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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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吗?”一张忧伤的白色面具,在流泪。我头痛欲裂,四肢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更糟糕的是,我看到自己的心脏被一根又尖又长的木刺穿透了。我想拔它出来,却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僵在那里。“乖!别乱动!”白色面具的嘴巴里幽幽地吐出一株雪白的灵芝,它像水一样在我的伤口化开,木刺也随之消失,“白符芝是圣物,你已经无恙。”说完,面具又掏出一棵莲花状的发光灵芝,放在我心口那已经愈合的伤疤上,“这是木喜威芝,把它带在身上,可避兵匪之灾……”……迎接我的,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距离我遇刺昏迷,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了。蜻蜓守在我床边,哭得眼睛肿肿的,像水蜜桃一样,见我醒了就立马炸开了锅,飞奔出去通报喜讯了。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心口的皮肤,果然有个伤疤,不过感觉上有点怪异。我试着坐了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弱,低头一看,那个伤疤居然是朵莲花的形状。“凤丫头,你终于醒了!”穆玉第一个闻讯而来。我的视线越过喜气洋洋的穆玉,去搜寻他的身后,没有其他人。“在找二弟吗?呵呵,放心,他很好。只是……”“只是?”我的心不由一痛。“只是为了替你盗取郅族的圣物,受了点内伤,现在东厢房修养,三弟和蜻蜓在那边照顾着。”
“谢谢玉少爷,我想,先过去看看枫少爷。”“慢着!”穆玉侧身挡在我面前,脸色一凝,笑容冷冷地浮在嘴角,“凤丫头,你觉得我和葵妹是否般配?”这个穆玉这种时候突然提起花茙葵做什么?“小凤根本不记得花大小姐了,只是听说她人很美,那想必与玉少爷是十分般配的。”我很被动地做出了半真半假的回答。“哈哈,好聪明的凤丫头!去吧——”我逃也似的直奔东厢房,总觉得身后有道深不可测的阴冷目光,步步紧逼。刚到东厢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无义草!难道跟曹族有关?”蜻蜓的声音特别容易分辨。“可你也别忘了,无义草又叫‘九形花’!”这个高亮的声音很陌生。“不可能,不可能跟花族有关!三弟,我们跟茙葵一起长大的……”穆枫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她变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蜻蜓着急地嚷嚷:“恒少爷!您就少说几句吧,我们枫少爷就快咳晕过去了!”我赶紧推门而入,迎面撞上一道灿亮的目光,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站在屋中央,剑眉、虎目,身着一件白蟒箭袖,热气腾腾地迎上我的视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好牙:“小凤,我刚想过去看你呢!”我冲他飞快笑了笑,急忙转去看穆枫——深陷的眼窝,眼睛里满是血丝,苍白中泛着青紫的脸色,干裂的嘴唇也是那种病态的青紫,鸟窝头更加凌乱,冲我疲惫地牵了牵嘴角。别乱动!傻瓜,我知道你想对我笑。“枫少爷!”嘴巴里有股苦苦的铅味,我张了张嘴,终于说不出其它的话了。
那天在仙人顶上,有人朝我放冷箭,一枚无义草的有毒木刺正中心房,本来是不活了。我当下就气息全无,穆枫却跟穆玉翻脸,不准他埋葬我的尸身,自己则连夜独闯郅族领地,他带回来的白符芝被碾成粉末,一半冲水让我喝了,另一半直接敷在了我的伤口上。就这样,我被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哇!”一张大大的笑脸突然贴到面前,吓了我一大跳,“恒少爷,你——”

“哈哈,谁说小凤失忆了,这不清清楚楚记得我穆恒嘛!”我的脸红了一下:“对不起,恒少爷!我是刚刚在门口听到蜻蜓这么叫你,所以……”
“不知者不怪!蜻蜓,我饿了!我们去弄点吃的过来吧!”穆恒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转身就去拉蜻蜓的手,却被小丫头躲开了。不过,蜻蜓顿时满脸绯红,丢下穆恒就往外跑。傻小子愣愣的,显然不知道女孩子的矜持是何物,横冲直撞就追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跟穆枫了:“穆少爷……”想问问他如何受伤、伤势如何、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却见他正痴痴呆呆望着我,眼珠都不动一下,我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疼吗?”他的声音干嘛那么温柔?我好像又坠入了梦境,那张忧伤的白色面具,让我的心隐隐作痛,难道面具后的那张脸就是穆枫?“想什么呢?”见我眼神迷离,穆枫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看来你没事了,都已经在做白日梦了。”“枫少爷,”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梦,轻轻扯开上衣前襟,“你看!”穆枫刚开始不明白我的用意,连耳根都红了,待看到我胸口的莲花伤疤,神情明显一痛:“小凤,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说着,轻轻搂我入怀,一股淡淡的男子体香立刻暖烘烘地包裹了我。我头晕得厉害,半梦半醒地问:“木威喜芝是什么?枫少爷,你还给我服过其它灵芝仙草吗?”
“没有,怎么了?”“我在昏迷的时候,梦见你给我服下了白符芝和木喜威芝。”“原来,小凤的梦里有我。”穆枫的声音痴痴的,还有点得意。我一羞,立刻挣脱他的怀抱,他的身体毕竟虚弱,又开始剧烈咳嗽。“枫少爷,你的内伤?”我后悔自己的鲁莽。“不碍事,调养一阵子就好了。”他语气淡淡的,那张精致的脸朝向我,眼睛里情意缱绻,让我痴在原地。什么灵芝仙草,管它一株两株,此刻,只有这个少年对我才有意义。
忽然,他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比我好。”“什么?枫少爷你……”“好吃!”穆恒嘴里叼着一个大包子,手里还拿着一大碟点心,兴冲冲地进来了。蜻蜓跟在后面,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药汤。随后,喝药的喝药,吃饭的吃饭,说话的说话,调笑的调笑,俨然春回人间。我与穆枫两人之间第一次情意绵绵的对话,也就这么结束了。我一直努力克制自己波澜壮阔的情绪,对于这位枫少爷,我有太多复杂的感情:谢他的救命之恩,恋他的风流人才,烦他的喜怒无常,疑他身上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就像这雾霭沉沉的独梪居,总有几处亭台楼榭深藏在终年不散的云雾里,任凭你如何擦拭双眼,都看不清。除非,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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