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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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上午默森来到卡丽斯的摊亭,样子很担心。
“面包商别提刚刚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说。“她想知道谁会出来和埃弗里克竞选会长。”
“什麽竞选?”卡丽斯问。“我父亲是会长……噢。”她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埃弗里克正在告诉大家,艾德蒙德年迈多病,无法继续担任这一职务,因此王桥需要一个新会长,他自荐做候选人。“我们必须立刻去告诉爸爸。”
卡丽斯和默森离开市场,穿过主街回家。艾德蒙德昨天出院了,他说——的确很有道理——那些修士除了放血什麽也干不了,放血让他更难受。人们把他带回家,在一楼客厅里给他搭了一张床。
这天上午他靠在临时床铺上的一摞枕头上。他看上去非常虚弱,卡丽斯犹豫着要不要拿这件事烦他,但默森在他身边坐下,直截了当地把事情告诉了他。
“埃弗里克说得没错,”默森讲完後艾德蒙德说。“看看我吧。我几乎坐不起来。教区协会需要强有力的领导,一个病人干不了。”
“但你很快就会好的!”卡丽斯叫道。
“有可能。但我还是老了。你肯定注意到了,我现在忘性大,很难集中精力,而且我对生羊毛市场不景气的迟缓反应是致命的,这让我去年损失了许多钱。感谢天帝,我们利用深红色布重建了我们的企业——但那是你干的,卡丽斯,不是我。”
这些她当然都知道,但她还是觉得很愤慨。“你就这麽让埃弗里克接手吗?”
“当然不行。他当选了会是灾难。他一切都听歌德文的。即使我们得到了直属领地位元,我们也需要一个能和修道院对抗的会长。”
“还有谁能干呢?”
“跟酿酒商迪克说说吧。他是镇上最富的人之一;一个会长必须有钱,这样其他商人才会尊重他。迪克不怕歌德文或任何修士。他会是个好领袖。”
卡丽斯感到她不情愿照他说的去做。这好像承认他就要死了。她记不得什麽时候她父亲不是会长。她不想让她的世界发生变化。
默森明白她不愿意,但劝她照做。“我们必须接受这一点,”他说。“如果我们对这件事不闻不问,最後埃弗里克就会掌权。他太可怕了——他甚至会撤回直属领地位的申请。”
这句话把她点醒了。“你说得对,”她说。“我们去找迪克吧。”
酿酒商迪克在市场上几个不同地点都有放着大酒桶的大车。他的孩子们、孙子孙女和姻亲们以尽可能快的速度从大桶里往外倒啤酒,酒一倒出来就卖掉。卡丽斯和默森发现他正在为大家树立一个喝酒的榜样:手捧一个大壶喝他自己酿的酒,瞅着他的家人为他挣钱。他们把他拉到一边,向他解释现在的形势。
迪克对卡丽斯说:“我想你父亲死时他的财产会平均分给你和你姐姐?”
“是的。”艾德蒙德已经告诉了卡丽斯,这一点写在他的遗嘱里。
“爱丽斯的遗产加进埃弗里克的现有财产,他会非常富有。”
卡丽斯现在才认识到,她在深红布上赚到的钱一半都会是她姐姐的。她过去没想到这一点,因为她没想过她父亲会死。这让她很受震动。钱本身对她并不重要,但她不想帮埃弗里克成为会长。“谁最有钱并不能决定一切,”她说。“我们需要一个能站出来为商人说话的人。”
“那我们就得找个人出来和他竞争,”迪克说。
“你出来怎麽样?”她直接问。
他摇摇头。“你根本劝都别劝我。这个星期结束我就让我的大儿子接手。我计画从此以後喝酒不造酒。”他又从杯子里喝了一大口,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卡丽斯感到她只能接受这件事:他说得非常肯定。她说:“你看我们可以去找谁?”
“说真格的,只有一个人能行,”他说。“你。”
卡丽斯大吃一惊。“我!为什麽?”
“你是推动申请直属领地位的主导力量。你的未婚夫造的大桥挽救了羊毛大集,你的织布生意在羊毛市场萎缩之後很大程度上支撑了城市的繁荣。你是现任会长的孩子,尽管这不是一个世袭职位,但人们认为领袖的孩子也能当领袖。他们是对的。自从你父亲的能力开始下降以来,将近一年你就是实际上的会长。”
“城市有过女会长吗?”
“据我所知没有。也没有你这麽年轻的会长。这两点都对你很不利。我并不是说你一定能赢。我是说,你击败埃弗里克的机会比谁都大。”
卡丽斯感到有点晕乎乎的。这可能吗?她能当会长?她当民间医生的决心怎麽办?镇上不是应该有很多人比她更合适做会长吗?“纺织商马克怎麽样?”她问。
“他很好,而且还有个精明的妻子帮忙。但镇上的人还觉得他只是个穷苦的纺织工人。”
“他现在富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深红色布。但大家对於突然挣到的钱还是有保留。他们会认为马克是个暴发的纺织工。他们想要一个来自大户人家的会长——这个人的父亲得有钱,最好祖父也有钱。”
卡丽斯想击败埃弗里克,但她不知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她想到她父亲的耐心和精明,他发自内心的诚恳,他永不衰竭的精力。她有任何这些品质吗?她看着默森。
他说:“你会成为本城有史以来最好的会长。”

他毫不犹豫的信任让她下了决心。“那好吧,”她说。“我干。”
*
羊毛大集星期五歌德文请埃弗里克吃午饭。他预订了一次昂贵的午餐:姜和蜂蜜烧天鹅。弗勒蒙给他们上菜,然後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
市民决定选举新会长,在很短时间内出现的两个候选人是主要竞争对手:埃弗里克和卡丽斯。歌德文不喜欢埃弗里克,但他很有用。他不是个特别好的建筑师,但他很能讨好安东尼院长,因此拿到了大教堂的维修合同。歌德文继任後发现他拍马溜须很有一套,而且听话,就让他继续干下去了。埃弗里克的人缘不怎麽好,但他却雇用或者向下转包小合同给城里大部分建筑工匠和建材商,於是这些人就得恭维他来保证自己的利益。他们得到了他的信任,全都想让他继续占着能给他们好处的位置,因此他就有了支持基础。
“我不喜欢情况不定的状况,”歌德文说。
埃弗里克尝着天鹅,很欣赏地哼了一声。“在哪方面?”
“新会长选举。”
“选举本身情况就不定——除非只有一个候选人。”
“我情愿那样。”
“如果那个候选人是我,我也愿意。”
“我正想这麽干。”
顾不得吃东西,埃弗里克抬起头问:“真的?”
“告诉我,埃弗里克,你当会长的心有多强?”
埃弗里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想当,”他说。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呼地一声又喝了一口酒。“我配当会长,”他继续说,声音中有了点愤慨。“我不比任何人差,对不对?为什麽我不能当会长?”
“当了会长你还会继续申请直属领吗?”
埃弗里克盯着他。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想让我撤回?”
“如果你当选了会长的话,是的。”
“你准备帮我竞选吗?”
“是的。”
“怎麽帮?”
“搞掉你的竞争对手。”
埃弗里克看上去有些怀疑。“我看不出你有什麽办法。”
歌德文对弗勒蒙点点头,後者说:“我相信卡丽斯是个异教徒。”
埃弗里克的刀掉了下来。“你要把卡丽斯当女巫审判?”
“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弗勒蒙说。“事先听到风声她会逃跑的。”
“就像女草医玛瑅那麽逃跑。”
“我已经让一些市民相信我们抓到了玛瑅,而且她将在星期六的宗教法庭上受审。但在最後时刻将起诉另外一个人。”
埃弗里克点点头。“而且,因为这是宗教法庭,所以不需要诉状和陪审团,很方便。”他对歌德文说:“你就是法官。”
“很遗憾,不是我,”歌德文说。“理查主教主持审判。所以我们必须证明我们的论点。”
“你们有任何证据吗?”埃弗里克怀疑地问。
歌德文回答:“有一些,但我们想再多一些。如果审判物件是个没有家庭没有朋友的老女人,像疯婆子妮儿,那我们的证据就足够了。但我们都知道,卡丽斯很出名,又出身於有影响的富户。“
弗勒蒙插了进来:“我们很走运,她父亲病得很厉害,下不了床——这是天帝的意愿,他没法保护她。”
歌德文点点头。“但她终究有许多朋友,所以我们必须有过硬的证据。”
“你心里怎麽打算?”埃弗里克问。
弗勒蒙回答:“如果有她的亲属出来作证,说她曾经召唤魔鬼,或者曾经倒拿十字架,或者对空屋子里的什麽玩意说话,但就有更说服力了。”
开始埃弗里克好像没听懂;然後才恍然大悟。“哦!”他说。“你在说我?”
“你先仔细想好了再回答。”
“你想让我帮忙把我的姨妹送上绞架。”
歌德文说:“不错,你的姨妹,我的表妹。”
“那好,我现在就想想。”
歌德文在埃弗里克的脸上看到了野心、贪欲和虚荣,他对天帝能够利用人类的弱点为他神圣的目的服务很吃惊。他能猜到埃弗里克在想些什麽。对於像艾德蒙德这一类无私的人来说,会长是个苦差事,他要用自己的权力为镇上的商人谋利益;但对於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人来说,这个职务能为他提供无穷的机会来牟取暴利和私权。
弗勒蒙以圆滑、令人安心的声音接着说:“如果你没见到任何让人怀疑的事,那我们当然也不勉强。但我请求你再好好想想。”
歌德文又一次注意到,这两年来弗勒蒙学到了不少东西。那个笨拙的修道院仆役不见了,他现在说起话里像个院长助理。
“可能有些事当时看起来没什麽问题,但如果联想到你今天知道的情况考虑就大有深意了。用成熟的大脑思考,你可能会感觉到,这些事不像它们开始看上去那麽简单。”
“我明白你的意思,兄弟,”埃弗里克说。
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说话,也没吃东西。歌德文耐心地等埃弗里克下决心。
弗勒蒙说:“而且,如果卡丽斯死了,艾德蒙德的所有财产自然都会留给他的另一个女儿爱丽斯……你的妻子。”
“是的,”埃弗里克说。“我想过。”
“对吧?”弗勒蒙说。“你想到了一些可以帮助我们的事吧?”
“哦,是的,”埃弗里克最後说。“我能想出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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