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丽斯压下了她想出发的**，强迫自己让马在一天最热的时候休息。然後，就在她们准备出发时，她吃惊地看到有人在看她。她一手拿火腿一手拿刀，人呆住了。
梅厄问：“怎麽了？”然後她随着卡丽斯的目光看去，也就明白了。
两个男人站在几米外的树荫下盯着她们。他们看上去年龄挺小，但很难说，因为他们脸上满是烟灰，他们的衣服非常肮脏。
过了一会卡丽斯用诺曼第法语对他们说：“天帝保佑你们，孩子们。”
他们没回答，卡丽斯猜他们也不知道该干什麽。但他们可能在想什麽？抢劫？**？他们的眼睛里放着凶光。
她害怕了，但还是让自己冷静思考。不论他们有什麽别的想法，他们现在饿坏了，她心里揣摩着。她对梅厄说：“快，给他们两片面包。”
梅厄从大面包上切下厚厚的两片。卡丽斯也从火腿上切下两片。她把火腿片放在面包上面，然後对梅厄说：“给他们一人一份。”
梅厄看上去很害怕，但她毫不犹豫地穿过草地，把食物递给那两个人。
他们都一把夺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卡丽斯感谢她命运中的星辰——她猜中了。
她迅速地把火腿放进鞍袋，刀子插到腰带上，然後骑上小黑。梅厄照此办理，装好面包，骑上印章。在马背上卡丽斯感到安全些。
两人中个子高些的那个很快地向她们走来。卡丽斯想踢马跑开，但还没来得及这麽干，那人的手便抓住了缰绳。他含着满嘴食物，用浓重的当地口音说：“谢谢。”
卡丽斯说：“别谢我，感谢天帝吧。是他派我们来帮助你们的。他在你头上看着你。他什麽都看得见。”
“你们包里还有肉。”
“天帝会告诉我该给谁。”
停了一下，那人仔细地想了想，然後说：“祝福我吧。”
卡丽斯不情愿地以传统的祝福姿势伸出右臂——这样一来她的手离她腰带上的刀很远。这只是一把每人都带着的短刃餐刀，但却足以划开那人拽住马缰的手背，让他吃痛松手。
然後她灵机一动说：“很好，跪下吧。”
那人犹豫着。
“你必须跪下接受我的祝福，”她略微抬高声音说。
那人慢慢跪下，一手还拿着食物。
卡丽斯转头看他的同伴。过了一下，那人也跪下了。
卡丽斯祝福了他们俩，然後一踢小黑，很快地骑马跑去。过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看，梅厄紧随在她身後，两个饿坏了的人还站着死盯着她们。
整个下午骑马旅行时卡丽斯都在担忧地思考着这件事。骄阳照耀，好像在发出地狱之光。浓烟间或在一些地方的林地或燃着慢火的谷仓里翻腾。但她逐渐意识到，乡村并不完全空无一人。她看到一个孕妇在没被英军烧毁的田地里收豆子；两个孩子害怕的脸躲在一栋领主宅烧黑的石头後面看她们；她还看见几小队男人，他们通常在林地边缘转悠，好像在紧张地搜寻什麽东西。这些男人让她担心。他们看上去在挨饿，饥饿的男人是危险的。她在想她是不是该更关心安全而不是速度。
找到她们计画过夜的宗教机构也比卡丽斯原来想的困难。她没想到英军会在他们身後留下这样凄惨的景象。她曾假定周围会有农民给她们指路。哪怕是平时，让这些最多去过离自己最近的集镇的人指路也不容易；现在跟她说话的人要麽犹犹豫豫、心怀恐惧，要麽面露凶残之色。
根据太阳的位置她知道她们在向东走，干硬的泥土上深深的车辙印告诉她这是在主路上。今天晚上的目的地是个叫霍皮塔•迭斯•曹厄斯的村庄，它得名於村庄中心的女修道院。卡丽斯身前的影子越来越长，她也越来越急着找人问路。
孩子们害怕地躲开她们。卡丽斯还没有慌到要冒险走近那些看上去很饥饿的男人。她希望能遇到一个女人，但到处都没见到年轻妇女。卡丽斯隐隐疑惑那些呼啸而过的英军会对她们干些什麽。她偶尔能在远方看到几个孤独的人影在没被烧掉的地里收庄稼，可她不愿离开道路太远。
最後她们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坐在一座石头大房子旁的一株苹果树下。她正在吃从树上扯下来、远未成熟的小苹果。她看上去很害怕。卡丽斯下了马，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吓人。那老女人想把她可怜的食物藏到衣服褶缝里，但她似乎没有力气逃走。
卡丽斯有礼貌地对她说：“晚安，老妈妈。请问这是去霍皮塔•迭斯•曹厄斯的路吗？”
那女人看来镇静下来了，她的回答也很有理智。她指着她们去的方向说：“穿过树林，翻过山包就是。”
卡丽斯看到她没牙齿。她很同情地想：用牙龈几乎没办法啃没成熟的苹果。“有多远？”她问。
“很远。”
依她的年龄任何距离都不近。“入夜时分我们能赶到吗？”
“骑马能行。”
“谢谢你，老妈妈。”
“我曾经有个女儿，”老女人说。“还有两个外孙。一个十四、一个十六，都是好孩子啊。”
“听到这个我很难过。”
“都是那些硬割婪人，”老女人说。“愿他们都在地狱里烧死。”
她显然没想到卡丽斯和梅厄也可能是硬割婪人。卡丽斯明白了：当地人搞不清陌生人的国籍。“那两个男孩叫什麽名字，老妈妈？”
“盖尔斯和杰恩。”
“我会为盖尔斯和杰恩的灵魂祈祷。”
“你们有面包吗？”
卡丽斯看看周围是不是有准备抢她们的人在偷看，但没看到。她朝梅厄点了点头，後者从鞍袋里拿出剩下的面包给了老女人。
那老女人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面包就用牙龈啃上了。
卡丽斯和梅厄骑马走了。
梅厄说：“如果我们老是不停地把食物给别人，我们自己就会挨饿了。”
“我知道，”卡丽斯说。“但我们怎麽拒绝得了？”
“如果饿死了，我们就完不成任务了。”
“但我们终究是修女，”卡丽斯不耐烦地厉声说。“我们必须帮助有需要的人，让天帝决定我们什麽时候死。”
梅厄吃了一惊：“我过去从来没听你这样说话。”
“我父亲恨那些空讲信仰和原则的人。他过去常说：我们正常时候都是好人，但那算不了什麽。在你非常想做错事的时候你才需要规矩，就像你就要做一次不诚实的交易来得到一大笔财富；或者就要亲吻你邻居妻子的可爱嘴唇；或者就要说谎来避免可怕的麻烦……他会说，你的正直就像一口宝剑，你不必在测试它之前挥舞。那倒不是说他很了解剑。”
有一阵子梅厄没说话。她可能在想卡丽斯的话，或者她就是不想争下去了，但卡丽斯不知是哪种情况。
每当说到艾德蒙德，卡丽斯就意识到她多麽怀念他。母亲死後他成了她生命的支柱。当她需要同情、理解、精明的建议或简单的信息时他总站在她身边，因为他有这个世界广博的知识。但当她现在需要他时，那里只剩下了苍茫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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