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蝴蝶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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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谬误的道路有千百条,通向真理的道路却只有一条。
------卢梭
渐渐的近了,走轲顺风顺水,船上的火焰也随着夏日的烈风呼啦啦的烧的更加厉害了,胡行克见距离便桥只有半里地里,打了声呼哨,手里的线香点燃了长长的捻子,一把拉过还在“呵呵”傻笑的洪大有,跳到船尾系着的小船上,砍断绳索,一转舵,驶进了河湾里的芦苇荡中去了。
“快劫住船!!!!快劫住船!!!!”官军的队伍里开始有人狂叫起来了,渡河的队伍开始乱了。不少人七手八脚的把长矛伸出桥围栏,企图支撑住直泄而下的火船;有的跳着脚板在狂呼乱喊,把军器、头盔朝着火船狠命的扔了过去,到没有东西可扔的时候,就脱了鞋子一股脑的全抛了出去;有十几个胆大的立时脱了衣服,跳进了河里,拼命的朝船游了过去,想把船只的航向偏转过来;有的吓傻了,喘着粗气,脑袋不停的左转右转的,脚底却生了根,不知道怎么走了;有的老兵油子知道事态严重,也不听号令,悄悄的往回跑了。
捻子终于燃烧尽了,有几只走轲还没撞到便桥,藏在船腹中的火药“轰隆”一声炸裂了,卷起几尺高的水花,飞溅的碎片夹杂着滚烫的火焰炸出几丈远,让渡河的官军一阵心惊胆裂,此起彼落的嚎叫声愈发的撕心裂肺了。
终于有五、六只走轲突破了官军所有阻挡的努力,直直的撞到了便桥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飞腾的烈焰肆意的怒吼着。
无数碎片从半空中落下,船只的碎木、官军支离破碎的躯体、河底的鹅卵石、无辜的小鱼和便桥上锈迹斑斑的铁链。。。。。。。。。终于不再有响动了。
一个气息奄奄的官军艰难的支撑起满是伤痕的躯体,柱着断了半截的长矛,满脸灰黑,只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刚刚为自己能躲过一番浩劫而庆幸的笑了一下,却终于一失劲,跌落在绵河湍急的漩涡中了。。。。。。。。。。
“赵东岭,赵东岭,三千八百顶”,赵东岭的主峰并不很高,但是很陡峭,倔强的昂首挺胸,静默的矗立与绵河两岸一带低矮的丘陵中,仿佛是一个不甘于平庸的后生,总想用棱角突出的峰顶刺破天穹。
折国良依据山势布置了三道防线,但毕竟是仓促防御,工事来不及修正的十分坚固,他并不奢望这些防御工事能阻挡官军的进攻,只是想多拖延一些时间。
第一道防线布置在山脚下,那里的地势相对要平缓些,义军在浓密的草丛和树丛中散下了不少的扎马钉,埋设了许多削的尖尖的木楔子,还匆忙挖了一些陷阱,里面都铺满了白灰面子。
接近半山腰的地方,山势变的陡峭起来了,植被也渐渐稀疏了,国良把他带来的宝贝疙瘩----震天雷,有一半都埋藏在那些比较陡峭的、酥松的风化岩后面,又派出二十多个士卒埋伏分作数组,躲藏在旮旯里,只等官军一道,便点火放炮。
最后一道防线是主峰,国良把三分之一的力量都布置在峰顶,预备队藏在山坡反斜面的树丛和山洞里。
赵东岭这个不知名的主峰,除了满地的碎石外,唯一的植物就是山顶上那棵浑身都是风雨瘢痕的歪脖子老松树了。
国良就在树下站立着,纵然身经百战,他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同样站在树下的那个干瘪瘦小的王锁柱了。
那个干瘪瘦小的身躯浑身都是黑的,站在那里却好像比他身后的松树还要高。肩头上、手臂上、脸上、腿上裂开的伤口翻着皮肉,伤口中流出的血水裹着沙石和尘土,凝结成一个个坚硬的疙瘩。王锁同样怔怔的站在那里,拿刀的手痉挛的抖动着,眼睛泛着浑浑的眼白,另外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只发簪,发簪顶上一颗脆生生的绿玉里水一样流淌着一丝灵动的晶莹。
“你下去歇息吧。”半晌,国良终于发言了,拍了拍锁柱的肩头。
“俺不去。。。。。。。。。”锁柱的眼里依旧是那样的愤怒和迷茫,声音也变的有些沉重了,“俺的队正临死前就留下整个物件,俺把它带回来了。求教谕把想法儿把它交给队正的兄弟,他在韩都尉的队伍里,名叫郑大松。。。。。。。。。”
国良没时间仔细观察手中接过的银簪,望着锁柱跌跌倒倒郁郁而行的望山下走去的身影,徒然大吼一声:“学员王锁柱!我命令你回来!还没到你该死的时候!!!”
锁柱仿佛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国良,眼睛里的泪花不禁意的夺框而出,只用嘶哑的嗓子喊了一声:“让窑赖儿替俺好生照料教导!!!。。。。。。。。。。。”再也不说什么了,低头走的更快了。
“把他给我扠回来!!!!!!把他给我扠回来!!!!!!”国良把银簪一把扔在地上,失去了往日处变不惊的神态,不停挥着手,队着身边的随从士卒厉声喊着。
其实从苏瑛派人到随军武学的那一天起,国良就知道了这个干瘪瘦小的士卒在苏瑛心中的位置,丢了赵东岭固然可怕,可要丢了王锁柱,那就更可怕了!

已经渡河的官军大约有六七百人,一部分占领了小山包在警戒着,大部分还河滩附近在稀稀拉拉的整队。断桥的爆炸声很是让他们吃了一惊,整个队伍“轰”的一声顿时乱了个稀里哗啦,许多士卒分成了好几股,各自慌忙地寻找着可以掩护的地形。过了一小会,看看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在各级头目高呼低喝声中,官军的队伍才又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国良站在高处,不远前的场景看的十分真切。他知道那些已经渡河却被断了后援的官军目前没有多余的选择,要么沿着小山包附近的狭窄道路一直南下,弃赵东岭上的守军于不顾,可这样就有被尾随追击的危险;要么饶过岭侧大道,从东边走小作镇、贾庄镇大路直行,过梅峪后再折向南方去救井陉,可这样又耽误时间;要么按兵不动,等待后援,可要等待官军大队打好浮桥再走,耽搁的时间肯能比饶岭而走更多;要么横下一条心,拿下赵东岭后再向井陉行军。
山势险峻,渡河的官军数量又不多,郑鑫部的陷落确实出乎国良意料之外,可不用多一会儿,国良衡量了整个战场形式以后,又下定了新的决心,他要把官军诱上山来,把官军大队死死的钉在赵东岭上。
山下沉寂了好一阵子,几个带队的官长凑拢在一起合计了一番,决定一面打旗号向对岸的大队求援,一方面继续趁胜攻击前进。
少时,官军队伍分做两部分,一部高举旗号,鼓噪呐喊,作势往山上攻击;另外一部却偃旗息鼓,悄悄的、快速的向着赵东岭东边的大道运动着。
“声东击西.。”国良脸上露出了些许轻蔑的微笑,头也不回的说道::“知会褚督学,让他派十几个胆大心细的后生迎着官军上去,诱他们上山。以诈制诈,官军不知我们底细,必然不敢轻进。”
大约五百官军分成两队,沿着岭东大道的两边快速的奔跑着,他们知道赵东岭山势先要,正面强攻势难夺取,却在正面故布疑阵,主力直往山后突袭。
突然间,烟尘弥漫的山路上,远远横出了十几个瘦不拉兹的汉子,背后插着刀,一面哼着小曲,一面漫不经心的朝前走着,嘴里不时的喊叫几声:“官军尽是怂包软蛋,看爷爷这就去砍了他们的脑袋!”
跑在前面的官军先前受了一阵惊吓,正没出撒气,猛见这群汉子嘴里不干不净的,哪里再受的了这样的鸟气!吼叫了一声扑了上去。不料这些汉子却并不接战,打个呼哨,全都跑了,却不远不近的拖着官军,嘴里依旧脏话连连,祖宗十八代的骂了个尽。
“咣咣!!!”官军队伍里响起一阵铜锣,带队的指挥使很是小心,对着左右说道:“流贼生性狡诈,此番前来的必定是饵兵。却诱我去攻他,到时伏兵一起,我等必然死无葬身之地矣!”
望着远处偷袭的官军左右逡巡,不知进退的样子,守卫在后山口临时搭建的简易工事里的义军将士们在密林深处“吃吃”轻笑着。褚金伟脚下趟着草,从工事的这头走到那头,一个一个的拨弄着这些后生的脑袋,兴奋的小声说道:“都不许笑,都不许笑,莫让官军听了动静。。。。。。”
“督学,俺不明白?”一个学员扛着杆樱枪蹲在工事后面,一面搓着脚上的黑泥,一笑露出两行白牙,“官军这就被唬住了?他们还会不会强攻?”
金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本来就只是勾管随军武学军纪的,军纪若干条他能倒背如流,可是于战阵攻守方面,却也是稀松平常。此时却不能说什么动摇军心的话,只好蹲到那个学员的身边,煞有介事说道:“其实依我的见识,不论官军走哪条道,都要打我们这里过。准备停当,安排仔细才是正理。”
“督学也听听俺的见识,”那个学员把草鞋磕了磕,抖掉了许多尘土,“要俺说,官军必定强攻后山!”
“如何说?”
“因为他们耽搁不起时辰!”
金伟很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学员,并没有发现他比寻常的庄户汉子有什么不同之处,怔了一下,方才说道:“你是哪一队的?折教谕莫非给你们单开了小灶?”
“俺是第二分队的,”那个学员也颇知些深浅,看着金伟的神态,忽尔笑道:“这些都是俺们队正吕思祥说过的,刚才诱敌的就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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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难耐的寂静就象这火辣辣的空气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无论官军还是义军,此时都无法猜透对方的想法,唯一能作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对手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疏漏,便把全部的力量集于一端,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用尽全力,把对手撕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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