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蝴蝶 第十九章 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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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
孔子《论语-子路篇第十三-第三章》
曹林眼里精光一闪,略微沉吟了一刻,便对苏瑛说道:“滋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三弟现在身上有伤,且待伤愈,再做计较,如何?”
苏瑛第二次被众人救醒后,听了曹林一番话,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地无一垅、众不过百数、将止韩猛、王彦、关七,又没有大名望,如何能号召天下英雄?因对关七苦笑道:“贤弟,方才愚兄一时的心急,求贤心思太盛,说了大话,还请莫怪。”
关七笑了:“莫看三哥今日人马稀少,但凭这份胆气谋略、制军法度,日后必然大兴大盛。哥哥且自将息身体要紧,小弟自有理会。”苏瑛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却说道:“今日在城中惹了事,恐怕官司相逼,我虽有伤,也久留不得。”一边要曹林安排,准备开拔。
关七又哈哈大笑,曹林虽是好性子,见他这样的形容,嫌有些他狂孛,愠怒道:“兄弟莫非看我等可笑?”关七见曹林有些发火,也只好止住笑声,说道:“众位哥哥做山大王的日子做的短,却不知道这里头的许多蹊跷。你道那些官司老爷是如何做的?平日里迎来送往、交际应酬的拉关系、攀交情,日里歌舞饮宴、夜半道乏、清晨送客上程仪,犹恐上官寻出些许的不是;三节两寿(三节指春节、端午、中秋,两寿指官员本人及其夫人的生日)时分,规费还要加倍。那些官司老爷指望什么有那么多银钱孝敬?只顾琢磨如何巧立名目、巧取豪夺、截流克扣了,处置政务竟仿佛已是份外之事。再有,方今天下富者极富,而贫者极贫,惹得盗贼蜂起,剿之不绝。只要不是杀官造反的事情,官司老爷哪里有闲工夫追究?
今日我等又见那知县仿佛在馆驿迎接一个上官,更不会自生事端惹那上官的不快。王彦贤弟不过在城中打了一个泼皮地赖,他虽有些银钱,恐怕也要等到上官走了,才卖的动知县讨捕。待得几日,上官走了,我等休息部伍好了,便走了,他再向何处讨捕?”
关七这一番话把苏瑛说的瞠目结舌,苏瑛自己只看了书上写了些官员如何贪污**,如何结党营私,如何把好人逼上梁山,不过就是短短的几行字,哪里有关七说的那么绘声绘色,动人心魄?曹林、韩猛等人因多少经历过这些事情,不住的点头称是。
半晌,苏瑛才回过味来。是觉得关七多处说到了“盗贼”二字,他自己是个山大王,怎么不会忌讳?又听得“盗贼蜂起”,一下字把原本以为宣和年间繁华似锦的影象全部抹杀了。忙问道:“贤弟本是山大王,如何不忌讳这‘盗贼’二字?我等从京东而来,虽见流民遍地,但却如何遇见过一个盗贼?”
关七愤然作色起身“谁是天生的强盗!谁愿意藏于荒山野岭!无非是官家不仁、佞当道、异族侵害,不得不反尔!洒家众起事,不过是劫富经贫,做的是正事,哪里比的上这官家才是真正的盗贼!”
关七一席话未了,众人一片叫好!纷纷附和。苏瑛见他谈吐伶俐,暗自说道:“怪不得他能寻访天下英雄,也亏了他一样好口才。”
“至于哥哥途中未遇见盗贼,”关七又做下说道:“那些小蟊贼,或三五一伙,或十数人一伙,想是见哥哥部伍人多,又进退有序,因此不敢生事。哥哥书生模样,不似洒家走南闯北,见得也多些。”
“如此,我便多派斥候,仔细打探城中消息。贤弟一身的好手段、好器械,也好在此多盘桓几日,教习士卒。”苏瑛见关七说的在理,也是释然了。
“说到枪棒手段,三哥这里原本有些是人才。”关七又自己有筛了一碗酒,一边吃着,一边说道:“王彦贤弟的手段就不输与洒家,大哥也是一条好汉,想来手段也非旁人可比。只是洒家见的哥哥这里有许多马匹,虽不胜过西贼的军马,为何不见有骑兵?”
王彦、韩猛见关七夸赞自己的工夫,心理欢喜,“嘿嘿”地笑个不止。苏瑛却听得他说骑兵,正搔到痒处,忙问道:“难不成贤弟还有驯马、教习骑兵的手段?”
“洒家生在关西,自小见得军马多了,又结了山寨,手下五七百人尽数都是骑兵。”关七一仰脖,把酒吃尽。
“宝贝!天上掉下来的宝贝!”苏瑛心里狂叫着,差一点就要把关七一把抱在怀中!连忙说道:“愚兄正为这军马发愁,贤弟可做个‘马军指挥使’,教习骑兵!”
“哈哈哈哈,三哥,小弟已经情愿备员偏俾,但有使处,不敢怠慢。”关七也爽朗的笑了。
“这军马我也骑得,如何使他一来便做了……”苏瑛听见人丛之中,有人小声的嘀咕着。回头看时,却见凌青翻着眼白,悻悻说道。苏瑛原本见他伶俐,斗鸡走马的胡乱会些本事,使他做了个斥候的伍长,看了他一副不屑的嘴脸,本想发作,奈何还有用处。便改容一笑,说道:“简仁不知,这起马和教习骑兵本不是一回事情。若你果然也有训马的本事,这‘马军指挥使’也可做得。”凌青知道苏瑛用话敲打他,想到刚才行军法的事情,不禁一缩脖,退到一边了。

一番说话时候,也费时不短。刘继元自请再去探访伤患,曹林陪同一齐去了,王彦也邀着关七一并去看军马。只有韩猛有事,留在苏瑛身边。
“三弟”韩猛一边扶着苏瑛歪躺在地上休息,一边说道:“你受伤了,不欲多事,可是有一事,哥哥还想请教。”
“哥哥说哪里话,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苏瑛一边说着,背上的伤口被树根蹭了一下,只疼的他眉头一皱。韩猛又急忙扶了一把,一边命王锁柱取来软枕靠在苏瑛背后,一边说着;“休怪哥哥多事情,我等起事到现在,还没有个名号,这日后如何招揽人心?”
关于建军立号的事情,苏瑛并非没有考虑过,不过想的几个名号都觉得不合适,也因为怕一旦建号后,在官府眼里不再是寻常的强寇,引来更多的麻烦。在义军这个阶段,力量还十分的薄弱,实在是不能更官府硬拼。但是如果不建名号,也不能够体现出义军的宗旨,对于争取人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也少了好多益处。苏瑛左右为难,不禁长叹一声:“还让哥哥记挂着。小弟也曾考虑过,只是有所顾虑,不能确定。”遂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便。“原本想称做‘兴**’。但本朝太祖平定后蜀时分,因王全斌、崔彦进取成都后,军纪祸乱,逼反了全师雄带领的降军,师雄反,自称兴蜀大王,其部就号‘兴**’。我的等若是用此名号,便是犯了赵官家的大忌,只怕此时便招得大军讨捕,山寨现状,哪里能够和官司硬拼?又想叫做‘兴国太平军’,也好显示我等起事乃是为了天下太平,国家兴旺的意思。但本朝太宗的年号又叫‘太平兴国’,一样怕犯了官司的忌讳,找来讨捕。其他几个‘破虏军’、‘保定军’、‘威远军’等等又不称意,因此左右犯愁。”
“我等既起事,管他鸟甚忌讳!”韩猛听了苏瑛的话,又犯了牛劲。自己筛了一碗酒,一边说道:“三弟几时学的那鸟秀才如此婆婆妈妈的?”
“大哥误会了”苏瑛见韩猛有些误会,一面用手撑地,一面说道:“小弟虽不才,也不会做那朝三暮四的下作营生。只是山寨初立,虽有些规矩,谈到兵强马壮的,还差的远。此时建了大的军号,官司看在眼里,当作是反叛。岂不知那赵官家对外夷恭卑谦让,对内的反叛却是要斩草除根的。若惹来大军讨捕,我等身死是小,坏了大事情却是大大的不利。”
韩猛虽然有些意气用事,但也不算愚蠢,听了苏瑛的意思,也叹道:“这等大事,三弟须早做决断。”一面只顾吃酒,不再提了。苏瑛又道:“哥哥说的是。今日收了关七贤弟,他走南闯北的见识非凡,且听他的意思,我等再一同决断如何?”韩猛听了,也是称善。
待到掌灯时分,刘继元并曹林已然把全营的伤患察访过了,换了草药,多做安慰,也回来了。王彦和关七一并看了军马,只是现在义军的军马不比西夏的河曲马,多是些杂交的、血缘不正的马匹,弄的关七好生叹息,也一并回来了。苏瑛又命人安排酒食,点起篝火,围在一处。因今日请得刘继元救治病缓,又收了“小张飞”关七,且苏瑛又整饬军纪。众人高兴,也是只苏瑛点头,只管把前几日缴获的牛酒肉食一并端了上来,大快朵颐,有说有笑的十分快活,只是曹林见了,暗暗肉疼。
和众人吃了几碗酒,苏瑛问了刘继元、曹林伤患的事情,刘继元答道:“大事无妨,一些伤重的具都换了药,只是众人久不得食,需要好生调养。”苏瑛又多有相谢。又问了关七马匹的事情,关七答道;“哥哥这里的马虽比不得西贼的河曲马,凭关七一番调教,亦可稍成局面。只是要成大事,还需多加教习。”苏瑛又多加奖慰,只是要关七多盘桓几日,多多教习,关七并不推辞。
又吃了几碗酒,苏瑛便止住众人欢闹,说道;“我等起事至今,虽初立制度,破了几次官军。然,至今尚无名号,于我等心志不符,又不能借此招揽英雄,广聚人气,此诚为大事。所以建名立号者,欲申大意,总揽英雄,纠集豪杰也!今我义军欲图大事,不可不有佳号。因是大事,瑛不敢自转,且请众兄弟一并商议。”遂把自己想到的几个名号说了出来,让众人参考、商榷。
义军大多数是农民、猎户和破产的手艺人,哪里知道这些的关系,只是私下里唧唧喳喳的小声议论。曹林、凌青等几个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也只顾低头沉思,半晌无人应答,苏瑛正发愁间,只听了一声:“这‘兴**’却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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