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56 双子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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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金银二人收下一堆兔子面具后。遭到奇装男人的恶言警告=
迪墨提奥觉得自己惹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挂满骨头、直立行走的熊。
一个麦色男人块头巨硕,钢发如绳,身穿骨袍神秘古朴,起码上百公壶重,手里却拿着一把相较体形来说更像牙签的剑,朝他怒气冲冲。
骑士剑?一瞬间,迪墨提奥也为那把贵族剑的优雅纤张和它主人的魔幻狂野走神了半秒。
骨袍以骨佩串缀,男人每下举手投足,都晃晃荡荡地作响。他不但风格混搭,厚唇一咧,黄黑色的齿缝也宽如河马,叫似咆哮,听不懂也能猜得出他正在发出警告。
幸好,迪墨提奥弓弦般过直的鼻子帮了个大忙——他看上去就像一头落单的金羊,眼神纯正无邪,流lou着为捍卫男性尊严才摆出的警备姿态,手紧握剑柄也没有拔剑。自知人多势众,土人决定网开一而,仅仅发言警告。他步履沉重地拖前两步,“牙签”高伸。几乎要戳到金发青年的鼻梁上。
迪墨提奥保持镇定,脚步后退,悄悄走出了对方影子的包围圈。
丝罗娜与唐尼跟随银翼赶到,正好看到迪墨提奥在跟一个小山似的巨人对峙。他俩彼此神色严峻,较量着气势,周围群众极有默契地袖手旁观。也许是发现迪墨提奥语言不通,头人模样的骨袍者反而更像一头年轻公羊,以半好玩、半严肃地展示着自己的勇武,并不着急想伤害他。
“兽司大人,”唐尼侧耳聆听,“是什么令您动怒?”
瞎子的本地语居然还挺流利,骨袍男脸色稍松。“兔神使者,咱们不欢迎你们!伟大的神子,鹰之子伊戈尔,已经禁止所有人到你们那儿走月亮,也拒绝你们任何人来播种!”
丝罗娜和同伴们来自西地,听不懂这场对话。他们只是看到唐尼不管别人如何生气,始终保持耐心微笑。
“这里没有兔神使者!他们只是西来的贩子,俺是新向导,甚至还来不及告诉他们什么是兔神。”唐尼根据银翼的片言只语,迅速还原了冲突。“战神作证,月亮见证,这绝对是一场误会。”
“贩子?”骨袍男狐疑地反问。他长剑一缩,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眼珠黑白分明地转着。“咱们欢迎贩子。但是他们太像那里的人,会引起麻烦的,赶紧走吧……”
“熊司大人。您的宝剑哪里来的?”
达尔拔开几个本地人,从天而降。他本地语说得极为生涩,甚至有些怪里怪气,骨袍男马鼻子傲慢一喷:“不关你事!”
“您卖剑吗?”
“不卖!”
“熊司大人,俺要买这把剑,您出个价。”达尔语气诚恳。
“你是兔崽子?!”熊司警惕地瞪着这个发眸鲜艳的男人,感觉被莫明其妙的要求冒犯到,举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恼怒的弧线,激起一阵七嘴八舌。丝罗娜正想高声询问状况,又有个光膀女人走进圈子。
她是现场目测体重最大的女人,肩垂黑羽织披,头顶尖船乌冠,绘着几朵白色碗花。红扑扑的脸被河风吹得发光,与其说胖,不如说特别强壮,不高大却结实如垒。一张口,满嘴牙又白又硬,活像抛光过的圆石。
“熊,卖给俺,”女人浓眉大眼,肥厚的手豪爽一摆。几个宝石戒指闪闪发亮,“给个价,这是朋友。”
“虽然您是尊贵的黑鹰,但熊不能答应!”熊司只是挣扎了一小会儿,立即粗声粗气地回绝:“俺不但是熊脑壳的熊司,也是鹰部第一勇士。俺需要一把勇士才配拥有的宝剑,就算神子,俺也不卖!”
“如果这是命令呢?”黑鹰司大咧咧地一叉腰,手臂隆起的肌肉无疑能锯掉一棵树。
“您虽然是黑鹰司,但俺也是神裔勇士,不怕您!”
“嘿,刚刚还骂别人是兔崽子,现在倒承认自己的种……”
“黑鹰,你怎么能脸朝门外地说话?”
虽然人们已经让开一条道,那个四五十岁的瘦男人却没有走过来。本地人并不留胡子,他面目模糊,表情苍老,装束与黑鹰司几乎一样,但颜色相反,白帽绘着黑花。
“白鹰司大人……”达尔略感吃惊,唐尼听得眉头轻皱,不懂本地语的几个人,无奈地参观着这些本地人个比个怪地出场。
“白脑壳就不要干涉咱们黑脑壳的事。”黑鹰司故意不回头看看谁在推波助澜。
“白鹰见证!”熊司像得到强援,腰杆一挺,更加理直气壮,“反正俺不怕你,你不能在这件事上命令俺。”
“熊,别受占木那家伙挑拔……”
“真正的黑鹰司是你老公,他已经长眠。”熊司抡起还没入鞘的剑。烧火棍似地一抽地面,发出恼羞成怒的尖哑声音。“你阿夏不过是一头永远飞不上天的鹰,就跟痴肥的鸡无疑!要夺走勇士的武器,就等于夺走他的生命!”
女人气得跺脚,脸庞像跳蚤吸饱血,红得发紫。“你想挑战※not;※not;——”
“俺要向您挑战!”达尔接过话茬,高傲地抽出腰间宝刀,“熊司大人,俺向你挑战,武器就是赌注!”
“这把剑是星星的碎片!”熊司轻蔑地笑了。“送剑的说……”他突然瞪眼出眶,看着身上一根最粗的兽腿骨被无声无息拦腰削断。断骨清脆落地,中空的缘口十分平滑。
熊司兴奋地矆着他生平仅见的短剑——它在达尔手中,样子像把怪叉,灰身布满涡旋,仿佛神开在银树上的一朵朵圆花。他听见自己喉咙响亮地滚了一下。
“如果是这把小刀呢?”达尔甩了几下花活,把银白杨的眼泪和熊司的贪婪一起耍在股掌之间。
丝罗娜快沉不住气了,银翼一把按住她,脸上心事重重。唐尼同样欲言又止,顺手碰了碰几乎想挺身而出的迪墨提奥。
熊司梗起脖子,侧着身,僵硬地从达尔跟前走过,仿佛一个陀螺绕着轴心来回地转。他自己加上骨袍实在太重,虽然学外来人穿有靴子。仍然每步都踩疼了大地。达尔不为所动,既没有退缩,也没有进攻,就那样纹丝不动的站着,眼里血色渐浓,阴沉地盯着熊司。
“给他也拿个盾!”
熊司招呼出几个男人,合力帮自己拖袍,lou出贴身皮衣。那皮子有点蔫,很像年久失修的老墙。但是他本人立即像一头棕熊挣拖了束缚,精神抖擞地把身体绷成了弓。

达尔扯掉皱巴巴的旅行斗篷,lou出紧身紫衣。这一比。便有些惨不忍睹。唐尼替丝罗娜翻译那些好奇的议论,有人说他苗条得山豹,脊梁脆弱得一打就断;有人讥笑他那些曾令银翼艳羡的肌肉,不过是可口的肉馒头。
达尔的利齿,就是那把开叉短剑。熊司手里的骑士剑十分漂亮,剑墩是朵涂金的月桂花,护手犹如一圈桂叶冠,轻轻渗着绿,剑身花纹则让丝罗娜想起了星辰碎雪。
“你们住手!”黑鹰司气争败坏,她周围的人却急速地让出一大片空地。
熊司咆哮跃起,把剑当刀劈,但谁都觉得他两根光膀如果直接抡,肯定要比腰细脚小的剑更具威力。达尔和短剑都埋伏盾后,曳步而退。长剑与短剑相撞了几次剑身,完成试探。他两手发麻,审时度势后立即转着圈继续退,熊司不断调整方向,处处追赶。他挥出好几剑,皆划到了空气,达尔每次都灵敏地跑出他的攻击范围,到处上窜上跳,还有一次差点害长剑砍到黑鹰司身上。
黑鹰司迅速与丝罗娜归堆,指手划脚嚷嚷起来。
“他想消耗熊的体力是痴心妄想,”唐尼文绉绉地给大家翻译,“熊有兔神使者的血统,气力源源不绝。”
“达尔,尽量速战速决!”银翼神色一凛,大声喊道。
观众们的吆喝声越来越小,因为剑风盾影把打斗场地犁得越来越大。熊司发现追不上对手,干脆不费劲开追,反而跟达尔并肩而行,相距了七八步。丝罗娜从小看他人练剑长大,还没见过这种阵势。像看穿她的疑惑,迪墨提奥简短地提示道:“像羚羊。”
可不是么?丝罗娜思绪猛地穿过时光,回忆起皇宫另一个世界里几乎每日上演的决斗。珍苑里的公羚就是像这两个男人,互相迈着正步,暗里使着劲儿。一言不发,似乎只要有一声口令,它们就会突然把角纠缠到一起,正式展开拔河。
她紧张地抬手,无意中触及一直压在肩头的那点儿重量,突然发现银翼手凉如水。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泰然。唯快不破,唯力不破,她听到他在喃喃。
“呀——”惊呼声把少女唤回现场。达尔冒险作了次进攻,试图用蛇信似的折剑器去卡长剑。剑是给卡住,没料到熊司不笨,盾抵盾地去推他,像推一堵城门。达尔撞得歪歪扭扭,脚步凌乱,两把剑互相撕扯,尖叫,彼此滑拖,两人也退出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长剑乘势一挥,盾牌就矮了半截。一下,两下,三下,圆盾变成一块驴啃过的饼。
冲击力把达尔摞倒,残盾拖手,挨着地面旋飞出去。滩石硌人不浅,痛苦使劲在肉里摇晃着骨头,他只能咬紧牙关,卷身继续滚。熊司暴风骤雨地追砍,不吝剑力,剑石相摩,火花一团接一团,屡屡只差一线,达尔便会血溅河庭。
“借剑给他!”丝罗娜冲口而出。
“只怕他不要。”迪墨提奥沉重地说。
达尔浑身吐起舌头,身上衣料就像被掐破了好几处皮的葡萄。他滚进一片哄笑声,看到无数只脚,有人想出脚踢,结果反被他抓住小腿,借力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熊司得意洋洋,像个胜利者那样以剑击盾,不停招呼鼻青脸肿的对手赶紧再斗。
熊司力度不比小公主弱,手脚更长,还天生野兽直觉,更没有囿规手软的缺点,达尔宁愿面对一头真正的熊。他交剑于左,吐口血沫搓了搓火辣辣的右手。
熊司发现他视线在自己脸上微微挪了一格,下意识摇摇脖子,突然甩下几抹头发。达尔走近几步,挑衅地一笑,短剑跳回右手,左手突然抽刀,在空中一转。
不管战势如何激烈,两双眼睛都紧盯彼此。达尔刀身扭得极妙,阳光撞到雪花刃口上,猝不及防反射入熊司眼里。趁对手目眩神迷,达尔佯装刀劈头顶,引诱盾牌上挡,身子却横里一缩,脚步交替,短剑探往长剑,再次卡住剑身!
刀口咬了口盾牌,立即拖手弹向天空。达尔双手紧握短剑,孤注一掷地一拧!
熊司尖声一吼,吼声里充满愤怒,高举被折断的宝剑,狠狠ha向达尔胸膛!
达尔毫不犹豫扔开短剑,就像算好了每一步,反跪之际两手握紧熊司手腕,却不是阻止,而是帮他刷一声穿透了自己的肩膀。
丝罗娜提心吊胆得太久,此刻终于冲了出去,把熊司远远推离达尔身边。熊司被一股十三岁后再也没体会过的冲击力掼倒,简直跟遇到另一头熊似的。他如梦初醒地坐起,自言自语道:“她才是兔崽子。”
“熊,”黑鹰司怔怔地劝道,“够了。”
“是他使诈!”熊司嘟囔着,捡起断刃时想去拔剑,却看到对方身边站满了人。他迷茫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是赢了还是输了。如果是赢,但剑断了,如果是输,对手又正奄奄一息。他似乎中了一个计。
“别、别怕,反正得有个窟窿,我帮他准确点。”达尔衣服变成了紫红,丝罗娜不敢看伤口,更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才是原来的颜色。紫杉骑士从眼**里看到一张脸正努力地不想哭鼻子,他勉为其难地挤起点嘴角,含糊不清地笑道:“只是穿透了肉,没伤着骨。”
“告诉我,这招是向我学的?”银翼没好气地说。
“帮我带,断剑……不是要你拔!”达尔想笑,却反而五官扭曲,大口大口喘着气。“它砍出齿来了。”
迪墨提奥低声问:“到你朋友家疗伤?”
“……现在不行了,到河对岸去。”达尔居然挣扎着站来身,即使不能完全挺起胸膛,也坚持不让别人扶。他拔了把头发,令它们变成更加骄傲的金红,又任由断剑像把直角尺那样挂在肉里,反而更像个立体勋章。
“我不是男人,kao着我。”丝罗娜机灵地挨紧达尔,脸上充满仰慕的微笑。她眼角余光早就瞄见几个男人在那里捋袖挥拳。“都别回头,尤里斯,你去找依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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