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姝女“静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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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多,大院里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们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会后终于向赵爷爷道别,正陪着老妇人说话的其中一对夫妇也站起来要告辞。瞌着眼听着王开锋叙述这些年经历的赵铁军侧过头说:“你们俩都留下来吧,等吃过我这个老头子的生日蛋糕再走也不迟,咱俩家人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的。对了,怎么不见你们家老头呢?”
“哈哈……老赵,难得你也会想我啊!”说曹操曹操就到,爽朗的笑声中走进一位约8旬的老者,步履如年轻人一般沉稳而快捷。
“老不修的,谁想你了,我是想着你藏得紧紧的宝贝。”
“去,宝贝的事免谈。”老者拉着“马”脸堵住赵铁军下面的话。刚才准备离去的夫妇上前对老者喊了声“爸/公公”,老者一挥手说:“你们都回去吧,家里来了好几次电话,军中的,还有政治部的,都等着你们的答复呢。”
那对夫妇一走,之前一直插不进话的王开锋向老者行过礼,口中称着“马老师长”。两位老人刚寒暄了一会,外面又进来两个50来岁身着普通陆战军服的军人,两人身上自然流露出那种在战场与点火中磨砺多年的铁血军人特有的气质。
“赵师长,我们来看您了!”两位军人看到厅中的赵铁军,远远地就激动喊道。谈话中的赵铁军与老者转过身来,两位军人大步走到他们面前,整齐划一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赵师长好!马师长好!”不用任何表示,即使相隔几十年两人之间依然配合得是如此默契无瑕。
被唤作“马师长”的老者有点迷糊了,他问赵铁军:“老赵,他们是……”
“马师长,他是当年七团的小樊樊振华,我是三团的小邓邓爱国呀!”左边的军人答道。
“着哇!原来你们是当年三天两头都拉着军中最出色的战士比格斗摔跤拼枪法的两个尽惹事生非的兔崽子啊!”马姓老者拍着他们的肩头,开怀大笑。
倔脾气的赵铁军却吹着他的招牌胡子,眼睛瞪着屋顶说:“你们俩个痞子兵,自从我们两个老头子过完70大寿就没再来看过我们了,是不是官做大了就把我们都忘了?”
“我们哪敢!就是忘了自己曾上过多少次战场杀过多少敌人,我们也不敢忘记自己是两位师长带过的一名痞子兵呀!”樊振华大声回答,在他们这些曾经追随过马赵两位师长的士兵,能被称做“痞子兵”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他们是赵爷爷和我爷爷当师长时一手**来的部下,现在分别是沈阳和南京军区的总司令。”马中才又抛出一个令人心脏加速的重磅消息,然后走过去向长辈们打招呼,在长辈间应对自如。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李璞玉叹着今天晚上层出不穷足以让心脏病发作的震惊,要不是阅历颇丰见识不少且适应力都极强的他,恐怕早就吓得不轻吧。端起茶,微抿一口,李璞玉心中再无一丝波澜。
波动起伏的情绪,在这个看似美好实则处处暗藏残酷丑陋杀机的世界里很容易引起疏忽大意,一不留心可能就做了糊涂鬼。比如在马路中因为美女回头或丑女呕吐而倒霉地被轮子辗成肉馅;又或者因为在郊外无意撞见某黑道大佬与某世界知名女星打野战而头晕脑胀地以为一宗恶劣的犯罪事件正在进行,攥紧拳头就冲上去救美结果作了湖中王八的夜宵,被拉出来后又被小鱼当虾米分而食之,当真是死不见尸。
比泰山还要重的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其实我们很多人的要求很简单,只求轻于泰山,但一定要重于鸿毛。死的时候一定不能以一种很憋屈的方式溘然长辞于世却死不瞑目,譬如死之前为了帮一位老奶奶夺回被抢去的20块,芳龄20的自己却被歹徒一刀捅死;又如洞房花烛之夜未来得及行周公之礼就带着处男之身兀然暴毙身死,死后头上极可能还要扣着绿油油的帽子。无疑,像这类比鸿毛还要轻的死是最令人憋屈含冤九泉的。
自己过自己的,别人如何谦卑如何伟大,似乎与自己并不相干。对于路边的乞丐我们总不能怀着鄙夷的眼光,而对于某厅级省级部级或更高级的干部也不用低头弯腰,可能有很多这样很不幸但他自己却觉得很光荣的人,这不能归结于个人的素质、修养或地位的原因,只能说是基因问题。
李璞玉今晚的经历,使他的心境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即使无法触摸,难以去精析,但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那种感觉,像是万籁俱寂中一缕顿悟。在某些想法上,李璞玉又成熟了。
一直以来以李璞玉随遇而安的性子是极少去想未来该怎样过的,他想着能快快乐乐的就好。而现在,前方似乎变得豁然开朗,自己有康健慈祥的爷爷奶奶、爱己疼己的父母、老嚷着带个姑娘回去见他们的姑姑叔叔,有无所不谈的交心好友,还有心怡的女子,能随心所欲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衣食无忧……有了这些人生便是幸福的,更是富裕的,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夜至三更,老将军府大厅依旧一片灯火通明,昔日的部下与他们眼中的老师长畅叙幽情,情酣处,尽是老来欣慰,天年娱乐的笑语欢声。
紊乱的脚步声响起,又是两个人走了进来。前头一个是60多岁戴着眼镜的老人,疲倦的脸容慈祥而和蔼可亲,双鬓已斑白,竟然是人民的好总理,总理左侧是一名三十几手中拿着文件的人,看来应该是总理的秘书。
总理“呵呵”地笑起来,众人和他打过招呼,总理含笑一一回了礼。
“赵老爷子,我也给你拜寿来了,总算还没错过时机。”总理半拱着向赵铁军行了个礼,致上贺寿词。
赵铁军忙扶住他,说:“总理,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你的礼我受不起啊!有心就好了,呵呵,”赵铁军接过儿媳妇递过的茶壶给他斟了杯茶,“总理忙了一天的活也累了,坐下来喝杯茶,咱们慢慢聊。”
总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说:“老爷子,你就饶了我吧,我刚和小张在外面办公回来,还没来得赶回中南海就拐进这了,手头上还有一大堆的文件要批改呢。我这就走了,哪天有空再来看老爷子你吧。”
总理告罪一声,便和秘书走了,苦等了总理一个下午的王开锋见状也忙跟老师说一声拔腿就追上总理,商榷“升龙工程”之事。

不多久,邓爱国和樊振华也说军中要务繁忙,必须连夜赶回去,便向两位老师长告辞了,赵铁军挥挥手,说:“去吧去吧,知道你们在军队里整天忙出忙入的,能来看咱俩老头子已是很难得了。还是我们悠闲自在,不用像以前挂着这想着那的。”
偌大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忙乎了一个晚上,终于清静了。老马,来,咱们进内院去聊,中才你也来。”
半个身体转过来刚想溜走的马中才苦着脸,手指着坐在角落处的李璞玉说:“赵爷爷,我还有个朋友在那里等着呢,我还是先走了。”
“不行,叫你朋友一起来不就行了!你可是我这老头子抱着长大的,老头子过80大寿你也敢逃是吧,是不是又皮痒想进训练营了?”赵铁军一听到亲如孙子的马中才要走,心里不高兴了。
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李璞玉身上,心境刚发生了小小蜕变的李璞玉也不觉得有多拘谨,他起身不疾不缓地走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沉声有力地道:“两位师长好!”,转过来对老妇人行古式弯身拱手礼,语气柔和,“老奶奶好,”又向那对中年夫妇微笑点头,“伯父伯母好。”动作、表情、语气还有礼貌面面俱到,让人无可挑剔。
“好哇!你这娃,身板比我家中才还要结实,不错,都是当兵的料!”爽性子的马老师长用力是拍拍李璞玉的肩膀,点着头赞赏地说。
“少得意了你,就中才那几两肉还当兵的料呢,也不看看我家弘宇,那才是标准化身材。”赵铁军总喜欢和老战友抬杠子。
“你们俩呀,总是一见面就吵个不休,快进里面吧,夜都深了。”老妇人笑看着两位拌嘴的老人,“巧琴正刚,你们去准备蛋糕吧。还有你们两个孩子,跟我来。”
中年夫妇先进了里间,老妇人一边一个拉着马中才和李璞玉,有些枯瘦的手上遍布皱纹,却很温暖,李璞玉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两位老人在后面边走着嘴上还斗个不停,那边马老爷子说:“老赵,话可不能这样说。当年要不是我帮你挡了那一枪,你早就被小日本给‘嘣’了,为此我的**中弹好几个月都上不了战场。”
赵老爷子不服地回敬:“是呀,后来还是我一脚把你**踹出去趴进臭水沟里才避过那颗手榴弹,逃脱了变肉酱的下场。”
“哼哼——今天是你生辰,我让着你,不跟你吵。”在孙子面前被老战友揭了糗事而且尚有许多把柄握在人手的马老爷子委婉地表示“谦让”。
几人进得内院的小厅里坐下。厅子不大,估摸20来平方米,中间是一张漆金木座八角嵌八宝桌,桌分上中下三层,皆可以放东西,上层摆放着一个托盘,盘中装着一只精致的小茶壶,还有几个倒放的小瓷杯。
这时中年夫妇共同托着一个大如脸盘的蛋糕进来,放在八宝桌上,把上面的茶具放在中间一层。马老爷子看着还没揭开盖罩的蛋糕哈哈笑,还像个孩子拍着手说:“终于又有蛋糕吃了,我都好久没闻过它的味儿了。”说着还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去准备喧宾夺主先下手为强了,不过中途他又缩了回来,“老赵,怎么不见静薇那丫头呀?”
赵老爷子一瞪眼,一吹胡子说:“我家闺孙女为啥要让你看见!”
两位快8旬的老人竟像小孩子一般很自然地斗起气来。中年夫妇坐在一边看着他俩,口中含笑,似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李璞玉不由嗟叹,这俩位老人还真是有趣,不知道的人谁又想得到当年他们在战场上指点江山的英雄气概呢!看似怪异却异常融洽祥和的气氛中,他仅有的那丝身为外人的感觉宛若也完全淡化开了。
老妇人说话了:“我说你们俩哪,一起合作了几十年,也吵了几十年,在营(军营)里吵,退下来了还吵,牙齿都快掉光了这倔脾气楞是改不掉。老头子,今天是你的寿日,你们就都少说一句,啊?我先去看看薇薇在干什么,这丫头都呆在房里许久了,我去把她叫出来。”
“婆婆,你坐着,让我去叫吧。”叫“巧琴”的妇女忙让婆婆坐下,自己去叫女儿。
李璞玉一时忘情之下脱口说道:“两位老爷爷那是真性情,倔脾气却铁血心。军营的人都喜欢说不打不相识,两位爷爷更是不吵不相识啊!正因为情投意合,才会无丝毫罅隙地拌嘴,交情愈深便吵得越厉害,交情也像埋藏在地下的酒一样弥久弥醇,几十年来感情之深早已无法分割,吵架也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了。虽然俩位爷爷嘴上不说,其实彼此的心里呀,像点了灯——都亮着呢。”
“你这小娃子懂啥。”被后辈说得有点挂不住脸的赵老爷子转过头去。
马老爷子却敢于面对革命的左倾错误思想,拍得李璞玉的肩头啪啪作响地说:“着哇!你这娃子说得好,上过学的小娃子果然就是不同,说话都漂亮!诶,老赵,你别不吭声呀!”见老战友甩都不甩他,他又说,“得,你就闷着吧。不就是被一小娃子说中心思了哇,至于忸忸怩怩的嘛!你看,你就不如我坦率了!”马老爷子大度地捶了一下自己胸口,以示胸襟光明磊落,直气得赵老爷子瞪着他像要干架的样子。
马老爷子如在战斗中取得了胜利,拍着李璞玉问:“你是哪家的小娃?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你的?”
“小子拙姓李,浑名璞玉,家里远在GD,目前在上海念书,所以老爷爷没见过我。”
“噗哧”,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乍现即逝,一名双手捧着古筝的女子轻摇莲步飘进小厅。
李璞玉闻声望去,只见她明眸皓齿,淡白梨花鹅蛋脸皎若云月,柳叶吊梢眉不画而自翠,樱唇微启不点而丹红,挺直而秀气的琼鼻一抹晶莹,凝眸间,星华失色,顾盼而神飞,双瞳欲剪水,似有莹珠流转,碎齿如瓠犀,香腮染酡红。乌黑光亮的柔顺发丝随肩自然垂下,露出两瓣玲珑剔透的小巧耳垂,古式淡清色的月华裙稍向外翻的衣领下可以看见一段如凝脂般的延颈秀项,肩若削成,纤腰如流纨素,束以罗缎带,十指纤纤如剥葱根。裙上纹饰处处、裙摆绣以花边压脚,裙幅拖以八幅“湘江水”,腰间细褶数十,行动辄如水纹,莲足隐于裙下,摇曳生姿,翩若惊鸿。
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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