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符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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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钻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大片湿地就在眼前,但不知深浅,不明方向,穆枫迷路了。
他停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手指多情地揉搓了几下,脸上阴晴不定。终于,他扯开香囊,将里面的粉末一股脑倒进自己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一共七枚,他前几日才将它们研磨成粉,原本想……罢了,幸亏那次偷得多,应该还能用上一阵子,只要不天天晚上去……吞下那些难吃的粉末也有一会儿了,穆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定了定了神。然后,又缓缓将眼睛睁开——果然有用!瘴气四溢的湿地里,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异常清晰地呈现在穆枫面前。他振作精神,脚步轻快,不到半炷香工夫就穿过了湿地。只是接下来,任凭他再如何睁大眼睛,视线都被面前这座岿然不动的高山挡住了。看不透了,难道是药效过了?穆枫又探手入怀,摸了摸空瘪的香囊,懊恼异常。
既然没法走捷径,那就只能遇水涉水、遇山翻山了。眼前的这座大山,草木幽深,翻过去是不是就能找到郅族的圣坛呢?穆枫心里没底。他望了一眼疏朗的星空,没有找到北极星,听天由命吧。
穆枫攀藤越涧,来到一极幽之境,四周都是浓密高大的树木,抬头看,星光黯淡,什么蛇鼠虫蚁都没了声息,周围静得有点阴森可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就蒙头乱闯,转了几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再过一会儿,可能天都要亮了,穆枫再不敢乱走浪费时间了。
正踌躇间,忽然听到树丛中有打鼾的声音,他便拨开榛柴棵子察看。只见一个穿布衣的青年,衣裳洁白,正枕着一个包袱熟睡呢。性命攸关的大事,穆枫也就不管是否礼貌,急忙上前将青年推醒:“这位兄台,我在此地迷路了,请问你知道如何去郅族圣坛吗?”那人极不情愿地眯缝着睡眼,扭头看了穆枫一眼,也不吱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穆枫再三唤他,那个青年才慢悠悠坐起来,转过头,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别耽误我睡觉!我睡醒了还有正事要做呢!”“兄台,我赶着去圣坛……取一件东西,救一个人。性命攸关!这里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出第三个人问路了。”“你知道月亮是七宝合成的吗?”青年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看着穆枫问道。
佛教有七宝,乃金、银、琥珀、珊瑚、砗磲、琉璃、玛瑙也。穆枫一愣,不知这人提起这些东西是何用意,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好”,看来对于穆枫的肯定回答,青年很满意,他接下去说道,“月亮是个大圆球,它的阴影多半是被太阳销熔的,所以在它的暗处,常常有八万二千人在那里修整,如果没有这些人做这件事,那么地上就不会有十五的月圆夜了。你说这事重不重要?”“当然。”穆枫虽然一知半解,不过心想顺着他的话总不会错。“嗯!你还算明理。不瞒你说,我就是那八万二千人中的一个!”“久仰……”“哈哈!知道就好,可是你刚才很无礼地搅了我这么重要的人一个非常重要的美梦!结果跑来一个白面白袍的怪人在我梦里捣乱,你进去把他赶走,我就告诉你怎么去郅族圣坛。”
“啊?”穆枫还是头回遇上出手比自己还快的人,青年根本不等他反应过来,当头就是一掌,穆枫被震得头痛欲裂,晕了过去。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周围说暗不暗、说亮也不亮,光线非常奇特,黑晶晶的天幕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挂着一颗水蓝色的圆球,发出迷人的光泽。穆枫看得有些痴了,再往下一瞧,地上坑坑洼洼的,全是石头,但没有很高的山,最多只能算个石丘。穆枫的双脚使劲往下蹬,但就是踩不着地面。“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凭空冒出来,吓了穆枫一跳,眼前正与他面对面飘着一个白面白袍的怪人。“难道……”“这就是那个青年的梦境,我就是你要赶走的那个怪人。”对方坦然地证实了穆枫的猜测,“我本来就是要让那个家伙给你指路的,没想到他居然跟我讨价还价,从没遇到如此难缠的人……”对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完全没顾虑到穆枫顶了一脑袋的问号。“那你知道去圣坛的路吗?”“我?”怪人突然放声大笑,“嘿嘿,难缠的人也有难缠的好处,他既然让你入梦了,我们就不必再靠他了。拿着!”怪人凭空一摘,一枚通体雪白的灵芝便出现在他手上。

“难道这便是郅族的圣物,白符芝?!”穆枫惊诧不已。“没错。时间紧迫,赶快拿着它回去救人吧!”穆枫赶紧谢过,接过白符芝慎重地放进怀里,正踌躇该怎么醒来,突觉人中剧痛,眼前的景象立刻便模糊不堪,那个怪人却还在嘱咐他:“小心前路……”原来是刚才的青年死命掐着穆枫的人中,把他从昏迷中弄醒了。“小兄弟,你果然有两下子,真把怪人赶跑了。好!我这就——”“不必了!”穆枫有些恼他,刚见面没多久,这人就对自己又敲又掐的,还都使狠劲,无怨无仇,何苦来哉?穆枫伸手入怀,居然真的摸出了那枚雪白的灵芝,心里又不免惊叹了一番。
“既然如此,我总该谢你!”青年解开自己的包袱,里面有斧凿等物,他拿出一包用玉屑做成的饭团子,送给了穆枫,接着说道,“吃了这个东西虽然不足以长生不老,但可解毒补血养身。”话音刚落,人已不见踪影。东方已渐泛白,耽误了这么久,穆枫越来越担心小凤。脚步加快,走到湿地边缘,眼看着就要走出这片瘴毒之地了,穆枫却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迎面的风里有股腥甜。猛然警觉,一根木刺夹带着劲风,已然扎进皮肉里,穆枫只来得及往斜后方退了一小步,木刺的位置这才略微偏了一点,没有刺透心房。突然,穆枫喉头一甜,口吐黑血。在这瘴毒之地,被剧毒木刺刺中心房,腹背受敌,料是他天生对毒物有免疫力,也终是不支。危急关头,穆枫突然想起了青年所赠的饭团,来不及细想,就从怀里掏了出来,狼吞虎咽。他深恐周围还有伏兵,也不管毒素是否去尽,当下就折断心口的毒刺,加紧脚步往湿地外走。就是这么一急,加速了气血流动,部分未净的毒液正在慢慢吞噬着穆枫的五脏六腑。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三个黑衣蒙面人各执明晃晃的兵刃,斜刺里冒出来,挡住了穆枫的去路。此时,想逃都来不及了,因为身后还有三人。听他们吐纳气息的方式,想来功夫底子都不差。
穆枫心下暗呼不好,眼看着对方就要一窝蜂冲上来把自己送回老家了,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只可惜,恐怕连小凤丫头也要跟着陪葬了……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正在穆枫胡思乱想的当口,两声惊雷般的怒吼,震得地动山摇。
“酉阳兽!”看到自己的坐骑凶猛地扑向六个黑衣人,穆枫狂喜。只是,这畜生虽然天生神力,而且凶猛非凡,但平素过度爱惜自己那身漂亮的皮毛,所以向来讨厌打架,今天怎么性情大变,莫非还有一头雌性酉阳兽在附近?“二哥!”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挥舞着一把熊熊燃烧的木剑,骑着另一头体态略微苗条些的酉阳兽,也冲进了杀阵。六个黑衣人功夫再好,也终究敌不过两头不要命似的猛兽的攻击,酉阳兽可是这光明界最威猛的兽中之王!最后战况,敌方五死一伤,逃了。少年担心穆枫的伤势,没有让酉阳兽去追。其实,那两头臭美的畜生也无心恋战,早就交头接耳地蹭在一起了,互相亲昵地舔舐着对方皮毛上的血污。
而这位雪中送炭的神勇少年,正是穆枫的三弟,执掌无患部的穆族三子穆恒。
“三弟!”穆枫惊喜交加,刚要说点什么,突然心头一痛,一大口黑血就喷了出来,接着便不醒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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