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灾星与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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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皇上大婚。新娘是滇国的公主,年方二十。
相国长女陈容人站在街边观看,丫头银环劝着她:“小姐,咱们回去吧。”
容人不肯:“我要看皇后。”银环:“晚回去相国大人该骂了。”容人:“早回去他也得骂。”
长长的送亲队伍隔着很远就能看见,二十岁的皇后穿金戴银,一张脸像满月一样又圆又白,精致的眉眼像是蛇国最好的画匠画出来的,她骑在一头大象的背上,像一尊会笑的佛像。
容人看得痴迷:“要是哪天我也能穿成那样该多好。”银环眼看时候不早,拖了容人的手便要往回走:“小姐不要说傻话了,你是相国大人家的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哪能穿得寒酸,比不上皇后娘娘,也比这百蛇城里平常人家的女儿好上百倍。”
容人不答她的话,半晌仰起了脸:“银环,你说,到时候我会比丽人好看么?”
银环笑答她:“这个银环可不敢瞒大小姐,相国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小姐命该贵为皇妃,若想比她风光,怕是出了皇后娘娘,没人行了。”
容人不再说话,乖乖地跟着她往回走,银环心中暗笑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二小姐丽人天生姣美,一直养在相国夫人苏丽娃身边,深得相国大人宠爱,自打出生那日经滇国巫师相过命,便是被陈大人捧作掌上明珠有求必应,那巫师在滇国时灵验如神,相国再三请求才肯为两个小姐相命,他说二小姐天生贵人命,日后必为圣上所宠,光耀门楣,相国闻言大喜,命夫人苏丽娃亲自调教丽人,对二人宠爱有加。
至于大小姐容人,且不说别的,长得就不随好处,亲生的爹娘都这样俊,她却和一般南蛮小孩无二,又黑又瘦,眼里还透着不似五岁小孩的阴气,自幼在夷女贱妾身边长大,也不识礼数,自然不讨相国大人喜欢。那巫师替她相面后,惊而不语,问而不答,相国大人猜想必是有什么不好的征兆,从此更不待见她。
再想想自己的主子,一介夷女,仅凭相貌博得大人恩宠,又怎敌得苏夫人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手段过人,只是她长得实在是美,大人舍不得撵出去,只养在身边当个玩物罢了。平日里只派个银环在身边侍奉着,哪里有苏夫人仆婢成群的架势,至于那被相国大人看作扫帚星的大小姐容人,自然不能让苏夫人沾手照顾,就丢给了贱妾白月瑶。
这一脸晦气的容人,竟妄想与皇后一样华服出阁,哪怕随便挑个侍卫嫁了,也算你有福了。
银环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相国府。
刚进了门,一名小仆跑上前来:“小姐回来了,大人正找你呢。眼下大人正在花园子和二小姐玩,急着叫小姐也过去。”
陈玉俊平日里极其讨厌容人,在宅子里碰见了都恨不得避着走,今天竟急着找,还是去花园子里玩,容人受宠若惊,莫不是真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容人想起以前爹给丽人带回的玩具,那些镶满珠玉的珍宝,被丽人乱扔一地,生气的时候还要用脚来跺,爹都不生气,还要把丽人抱在怀里哄。但容人只消偷摸一下,爹便大发雷霆,连称晦气之手怎能污了金玉之物,今天爹却找自己去玩是不是好玩的东西太多了?

银环护送容人往小花园走去,朱漆的大门内是相国大人特意为夫人丽娃与爱女丽人所建的花园,南国的奇花异草尽收其中,平日里陈大人常携妻女来此小酌赏月,兴致起时夫人还会月下起舞,宛若嫦娥下凡。
门内传出陈玉俊和丽人开心的笑声,容人不想进去,银环在门外叫着:“大人,小姐来了。”
门内笑声顿停,隐约传出丽人小声轻笑。陈玉俊咳了一声:“容人,进来吧。”
容人站着不动,银环催促:“小姐,进去呀。”陈玉俊声有愠感:“怎么还不进来。”
容人用力推开朱漆的大门,刚一进去,一道白色闪电迎面扑来,容人跌倒在地,一只白色巨犬两爪搭在她的肩上,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上来。
“哈哈哈!”四岁的二小姐陈丽人乐得直拍巴掌:“爹!雪獒好厉害!”陈玉俊赞许地摸着她的头,平静地观看巨犬扑咬自己的大女儿。
小丽人娇艳如花白衣胜雪,如天上仙童,开口如银铃轻颤:“雪獒,咬她!咬死这个扫把星!”
巨犬如通人语,呲牙对准了容人的脖子,深蓝的眼睛凶光乍现。
容人既不哭也不叫,她一直盯着自己小小的手在看。娘亲三个多月没给自己剪指甲了,真的好长。
巨犬的牙距容人颈只有一寸了,容人突然抬起了手,把两片指甲嵌进了雪獒深蓝的眼球,两片手指甲整片都被掀翻了,喷着红红的血,容人看着雪獒惨嚎逃开的样子,忘记了疼。
巨犬哀叫着趴在一边,一只眼流出血泪,丽人泪如珠串断线:“雪獒瞎了!雪獒瞎了!”
陈玉俊脸色铁青:“混帐!”他快步走上去,拎起容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雪獒乃是藏地奉给皇上的新婚大礼,你把它弄瞎了!”
容人跌在地上一言不发,丽人怒气冲冲地走上来:“你弄瞎了雪獒,我要你也变成瞎子。”她晃着两只小手,一直伸向容人的眼窝,容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顺势要扔,陈玉俊大喝一声:“你敢!”
门外仆人通报:“夫人到了。一身华服纱衣的苏丽娃缓步迈进花园:“丽人,你以后要贵为皇妃,怎能做出这等粗鲁举动?”
丽人跑到丽娃身边:“娘亲!雪獒瞎了!”陈玉俊余怒未消:“这扫把星,坏我大事!”
丽娃看一眼趴在地上的雪獒:“这不是北方藏地献给皇上的神犬?怎么在咱们府上?”
陈玉俊怜爱地看一眼丽人:“我见这雪獒漂亮,就想带回来给丽人看看,谁知这扫把星,”他忍不住过去踢了容人一脚:“真该剁碎了喂狗!”
丽娃忙扶陈玉俊到小石桌边坐下,又斟了一碗茶奉上:“不过一条狗,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夫君向来巧言辞令,还怕皇上为了一条狗跟你生气。”
陈玉俊一碗茶下肚气也消了一半:“夫人说的是,容我今晚想想该怎么说。”
丽娃拿条绢帕子轻拭玉俊嘴角:“奴家赋词一首,随我到书房看看吧。”陈玉俊抱起丽人:“走,去看看你娘亲的新作,你也好好学学。”又命人将雪獒抬去医治。
容人呆坐了一会儿,爬起来一看,连银环都不在了,只好一个人去找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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