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浅 第十二章 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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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安京要说大小,还是很大的,但要说它小,也的确很小,因为举目整个钧国,都不会再有一个地方的消息比京城里的消息传得还快,任何消息只要一出,就仿佛能在刹那之间到达京城的每个角落。
所以,很自然地,不到一天功夫,就连城门口的乞丐也已经知道了皇上要立皇后了,立的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女将军,有几个老大人恨不得去上吊,都跪了半天了;皇上说这事不能迟,所以立刻着人准备,只怕不出几天就得大婚,怎的会如此仓促;这事反正也不关普通百姓的事,但是听说未来皇后碰巧认识了一个很会调弄脂粉的人,此人颇得未来皇后欢心,已经举荐给了皇上,这是什么人哟这么有福气;你不知道了吧就是以前疏影阁的那个,记起来了没,长得妖形妖状,眼睛还一黑一蓝邪门得紧的;天哪那个人竟然还是杀了赵家几十人的疑凶,可是未来皇后又亲自作保说当日他正给她梳妆来着,不会是他……哎,皇家的事,还不都是皇家说了算,咱们还是不搀和喽……
等街头巷尾把这些事议论得差不多了,皇城那边闹得沸反盈天的场面总算缓和了一些,几个老大人也不哭着闹着要去寻死了,于是皇帝两道圣旨下来,一为大婚立后,二是将那位莫名其妙得了皇后欢心的人封了东阁大学士。(注:东阁大学士此名因到明朝才有,本文架空,借用名称,请忽略朝代)
其时官职之中有六个大学士,官阶为正一品,不过其实大部分是闲职。用来走后门,安置老功臣老贵族,所以常常有所空缺,六个里只有三人四人的情况很常见。而东阁大学士一般都为太子太傅,然而此时皇帝并未有子嗣,这个东阁大学士就更是闲置中的闲置,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个跪了半天的老大人悻悻地回去,瑞香浅笑着拍了拍礼部尚书海良大人的肩膀,道:“海大人。您为国尽忠。那是无可厚非的。只是这朝廷嘛,亦是水至清则无鱼,便放条鱼进来搅乱一池浑水,又如何?”
海良平日为人最是严谨端方,此次也是反对得最厉害,此时已经懒得再费唇舌,淡淡道:“陛下立云将军为后,尚可说是以防日后藏仪妃子扰乱后宫,然而立这样一个来路不明地奸商为大学士,老臣不敢苟同。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然而陛下主意已定。老臣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此人日后千万别犯在老臣手上,老臣绝不会姑息。”
瑞香又是一笑,点了点头,亲自送了他出去。
还未谋面便被无数未来同僚敌视了的楼霉星坐在刚赐下的官邸里面,斜睨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紫色官袍和金鱼袋,再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三品以上官员才得紫袍。赐金鱼袋,所以怎么说紫袍都是让人艳羡的东西,可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官袍难看得要死。一品学士,其实就是个闲职,况且就这么个闲置还是靠讨人欢心得来的,怎么想都觉得陛下在往昏君方向发展,而他楼疏若更是从今天起就是个十足十的佞臣。所有条件都符合人们心目中的佞臣形象。南木过来传话时还顺带了一句:“明日别忘记上朝”。把楼霉星愁得发傻,根本没上过朝谁知道要怎么搞。他要站哪里?站错了事情就大了。等楠木走了,他才想起他都忘记问南木,请问太和殿怎么去……
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这什么什么学士呢?
可是……这么傻冒的事情看起来竟是自己心甘情愿选择地。
正在他长吁短叹地当儿,外面地家仆已经来报说:“大人,太常寺卿大人求见。”
楼疏若一口茶含在嘴里不知该喷该咽,半天后还是咽了下去。早知自己这样讨得陛下“欢心”的佞臣会很快招来一堆同类,却不知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他咳嗽几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快请快请。”
太常寺卿大人大名魏朱,楼疏若迅速瞄了一眼南木事先给的众位大人名单,险些又一口茶水喷出来,喂猪这名字当真非常不错非常有内涵。
他一口茶水喷完,喂猪大人也进来了,长得很对得起他的名字,而且不出所料地手里拿着个无论颜色形状还是包裹都很暧昧的东西,一来就将那盒子往桌上放,对楼疏若那异色眼睛的惊讶也一闪即过,迅速笑容可掬道:“楼大人初来乍到,以后便为同僚,魏某特来看看楼大人有何需要,略尽绵薄之力。未及准备,只这份薄礼贺楼大人飞黄腾达之喜,楼大人可别嫌弃。”

楼疏若在心里想了一遍“兄弟你真直接”,脸上也得作出假惺惺的正经模样,道:“这可不成,楼某刚来,理应是我去拜访各位大人才是,怎么能让魏大人特地走这趟,还破费如此,实在惭愧惭愧。何况,我朝早有律令,私下受赇,这个……”
“小小礼物,怎能说私下受赇?”魏朱也正色道,“魏某只是听说楼大人擅长调弄些小玩意儿,才特地搜罗来的,都是些小物事,丝毫够不上赇之一字。”说着他便打开了包裹,从里面取出几个精致小瓶来,道,“这都是内人也看过的东西,毕竟魏某对这个……还不是很懂。”
楼疏若抬眼看过去,一个胭脂盒子打开来,里面折叠着一条四方帕子,摸上去滑如凝脂,颜色鲜艳明丽,抖开来,各个角上都绣了一朵玉兰花,似乎是有名的京城第一绣房一年只出一匹地胭脂缎子,价格定然不匪;一个水粉瓶子打开来,里面都是拇指大小的珍珠,难得的是色泽匀净,至于头油瓶里放的酒脂,眉黛里隐的紫金麝香墨锭,唇脂盒子里的龙井茶,这些盒子器皿瓶子里面又都衬了玉石,林林总总算下来,少说也价值上万两银了。
……喂猪大人你真有钱想必平时猪喂得很多。楼疏若默默地想,转而有狠呸了一声,老子才不是猪!
面上却还得装着笑意满满,道:“难为魏大人想得如此周到了。”
他口风松动,显然是愿意收的,魏朱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又开始客客套套,寒暄起家常来。
楼疏若随口应付,他本身说话速度就慢,因此也没说上几句,敷衍功夫甚好,魏朱竟然越说越兴起,忽然又说道:“楼大人真是一表人才,下官家有小女……”
楼疏若噗一声又把茶水喷出来,道:“可曾许了人家?没许地话,我认识一个姓白的公子还不错……”
魏朱讷讷的,也知道这位楼大人这是婉拒了,却见他又一口水含在嘴里表情诡异,一时倒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楼疏若胡诌到姓白的公子,便忽然想到若是这位魏朱大人的女儿也叫魏朱,那位白家老爷正好有个姓蔡的夫人于是儿子叫白蔡,那么白少爷和魏小姐以后的孩子可以叫白菜喂猪,想得憋笑快憋爆,然而魏朱大人眼见还是不肯走,幸而外面总算有人来报说:“大人,礼部尚书大人来见。”
魏朱一听便起身告辞,前脚刚走,后脚礼部尚书海良已经进来,一见楼疏若面便叹道:“国之将乱,必生妖孽!”
楼疏若左看右看,最后只得指住自己地鼻子道:“这个妖孽莫非是说我?”
海良又摇头道:“装模作样,妖魔小丑。”
楼疏若笑道:“海……大人是吧?今日在殿上跪了半天又大闹地人是不是你?礼部尚书深知礼仪,想必跪的姿势也与众不同。”
“老夫……”海良一想那样跪着求陛下地确与礼不合,不由得老脸一红,然而听到那句“跪的姿势也与众不同”,不由得怒发冲冠,冷冷道,“不过为人臣,自然要尽职尽责,说出的话陛下肯不肯听,却又是另一回事。老夫今日到此,只不过想瞻仰一下阁下尊容,看过了,老夫便也可以走。不过再提醒楼大人一句,请务必谨言慎行,若有什么错处被老夫拿到,老夫万不会放过。”
原来是看我的尊容……楼疏若想着赶紧诚惶诚恐地鞠躬:“小可明白明白,多谢大人教诲。”
海良过来没头没脑地骂了一顿之后便拂袖而去,楼疏若手指在名单上弹弹,也叹了口气。今天来的这两人,行事应该并不在那位陛下的意料之外。也就是说,其余隐藏的东西,才是需要他去认真挖出来的。佞臣啊佞臣……想着便又叫了人来,将那一盒子礼物拿下去存放起来。既然要做佞臣,任谁敢拿礼物来,他便得敢收多少。
“钱啊,宝贝啊,巴结啊,赇赂啊……还有口水啊。”楼疏若往椅子上一靠,伸出根食指来摇啊摇,“都来吧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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