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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是个很怕事的人，除他的教学和分管的事以外，他的哲学是能不听的尽量不听，能不看的事尽量不看，能不管的事尽量不管，人们说他“树叶掉下来都怕打破头。”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殷铁珊工作变动的事。
殷铁珊看出了顾飞的怀疑，笑笑说：“我已奉调到天堂曹达处工作了，还兼在天堂中学三个班的语文课，挂个副校长的虚职。今天刚回来，明天就要去上班了。特地来看看你，也请你和同事们打个招呼，我来不及一一去看望他们了。
顾飞很兴奋地说，祝贺，祝贺，在这么一个特殊时期，恢复你的职务，是向你表明、也向同仁们表明，现在你的名誉巳经恢变！实得恭贺，实得恭贺！
殷铁珊问：“学校里的同仁都好吧？“
“绝大部分是好的，也有少数不好。蒋松林、李长贵前天抓起来了，据说他们是本镇中统的负责人。平时我们没有察觉到，好象教课还比较认真，与教师同学的关系也是蛮好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记得这个蒋松林还曾经向我反映过徐伟国的什么事，说徐伟国是国民党太湖地区分部的书记长。我对他说，在学校里只要把教学搞好，其他事我们不管你也不要管，原来他自己也一路货。他是故意设套要我去攒的。亏得我不想去管这些。那徐伟国怎么样了？”
“**一来他就去登记了，去登记过了就算了。原来还在学校任教。上星期据说在天堂家里抓起来了。本人没有来上班，学校里也没有确切的通知。”
“其他同仁没事吧？”
“有几个原来参加国民党三青团的也有点神不守舍。学生们反映上课时讲得颠三倒四的。”
“这么大的镇反土改两大运动，不知底细，难免会紧张的。顾飞呀，我向你掏句心窝话，我到天堂中学只是兼课，算是照顾我的教学情结。经过这两年的风风雨雨以后，我也没有过去执着了。我讲的毕竟不是数理化，语文是有观点的，难免会讲错。你是教历史的，比语文更难了。我们已是人约黄昏后，清清白白的走完这几年吧！”殷铁珊很动情感的说。
顾飞说：“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哲保身是座右铭。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教书不开口不行，我现在讲课都事先写好笔记的，不象过去信口开河，天花乱坠，着实谨小慎微。”
他们说着说着天已经黑下来了。顾飞的老伴跑出来和顾飞耳语了几句，顾飞就对殷铁珊说，就在这里喝两杯吧，有什么吃什么不到街上买了。
殷铁珊说：“不讨扰了。我家老太还等着呢。在这里喝了两杯，有些人又会嚼舌头根的，还是自己家里的饭菜香么！”说着他就走出去了。
刚走上街，迎面走来了李阿桂。
李阿桂一看见殷铁珊，就急忙上前喊了声：“殷校长，好久看不见你了，听说你到朱庄去了，路蛮难走咯。这里的学生很惦记你啊！”
殷铁珊看见阿桂也很高兴地说：“看来你过得蛮好，精神比前两年好多了。”
“殷校长，我家小囡常把你挂在嘴上，说亏得你，不然要缀学了。我也亏你担了个保，没有什么损失。现在我到总工会值班。拿固定工钱，最近街上比较乱，和一些工人在街上巡逻。”李阿桂说着高兴着。
“喔，你的工作挺辛苦也挺重要的。”
“是啊，现在农村在分田，全国在镇压反革命，有些坏人就外逃，也有些坏家伙趁火打劫。前一响解放军单独巡逻时，只要过了十二点，不管什么人碰到了就捉。结果捉到了些坏人，大部分捉的是好人，所以镇政府才派我们镇上人和他们一起巡逻，当地人就不会捉错了，坏人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是啊，是啊！我要回去吃晚饭了，有空到我家里坐坐。”
“好咯，好咯！”
殷铁珊回到家里时，殷老太已经等候多时了，说：“你还是懒**，坐下去就不想站起来。夜饭烧好个把时辰了，正担心你不回来吃呢。现在街上半夜里有巡逻，碰到了你就倒霉，盘问你要死，弄不好还会把你抓起来。
“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不吃惊，自己一辈子没干过坏事，怕什么？“
“你刚刚有个曹达拉了你一把，就心不在焉了。你说王百通这位老先生一生都是阿弥陀佛吧，前几天在街上一受惊脑冲血过世了。”
“怎么没听说哎？”
“他的孙子王君匋，原来也在你们学校读书，快解放的时候不是参加个什么查米蛀虫的服务团，半夜里到盛浩根的仓库里去查过。前一阵闹抢购粮时，那个国民党当官的杀千刀从太湖里来找过他，要他一起去闹抢购粮，他不肯就逃出去了。最近这个家伙从太湖里捉到了。他乱咬一顿，说王君匋是他们安插在太湖镇的什么组长。自然政府要找王君匋问清楚。儿子跑了，找老子去问。王百通怕儿子说不好也跟了去。年纪大了，心里又急，在上斜桥时一口气接不上，一头栽了下去脑冲血，就没有醒过来，在桥上就走了。”
“他活了七八十岁，什么事都是清清楚楚的，一生都乐乐呵呵的，就这么一件事想不开，送了自己的命，人真是只有一口气哎！”
“后来听说，其实这个事他告诉过颜正卿的，这个医生现在已当副镇长，也不帮他讲句话。都是早不见晚要见的老邻居，那个不知道那个底细呢。何必一定要把自己见风长呢！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宝芬，只身在美国，吃穿用的开销从哪里来？带过去的钱该早用完了。一星半点消息也没有。”老太说着眼泪向下掉了。
殷铁珊看见老伴这么悲痛，就一面掏了块手帕逮过去一面说，“你这是干什么，宝芬在那边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愁了，严庆堂不会看她在美国讨饭吧，亏得去了美国。跟着我们会一点出息也没有的。“
老伴说，”我不是单为宝芬，你前一阵的事，我压在心里好久了，那时不敢发出来，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好了好了，暂时都算过去了，找点开心事想想吧。“
第二天，刚天亮，殷铁珊就早早的起了床。他今天特别把自巳的头发梳理了一番，胡子刮得于于净净，衣服也穿得很整洁，完全改变了在朱庄那种脏兮兮的模样。
他到天堂刚向曹达报到，曹达就告诉殷铁珊说，吴九声出事了，他的教育局长已被免除，调回太湖中学当副校长，与顾飞一起负责学校的教学，位置还排在顾飞之后。
殷铁珊听后很是吃惊。他说，昨天傍晚我还在顾飞那里，顾飞是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呀。
曹达说，这还是昨天的事，顾飞不会知道这么快的。（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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