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蛊？”杜青宣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道。
决音也沉默，良久才道：“献祭之蛊。”
杜青宣与海苑同时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问道：“什么？”
决音不再回答，她自己心中尚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这一着走得究竟对不对，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见他半晌没有特殊反应，将重新盛来的半碗参汤慢慢喂下，发现他已经能够吞咽，心知蛊母已经起效，不由得心中欣喜。
“献祭之蛊，究竟是……什么东西……”杜青宣终于忍不住问道，蛊在他的心目中始终是害人的东西，这样随便将蛊喂给楼疏若吃下，怎么想都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献祭之蛊是许多蛊术名家毕生的得意之作，我也只饲着一颗……原本以为没有机会用了……原本这个是用来为人续命的，在人体内活动时，会以己身心血保持人血液温暖，一时便不得死，到了它自己心血枯竭之时，便自然死亡。”决音仿佛在斟酌措词，“便是这种献祭……用这样的蛊，哪怕是给刚死的人吃，都会让死人瞬间回暖，并且经由蛊虫而进食……而续命。”
“难道就不会有什么隐患么？”杜青宣听她说得更加毛骨悚然，一说到蛊便觉得像是有条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痒得人忍不住胆战心惊，他打了个寒噤，不由得回想起那个说话妖邪，不挤兑他就好像浑身不舒服，哪怕是好心救人也要说几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噎人的楼疏若，若是当真变成了任由蛊虫操控的傀儡。该是一件多么恐怖和让人难受的事。
“我想，至少，我不能让他变成死人。无论如何，都要保着他的命直到有人能救他，对不对？”决音目光温柔，手下意识地伸出去理了理楼疏若地鬓发，“献祭之蛊从来不是用来害人的，但是也许有点隐患……为了辅助蛊虫在人体内的存活，需要定时给它饲料。”
她说得轻描淡写。浑不理那饲料二字杜青宣与海苑满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继续道：“蛊虫会在人体内自然死亡。不会有隐患，但是它需要的饲料……那种用几种普通药材炼成的药，据以往试过的情形来看……”
她终于有些嗫嚅，期期艾艾地不再流利说下去，转眼见杜青宣与海苑一脸的急切，才轻轻吐出几个字：“可能，会成瘾。”
上佳的榧木棋盘，玉石雕琢成地棋子，拍在棋盘上时，发出清脆地声响。
瑞香下了一颗白子。道：“多闻藏仪尚武，不料皇子你也下得一手好棋。”
万俟淡淡一笑，他地神情一向是淡淡的，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哀乐，便也叫人无从推测他真实的意图，代藏仪国君主持国事的皇子，果然非池中物。
“陛下的棋也下得很好。不过侥幸执黑。”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倒像是个软钉子。
“明日便是婚期，只盼皇子不要嫌弃我钧国怠慢了令妹。”瑞香浅笑道，“公主金枝玉叶，朕得娶公主，心中也甚觉受宠若惊，惶恐不安。”
万俟淡淡地又下一子。道：“陛下客气了。”
过了一会。他仿佛刚刚想起来一般，问道：“对了。上次在我五行阵外大摆丝竹阵的那位大人，想必也是贵国的国之栋梁了？”
瑞香笑道：“过奖过奖，不过是一位小臣，难得皇子记得他。”
万俟轻轻“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瑞香面上依然笑着，心中却不免打了个疙瘩，楼疏若本就与藏仪渊源非浅，他虽然从未向楼疏若求证过，但凭自己推测，楼疏若应当曾叫做“万俟栩”，与万俟姓皇子有大大的关系才对。眼前这位万俟看起来却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似的，也不知是演戏演得太好，还是自己原本就推测错误。
不过说起来……地确是好几天没有见到楼疏若了。
“朕忽然想起却又好奇了，破五行阵的，到底是什么人？万俟想了想，道：“实则我也不知。据摆阵之人言，是位无名小卒，即便说出名来，陛下也不一定认得。真正的高手总是藏于民间，贵国民间卧虎藏龙，我们也都是敬佩的。”
他说话滴水不漏，瑞香心下叹息，终于绝了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的想法。
却听万俟轻声道：“叫吃。”
瑞香一怔，定睛看时，自己的白子被吃了一片，眼见是要输了。
他将手中棋子丢入棋缸，道：“认输认输。”
万俟微微一笑，道：“承让承让。”
有些沙哑的女子声音忽地传过来，万俟脸色微微一变，道：“哪个许你随便跑出来地。”
万俟翮不耐烦地撇嘴道：“你要我躲在寝宫中干什么，绣花？”
万俟嘴角微翘，瑞香倒是大方笑了出来，道：“公主请坐。”
万俟翮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道：“听说钧国的民俗，婚礼之前男女不可见面，否则不吉，是不是？”
“那倒的确有这规矩。”瑞香道，“不过公主乃女中豪杰，便不须拘这俗礼了。”
“那就好。”万俟翮对于这个说法很满意，将瑞香从上打量到下，这么多天来她也的确是第一次这样好好地仔细打量自己的未来夫君，看得肆无忌惮，不久道，“陛下，你看起来好眼熟。”
“嗯？”
“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你。”万俟翮托了腮帮，有点冥思苦想的样子，“可是我没有来过中原，应当不会见过什么中原人啊……为什么竟会看你眼熟，总不会是来之前见过的那几个官……”
瑞香心头一突。明瑶长公主当年是在藏仪当过皇后地。他相貌本就清秀有余，人人都说他长得像娘亲多一些，然而……与生母聚少离多，他也从未有过将自己与明瑶长公主地容貌比较的心思。现在想来，只怕万俟翮觉得他眼熟，便是因为明瑶长公主罢。
他也不回答，轻轻将这事揭过，转移话题道：“公主在我钧国还习惯么？”
“还行。”万俟翮老实答道，“就是女人都太脂粉气，没劲得很。”
瑞香莞尔，继而想起那个“很脂粉气”地男人，重又坚定了要让白少涵去看一下楼大学士近况的想法。
“公主做了我汉家皇妃，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不自在，尽可叫他们迁就你。”瑞香温和笑道，“若是喜欢耍枪弄棒，平素去军营玩玩，也是可以的。”
万俟翮两眼发光，很是感激地看着他，道：“多谢陛下。”
瑞香回以一笑。这位公主尚算直率，所以目前来说，先博得她的好感和信任，也许是试探的最好办法。
虽然这样充满算计的关系，对谁来说都不太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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