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猴从洞里钻了出来，见这一老一少还在不知疲倦地聊着，大感没趣，独自跑到一块小石头上，仰头呼呼大睡。
韩枫儿道：“这么说，是你亲手杀了端木瑶？”
风在先摇摇头，面色憔悴，“没有，我没有杀她，直到今天，我仍然万分后悔，当初要是我狠下心来杀了她，也许她就不会受那许多的苦，遭那许多的罪，更不会落得个永世不能超生的下场。
韩枫儿道：“这么说来，你没有杀她？”
风在先道：“恩，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竟然将她交给师门处置。”
韩枫儿心头暗道：“你这笨蛋，蜀山派门规甚严，端木瑶恐怕是有去无回了吧。”
风在先道：“那时候，我满心想着师父能不能大发慈悲，将她逐下蜀山以此化解人妖两族的恩怨，谁知道，唉，师门得知她是妖族圣女后，异常愤怒，当下便将她扔进了锁妖塔，让她受了七七四十九天万妖啃噬之苦。”
“七七四十九天万妖啃噬？”韩枫儿听这稀奇古代的名字就觉得毛骨悚然。
“恩，七七四十九天万妖啃噬，锁妖塔里关着的都是当今世上最为凶险的妖怪，这些妖怪在塔中没有食物，他们就彼此吞食。端木瑶虽为妖族圣女，但锁妖塔里的妖怪却哪里理会得这些，眼见有新鲜食物送到，就像谗猫闻了腥似的。更可恶的是，蜀山门人用缚妖绳将她绑在锁妖塔的底柱上，不能动弹分毫。”
“啊？那岂不是别的妖怪便可以恣意啃噬她？”
“恩，所以你知道蜀山门人有多歹毒了吧，以前我一直以为妖和魔是最歹毒的种族，没想到人族比之更残忍十倍，百倍，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道貌岸然，结果都他妈不是东西！”风在先一时激动，竟然骂咧开了。
韩枫儿道：“这个酷刑，懑也残忍了一点。”
风在先道：“只可惜当时我被惩罚去了思过崖，那四十九天的日日夜夜，我无一不在想着她，在思过崖上，我看着纷飞的桃花对自己说，待我从思过崖上下去以后，我便同她远走天涯。她是人也好，是狐也好，我不在乎，我爱她，就算她是妖，我也一样爱她。只可惜，当我从思过崖下来看见她的最后一眼，竟然是在三昧火炉中的灰飞湮灭。后来一个要好的弟子告诉我，他说端木瑶从锁妖塔中出来的时候已是浑身血迹，奄奄一息。她原本雪白光滑的皮毛被抓扯的稀烂，九只尾巴或残或缺，最可怜的是，她九百多年的灵力呀，已经被锁妖塔中的妖怪吞噬的精光。即使如此，蜀山派竟然也不肯放过她，将她丢进三昧火炉，活活烧死，说是为了让她永不超生，以免转世为妖贻害后人。哈哈，这都是些什么狗屁，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啊！”
风在先气急反笑，笑声直入九霄，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火猴被笑声吓得从石头上面滚了下来，一脸惶恐地看着这个瞬间有些陌生的主人。
风在先道：“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自责吗？我看见她变作淡蓝色烟灰的那一刹那，我只知道我的人活着，但我的心死了。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锁妖塔。”
“什么？你冲进了锁妖塔？”韩枫儿不可思议地看着风在先。
风在先道：“我挥舞着‘青钪’在锁妖塔里大开杀戒，我见妖便杀，大的小的，统统杀光，因为他们都是杀死我娘子的凶手。待我精疲力竭从锁妖塔里出来的时候，所有的蜀山弟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他们很惊讶居然能有人能活着走出锁妖塔。”
韩枫儿道：“哇，风前辈，你可真厉害！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吧。”
风在先道：“其实有一件事他们不知道，我在锁妖塔里发现了一个婴孩。”
“婴孩？”
“恩，就在绑着端木瑶的石柱下。”
“这么说……”
“没错，那婴孩便是我和她的骨肉。”
“那后来呢？”
“婴孩受了妖气，估计活不长久了，我在他体内输入了两股真气以克制他体内的妖气。蜀山派诸多仙丹妙药，但我进不了炼丹房。我被软禁了起来，身边随时都有十数个蜀山弟子巡逻。婴孩渐渐不行了，终于有一天，我避开众弟子耳目逃了出来，将婴孩埋葬在峨嵋山下的一处隐秘的小山坡上，在旁边种上了一棵桃树，用剑尖在树干上雕刻了两个字——狐殇。然后我便离开了蜀山，云游四海，直到三年前，我才回到这里。”
风在先说完这番话，长长地吁出口气，像是积压在心中多年的阴郁，今日终于全部倾吐出来。
韩枫儿抬头看天，已是黄昏时分，但见暮霭沉沉，浮云飘飘。那一曲千年悲戕的《潇湘曲》又萦绕在白云之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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