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蝴蝶 第十八章 军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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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法纪内化为道德自觉——
佚名
关七笑的时候,很灿烂。一嘴的小白牙很是齐整,两只小眯缝眼都快挤成一条线了,偏生长了个紫脸膛,又生的矮壮,浑身黝黑。苏瑛见了,不禁窃窃好笑,却不敢大声。王彦倒是极力介绍,说了许多好处,弄的关七也不好意思了,只是说道:“洒家不过在关西五路上做了个小买卖,有些小名头,哪里比得了兄弟。”苏瑛本来也不在意,只是唤关七一并吃酒,自己却和刘继元说话:“一众难民急需医治,还望长上休辞劳苦,我等也好快治快走。”刘继元本就为治病而来,听了这些,便随着曹林并苏瑛巡视营地,治疗伤患不提。
关七因见主人东道走了,也不好自己在此吃酒,也是好奇,便要了王彦做向导,一并四处走走看看。只见得山寨虽然人少,却是行伍具备、编排得当,一问王彦,却说是教导的大功。王彦见他高兴,也是说的嘴滑,把苏瑛的经历俱都说了一番详细。“苏教导不比他人,上膺天命,怀中有个宝贝,能撮指成火,好是希奇。”王彦一面夸耀,一面又说:“苏教导方上得山寨,二位哥哥便将头把交椅与他左了,又连接破官军、定军制、练士卒、决策大计。左家庄外乱石岗一战,更是杀得官军破了胆!那马军都头也被小弟砍了。”说道得意处,王彦不免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横飞,只听得关七好生钦佩,再一向众人打听,俱都是对苏瑛口称大恩,心中不免叫奇:“莫不是天叫我关七寻得此人!”
“兄弟等好福气,得遇此等贵人,不知关七是否有此大幸。”关七说道。
“哥哥若是有意,入伙之事只包在小弟身上。”王彦见关七被说得心动,又撺掇了一把。
刘继元让小童把药箱打开,见一个治一个,只是山寨人多,随身带的成药也是有数的。曹林见状,忙命几个后生把拿来的生药铺在地上,五六十种,铺了一地,仿佛是个现成的药摊子。刘继元也没奈何,只是好笑,曹林尴尬笑道:“事急,不成体统,先生但要,这里是现成的。”又命人用铁釜陶罐将刘继元挑选出来的生药现时熬煮,一并送病患外敷内服。一时间,山坳里药味弥漫,烟雾缭绕。约一个时辰,山寨众人均得救治。曹林、苏瑛又是称谢不止,刘继元只说:“大多是皮肉外伤,不妨事。但众人饮食不得,身体羸弱,需好生调养。”曹林、苏瑛又请刘继元吃酒,又命人取来十数两银子充做症费,刘继元只是不肯收纳。
“教导,关七哥哥要投伙”王彦笑着走过来,拿过一个陶碗,自顾喝酒。苏瑛见有人投效,自然欢喜。一面见过关七,一面叙了年庚,关七本来与苏瑛年纪仿佛,只是晚生了一个月,遂称关七“贤弟”,又让关七介绍重新见过韩猛、曹林,做了老四。
“贤弟一向在哪里行走?”曹林心细,一面问道。
“不瞒众位哥哥,洒家原本在延安府聚集了五七百号人马。因不满官司横征暴敛,只是劫富济贫,做个山大王。关西五路上,有个小名头。”关七因听得苏瑛本事,也有意结交,所以坦言不禁。
“可是老种经略相公处?”苏瑛只记得延安府有个种谔。
“三哥,这是老黄历了,如今是小种经略相公当家防范西贼。”
一代名将种师道!这是苏瑛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亲耳听见的第一个名人,可惜种师道靖康之难时便死节了,苏瑛不免一阵嘘唏:“自古未有权臣在内,名将立功与外者!”
“三哥说的极是。小种经略相公纵然忠义,哪里挡得住朝中奸佞当道!更何况今上好喜书画山水,一方艮岳、一方花石纲,便弄的天下财尽。官吏只管媚上,巧取豪夺,哪里管得百姓死活,小弟也是被逼无奈,方做了这无本生意。”关七说到伤心处,也是一时的叹气。
“许他赵官家坐天下,就不许别家坐!天下本是天下人之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王彦吃了十数盏酒,不免放浪形骸。
“好胡闹!”苏瑛因见刘继元在场、关七新附,生恐王彦一时的意气,坏了大事,也不便说明。“你不听曹卒副的号令,擅自惹事,被官司察觉,若是来攻,我等岂不要吃大亏!你虽有前功,责罚也是不免的。”苏瑛本来喜欢王彦的武功胆识,却又被他负气惹事的性情气恼。况且,山寨初定,若不严格军纪,只怕是日后带兵更难。中国古来是个血缘、宗法的社会,法律意识并不强,此时的宋军更是法纪废弛、纵乱不已。苏瑛有意从小事纠正,所以拿王彦做法。
众人见苏瑛面有怒色,知道要发作王彦,便一齐上来求情。
苏瑛话锋一转,说道:“王彦犯法,都是本教导不曾制定条例细则,众人无所遵从合当由苏瑛受罚”众人见他要自责,一时间都不知行止。苏瑛遂正色朗声道:“今有义军教导苏瑛不修律法,纵下生事,罪责难逃,今判脊杖二十,以儆效尤!”众人回味过来,一齐来劝,苏瑛不听,只是要打。王彦见状,自脱了上衣,露出脊背,抢步上前,要替苏瑛挨这脊杖。苏瑛火起,命人“将王彦扠出去,罚一级,只做伍长。”王彦再要强口,早被曹林一把拉到一边了。

两根二指宽的竹篾有气无力的落在苏瑛背上,行刑的山寨兄弟生恐打重了,还把应罚脊杖的次数胡乱报过。苏瑛一则气恼他们不认真行刑,二则怕流与形式,被人说成是“邀名”,便吼道:“着实打!否则连你们一并治罪!”行刑的山寨兄弟这才皱起眉头、咬紧牙关,用力打了下去。
“啪、啪”竹篾打在苏瑛的身上,留下一片片血痕,绽起一点点的血花,疼在苏瑛的身上,也疼在山寨众人的心中。苏瑛本是21世纪的人,就是小时候被父亲责打,也不过是几个巴掌,哪里比的了这样的脊杖刻骨铭心。每打一下都使苏瑛浑身像触电一样的痉挛,太阳**蹦蹦的直跳个不停,黄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流淌下来,迷住了苏瑛的双眼。
肉刑是苏瑛本来很反对的,21世纪世界大部分国家都已经废除了肉刑,这当然是文明进步的标志,但是这样的进步是以全体民众的整体文明素质的普遍提高为前提的。刑罚的要义在于使犯法者付出相应的代价,记住刑罚的滋味,不敢再犯法。不同的时代就有不同的做法,这个时代里,有辱人格的肉刑固然不可取。但是面对柔靡不振的民风,面对那些散漫已久的人们,难道要说服那些犯法的人吗?更何况这样的肉刑本来只是作为提醒人们法制的威严,日后当加以慎重。苏瑛权衡再三,还是咬牙出此下策。
二十下脊杖打完了,苏瑛也疼痛的昏了过去,当然一同昏到的还有两个行刑的山寨兄弟。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把三人救醒,刘继元一边替苏瑛上药,一边赞叹:“苏义士当真是雷厉风行、令行禁止,比诸如今的朝廷,好过许多。”关七更是看的心动,自家也是做山大王的,若是兄弟们犯事,多时只凭自己的性子发落,吃酒带醉的时候,还打骂士卒,哪里见过这样以身作则,代人受过的?越想越觉得越发惭愧。
苏瑛受了刘继元的救治,幽幽转醒,见众人都在关心,一阵欣慰,只说道:“多谢长上妙手,多谢兄弟们挂念。”又唤过曹林,说道:“相烦二哥费心做些细则,也好使山寨弟兄日后有个行止个依据。”曹林但称是不止。
一阵大哭的声音传来,众人再看时,却是王彦跪在圈外,以头磕地,大声哭泣,有人便上前搀扶,王彦只是不起。苏瑛慢慢的坐起身来,说道:“好好的汉子,哭什么?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不要这样脓包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日后改了,还是好汉。”王彦止住哭声,大声说道:“王彦受哥哥大恩,日后自当紧守军纪,不敢再犯。”苏瑛见他不知要领,又说道:“好汉子,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可妄自菲薄,但凡是对的,只管做。只是要多留几个心眼罢了。”王彦又磕了几个头,口称:“教导教诲,铭刻心间”便起身服侍在苏瑛身侧。
自此次苏瑛行军法,以身受过,众人无不叹服。山寨军纪整顿一新,曹林又详细规则,事事有规范。延至苏瑛称帝,建立皇汉王朝,汉军法度森严,行止有章。王彦自此吃了教训,日后不仅勇武非常,更是细心谨慎,终成一代名将,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说关七,见了苏瑛以身受过力行军法,也是叹服,便说道:“三哥好德行。洒家虽只是做了强贼,却也受不过那赵官家的鸟气。因见天下扰攘,便有意结识豪杰,遍访天下英雄,以图大事。走过军州数十,不曾见得三哥如此英雄,洒家日后愿备员偏俾,一心投效哥哥!”说罢纳头便拜。苏瑛因见他是意气汉子,又有数百人众为依凭,有心招纳,便强自起身,扶住关七,说道:“我得贤弟,如先主得张飞也!”众人听得欢喜,俱都欢笑。日后关七“小张飞”的名声便从此传开了。
“今日见的哥哥,洒家还有礼献。”关七见众人欢喜,又说道:“因洒家巡游各地,结识了不少英雄好汉,有许多意气相投的,结拜为兄弟。在此,洒家愿为哥哥联络群豪,同图大事!”苏瑛本来发愁自己人马稀少,将止韩猛、王彦耳,听得此讯,哪里有不高兴的?也顾不得疼痛,一时竟站了起来,郎声说道:“兄弟真知我心!今番烦兄弟作个‘天下英雄兼访使’,为我等成就大事招揽天下英雄!”却不妨背疼发作,一阵心悸,又昏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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