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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绝道:“李总镖头说的不错,小素兰九成九是已经离开了素喜班,咱们走一趟,是希望能问出小素兰的去处,她在素喜班里蹲了好几年,总有几个好姊妹,咱们是话里套话,暗探口风,你张大人如是要去,先得换套衣服,像素喜班子里那等地方,大概是没人不认识我赵一绝,只要不被他们认出你是提督府的总捕快,跟我一起去,就不会使他们动疑。”
张岚道:“好吧!兄弟去换件衣服。”
独目金刚刁佩冷冷说:“赵兄,我刁某人能不能去?”
赵一绝道:“刁兄这份形貌,和兄弟同往,正是牡丹绿叶,相得益彰,不过,要委屈你……”
刁佩接道:“委屈我什么?”
赵一绝笑道:“北京城里,无人不知我赵一绝交游广阔,三山五岳的好汉,五湖四海的朋友,兄如愿暂时捧捧兄弟的场,一切听从兄弟之命行事就行。”
刁佩冷笑一声,接道:“什么,我听你之命行事,那岂不是作你的保镖吗?”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兄弟正是这番用心,只是未出口而已。”
这时,张岚已换了一件五长衫,头戴蓝缎帽子,手中握着一把檀香木描金摺扇,缓步行了出来。
赵一绝打量了张岚一眼,道:“妙啊!张大人这一装扮,全无公门人的味道,倒像一位大银号中的二掌柜了。”
张岚神情肃然他说道:“咱们的时间不多,如是要去,兄弟觉着应该早些去。”
赵一绝道:“刁兄怎么说?”
刁佩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刁某人这次认啦。”
赵一绝望望天色,道:“咱们慢慢的走,到了燕子胡同,刚好班子开门,太早了亦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我看兄弟不用去了,我回镖局子一趟,二更时分,我再到宾园来候命。”
赵一绝道:“李总镖头,查不出新科状元的下落,事情可不是我赵某一个人担,贵局如是生意大好,最好先退掉几笔,再说你李总镖头,交游广阔,我不信你没有去过班子里,打过茶围,咱们目前是福祸与共,谁也别想闲着。”
李闻天无可奈何的笑一笑,道:“既然赵兄觉着兄弟能派用场,兄弟自是不便推辞。”
张岚眼看赵一绝替自己拖住了刁佩和李闻天不放,落得个闭口不言,几人悄然行出宾园,直奔燕子胡同。
燕子胡同虽不是高等墼子,但素喜班却是这地方最大的一家班子,高大黑漆门外,挑着两盏大纱灯,朱砂写着“素喜班”三个大红字。
这时,天色尚早,两个大纱灯还未点燃,素喜班也刚刚开门,还未上客,院内一片寂静。
大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童,见客人上门,哈腰说道:“四位大爷早啊!”
青衣小龟奴,大约是初来不久,竟然是不认识赵一绝。
赵一绝挥挥手,道:“去给我通报阎二娘一声,就说赵一绝赵大爷,今晚上请两个朋友,给我准备个大房间,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
青衣小童口中啊啊连声,人却站着未动,抬头直打量赵一绝。
刁佩冷哼一声,喝道:“你小子瞧什么,不认识赵大爷,难道没有听你们老板说过,快去给我通报,再愣在这里我挖下你两个眼珠子。”
刁佩长像本已够凶恶,独目神光闪闪,更是威凌逼人,那青衣小童被他一唬,吓得两条腿一软,转身就跑。
赵一绝轻声赞道:“刁兄,这一手很绝。”
刁佩想到以自己昔年在江湖上的盛名,竟然作了赵一绝的保镖,虽然是别有所图,假做假唱,但想一想,心中就觉着窝囊,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赵一绝不再多言,举步向门内行去,一脚跨入门内,只见一个身着翠绿罗裙,翠绿衫,头插珠花的半老徐娘,急急迎了出来,一面喘着气,一面叫道:“哎哟,我的赵大爷,哪一阵香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赵一绝眯眯眼,笑道:“咱们几年不见,素喜班是越来越发达,盖了不少新房子,你阎二娘可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阎二娘摸摸鬓上的珠花,道:“赵大爷,你还记得我这老婆子,真是难得的很,快请到屋里坐。”
赵一绝一面跟在阎二娘身后走,一面说道:“今儿个,我要在这里请两个朋友,听说你们素喜班里来了几个标致的姑娘。”
阎二娘道:“倒有几个姑娘,长的还算不错,不过你赵大爷眼光太高,只怕你老瞧不上。”口中说话,脚未停步,带几人行入一个宽敞的房间里接道:“这是班子里最好的一个房间,赵大爷将就一下罢。”
赵一绝目光转动,只见房里布置的还算雅致,白绫幔壁,四角吊着四盏走马灯,房中摆了一张红漆的八仙桌,四张红漆木椅上,还放着红色绒垫子,一个青衣小婢,捧茶而入。
阎二娘陪着笑,扫掠了张岚和李闻天一眼,道:“赵大爷的朋友,自然是大有名望的人,我已叫人催姑娘上妆,诸位先请喝杯茶,我再去催她们快一些。”
赵一绝道:“不用慌,我们来的太早一些,叫姑娘慢慢上妆,我们等一会也不要紧,咱们先谈谈。”
阎二娘本待要转身而去,听到赵一绝这样说,又停下来,笑道:“赵大爷既是不急,我就先陪诸位聊聊。”语声一顿,接道:“今儿个你赵大爷来的正好,你不来,明儿个我也要登门拜访。”
赵一绝端起桌上的瓷茶碗,品了一口茶,道:“什么事?”
阎二娘道:“这两天班子里来了两位客人,银子不肯花,脾气却大的很,三句话说不对,出口就骂,动手就打,一连两晚,被他们打伤了四个人。”
张岚嗯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赵一绝重重咳了一声,按道:“是地面上的人呢,还是外路来客?”
张岚心中警觉,立时住口。
阎二娘道:“听口音好像地面上的人,不过,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赵一绝摇头晃脑的嗯了一声,道:“他们现在何处?”
阎二娘道:“两个人干打茶围,掌灯时分来,二更左右走,每次要吃要喝,却不肯多付一文钱,班子生意还好,不给赏钱,也还罢了,出手就打人,实在叫人受不了。”
赵一绝道:“他们打伤的什么人?”
阎二娘道:“两个男伙计,两位姑娘。”
赵一绝道:“今儿个叫我赶上了,算两个小子倒媚。二娘你只管放心,今天晚上他们再来,走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阎二娘道:“赵大爷肯做主,北京城里大概再无人敢来素喜班里闹事。”
谈话之间,布帘启动,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行了进来。
阎二娘叫道:“你们快过来,见见赵大爷,赵大爷是京城里,第一号大人物,只要关照一声,你们两个人就受用不尽了。”
张岚目光转动,只见两个少女,都不过十**岁的年纪,长的倒秀丽,只是脸上的脂粉厚了一些。
赵一绘望了二女一眼,笑道:“二娘,这两个叫什么名字?”
阎二娘道:“头上插红花的叫小玉兰,鬓带白花的叫作小香兰。”
赵一绝咪着眼,颔首说道:“小玉兰、小香兰,名字不错。”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语音一顿,接道:“二娘,我想起一个人来,不知可否找来坐坐?”
阎二娘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自然也是素喜班中的人了。”
阎二娘道:“赵大爷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赵一绝道:“还记得,她似乎是叫小素兰。”
阎二娘道:“小素兰?”
赵一绝道:“不错,不错,你这小玉兰、小香兰的一叫,也使我想起小素兰来,记得几年前,她还是一位清倌,时隔很久,只怕已破了身子。”他装作刚刚想起,随口探问,暗里却是极留心那阎二娘的神情。
只听阎二娘轻轻叹息一声,道:“赵大爷还记得小素兰,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赵一绝笑容一敛,道:“怎么来晚了一步?”
阎二娘道:“三个月前,小素兰被人赎身而去,离开了这里。”
赵一绝急急说道:“三个月前?”
阎二娘笑道:“看来赵大爷很惦记她,唉!你怎么会几年不来呢?”
赵一绝镇静一下心神,缓缓说道:“我不过想起来随口问问罢了。”
阎二娘道:“赵大爷四五年不见小素兰了吧?唉!丫头倒是愈来愈标致了,已算是我们素喜班中头号红牌姑娘了。”
赵一绝道:“那么,二娘怎么甘心让人为她赎身而去,那不是让人拔走了一棵摇钱树吗?”
阎二娘道:“人说婧子无情,这话还真说的不错,小素兰是我阎二娘一手把她养大捧红,但小丫头一红,立刻变了样,脾气大的骇人,钱没有替我赚回几个,客人倒替我开罪了不少。”
赵一绝道:“班子里有规矩,不听话的姑娘,总难免皮鞭加身之苦,难道那小素兰就不怕打吗?”
阎二娘道:“哎哟!我的赵大爷,姑娘红了,别说打了,骂上两句,她就要寻死赖活,闹的家神难安。”
赵一绝笑一笑,道:“这么说起来,那位小素兰是红的发紫了。”
阎二娘登时眉开眼笑地道:“说起来小素兰,这两年实是红透了半边天,就是脾气太坏了,花钱的大爷,到班子里找乐子,如碰上丫头不高兴,说不定当面就给人一顿排头,说起来,这也是一桩怪事,不少贵公子和大商巨贾,被她骂一个狗血喷头,竟还是笑嘻嘻的不发一句脾气。”
张岚听她尽扯些不相关的事,忍不住说道:“二娘,那位小素兰被什么人量珠聘走?”
阎二娘道:“一位很少来的贵公子,三个多月前吧!他来到素喜班,和小素兰一见钟情,在这里一住七天,以黄金三百两,替小素兰赎身。”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三百两黄金,这人的手笔不小啊!二娘不是又大大的捞了一票。”
阎二娘道:“如是小素兰脾气好一点,三百两黄金用不着她半年赚。”
张岚道:“那位贵公子在这素喜班住了七八天,二娘一定和他很熟识了。”
阎二娘道:“熟识倒是谈不到,因为,那位公子很怪,日夜都守在小素兰的房子里很少出来,偶尔出来,也很少和人说话,有一天遇到老身,竟也视若路人,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赵一绝道:“有这等事,二娘怎会让他娶走小素兰呢?”
阎二娘道:“如是不让她走,她今天要上吊,明天要吞金,想一想她如是真的死了,我到哪里去找回这三百两黄金?”语声一顿,接道:“赵大爷,你陪几位朋友坐坐,我去招呼一下,姑娘都该上妆接客了。”
张岚突然起身,横跨一步,拦住了阎二娘的守路,笑道:“二娘,在下还有事请教。”
阎二娘对那赵一绝十分畏惧,赵大爷的朋友,自然也不敢开罪,停下脚步笑道:“你大爷贵姓啊?”
张岚淡淡一笑,道:“鄙姓张。”
阎二娘道:“张爷有什么吩咐?”
张岚道:“据在下所知,小素兰还在京里,二娘可知她住在何处?”
阎二娘一理鬓边的散发,道:“哟!我说张大爷,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小素兰未从良,他是素喜班子里的姑娘,你大爷喜欢她,那是她的造化,如今他跟人从良,不论是做大作小,都已是良家妇女,就算她还在京里,我也没有法子找她陪你张大爷玩,张大爷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张岚心中暗道:“这老鸨母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只怕她还要放刁。”心中念转,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二娘只要能说出她住的地方,能不能玩到手,那是张大爷的手段,不用你二娘费心。”
阎二娘怔了一怔,笑道:“张大爷,这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霸占良家妇女,那是砍头的大罪。”
张岚冷笑一声,道:“那是张大爷的事,再说,赵大爷的朋友,纵然闹出事,也有赵大爷替我揽着。”
阎二娘道:“张大爷,你是说玩笑吗?”
张岚道:“大爷我很认真。”
阎二娘回头瞧瞧赵一绝,道:“赵大爷,你这位朋友是……”
赵一绝摸摸鼻梁骨,接道:“我这位朋友,就是脾气犟,二娘如若知晓那小素兰的住处,那就告诉他,出了事,自有我赵某人扛。”
阎二娘摇摇头,道:“说真的,赵大爷,我不知道。”
赵一绝于笑两声,道:“二娘,我不想在素喜班里闹事,但我赵某人请客,不能叫朋友们玩不开心,小素兰在你班子里做了几年,京里有什么亲戚好友,我不信你全不知道。”语声一顿,道:“再说,那小素兰总有一两个手帕至交,也许她们知道。”
阎二娘无可奈何他说道:“好吧!张大爷,我去给你问问。但张大爷怎知她还在京里?”
张岚道:“错不了,昨天还有人看到她,只要你二娘肯帮忙,定可问出下落。”一闪身,让开了去路。
阎二娘举步往前走,耳际中,却听到赵一绝哈哈大笑之声,道:“二娘,咱们是黑夜点灯,打铃听声,你要早去早来啊!”
只听阎二娘应道:“我阎二娘有几个胆子,敢打你赵大爷的马虎,问着问不着,就有回音。”
李闻天端起酒杯,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张岚大步行回坐位,端起酒杯,目光却转到赵一绝的身上,道:“赵兄,天已入夜,咱们时间越来越短了,希望你赵兄帮忙,成不成要早些弄个水落石出。”
赵一绝笑道:“张兄放心,兄弟是一定尽力。”
两个陪坐的姑娘,也知道赵大爷手眼通天,人多势大,很想找个机会巴结一下,但两人却一直听不懂人家谈的什么,呆呆的坐着按不上口。
张岚心头沉重形诸于色,干了一杯酒就坐下不再说话。
李闻天虽然很想把场面调理的轻松一下,但一时间,竟也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幸好是不多久阎二娘就去而复来,身边还带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的一身红,粉红罗裙,粉红衫,足下穿着一双粉红色缎面绣鞋,柳眉淡扫,薄施脂粉,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玉鼻樱唇,怎么看,也是个美人胎子,比起素喜班别的姑娘,似是鹤立鸡群。
赵一绝、李闻天,连同那心事重重的张岚,都不觉眼中一亮,六道眼光,一齐投注到那红蝴蝶似的少女身上。
阎二娘陪着笑说道:“赵大爷,这是第三代小素喜,也是我们素喜班子里的招牌,小素兰丫头去了之后,素喜班就靠这一块牌子顶着。这模样,小素兰可还得让她三分,不是我阎二娘夸口,北京城里,再想找一个小素喜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找,也得找上老斗天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她来了多久!怎么这样的美人儿,我都未听人说过。”
阎二娘道:“赵大爷你是事多人忙,我就是想找你,可也难得见了,不过,话可说话了回了头,小素喜到这里还不过两个月。”
张岚心中一动,道:“两个月?”
阎二娘道:“是的,两个月,你张大爷见过小素兰,比比看,小素兰能否及得?”
赵一绝举手一招,道:“姑娘,你过来,坐在张大爷身边聊聊。”
小素喜启唇一笑,露出一口又白又小的玉牙,姗姗走了过来,傍着张岚身侧坐下。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又转向阎二娘,道:“二娘,桥归桥,路归路,托你打听小素兰住处怎么样了?”
阎二娘笑道:“赵大爷吩咐,我怎敢不办,我已派了两个人,去查那丫头的地方。”
赵一绝道:“这等事,不敢有劳你二娘,只要你说出地名,我自会派人去找。”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张大爷,你真是情有独钟,不知小素兰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见一面竟使张大爷你如痴如狂,别忘了我还在你身边坐着,快坐下陪我喝杯酒,找到了小素兰,我再让位不迟。”
面对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张岚心里再急也发不出脾气,只好忍住心中的焦虑,说道:
“对!在下应该陪姑娘喝一杯。”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小素兰似是有着很好的酒量。自斟了一杯酒;说道:“张爷抬爱,小女子也该奉陪一杯。”轻启樱唇一饮而尽。
赵一绝挥挥手,道:“二娘,班子里正忙的时候,你不用招呼我们了,不过,一有小素兰的下落,二娘要尽快来告诉我们。”
阎二娘:“这个老身知道。”
这位久历风尘的半老徐娘,凭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已经瞧出来情形的不对,这些人不像是来此找乐子的嫖客,口里应着话,人却转身而去。
小素喜扬一扬柳眉儿,笑道:“二娘爱财,为了钱,不知坑害了多少小姑娘,她也许有罪,但她却是个很可怜的人。”
赵一绝笑道:“可怜?她吃的是鸡鸭鱼肉,穿的是绫罗绸缎,那一点可怜了?”
小素喜道:“嗯!赵大爷遇的她很可怜。”
赵一绝道:“姑娘言重了,这是从何说起呢?”
小素喜嫣然一笑,道:“我们的二娘,似是对你赵大爷十分敬畏,当着你面时,打起了精神,还有说有笑,背着你却吓的直打哆嗦,若不是你赵大爷逼的她无路可走,她怎会含着眼泪跪在地上求我。”
赵一绝怔一怔,道:“求你?”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不错,你赵大爷可是觉着有些惊讶?”
赵一绝道:“京城里大大小小数十个班子,赵大爷全去过,却从未听过老鸨跪着求姑娘的事,你小素喜大慨是红的还胜小素兰一筹了。”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你赵大爷在地面上脸大手大,门下人多,武功了得,跺跺脚城门摇晃,一个班子里的老板娘,哪里能禁得住你赵大爷吓唬。”
赵一绝未料到一个小姑娘,竟有着这等见识,听得怔一怔,笑道:“好一个利口姑娘,你对赵大爷的事,似乎是很清楚。”
素喜道:“赵大爷的名头大,北京城里有谁不知道你赵大爷。”
这姑娘利口如刀,不但听得赵一绝直瞪眼睛,连张岚和李闻天也听得怦然心动,不自觉又仔细的打量她几眼,只见她秀眉星目,脸蛋儿白里透红,美而不妖,有一股灵秀之气,怎么看也不像路柳踏花的接客姑娘。
三个人,都是博闻识人,历练有素的人物,眼睛里揉不进一颗砂子,打量罢小素喜,心里头,都有着一种感觉,小素喜不是风尘中人。
六道眼光盯着她,直看的小素喜竟有点面泛羞意,垂下粉颈儿,娇声贺道:“瞧什么?
人家脸上又没有花。”
赵一绝对张岚打了一个眼色,道:“姑娘,你把我赵大爷臭了半天,正经话还未谈一句。”
小素喜道:“赵大爷你说说,什么算正经话?”
赵一绝道:“你姑娘出身来历。”
小素喜捏捏辫梢儿,笑道:“赵大爷,沦落风尘断肠花,还有什么身世好谈,我说了你也不信,咱们还是谈些风月好。”
赵一绝笑道:“赵大爷谈风月可是谈不出好听的话,赵大爷说错了,你可是不能生气。”
小素喜道:“生气!就赁我一个小窑姐儿,敢生你赵大爷的气?”
赵一绝道:“那敢情好,我是粗人说粗活,赵大爷我想住你一宿,不知要多少银子?”
小素喜听得一呆,瞬动了两下眼睛,立时又恢复了镇静之色,笑道:“赵大爷,你说笑了,我是张大爷叫的姑娘,再说,我在喜素班和别的姐妹们有些不同。”
赵一绝道:“敢情你和赵大爷初见小素兰时一般模样,还是一位清倌不成?”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如说我小素喜清清白白,诸位也许不相信,不过,我进入素喜班,做的自愿生意,高兴了我可以来捧茶送酒,如是我不高兴,也可以歇工几天不来,如若我是阎二娘买来的姑娘,她也用不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上这来。”
赵一绝笑一笑,道:“难得啊!你小小年纪,能够向善其事,可真是有些不容易。”
小素喜笑道:“我说归说,信不信要看你赵大爷,反正这地方讲究的是花言巧语,杀人偿命,骗死人却不犯罪。”她能说会道,措词犀利,赵一绝被她几段话,说的想不出回答之言。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好厉害的口齿,不过,姑娘这一次只怕是瞧惜了人,惹的赵大爷火起来,给你个霸王硬上弓,不知你姑娘要如何应付?”
小素喜笑道:“赵大爷是地面上的头号人物,总不会和一个小窑姐闹的面红耳赤,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诸位都是体面人。”
张岚一听便觉情形不对,一个班子里的姑娘,竟把京城里头号土混儿不放在眼中,细看她神态镇静,行若无事,单单这份胆气,就不是常人所有。心里念转,口里却忍不住说道:
“姑娘这一回大概是看走了眼,咱们如是讲体面,也不会跑来逛窖子了。”
赵一绝挥挥手,要身边两个姑娘退出去,整个房间,只留下了小素喜一个人,才重重咳了两声,笑道:“我做过不少犯法的事,添一件,也不算多。”
小素喜伸出纤纤玉手,端起酒杯儿,笑道:“赵大爷,酒壮色胆,来,我敬办一杯。”
赵一绝拿起面前的酒杯,道:“姑娘貌倾众生,如想洁身自爱,就不该到这等地方来。”突然一翻五指,弹回手中酒杯,五指反扣,一把抓住了小素喜的右手腕脉。
小素喜一颦柳眉儿,娇声说道:“赵大爷,轻一点,再用力就要捏碎我的腕骨了。”
赵一绝双目神光炯炯,凝注在小素喜脸上查看,同时蓄劲五指,只要一发觉对方有反击之力,就扣紧她的脉**,但觉对方腕上肌肤,娇嫩滑腻,柔若无骨,却是全无内力反击,当下冷笑一声,道:“姑娘,你是真人不露相啊!但赵大爷不容人在我眼里揉砂子。”暗中加了一成劲力。
小素喜粉脸通红,泛现出痛苦之色,柔声说道:“赵大爷,快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小素喜已经是沦落在风尘中人,就算我心比天高,但却命比纸薄,赵大爷你如一定要贱妾荐身枕席,也该好好商量啊!”
她唱做俱佳,举动言词,无不配合的天衣无缝,任是赵一绝见多识广,心里也拿不稳是怎么回事,缓缓放开了手,道:“小姑娘,我赵某阅人多矣,怎么看,你也不但是风尘中人,咱们打开天府说亮话,你混迹于此,必有作用,小素兰现在何处,希望实话实说,我赵某先说实话,这位张爷是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快,今夜里到此外,为办一件大案子,光棍不挡财路,你姑娘如是肯帮忙,尽管开价过来,咱们也用不着再作伪演戏了。”
小素喜似乎是余痛犹存,摇摇右手腕,长长吁口气,道:“赵大爷想和我谈生意?”
李闻天接道:“不错,和气生财,好聚好散,你姑娘开个价吧!”
小素喜脸上笑容哭敛,粉脸上如罩上一层寒霜,沉吟了一阵,道:“我想先问诸位一句话。”
张岚道:“好!姑娘请说,咱们是知无不言。”
小素喜道:“什么人指点诸位到此,不是贱妾口气托大,凭三位的才智,决想不到找上素喜班来。”
赵一绝道:“关帝庙边的高半仙,一卦把我们卜到了素喜班。”
小素喜道:“哼!狗不改吃屎,果然又是他从中捣乱。”
三个人听得全都一怔,互相望了一眼,赵一绝才开口说道:“姑娘认识高半仙?”
小素喜道:“北京城藏龙卧虎,高半仙也算不得什么,咱们不用谈他了。”
张岚道:“姑娘似乎是早已知晓我等来意了。”
小素喜道:“那只为你们遇着阎二娘,指名要找小素兰,我就是再笨一些也该知道你们是何许人物。”
张岚道:“在下的时间不多,请姑娘早指点我们一条明路,”
小素喜又恢复轻松神态,笑一笑,道:“张大爷,咱们是在谈生意,谈的好,银货两清;谈不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欢迎诸位再到素喜班来打茶围。”
三个人都听得啼笑皆非,八臂神猿张岚,更是心头火发,但想一想兹事体大,强忍心中怒火,未发作出来。
赵一绝摇摇手,笑道:“这位是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我们三个的身份,都抖了出来,你姑娘能不能报个真实姓名?”
小素喜道:“自然是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还是先谈生意要紧。”
赵一绝道:“姑娘做的独门生意,我们没办法掂斤计两,你只管开口,要多少银子成交。”
小素喜摇摇头,道:“做成了这票生意,大概我已无法在京畿停留,就算你们给我一座金山,我也没法背着它赶路。”
张岚道:“那你姑娘要什么?”
小素喜目光盯注在赵一绝的脸上,笑道:“这要赵大爷割爱才成。”
赵一绝愣一愣,道:“什么?”
小素喜道:“赵大爷收藏有一块墨玉。”
赵一绝如被人突然在前胸打了一拳般,心头一跳,道:“不错,有那么一块玉,姑娘想要?”
小素喜道:“不够,不够。”
赵一绝道:“那你还要什么?”
小素喜道:“赵大爷还收藏了一面古铜镜子,镜子后面,雕刻一龙一凤,栩栩如生。”
赵一绝暗里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这丫头怎知我收存有这两样物件,右手直抓头皮,道:“姑娘对我赵某人的家当很清楚。”
小素喜笑一笑,道:“不知道贱妾说对了没有?”
赵一绝道:“也不错,赵某确然收藏有那么一面铜镜。”
小素喜道:“行啦!赵大爷如若肯交出墨玉、铜镜,咱们的生意就算做成了。”
张岚急急说道:“赵兄,找人要紧,赵兄的墨玉、铜镜,日后小弟都负责赔偿。”
赵一绝苦笑一下,道:“我明白,不过,得先说清楚。”
目光转到小素喜的脸上,接道:“赵某人交出了墨玉、铜镜,但不知你姑娘换给我们什么?”
小素喜笑一笑,道:“新科状元的下落。”
张岚道:“那新科状元现在何处?”
小素喜笑道:“我不能说,一说了,赵大爷怎愿交出墨玉、铜镜?”
赵一绝道:“姑娘,咱们的交易不公平。”
小素喜道:“哪里不对了?”
赵一绝道:“赵某人告诉你,我确然藏了一块墨王、一面铜镜,那铜镜之后,确然雕刻了一龙一凤,我赵某人收存这墨玉、铜镜,已有了不少年代,不知道你姑娘怎会知晓?”他似是自知话离了题,急急接道:“不管你怎么知道这桩隐秘,也不管这两种东西如何珍贵,我既然答应了,一定会给你,赵某在江湖上混,讲究的是义气,为了朋左,倾家荡产,在所不借,不过,要把东西交出来,你只告诉我们新科状元的下落何在,我们难免太吃亏了。”
小素喜道:“你的意思呢?”
赵一绝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你交出新科状元,我交出墨玉、铜镜,那才是公平交易。”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赵大爷似乎是有了误会,觉着那新科状元失踪一事和我有关。”
赵一绝道:“不论那新科状元是否和你有关,但咱们做主意必求公允,在下提出的不算过份吧!”
小素喜笑一笑,道:“赵大爷,办不到,我只能告诉你那新科状元现在何处,能不能救出来,那要靠你们的本领。”
八手神猿张岚一听说有了新科状元,恨不能立时间知晓他在何处,急急接道:“姑娘,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需在五更前救出人来。”
小素喜道:“我知道,张大爷,明天就是钦赐御宴的日子,新科状元要挂红游衔,不过,这件事和我无关,我已经开出了价,生意成不成要看你们了。”
张岚道:“在下愿意作保,找到了新科状元,赵兄定会把墨玉、铜镜交给你姑娘。”
小素喜道:“可惜我不能相信你。”
张岚道:“张某人向来言出必行。”
小素喜摇摇头,接道:“江湖上素多诡诈,公门中人,更是不能相信,贱妾是不见兔子不撤鹰,张大人,你不用多费唇舌。”
张岚脸色一变,道:“姑娘,得撤手时且撒手,不要逼人过甚。”
小素喜伸出玉手,挽起酒壶,笑道:“张大爷,贱妾是班子里的小窑姐,生意论不成,咱们且谈风月,我敬你大人一杯。”玉腕舒展,轻轻在张皮面前酒杯中斟满了酒。
张岚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向小素喜玉腕之上抓去,这一次小素喜似乎有了准备,玉腕一转,迎向张岚五指,张岚去势劲急,收手不住,但闻波的一声,一把锡壶,被张岚五指抓中,壶扁酒溢洒了一桌。
小素喜松开锡壶,玉腕疾缩,笑一笑,道:“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找不到新科状元,大人要如何向贵上交代?”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姑娘终于漏了底啦。”口中说话,人却一按桌面,疾如鹰隼的翻过桌面,拦在门口。
张岚也霍然起身,弃去手中锡壶,缓步向小素喜逼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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