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魂断清梦 第三十一章 冤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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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儿见他进来,吐了吐舌头:“爷,我去端盆热水过来,好让姑娘洗把脸。”说着,就要掀帘子出去。
“等一等,”他叫住了可儿,吩咐道:“你让婴宁在旁边暖阁里备些清粥和点心,再烧个火盆儿,把屋子弄暖和一点,待会儿,我请姑娘去那边闲话。”
可儿答应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站起来,对他微笑:“谢谢你,还不知道你名字。。。。。。”
“在下文麒,字笑卿。”他弯了弯唇角,如春天的湖水荡起一丝涟漪。
文麒!我心里一阵狂跳,原来他就是缱香居士!妖,你到底在哪里啊?你不是要带我来偿还他的情债吗?可如今,债还没有还,反倒又欠了他一条命!天,这笔债,我还能不能还得清呢?!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眼里仿佛有一丝疑惑。
“听姑娘说话,似乎不是金陵这一带的口音。”他微微蹙着眉头,沉吟道:“如果在下不是先看到姑娘的一双天足,恐怕真的要把姑娘认作别人了。。。。。。”
我不由一怔——把我认作别人?一时间,我竟然有点糊涂起来。
帘子一掀,可儿端了一个大铜盆儿进来,准备伺候我梳洗。
洗了脸,坐在镜子前,我才讶异地发现,我挑染的一头短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又黑又长,不知是谁用一根丝带帮我绑在脑后,这个妖,还真是神通广大!
文麒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我梳洗,竟然没有回避,难怪别人说他放荡不羁,看来,此人必定惯与女人厮混,闺房绣楼,想必是他时常徘徊流连之所,否则,也不会如此不拘小节。
他见可儿站在后面帮我梳头,便拉开妆台旁边的一只螺甸小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盒。
“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成的,你擦上看看。”他把那只盒子递到我手上。
揭开盒盖儿,我倒了一点在手心里,果然轻白细滑,芳香四溢。我惊叹,原来,古代的化妆品并不比现在的差哦,而且绝对不含化学物质!我怀着好奇的心情,把那香粉匀在脸上,效果居然出奇的好,不但能够润泽肌肤,而且毫无青重涩滞的感觉。
文麒又拿起一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是绯红色的膏状物体,不用问,一定是胭脂。
“这是把上好的胭脂拧出汁来,滤去渣滓,重新配了花露蒸叠而成,比市卖的胭脂干净许多。”他拈起一根细簪子,轻轻挑了一点儿抹在我手心里。
我吃惊地望着他——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男人,如此体贴周到,样样精通。如果他是一个专情且又长情的男子,能够嫁给他的女人,真是不知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可是,他却偏偏是个多情种子,不但多情,而且似乎还处处留情,哪个女人爱上他,注定是一场难逃的劫难。
我在心底深深地叹息。
一个长着一双狭长凤眼的小丫头打起门帘,瞥了我一眼,转头对文麒说:“爷,暖阁那边的东西都备齐了,婴宁姑娘让我来请两位过去。”
“媚儿,你叫婴宁替我拿壶酒来。”文麒对那个丫头说。
媚儿抿嘴一笑:“看爷说的,我们又不是才来的,爷哪顿离开过酒呢?婴宁姐姐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一早酱的鸭信,都搁在桌子上了,就等着给爷下酒呢!”
文麒淡淡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儿帮我穿上一件外衣,扶着我走出屋子。跟在文麒后面,走过穿堂,又转过一个隔扇,便看见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裳的美人儿,正站在门口向这边张望,想必就是婴宁了。
见了文麒,美人儿展颜一笑:“再不来,菜都凉了。”又过来拉住我的手:“姑娘可大好了?”
“已经好多了。”我对她微笑。
婴宁拉我走进右边那间屋子,里面果然生着一个火盆儿,靠窗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摆着各色点心和小菜,还有一只乌银梅花的自斟酒壶。

她让我坐在一张搭着兽皮的椅子上,椅子下面还有一只铜铸的脚炉。旁边是一张极轻巧的洋漆小几,上面摆着茶吊、茶碗,还有一块儿手巾。
“多谢姑娘想得如此周到。”我感激地看了婴宁一眼,看来,文麒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个个细心体贴。
“文麒坐在我对面,伸手提起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放在唇边浅尝一口,抬起头问婴宁:“今儿给我喝的是什么酒?”
“爷今天怎么连个酒也尝不出来了?”婴宁莞尔一笑,露出一排细白的贝齿。她并不坐下,只是站在旁边替我和文麒布菜,看样子,也只是他的一个贴身大丫头。
文麒又抿了一口,却皱皱眉:“这不是我平素喝的‘金谷酒’,却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
“瞧爷这记性,”婴宁把筷子撂下,娇嗔地看着他:“这酒不是上次顺承郡王来园子里的时候,顺便给您带来的吗?爷怎么给忘了!”
文麒恍然大悟:“是了,这就是进贡给皇上的‘惠泉酒’,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说着,又吩咐婴宁:“你去把温酒的旋子拿来。”
婴宁一愣:“爷不是不喜欢喝温过的酒么?”
文麒的一双眼睛却向我看过来:“我想让这位姑娘也喝口热酒,驱驱寒气。”
清代的酒,而且还是进贡给皇上的美酒,我自然也很想尝一尝。
我笑着点点头:“我叫香懿。”
“我一直想问,姑娘是满人么?”文麒目光闪烁,眼中有一丝探究。
满人?我一怔,为什么他会这样问?转念一想,忽然明白过来,一定是因为我的脚。这个朝代的汉族女子都流行裹足,只有满人才是天足。
“我。。。养母是满人。。。。。。”我支吾着说。
“养母?”他似乎更加好奇:“那,姑娘可有姐妹?”
“哦。。。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她抱养了。。。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何况其他?”我只好胡乱地编着瞎话。
他沉吟了片刻,试探着问:“听姑娘的口音,像是从京城来的。”
我赶紧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姑娘为何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秦淮?”他眉头轻蹙,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谎话是非说不可了。只是,怎样才能自圆其说呢?
“我娘临终前,让舅舅带我来这里,说是帮我打听亲生父母的下落。。。。。。”我忽然想起电视剧中的一个情节,于是,顺口说道。
文麒眼中闪烁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那,姑娘又怎么会轻生呢?”他问。
轻生?天,他一定以为,那天是我自己跳进河里的!在这样一个孟春时节,春寒料峭,河水那么冰冷,我干嘛要跳进去!
“我也没有办法。。。。。。”我脱口而出。
文麒更加疑惑的望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那天在客栈里,我听到舅舅和一个人商量着。。。居然。。。居然要把我卖到妓院里去。。。所以,我就跑了出来。。。可是,还是被他们差点抓回去。。。我一急。。。就。。。。。。”
好不容易才把这些话说完,我在心里长长嘘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把这个连我自己都觉得离奇的故事编完了!
“这么说,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乡?”文麒的眼睛一亮。
我胡乱地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你跟我来。”他站起来,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拉起我就往外走。
婴宁正捧了温酒的旋子进来,差一点和我们迎面撞上。她一愣:“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文麒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说道:“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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