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走近时他不觉大吃一惊。离他较近的那座桥梁在中心桥墩周围损坏了，他能看见石头结构上的裂缝，上面修补的铁箍带着埃弗里克的那种笨拙特徵。他觉得想吐。石头结构上棕色的锈滴从用来固定丑陋的铁箍的铁钉上滴落，这让他想起十一年前埃弗里克修补那座木桥的情景。人人都会犯错误，他想；但那些不能从错误中学习的人就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该死的笨蛋，”他说出了声。
“该死的笨蛋，”楼拉也说。她正在学英语。
他骑马上桥。他高兴地看到路面完成得很规范；护栏的设计也让他满意，是有雕刻的压顶石的结实栏杆，这让人想起大教堂的造型。
麻风岛上还到处都是野兔。默森保有岛子的租赁权。他不在时纺织商马克替他收租，每年向修道院支付少量赁金，减掉商议好的佣金後每年经卡罗利家族把余额寄往佛乐轮私。除去费用後钱不多，但逐年略增。
默森在岛上的房子看上去有人住，百叶窗是开的，门前也扫过。他当时安排吉米住这。那孩子现在可是大人了，他想。
在第二座桥的近端，一个默森认不出的老人坐在阳光下收过桥费。默森付给他一宾士，那人使劲看了默森一眼，好像要记起过去什麽地方见过他，但老人什麽也没说。
城市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因为它几乎还是老样子，变了的地方就让默森觉得像奇迹一样，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一排小破房不见了，精美的新房子取而代之；原来一个有钱寡妇阴森森的大屋子现在是一个繁忙的酒馆；一口井干了，上面盖上了砖；一所灰房子漆成了白色。
他走向主街上紧靠修道院大门的贝尔客栈。它没变：一座位置这麽好的客栈可能会营业几百年。他把马和行李交给一个马夫，拉着楼拉的手走了进去。
贝尔客栈和各处的客栈一样：前面一个大房间放着简陋的桌凳，後面房间里堆着成桶的啤酒和果酒，饭也在那做。这里人多利润高，所以地板上的草常换，墙上常刷白粉，冬天总燃着一堆大火。现在是炎热的夏天，所有的窗都开着，和煦的微风吹过整个前房。
过了一会，别希•贝尔从後面出来了。九年前她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现在已经是个姿色撩人的成熟妇人。她看了看他，没认出来，但他看到她很赞赏他的衣服，把他当成了个有钱的主顾。“你好，外乡人，”她说。“有什麽能让你和你的孩子享受一下？”
默森咧嘴一笑。“请给我个小房间，别希。”
他一说话别希就认出了他。“我的老天！”她喊道。“是建桥师默森！”他伸出手来想握手，但她伸出胳膊搂住他拥抱；她对他总怀有一份柔情。她放开他，仔细地看他的脸。“好大的一蓬胡子！不然我早就认出你了。这是你的小女儿吗？”
“是啊，她叫楼拉。”
“好啊，你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你妈妈肯定很美。”
默森说：“我的妻子死了。”
“真叫人伤心。但楼拉还小，会忘记的。我丈夫也死了。”
“我不知道你结婚了。”
“你走後我才遇到他的。他是格罗斯特的理查•布朗，死了一年了。”
“很遗憾听到这件事。”
“我父亲去坎特伯雷朝圣，所以现在我自己经管这座客栈。”
“我一直喜欢你父亲。”
“他也喜欢你。他总是喜欢有进取心的男人。他从来不怎麽喜欢我的理查。”
“啊。”默森感到谈话有点太亲近，发展得太快了。“有我父母的消息吗？”
“他们不住王桥了。他们住在忝池你弟弟的新家里。”
默森听万图拉那说拉尔夫成了忝池领主。“我父亲一定高兴极了。”
“骄傲得像只孔雀。”她微笑着，然後显出关切的表情。“你肯定又饿又累。我告诉夥计把你的行李拿上楼，我再给你来一大杯啤酒和老汤。”她转身要进後房。
“那太好了，可是……”
别希在门边站住了。
“如果能给楼拉一些汤，那就太感谢了。我得干点别的事。”
别希点点头。“当然了。”她弯腰对楼拉说：“你想跟别希阿姨去玩吗？我想你会吃一片面包吧。你喜欢新面包吗？”
默森把话翻成疑大里语，楼拉高兴地点头。
别希看了看默森。“是去看卡丽斯修女吧？”
他很奇怪地感到不自在。“是的，”他说。“那麽说她还在这里？”
“哦，是啊。她现在是女修道院的外客主管。如果她最终当不上院长我会很意外的。”她拉着楼拉的手，领她走进後房。“祝你走运，”她回头说。
默森走了出去。别希可能有点让他喘不过气来，但她的爱慕是真诚的，回来受到这样热情的欢迎让他感到暖洋洋的。他走进了修道院大院。他停下来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教堂正面：它已经差不多两百岁了，但还是一如既往，那样的庄严宏伟。
他注意到教堂北面，墓地另一边的一座新石头建筑。这是一座中等大小的豪宅，有豪华的入口和二楼。它离原来旧木结构院长宅在的地方很近，所以可能是由它取代了歌德文原来住的那座简朴住宅。他在想歌德文从哪弄的钱。
他走得更近了。豪宅很大，但默森不喜欢它的设计。无论哪方面它和俯视它的大教堂都毫无关联。精细的部分也很不细心。奢华的门框遮住了上面窗户的一部分。最糟糕的是，这座豪宅建在一条与教堂不同的中轴线上，结果和教堂形成了一个令人尴尬的角度。
毫无疑问，这是埃弗里克的杰作。
一只肥猫坐在门前台阶上晒太阳。它身子是黑的，但尾巴尖是白的。它对默森怒目而视。
他转身慢慢走向医院。今天不逢集，大教堂前的绿地上静静的没什麽人。兴奋与紧张又在他心里翻腾起来了：任何时候他都可能见到卡丽斯。他来到入口走了进去。长长的房间比他记得的要明亮些，气味也要清新些，每样东西似乎都刚刷洗过。地板上躺着几个人，大部分是老人。圣坛旁有个年轻修女正在出声祷告。他等她做完。他太担心了，他感到他比那些躺在床上的病人还虚弱。他跑了上千硬里，为的就是这一刻。这会是一次无谓的旅行吗？
终於，那个修女说了最後一次“阿门”後转过身来。他不认识她。她走到他身边客气地说：“愿天帝保佑你，陌生人。”
默森深吸一口气。“我想见卡丽斯修女，”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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