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蝴蝶 第四十八章 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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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忽然大起的烟尘,官军开始慌乱起来了。四处抢粮的小队忙不迭的丢下刚刚抢夺到手的粮食和牛羊;运送草料的辎重后队,在本来已经十分拥挤的道路上互相大打出手,有的士卒更是吓昏了头,牵着牲口东转西转的,根本没有听见队正们四下里杂乱的高声叫嚷;营地里水桶翻到了一片,士卒们扔下刚冒出热气的铁釜,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军器,任由干渴的土地贪婪的**着清水。
王吉竭力约束着身边的军士们,二十多年行伍生涯的经验使他能马上从一瞬间的震惊中镇静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义军会突然出现在毫无防备的官军面前。
“今日在此决战,有后退者,杀!”王吉在马上高声断喝了一声,手起刀落,把一个刚刚从身边逃走的小校砍翻在地。他知道此时若不马上迎敌,一旦军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某与诸位来此剿贼,今日恰在此与贼相遇。只可进,不可推!倘若后退,必然兵败,不惟王某必受国法,诸位也不能免尔!”王吉大声鼓舞着手下的几个指挥使,说道:“擂鼓!迎战!”
官军在一阵骚动和慌乱之后,匆忙的结成阵势,鼓声大震。
韩猛的人马近了,他把四个步军营排成两排,步步进逼,侧后不远是为数不多的马军,显然是想要在步军接战后,用马军猛冲官军。
“武指挥,上前杀贼!李指挥,上前杀贼!田指挥,上前杀贼!”王吉骑在马上,不停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高声催促着几个指挥使。
在几个指挥当中,武醭的人马较多,比较精锐。虽然他听见了王吉的大呼,却也只是擂鼓呐喊,并不向前催动军马。同时武醭还让自己的步军集结在自己的周围,一则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二则能够防止被义军的精锐冲散。田继亮眼见武醭如此,也暗自命令部下照样行事。
王吉看见几个主要的指挥使都不敢出站,心里焦急,但是却不敢在此时行军法。他明白此时若是随便杀一个指挥使,不是立刻就会激起兵变,就是顿时军心瓦解,不仅无法迎敌,甚至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禁不住王吉的再三催促,李奇只好硬着头皮带着部下出战了。
大约四百多人的马军呼啸着从官军营里冲击而出,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下,沉闷的哼哼着。前面田野灰色的背景象波浪一样的起伏着,一条条黑色的田拢不由自主的迎面飞来,又飕飕的向着背后飞去,马蹄下扬起一大片像棉絮一样的尘雾。
葛进把烫手的长矛木柄夹在肋部,手掌中纂出了汗水,就像涂抹了一曾黏液似的。他刚刚把手中的长矛放平,无数密集的羽箭带着“咻咻”般异常骇人的响声,拖着一束束闪光的尾焰,已经在他的前后左右乱飞乱窜。葛进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羽箭飞行的声音,他赶紧把脑袋伏在了潮湿的马脖子上,刺鼻的马汗味道直往他的鼻子里钻。他好象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看见了一百五十步外的义军已经停了下来。
郑大松就走在义军的第一排,和许多义军士卒一样,他也是第一次面队着官军马队的冲击。郑大松是跟随过韩猛清剿过杆子强寇的,那些部伍零散的杆子,也有一些零零落落的马匹,对阵之时,也往往怪叫着、吆喝着、三三两两的向义军密集的队伍冲来,然而从来没有这样的阵势。
马蹄轰隆隆的震动着地面,也震动着郑大松的心弦。成队成队的官军马队排成密集拥挤的一列,银色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出一片耀眼的弧线,悄无声息的官军往往只有在他的矛尖里你只有几尺的时候,才会突然发出一声暴烈的大喊。
身边的卒正举起了一面小红旗,郑大松紧张的停住了脚步,额头的汗水慢慢的汇聚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的流淌在他的脸上,他却没想到去擦拭一把。
他依照往常的训练,从背后取下了一只二尺见方、三尺来长的短粗的木桶,然后单腿跪下。他机械的把木桶前盖卸下,然后把木桶扛在右肩上,肩头死死的抵住木桶下边的小木托,右手紧紧的握住木桶前盖下的小握把,左手在上方把木桶紧紧的摁住,使木桶大致对准了官军马队冲击的方向,然后依旧是机械的叫了一声:“好!”
郑大松感觉到有一名兄弟急忙走到他的身后,在他的木桶上做了个什么小动作,又急忙的向一旁闪开了。
焦急的等待中,郑大松的肩膀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木桶的前盖中突然“咻咻”声不绝与耳,一支支火箭带着浓烟,带着灼热的尾焰急速蹿了出去,身边泛起浓密的硝烟让郑大松感觉到一阵刺鼻的恶心,甚至不能呼吸。

很快,火箭发射完了,他连忙丢下了木桶,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扇走讨厌的硝烟。等到白茫茫的硝烟将将散尽的时候,他惊讶的看见对面官军的马队似乎消失了。
烈日底下的战场中,官军的马队如同撞上了一堵箭墙,无数的马匹、士卒在高速行进中突然倒下,带着马匹凄惨的嘶鸣声和人类临死前绝望的惨叫声。
官军的尸体如同死鱼一样的拥挤在冲击的道路上,有的尸体上插着几支羽箭,有的插着十几支,几乎所有尸体箭伤周围的皮肤乌黑一片,显然是经过灼烧的痕迹。战场上顿时死一般的沉寂了,只有十几匹侥幸未死的战马一边围着主人的尸体,一边哀鸣着,间或掺杂着几声伤兵痛苦的呻吟声。
郑大松满脸通红,兴奋的跳了起来,同时大叫起来。在这个时候,他才看见,有大约五百名兄弟和他一样,站在义军的最前排,兴奋的把短木桶抛上了天空。
战鼓又响起了,义军将士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呐喊中,一杆赤底金龙旗在一小群马军的簇拥下,从步军阵的斜侧后猛的扎向官军阵营中,同时精神百倍的义士步军也如同潮水般的涌向了前方。
韩猛早就憋着一股气,所以死磨硬蹭的从苏瑛的手里把义军第一次主动出击的任务抢到了手。就在义军士卒第一拨火箭发射完毕后,乘着两军霎时间楞神的当口,韩猛一催坐骑,高举铁锏,虎吼一声,率领着不多的马军冲了上去,直扑官军中军。
李奇马营瞬间的覆灭大部分官军吓晕了,那是整整四百多的马队啊!天呐,到底发生了什么?官军士卒们面色苍白,腿脚颤抖,手中的军器此时如同在地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拿不动了,甚至直到韩猛的马军冲到了眼前,也没有一支羽箭射向他们。
韩猛杀的眼珠都红了,络腮胡子支棱着,铁锏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他狂呼着,呐喊着,冲向官军最密集的地方,仿佛只有用鲜血才能满足他对胜利的渴望。
武醭被败军裹挟着,匆匆的逃离战场,丢下了他的帅,他甚至破口大骂:“尔等要拿我的脑袋做贺礼不成!”。但是他也知道,已成惊弓之鸟的士卒此时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了,况且这乱世之中,谁还不希望自家的势力尽可能的保存住?
田继亮也跑了,他比武醭更是奸滑一等,早在李奇马军营覆灭的时候,他是官军中第一个反映过来的,但是他没有马上逃跑,而是紧随着武醭的脚步向东南方向急急赶路。
兵败如山倒!丧尽军心的几千官军完全失去的抵抗能力,像被洪水冲垮的提防一样,漫山遍野的奔溃逃命,互相践踏。有的时候,一小撮溃逃的马军冲倒了步军,在他们的身上践踏而过,而步军们惊恐、愤怒的破口大骂,甚至砍伤了马腿,或者用长枪把马军刺到在地,而只顾逃命的马军则呼喊着用长矛或者马刀扫荡着一切阻挡他们逃命的事物,不管是人还是马,不管是普通士卒还是什么虞侯、指挥使、都头。
王吉低着脑袋,任由败军从身边滚滚而去,他望着已经杀到近前的义军洪流,把手中的长刀一扔,拽出配剑,仰天惨笑一声:“王某戎马二十余载,不想今日死于此地!罢,罢,罢!与其受国法诛戮,何如自己来个痛快!”说着,手中的配剑望脖子上一搭,就要自尽。
身边的亲军小校猛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声说道;“大人,不可!我等死战,保大人突围!”王吉一推小校,厉声斥道:“为将者,战、守、走、死、降而已!如今为贼所破,我世受国恩,岂可苟活!”
小校死活不撒手,几个亲军连忙上前,好歹把王吉的配剑夺下,簇拥着失魂落魄的王吉,命令着标兵营一边后退,一边抵抗着义军的冲击。
韩猛马快,一锏打死了王吉的掌旗官,却又被几个拼命的亲军标兵用乱枪搠了回来,只瞬间,他已经落后了好大一截。
韩猛血红的眼睛中,官军分做两股逃窜,一股是以武醭、田继亮为首的大部官军拼命向东南逃窜,一股却是被义军冲击的洪流截断的王吉的标兵营向东北且战且走,这股官军最是强悍,在败退的过程中还不是的反击,好几次把义军的围攻杀退回来。
韩猛杀的性起,刚才又被王吉的标兵营顶了回来,一股怒火直撞顶梁门,他一边大声命令义军大部继续向东南追击逃窜的官军大队人马,自己则带着一小部分义军紧紧的咬住王吉的标兵营。
“狗日的,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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