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的一个角落，一座竹楼和一座青砖房形影相吊，这是属于贱妾白月瑶的地方。一年前这里只有一座竹楼，后来月瑶用出嫁时陈玉俊给的两璧美玉换来了许多汉朝青砖，盖了这座砖房。没人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用的。
容人跑上竹楼找她的娘亲，娘亲正对着镜子发愣。镜中之人容颜尚好，却早已无人怜惜。
“娘亲。”容人跑上前去：“他们放狗咬我，还要弄瞎我的眼。”她举起血淋淋的小手。
月瑶捏住容人的小手：“娘亲帮你医好。”她从妆匣里拿出一个描金的小盒子，捏出一点点粉末洒在容人的手指上，血立刻止住了，两个手指就像没伤过一样，连指甲都长出了新的。
容人很开心：“娘亲好厉害！”月瑶神色黯然：“你爹病的时候，宁肯让那个贱人服侍着躺三个月，也不肯让我碰一下。”
容人脸上没有表情，话却很可怕：“我恨他们，我想让他们全部死掉。”
月瑶一惊，猛地扳住容人的肩膀，用力晃了几下：“不可以！不可以有这种想法！听到没有？”
容人不解地仰起脸：“他们那么坏，我要他们都死，一个也不剩。”
月瑶一把将容人搂在怀里：“不行，他们再坏你也不能那样，要懂得容人。容人，要容得下别人，你要容你爹，敬你爹，顺你爹，因为他是你爹。你要容丽人，疼丽人，让丽人，因为她是你妹妹。”容人把脸埋在月瑶怀里：“那苏夫人呢？”月瑶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她什么也不是，不用容她。”
容人的鼻子里呛满了娘亲身上的草药味，但她不觉得难闻：“娘亲，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把，爹只喜欢苏夫人，只喜欢丽人，他不喜欢你，你走了，他不会找你的。”
月瑶把容人从怀里推开：“他喜欢我！他上个月还来找过我！”容人平静地看着娘亲发疯。
月瑶确实在发疯，她把梳妆台的每一个抽屉都拉出来，里面老旧的银饰泛着暗黑的光，细碎的珍珠散落一地，月瑶趴在地上用手拢着：“都是他给我的，都是他给我的，都是他给我的……”她深深地陶醉在幸福之中。陈玉俊从来没有真正抛弃过她，总是在她以为自己已被忘记的时候又来竹楼找她，走的时候扔下一把银饰珍珠，出了门便不认账了，满口尽是对月瑶的不屑。那些不值钱的银屑珠米，被月瑶塞满梳妆台的每一个抽屉，随时向自己证明陈玉俊的恩宠。
月瑶两手攥满小小的珍珠，攥得越来越紧，摩擦的珍珠发出如同刮骨的声音，月瑶的指缝间落下细细的白色粉末，在竹楼黑黑的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容人觉得很无聊，起身要走。
“容人！”月瑶扔掉手里的珠，把容人拖了回来：“你也不要娘亲了吗？”容人：“我要娘亲。”
月瑶冰冷的手摸着容人的脸，指间残留的珠粉在容人麦色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白的印：“容人，不要离开娘亲，苏丽娃那个贱人一来，娘亲就什么都没有了。娘亲就只有你，娘亲有你就够了，有了你，苏丽娃从娘亲这里抢走的，都能回来。”容人只觉得脸上痒，用手去抹：“爹不喜欢我，我什么也拿不回来。”
月瑶捧住容人的脸：“你能，娘亲要你帮一个忙。”
夜深人静。整个相国府一片漆黑，只有竹楼的底层亮着一星炉火。一身黑衣的月瑶正煮着一锅黑色的药汁，容人站在一边，感到自己的脸被炉火灼痛。
月瑶从头上拔下一根闪亮的银簪，捏着容人的小手，扎了下去，一滴红红的血渗出，月瑶把它滴入药罐：“容人，痛吗？”“不痛。”容人冷静地看着娘亲往自己的手上撒药粉，红点一样的伤口瞬间消失。
月瑶引着容人走进青砖房，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笼子，一千多条细小的青蛇纠缠在一起，发出嘶嘶的响声。月瑶让容人端着药，自己去找了个小凳子让容人站上去，这样容人的位置刚好比笼子高出一尺：“容人，倒。”
容人把黑黑的药汁浇在了蛇的身上，一半的蛇瞬间熔化了，黑色的粘液在笼子里流淌，剩下一半变得漆黑如墨，它们疯狂地扭动着，发出巨大的嘶嘶声。容人觉得它们就是丽娃，丽人，陈玉俊，不由得心头升腾起阵阵欢愉，她笑了。
月瑶把容人从小凳上抱下来：“容人，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蛇国以蛇为神，杀蛇就是死罪。”
容人点点头，甚至不问月瑶这些蛇是做什么的。月瑶心中喜悦不可名状，十年后，陈玉俊变完完全全是属于她的，她要苏丽娃死，他也会答应。
次日，陈玉俊进宫晋见皇上：“昨日圣上大婚，臣不敢打扰，今日才来道贺，皇后可好？”
三十出头的蛇国皇帝苦笑：“不愧是滇国来的，怪吓人的。”
陈玉俊：“皇后娘娘乃滇国公主，自幼娇纵，有些任性也是难怪的，圣上要与滇国交好，万万不可冷待她。”
皇上：“朕自有分寸。相国来我蛇国多年，可曾思乡？”
陈玉俊：“皇上多虑了。圣恩浩荡，陈玉俊蒙皇上厚爱位极人臣，这在汉朝乃是玉俊想也不敢想的，玉俊愿一生为蛇国效力，请皇上放心。”
皇上：“朕并非不相信相国，只是皇后，嫁过来才一天，便念念不忘滇国，恨不能马上回去了。”
陈玉俊：“皇后年幼，还请圣上多多体谅。昨日藏地献来雪獒一只，现在臣府上，只是……”
皇上：“一条狗而已，不用送来了。”
陈玉俊：“雪獒乃雪域神犬，能通人语，辨是非，避邪躯恶。只是生性凶猛，臣恐伤了圣上。然臣昨日发现一件奇事，那雪獒见人即怒，唯见小女丽人即温顺沉静。臣闻雪獒乃雪域女神座前神兽，本应及时奉与圣上，命人牵之，竟望小女，不肯离去。小女见状，也舍不得雪獒，如同熟识一般……”
皇上挥挥手：“既是如此，那雪獒便给了你家女儿吧。”
陈玉俊：“雪獒非凡畜，臣实不敢夺圣上之爱，不如让小女先养着，将其驯养温顺。十年后，臣愿将雪獒与小女一起献给圣上。”
皇上又笑：“相国小女不过四岁，言之过早了吧。一个皇后已经够受了，再说过个十年，那狗怕是已经老死了。相国放心留着吧，朕不要了。”
陈玉俊：“皇上有所不知，雪獒寿命极长，可过半百，臣言既出，必定遵守。十年后今日，便是小女与雪獒入宫之日。”皇上：“你看着办吧。朕要去看看皇后了。”
回府后陈玉俊喜形于色。丽娃见状不由得问：“今日进宫，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陈玉俊抱起一边的丽人亲了一口：“今日圣上将雪獒赏给我们丽人了。我今天还禀明圣上，十年后会将丽人送入宫中，到时候，丽人就是皇妃啦。”丽人高兴：“我要当皇妃啦。”
丽娃将丽人从玉俊手中接过：“当了皇妃，可不比今日，丽人你那时便不可这样任性了。”陈玉俊不以为然：“当了皇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任性一点又何妨。丽人，爹这便带你去百蛇城的蛇神殿去请一尊金蛇像回来，佑你早日得宠。丽娃，差人准备车马。”
在蛇国，拜蛇神不是平常事情，请蛇神像更需重金。但陈玉俊兴致一来，谁又敢拦他。丽娃立即备了车马，差众多侍卫护送父女二人前往蛇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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