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疏若抖了抖衣袖，仔细地找了一遍，遗憾道：“好像没有。”
赤蜂笑嘻嘻地跳下房梁，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左边衣袖，一点点往里面去搜寻，一边柔声道：“是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一窝蜂中的黄蜂，一窝蜂除了驭蜂之术外，人人各有所长，这位黄蜂最为擅长的便是身法轻功，你要跑，是跑不过他的。”
“我没想要跑啊。”楼疏若很无辜，“再说一跑不就暴露了我不是普通的小商贩，居然能引得一窝蜂的人追杀，绝对不是简单人物，我还想以后太太平平过日子。两位兄台今日造访，居然能不惊动赵家的任何人，想必是赵三公子的授意？赵三公子要什么我也明白，如果我交出来了，两位可否留下我的眼睛？”
“留下你的眼睛？”赤蜂仿佛听到了个很不得了的事一般，吃惊道，“原来你只要眼睛就好，不要别的了？那敢情好，我留你的眼睛，不留耳朵不留舌头……啊！！”他原本装腔作势地说话，抓住楼疏若左衣袖的手猛然一甩，大声尖叫起来，顺手一拧，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关节脱臼声。
黄蜂神色一寒，随手撕下几条布片裹住了手，将楼疏若的外衣硬生生撕了开来，里面就是简单的一件单衣，看起来似乎是很平和无害的样子。楼疏若的一只左手被拧脱了手肘关节，小臂呈着很奇怪的角度荡在上臂之下，另一只右手却抬起来作西子捧心状：
“别这样，我会误会你有奇特的嗜好的，要脱衣服不能好好脱嘛，我又没几颗纽扣在外面……”
黄蜂冷哼了一声。裹着布的手扶上他的右手，又是一声清脆，看着他那只右胳膊也晃荡了下来，冷冷道：“有毒没有？”
赤蜂早已运气查探，此刻将刺在手背上地细针拔下，气吼吼地道：“伤口有些发麻。”
黄蜂两手上伸，握着楼疏若的肩膀，平平地道：“解药。”
“就是些麻药，没有解药。”楼疏若咬着嘴唇。兀自笑道。“肩膀就省了吧？我比较不耐疼。说不定疼得狠了就忘记我应该记得的事情了。”
赤蜂的样子看起来是很想再赏他一掌的，可惜终究是已经吃过三次亏，不太敢，况且还有人在等着，向黄蜂使了个眼色，黄蜂点了点头，从怀里取了几根透明的丝线出来，穿过粗长的银针，穿过楼疏若衣袖上的手肘处，又比弄了几下。道：“可以了。”
楼疏若两眼亮晶晶：“为什么不直接穿在血肉里？”
赤蜂讶异地看着他：“原来你喜欢这些东西穿过血肉？那我还真没想到。不过不行，穿过皮肉的话，会留下痕迹。“好吧。”楼疏若仿佛已认命，道，“那么请问你们这样穿衣袖是要干什么？难道良心发现要给我补衣服？”
赤蜂很“嫣然”地一笑，柔声道：“楼公子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傀儡之术？”
他话音刚落。黄蜂便在楼疏若身后推着他直直撞上房门，将房门都撞得横飞开去，轰然一声巨响地倒地。赵海英家地老管家闻声过来，还没在灰尘飞扬中看清楚物事，便被一掌打得一口血箭喷出，倒地之前，却尚能隐约视物。那双一黑一蓝异色地眼睛在一片昏黑地眼中显得分外显眼。
“原本。若是穿过血肉的话傀儡控制起来更方便些，可惜那样留下痕迹太明显。但是只穿过衣袖的话，控制起来又不能得心应手，所以，折中起来，只好先拧脱了楼公子的手臂。”
赤蜂凑在楼疏若耳边轻声温柔地说道，手一扬，打飞了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一个小丫鬟。
楼疏若额上汗珠细密渗出，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耳中却仍是听到倒地惨叫声不绝，过得不久声音停止，自己整个人又被人提了起来，一路飞快行进，这位黄蜂的轻功果然是一流的。行进之时，尚能听到掌击惊呼声不绝，他咬得下唇流血，却又听到赤蜂凑到耳边来柔声说道：“楼公子怎么没兴趣睁眼来看一看？”
楼疏若侧头避开他的嘴，低声道：“这笔帐，我会替他们记下。”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说话，也是第一次如此憎恶地说话。什么“坏事做多了小心遭报应”这种话，连说都已经不屑说，这笔帐，他会自己讨回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过了十八岁，就已经不会相信了。
赤蜂怔了一怔，忽然哈哈大笑，又是柔声地道：“说得好，我真是忍不住……”说着手指便抚上他的右眼，轻柔柔得慢慢加力，临了又忽然放开，“这只眼睛，我真是太想要了……”笑语间，又是几声骨裂倒地之声，良久之后，方才断绝。
等再无其他人声，又仿佛是去了偏僻路上行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三人停住脚步，楼疏若方睁眼，看着眼前锦衣挺括的青年，喃喃地道：“四十二个……”
赵海芸皱着眉头，道：“什么四十二个？”
楼疏若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赵海芸与赵海英或者海苑都不同，整日板着一张脸，皱着一双眉，严肃得叫人望之生畏，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却还是少有人敢于接近。他想了想，又忽然笑道：“多年不见，海芸兄居然还是这样一副棺材板脸，实在可敬可叹……”
赵海芸也不搭腔，从黄蜂手中拎过他地衣领，手一挥，楼疏若便听到了一声清晰的“扑通”，然后凉水浸透了全身，耳中一片混沌，口鼻都被灌满了水，偏偏双手脱臼使不上力，根本无从挣扎，只有脚往底下乱蹬，许久都没有触到底，沉沉浮浮了不知多久，才有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拎上了水面，手往水中一抓，几只瓶瓶罐罐丁零当啷地被甩到了岸上。
“果然一回生二回熟，在莫兄这里不想吃亏的话就得先卸了你手臂，再把这些有趣的东西全浸出来才行。”赵海芸低低地道，“感觉如何？还有别的么？”
楼疏若呛了一口水，笑道：“大热天的浸浸凉水真是太快意了，赵三公子当真是善解人意地妙人。”他这时才有空抬头看看周围环境，只见黄昏将近，四周枯木林立，围着这里的一个小池塘，真是太荒山野岭的模样了。
“这里看着还眼熟么？”赵海芸淡淡地道，“既然回来了，不把旧地都重游一番，不是可惜了么？”
“熟悉熟悉太熟悉了。”楼疏若赶紧点头，“想当年我还处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年龄，到了这里以后终于练成了沉石落乌鸦，闭门羞麻花神功，因此对让我神功初成的此地，实在印象颇为深刻，难以磨灭……”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抓住他头发的手一松，于是又掉了下去，偏偏这次还在说话，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
等再次被拉上水面时他含了一口水，憋得两颊鼓胀，忍着没喷，又稍微低个头吐掉，然后开始念念有词：“佛祖观音玉皇大帝……”
赵海芸眉毛一抽，忽然觉得面颊上一凉，一抹，居然是一点鸟粪，楼疏若看着他哈哈大笑，然后在下个瞬间又被按回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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