一个蟊贼！”
人们用刀子、斧子、鞭子、弓箭甚至是木棒互相斯杀着。咆哮声，呐喊声、哭泣声、马儿的喘息声，毫无禁忌的翻滚着！人的四肢和内脏还有头颅此时都成了这场大战的牺牲。
杜二杆这次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全寨除了一千留守的寨丁，他把剩余的两千兵马都带了出来，几十万金珠宝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禀寨主，官军弓箭甚利，兄弟们遮挡不住了！”先前那个小寨丁这一次喘息的更加厉害了，没等单膝跪倒，已经趴在地上了，嘴里还掩着不少的土沫。
“他奶奶个熊！”二杆怒喝一声，把头上的软脚璞头一把扯到下来，“抬俺的刀来！！”
官军的步弓手虽然大部分都是从百姓中抽调来的当差的，但都是边民，习于射猎，战力不可小觑！二杆人马虽众，无奈大多是捻子，素无严整的训练，就是苏瑛派遣了不少军士勾管军纪，还是支撑不在住，一通乱箭，惊惶不定，都败退了回来。
“哈哈”史都头狂笑一阵，叉着腰，指点着前面两百来个死尸不住的呼喊着：“流贼气数不过如此，兄弟们杀啊！”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呐喊，很奇怪的呐喊。。。。。。
二杆的刀很重，长短有一丈余，重在八十斤上下。当初铁匠和他笑着说道：“关云长的青龙掩月刀不过八十二斤，又不好耍！俺看寨主爷打个五十多斤的正好乘手！”
“你他娘的懂个屁！关二爷忠义千秋，俺二杆虽是落草为寇，也不能输了这分义气！”
二杆匆匆赶到阵前，原本囫囵个半月形的包围圈在正中间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败退的寨丁一片片如同野草一样倒在官军的弓箭之下，剩余的一窝蜂似的没命的朝着树林跑下来。
二杆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自己的寨众不必兴**少多少，往常吞并其他杆子头目的时候，也没有打过这么窝火的仗！这次为了这笔大买卖，他没少低三下四的求苏瑛让他主攻井陉县，若寨众们如此不经打，他日后在苏瑛前里还算个球啊！
二杆提刀上马，大喝一声，使站在附近的人都被他这种并非人间的喊叫声吓的浑身颤栗起来了！
那个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带着满身无尽的怒火，“取功名，图富贵，正在此时！攻破井陉县，腰缠十万贯！”
二杆象一只发怒的犀牛，喘着粗气，一马当先，迎着官军的箭雨冲了过去，所过之处，衣甲翻飞，血流遍地。
到处都是浓烟和混乱的阵前，隐匿在山沟里和树林里的寨丁被寨主的猛捍激励着、被金银珠宝刺激着、被几个月来不能尽兴快活憋屈着，一个个掉过身来，如潮水般的涌了出来，不要命的开始了第二次冲击。
也许很多人认为在金珠宝贝的面前，生命的价值也许、大概、或者。。。。。。。
俗话说：“凶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官军的弓箭手在这群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面前不住的后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了，终于支撑不住，溃散而走！
都说傻人有傻福，二杆除了小腿上挨了一箭以外，居然没有大碍，接连手杀数十人，闯到了史都头近前！
史都头的眼睛先前是瞪的分外放光，渐渐的便的迷惑起来了，最后便的痛苦、惊恐的眯了起来。左右高喊数声后，终于被迫掉头跑了，却不防斜刺里窜出一匹快马，一刀劈在两片苍白的嘴唇中间。
刀锋打落了牙齿，把舌头切成两条，从咽喉贯穿过去，直接插进了土里。
血如喷泉一样迸发出来，把二杆的脸涂抹的一片狼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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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丰监外五里。
当吴玉在灯火下看到那群满脸死灰、只有牙齿是黄的发黑的、眼睛还没有在火把的光芒下适应过来的矿工的时候，他终于相信了那个看上去浑身流里流气的矿工的那句话；“有一个条密道直通宝丰监内。”
至今他也不知道苏瑛为什么会把这么个家伙安排进南处，战前又临时派遣了一卒的矿兵来做向导。虽然世家公子的他只是在感情上对这一群“黔首”感到怜悯，并未相信他们能真正发挥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此时他还是笑了笑，说道：“好样的，带他们下去歇息吧，你的活做完了。”
方志云没多说话，带着满身的疲惫随同营救出来的百十个矿工慢慢走了，却回首看了一眼他的卒正王少民，眼里闪烁着一些很难琢磨的神色。
“游击，”少民喃喃走上一步，带着些不理解的情绪说道：“教导吩咐我们是来做向导的。才刚兄弟们已经从密道走通了，如何不趁热打铁，直率军士们由密道而入，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以为官军都是傻子？”吴玉抹了一把汗，轻蔑的笑道：“才刚跑了那么多人，想必官军已然发觉了，不定他们此时正寻迹而来呢。你去把你的部属分散到各卒，杀入城内十分只管带路，也算你交代了差使。”
少民知晓义军里令出如山，又没有好的理由去说服吴玉，只好领命而去。
“要我看，那起子官军若是安生些，道有几个时辰好活的，若是他们果真寻迹而来，真真是他们劫数难逃。”一旁的贺毕看着少民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心里多少有点不落忍，却难该戏谑风尘的禀性，托着手里的板刀若无其事的说着。
那板刀不甚长，刀脊却比平常的手刀宽了有两寸，没有一把子气力是很难耍的动的。
“贺老二还有什么计策么？”吴玉打趣的说道，眼睛却不住的望着不远处的城墙，转头对传令兵说道：“知会各卒，把投石器装配好，震天雷要少用些，只是吓唬吓唬官军便可。少时，我还有军令。”
“杨老三。。。。。。。。。，”贺毕对他这个诨号十分的过敏，一时激动了，放口叫了出来，却看见吴玉眼睛里冷光一冒，终于忍住了，转过头避过了吴玉的眼光，无奈的说道；“你只给我一两人马便可，我少时便让你知道我的计谋不谬。。。。。。”
。。。。。。。。。。。。。。。。
在一片树林的尽头，沉睡着一些黑的东西和一些白的东西。风偶尔路过的时候，吵醒了四周荒草的酣睡，纷纷吵闹了一阵，终于又归于寂寞了。
密道的出口附近是一片坟地，这个世界上最萧瑟凄惨的地方。
月儿正当天顶了，整个坟茔换了一种颜色，从密道之内尾随而来的官军的脸上也都换了一种颜色------迷雾一样的荒凉。
“咣当”一声，不知道队伍里是谁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立刻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哗。
“谁！！！！谁！！！！”
“俺们村的老人说过，冒犯了坟地的东西，饿鬼就要一辈子跟着他的！！！”
“。。。。。天灵灵，地灵灵，不是俺有意冒犯的，各位鬼神爷爷找谁也不要找俺啊！。。。。”
“都他娘闭嘴！”带队的队正猛的一转声，诈着胆子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都是一个个大活人，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队伍里的喧哗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是一阵子，一种猛烈的恐惧感又冲进了军士门的心里，阴森森的坟墓里仿佛走出了一个个可怕的骷髅，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他们。
“鬼啊！”队伍里不知道有是谁尖利的喊叫着。
死人是不可怕，但是死鬼呢？
官军的队伍刹那间一片大乱，有的反着白眼晕倒在地，有的咬着嘴唇不知所措的团团乱转，更多的人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鬼魅的影子在森林和草堆里的到处飘散，心跳极点的官军一个又一个的倒在途中，只有一些腿脚稍快的跑的没影了。
“好了，”贺毕把散乱的头发胡乱的拧成一个乱糟糟的发髻，挥挥手大声说道：“兄弟们快些换了官军的号衣，都随我进密道！”一便拍了拍站在一旁的志云，眨眨眼睛，“给你要的这个差使不错吧？”
“他们要我们做鬼，我们就给他当个索命鬼！”志云使劲的踢了一脚倒在身边的一个吓死的官军，吐了一口唾沫，“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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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种的都下他娘城来！别象个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战！”二杆在城上官军的弓箭射程之外一边让寨丁包扎着小退上的伤口，一边兀自骂不决口，“你要再不出来，少时老子打破城池，必定杀你个鸡犬不留！”
“寨主，你老这么喊破了嗓子他们也听不见啊，不如还是让兄弟们上前去喊吧。”一旁包扎伤口的寨丁耳朵都要被二杆粗鲁的喝骂震聋了。
“做你的活！”二杆一脚踢在寨丁身上，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皱着眉头说道：“传我的令，选几十个嗓门大的去叫骂！”又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娘的，阵上一点不疼，此时却疼的扎心。。。。。。”
“是汉子的下城来决一雌雄！别他娘的做乌龟！”。。。。。。义军阵地上一阵叫骂。
“。。。。。是英雄的上城来比个高低，。。。。。。爷们是不出去奉陪了。。。。。”城头上的官军也依稀仿佛的回了几声，随着熏热的风飘荡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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